《沧海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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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纪- 第2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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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那一支让人望而生畏的血色洪流,以一种决绝的气势,悍然撞击在了拦在他们对面的黑色坚壁上,如共工怒触不周山,是要向苍天,向命运发出的一声不屈怒吼,转眼间,就如同分水断流一般,这支大凉最富盛名的军队,以一种蛮横的,近乎无敌的姿态,将整个看似坚不可摧的黑色坚壁,猛地撞开了一个缺口,并且用两只无情的大手,将其越撕越大。

    距离战场不知有多远的天际,一轮红色的朝阳,带着无限的生命力,从地平线下缓缓升起,温暖的霞光,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朝着四方天地辐射开来,在那一瞬间,绽放出了它的光辉,映红了蓝天,照亮了大地,一直笼罩在整个战场和草原上空的这一层浓雾,好像见到了天敌似的,快速笑容,眼看终于是要彻底地散去了。

    一场惨烈的战斗下来,作为整支队伍里,充当最前方这只无坚不摧的箭头的人,也已经在途中更换了六次了,可想而知,这到底是何等的惨烈,而他们刚才,又该是何等的勇武和让人敬畏,哪怕面对前方聚集起来的千万人,他们亦是毫无畏惧,举起自己手中的长枪,迎着敌人的箭雨便冲了过去。

    只把那一阵又一阵的喊杀声当做是宫廷乐师演奏的曲子,沐浴在敌人的攻击之中,好似躺在了温暖的水池里,这是只属于他们的无上享受,随着拦在自己前方的最后一个敌人被他用长枪扎死,这个好似刺猬一样浑身插满了羽箭,处处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经过这一阵冲杀,早就已经筋疲力尽的骑士顺势再往前一冲,就仿佛是朝阳撕破了漆黑的夜幕,眼前的情景瞬间焕然一新,再也不是仿佛无穷无尽的敌人,而是一片空旷的,美丽的,青草遍地的草原,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兴奋的吼叫声。

    他终于是冲出来了!

    他终于是做到了!

    怎能有比这更光荣的时候呢?

    可还未等他享受这荣耀的一刻太久,转眼间,就见他骑在马上的身子突然朝着旁边一歪,整个人直接栽倒在地,因为脚还挂着马鞍,手还勾着缰绳,他被战马拖行着往前,奔向那梦中的地方。

    他已经太累太累了,到了这种时候,他已经无法再醒来,也不想再醒来了,马儿有灵,突然就地停下,然后侧过头,看着倒在地上,面甲摔落到了一边,脸上仍挂着一副得意笑容的主人,轻声地呜咽了起来,它返身,跪了下来,舔舐*着主人的脸,为他清洗着身上的血,眼中隐约可见泪光闪烁。

    然而,这一切,竟然无人理睬,整个队伍就好像是海中游荡的鱼群一样,只会任由那些已经无法再跟随队伍的同类静静地掉入深渊,他们既无法,也不会选择浪费时间去搀扶对方,因为他们还要继续前进,每一个中途掉队,无法一起走到最后的人,他们的意志便会累加到剩下的人身上,负重前行,绝不停歇!

    作为全军唯一的主帅兼指挥,老将军所在的这一骑,一直被其他人牢牢地保护在整个队伍的正中间,哪怕是不断有人掉队死亡,不断有人上去填补整个队伍空缺的位置,可在老将军的身边,一直都围绕着数骑跟随保护,既是作为传讯指挥之人,亦是要以性命保护主帅的忠诚守卫。

    在经历了这般惨烈的一阵冲杀之后,老人因为身在中央,所以一直在以手*弩朝着敌方射击,终于冲出敌阵之后,就连备用的箭囊都已经全部射空了,眼看去势已尽,敌方阵型被他们强硬地剖成了两半,正是回身冲杀,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当下他立刻高声地朝着众人指挥道:“弃弓!换阵!”

    在传令兵们的帮助下,令旗摇动间,便将一道道命令给迅速而且准确地通传了下去,得益于平日里堪称严苛的训练,这时候没有任何人拖沓哪怕一分一毫,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说到底,打仗,抢的就是一个时间,战争,打得就是一个先手,如果不趁着机会,抓紧扩大战果,那刚才牺牲了那么多同袍才换来的成果,最终便会功亏一篑,所以他们不敢,也绝不会浪费时间。

    所有人听从指挥,赶紧将自己手中那造价不菲,堪称神兵利器,可因为已经耗尽了能用的箭矢,现在已经成了累赘的手*弩迅速损坏丢弃,然后整个队伍瞬间调转马头,从前到后,呈现波浪形的状态,一排排如棋子一样地翻转,美奂绝伦,简直就是战场艺术的最佳呈现!

    当往昔的箭头突然变成了箭尾,之前的箭尾突然变成箭头,他们便算是完成了队形的转换,没有耽搁分毫,立刻便朝着已经被他们给斩成两块,现在尚还未彻底合拢起来的敌军冲了过去。

    “大风!大风!”

    无畏的骑士们突然扬起了自己手中的枪头,单手重重地敲击着坚实的胸甲,近十万人齐声朝着对方大吼,竟然平地掀起一股狂风,气冲霄汉,莫有挡者,光就这份可怕的威慑力,正面对决之中,便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受的,更遑论是在刚才一战中,已经领教了他们的厉害,被他们给打怕了的敌人。

    果不其然,刚刚就已经如同是砧板上那任人宰割的草鱼一样,被沥血军这把尖刀给毫不客气地分为了两半的晋国军队,面对着对方的齐声怒吼,看着那一把把银晃晃的长枪,那沾满了敌人鲜血,变得愈加狰狞的血红色铠甲,那一匹匹已经同样被染红,如恶兽临凡一样的高头大马,他们这些本来就是被故意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看着如此重大的伤亡,面对着好像天兵一样的敌人,终于在这一片可怕的血色洪流面前退缩了。

    为了避免成为沥血军的主要目标,小心翼翼地徘徊在整个战场的最边缘,一直在认真地观察局势的祝凤先眼见已经差不多了,赶紧朝着手下人下令道:“传我命令!全军撤退!”

    说完,他便直接调转马头,折身回撤,头也不回地朝着北面大营而去,再不理会整个已经溃不成军的战场。

    他祝凤先是不忍心,可他也没办法管这些人,因为这件事,是他们这些上位者商量好的,必须要这么进行的一个计划,而且他更清楚,这些无辜送死的可怜人,本身就是这一场勾心斗角的狩猎里,故意喂给鱼儿的美味饵食罢了,只是他们懵懂无知,被他们这些上位者所蒙骗,哪怕到死也不知道,把杀人的刀递给敌人的,是他们从心底里信任,并且用心拥护的主子。

    这便是无知的底层百姓的悲哀,他们对命运一无所知,毫无基本的把控力与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力,他们的性命,他们赖以为生的一切,都被捏在一个个上位者的手里,而他们,却无能为力,非但如此,还要反过来被他们所蒙蔽,用泪与汗,血与命去换取对方所需要的一切,他们在很多时候,只是强者面对命运刁难时的一份筹码,是那样的不值一提。

    他们既是历史构建的基石,亦是永远不会在书上留下名字的一群人,他们是田间的沃土,却又无法品尝到自己所生产而出的每一份美好,而杀死他们的刀,往往来自于身后,而非面前。

    祝凤先带着这样的无奈与挣扎,朝着后方迅速退去,此时此刻,他只能硬起心肠,并且还要用蒙蔽他们的理由来安慰自己的内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今日的牺牲,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得益于先前排兵布阵时统帅耍的一个小心眼,晋国这边真正的精锐在这场战斗之中其实没有损失太多,此时此刻,他们都牢记自己的使命,赶紧先护送着主将一起,朝着北面的大本营处撤退而去。

    ………

    后面还有一章

第六十九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四)() 
纵观整个战场之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绝人寰,碎肢残体,刀剑碰撞,厮杀声与哭嚎声混在了一起,成了磨人的魔音,听着便会燃起心中的业火,只恨不得也上去造一番杀孽。

    经过了一阵冲杀之后,本就已经心胆俱丧的晋国士兵们再听到主帅下令撤离的消息,终于连心中最后的一丝战意也消弭了,整个看似坚不可摧的黑色坚壁瞬间就变得支离破碎,唯留一地狼藉,众人四散奔跑,已经是溃不成军。

    身为九军之中要与戊守京师的狻猊卫争雄的沥血军,本就实力强大,与对手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此刻再面对着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心,只懂得各自逃命的敌人,整个战局瞬间便成了一边倒的大屠杀。

    随着老将军的一声“换阵”,沥血军随即便从箭头冲锋的姿态,迅速地分开,将五人分做一组,互相保护,协同,开始追杀起了前方四散的逃兵们,最可怕的,哪怕是分开追杀,但他们竟然还能够勉强地维持着一个球形的整体,一个个追杀的小队前进的同时,不断地调整着位置,还在跟着最中心的老将军与将军们一起,往敌人主力所逃向的北方进行追赶,所谓是擒贼先擒王,这一战大胜,不将敌方主将抓来,怎么说得过去呢?

    眼看都已经打到了这种时候,可就再没人会突然跑出来,煞风景地跟老将军来上一句穷寇莫追,因为一旦到了战场上,那统军之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一种对于自己上级的信任,也是对自己和部下,同僚们负责,一旦若冒出两家之言,让队伍产生争执,最后只会害得全军都一起跟着倒霉。

    可以想象的是,经此一战,哪怕没有彻底地将这四散奔跑的十万人给杀个干净,哪怕只追上去杀个七七八八,那也必然是对晋军这次倾巢而出的军队一次毁灭性打击,这不光是这一场战斗的战损已经高到了他们难以承受的地步,更关键的,还是接下来对于对方士气上的巨大影响。

    先前对方靠着水攻,一举打破了居庸关这第一道,也是整个燕州最坚固的一道防线,这无疑是给一开始还心怀忐忑的晋国将士们服了一剂定心丸,之后他们又一路南下,连攻连克,靠着数场胜利,强行地堆积起来了一个士气如虹,正是靠着这一点,对方这一群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才能在沥血军重兵防守的东北方向防线继续坚持打下去。

    可他们这帮人现在就好像是一根弓弦,因为一场场的胜利,越崩越紧,推着他们继续前进,若是他们真的能一直胜下去,那兴许还真的能创造出要被后世史书称颂和赞美的奇迹,毕竟人心的力量,总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与无法揣度,可一旦他们突然败了,而且是大败,那等待他们的,将是往日先辈曾经给他们留下的,对于大凉军队的那种原始的恐惧感与绝望感涌上心头,毕竟在他们刚刚获得了第一场胜利的燕然湖畔,曾有将近百万晋国儿郎殒命于此啊!

    况且同样的十万人打十万人,对面一场仗打下来,损失还未到五千之众,便将你们给屠戮干净,试问这样可怕的沥血军,以后谁还敢再轻撩虎须,以后哪个将军带人跟他们对上了,心里不会发憷,不会害怕?

    这才是沥血军全军在这种时候一定要全军一起追杀过去的重要理由,这样的一场屠杀,毫不费力,却既可灭敌人士气,又能涨己方声势,何乐而不为之呢,再说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对敌人,能杀便杀了,难道要等他们重整旗鼓,再行决战么?

    突然从两军对垒变成了一场痛打落水狗的追击战之后,骑兵们这机动性上的强势处,就在这时候彻底地发挥了出来,尤其是待得他们更换了更利砍杀的长刀之后,看到奔跑逃命的敌人,只需策马快速地追上去,然后把自己的身子往下一探,随手朝着对方后背一划,便可以轻松简单地直接砍倒一个。

    “啊!”

    “别杀我!”

    “我投。。。。。。”

    “求求你们!别杀我!”

    “救命!救命!”

    凄惨悲苦的求饶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声,绝望的求救声,种种嘈杂的喊声,在整个战场上四处响起,不绝于耳,连主帅都已经逃跑了,而且还没留下足够的人手断后,他们这一帮缺乏训练的士兵,毫无经验,一见前方溃败,便是心胆俱丧,此刻只恨不得爹妈多给自己生两条腿,哪儿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呢?

    现在的他们,只是一群可怜的,待宰的羔羊罢了,只是静候屠夫的临幸。

    只见一个个戴着面甲,只留两只眼神冰冷的的眼睛在外的沥血军骑士们快马从后方追来,看准敌人,便是一刀挥去,腥臭的鲜血瞬间冲天而起,一颗颗脸上还带着对死亡强烈的恐惧与不甘的头颅瞬间就飞了起来,突然失去了脑袋的身子,往往还要接着惯性再冲上几步,才会彻底栽倒在地,整个过程,看起来就如同一具具行尸走肉一般,面对着血色骑士的追杀,毫无反抗之力,普通人看到这种场景,只怕会成为一生都难以忘却的噩梦!

    偶尔倒也有几个稍微有点脑子的,知道光靠一双腿,是肯定跑不过后面追过来的战马,赶紧就与旁边几个人聚在一起,背靠着背,握着武器,准备与对手进行最后一搏,但他们面对着训练有素的沥血军骑士,却只是在做无用功罢了,对方在呼兰神驹的脚力加持之下,从远处迅猛地冲来,只是一枪便直接将聚在一起的人好像穿葫芦一样给全部扎了个透心凉。

    想当初,在那海州猎场边上,借着战马冲锋的爆发力,那一枪之威,便是以身体强横著称,纵横四海,连鲛人族也不放在眼里的龙族都抵抗不住,更别说是这些连覆盖重要部位的甲胄都没有的普通士兵了,双方从战力上以及装备上,都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自然难以做出有效的反击,面对这些追来的收割者,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杀死。

    劲风呼啸之间,一杆银色的大枪被对方直接给隔空投掷了过来,枪尖朝下坠落,力道极大,瞬间便将一个还在奔跑之中的人给钉死在了地上,枪身从他的后背穿透,插入了地下,可见投掷者的臂力之大,后面的骑士随之拍马赶来,路过这具可怜的尸体的时候,手只是随便在枪身上轻轻一握,借着战马前冲的力量,轻轻松松地便将其又给拔了出来。

    这样可怕的屠杀场景,正在整个战场的四处一起上演着,汇聚在一起,便将此地完全地变为了一处让人绝望,腥味已经溢了出来的修罗场,尸山血海,满目疮痍!

    这些失去了主心骨的晋国士兵们,这时候就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地到处乱窜,因为他们只觉得到处都是对方的人,辨别不了方向,也不知道该跟着谁才能活命,现在是逃都不知道往哪里逃,往往在慌乱之下,都好像是主动地往对方刀口上送似的。

    “主帅!”

    “主帅!”

    “主帅!救救我们啊!”

    “救我!主帅!”

    “我不想死啊!主帅!”

    “我还有老母要赡养,救救我,主帅!”

    一声声凄厉而绝望的求救声不断地从后方顺着风隐约传来,跑在前方的祝凤先只能死死地咬着牙,他根本就不敢转头,更不敢出声,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对方的求救!

    自己是他们的主帅,怎么能眼睁睁的,甚至是故意让毫不知情的他们跑去送死呢?

    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是儿子,是父亲,是丈夫,他们都想回家啊,可自己,可自己,可自己怎么能这样呢?

    怎能如此无情,怎能如此行事,怎么能把活生生的人,当做饵食一样毫无愧疚之心地投放出去呢?

    整场战争可是他们这些上位者挑起的,现在却要底下的人为了达成他们的目标而去乖乖送死,怎么可以这样啊!

    可他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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