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承儒以玄墨学习为借口,在嘉兰学府专门化了个院子,供玄墨居住。
林福儿从最初的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玄墨院里,到最后,干脆搬了过去。
这年头,男女有别,随着林福儿的长大,也正的惹来了许多闲言碎日渐,可是林福儿两耳不闻闲话,像小时候遇到不开心的事的时候一样,依然该干嘛还干嘛。
林福儿稳,玄墨更稳。
闲话在学府流传了足足大半年,可两个当事人根本就不搭理。
后来的院试上,冯书宝在考场上打人,被当场赶了出来,且被下了禁令,终身取消了他的参考资格。
那件事影响非常恶劣,外面人骂嘉兰学府,嘉兰学府内部骂冯东学,还没退学的冯书宝生生被骂的没脸再出现在学府里。
没人知道,冯书宝之所以在考场打人,完全是有人挑唆的缘故。
而那个挑唆、且后来挨了打的人,是玄墨安排进去的。
当年林福儿返乡途中,遭遇歹人,那件事颇为曲折,玄墨追查了数月,才理清其中来龙去脉,原来真正对林福儿出手的,真的是冯东学。
冯东学对林福儿动手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替他家孙子出气,其二,想借机彻底将林福儿赶出嘉兰学府,从而保住他认为的、嘉兰学府的名声。
他也不愧颇有学识的教书先生,他辗转让人买通了青阳镇食铺的小马,再派人化名何平与之配合,将林福儿骗出嘉兰学府,在马车里点药,让林福儿昏睡,将其丢在半道上。
又同时通知了江湖上正在觅寻弟子的帮派,由江湖人出面,带走林福儿。
五岁大的孩子,一旦送到那种地方,严酷的训练几乎坚持不下来,坚持不下来死了,那就是以后的事,与他无关。
每一个环节,冯东学都没有亲自出手。
就像林福儿入学后,整个学府绝大部分人都在排挤林福儿,冯东学见了林福儿却并没有将起驱赶,这一切早就在他的计算当中。
冯东学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自认处理的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被玄墨查了出来。
冯东学也不会想到,那一次,冯书宝没有说话,他考场打人真的不是他挑事,他只是反击,可惜,冯书宝平日里风评太差,他的话就连他祖父都不相信。
愣生生被冤枉的失去了参考资格。
玄墨做的那些,不过是替林福儿报仇而已。
一曲终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武技也停了下来,刚一停下,林福儿就跑到玄墨身边,从旁边的矮桌上,端起一杯茶,兜头饮下。
玄墨见此,眉头微微蹙了蹙,但神色间却并没有不高兴,有的只是无奈。
琴、棋、书、画,包括茶艺、武术,甚至连基本的医理、毒理,玄墨也教过林福儿,喝茶是有样儿的,可这丫头,总会时不时的不听话上几回。
玄墨已经拿她没办法了。
“玄墨哥哥,今年的乡试,你还不参加吗?”六年前,玄墨参加院试,得了第一名,当时整个嘉兰学府都沸腾了。
当时给玄墨批阅试卷的先生,甚至断言,三年后的乡试,玄墨必然高中。
可惜三年前,眼瞅着考试时间快到了,玄墨却突然病了,那时候把林福儿吓了一跳,之后才发现,玄墨哪里是生病,根本就是装的。
要不是那时候只有九岁的林福儿,吓坏了,在玄墨病床前,哭的泪人一样,玄墨实在看不下去,没忍住偷偷告诉她实情,林福儿肯定看不出来玄墨在装病。
也是,连学府请来的大夫,诊脉都没看出来,林福儿前世与医道无缘,今生只跟着玄墨认了几种草药,又哪里看的出来。
半个月后,便是乡试的时间,若是要参加,也该准备了,可林福儿瞧着,玄墨好像不知道这回事一样,根本没有参加的意思。
第153章:家信()
几年的相伴,林福儿多少也察觉出了一些问题,玄墨身上有很多她看不透的东西,不过,她是个聪明人,就算对某个问题再如何好奇,也懂得点到为止。
就像此刻,玄墨会不会参加乡试,之后一级一级的往上跳,她虽然好奇,对答案倒也不是那么执着,问,也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
“福儿觉得,我该去吗?”回答问题,向来果断的玄墨,竟然将问题抛给了她。
林福儿闻言愣住,刚刚抿进嘴里的茶水、噙在口中,忘了吞咽,就那么神色中略带讶色的看着玄墨。
“呵呵,那便去吧!”玄墨似乎被林福儿的呆呆模样逗乐了,轻笑了一下,起身说道。
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离开,林福儿咕嘟吞下口中的茶水,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口闷下,砸吧砸吧嘴,嘀咕:“真是个怪人。”
说他生人勿进吧!好像也挺好相处、挺好说话的。
说他随和亲近吧!又似乎用什么东西将自己隔离开来。
林福儿有时候会怀疑,她眼前的玄墨,是真的存在吗?她眼前的玄墨,是真正的玄墨啊?
没有答案,偶尔心中疑惑,又随波放下。
如此周而复始,林福儿从未发现,实际上,她的个性中,也有倔强执着的一面。
比如,这些年来,她的心中一直在不断的给玄墨画像,有时候刷刷几笔,有时候涂涂改改,有时候觉得马上要成画,却总引缺了点什么而推倒重画。
她用了十年时间,始终没有画出真正的他的肖像。
按着她随遇而安、凡事不强求的性子,既然画不出来,早该放下,可她却一遍又一遍推倒冲来,深陷其中乐此不疲。
她想看懂玄墨,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并未放弃。
“小姐、小姐。”巧丫大着嗓门,站在楼下看,林福儿应了一声,将茶杯放下,脚下轻轻几点,从五米多高的望江台上直接跳了下去。
“小姐,您怎么又不走楼梯。”巧丫垮着脸,一脸无奈。
“我不是好好的吗?”林福儿落地时,身形轻巧的落在巧丫身边,拍着巧丫的肩膀,眨眨眼说道:“快说,你这么着急找我,什么事?”
经过多年调整,巧丫如今的胆子大多了,刚刚巧丫那嗓门,就是在林福儿无数个‘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你大点声啊!~’之后,引导出来的。
可是有些东西,巧丫却死活改不过来。
比如‘小姐’这个称呼,再比如,这丫头越长大越爱叨叨,生怕她磕着碰着。
“哦哦!”巧丫闻言,立马将手里的书信递给林福儿,紧着说:“小姐,这是家里老爷托人送来的。”
家里老爷,是林福儿的养父,林怀义。
十年前离开泰安村后,林福儿再没回去过,林怀义、苏桃花,包括苏仁德,也再未出现过,他们就好像彻底的从林福儿的生活中,消失了。
可是,那份儿养育恩还在,那份亲人之间的情分还在。
林福儿人没有回去,却和陈世锦取得了联系,以幕后人的身份,通过陈世锦给苏仁德提供陶瓷娃娃的新鲜宽样。
几年来,虽说市面上出现了很多仿品,但款式上,从来没有人超于苏家的陶瓷娃娃款式。
也是,林福儿的脑子里,不仅有前世无数卡通形象,还有前世大胆创新的意识,想别人不敢想,做别人不敢做,往往就能抓住人们心中的兴趣点。
这十年,林福儿从未放弃过寻找妹妹林禄儿。可惜,那个可能与妹妹失踪有关的乌鸦,竟然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这,林禄儿的下落,也成了解不开的谜团。
十年不联系,突然来了信,难道是找到了妹妹?
想到这种可能,林福儿顿时心中一紧,赶忙拆开信,信件上只写了两个字:速归!
“巧丫,你确定这是青阳镇那边,我爹、我养父托人送来的?”只是两个字,根本没有提及家里的情况,找到妹妹的可能是存在的,也可能是出了其他什么事。
林福儿有些担心,焦急的追问。
“是的,小姐,苏少爷也收到信了,你为什么不问问苏少爷呢?”巧丫歪着脑袋,有些诧异,自打五年前苏守旺进入嘉兰学府后,林福儿事事关照他。
可每回暗里帮助他,都不让他知道。
巧丫也曾注意到,苏守旺也是关心林福儿的,每回从老家过来,都要带些好吃的,偷偷放到林福儿的窗前。
这两人,分明彼此关心,却见面躲着,主要是苏守旺躲着林福儿。
……小舅舅也收到信了?是一件事,还是巧合?
会是什么事?
林福儿重新拿着信件,黑色的‘速归’两字,在白纸的衬托下,尤为醒目。
“我要回去一趟。”林福儿心中很多猜测,她急于回家证实,匆匆撂下一句话,便往住处跑去。
“玄墨哥哥,玄墨哥哥……”林福儿着急忙慌的冲进院里,又急匆匆的冲进屋里,一进门,只觉眼前一阵白纱遮目,软软的布料滑过皮肤,布料滑落时,她看到了玄墨的背影。
玄墨一身白衣披在身上,垂在肩头的长发,尚未梳理,上面还在滴水。
“滴答、滴答……”水滴坠落时,发出轻微的响动,惊回了林福儿的神思,她这才注意到,屋内水汽缭绕,浴桶就放在旁边,里面还冒着热气。
这、、
林福儿愣住,玄墨、刚才、在、洗澡,她、直接、闯了、进来……
“出去!”玄墨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冷,将尚处于怔愣中的林福儿震的一激灵,快速转过身,下意识匆匆往外走了几步,又紧着停下,低头匆匆说道:“我、我要回趟泰安村。”
本来想叫玄墨一起去,可这会儿她脸颊通红,小心脏噗通噗通,哪里还好意思邀请。
而且,玄墨的声音很冷,她听的出来,玄墨生气了。
也是,洗澡被人撞见,换做是谁,都会尴尬到愤怒吧!
“我、我一个人回去。”走了几步,林福儿又补了一句,说出话时,心中酸酸涩涩的,有点难受。
第154章:偶遇()
这些年,林福儿从未和玄墨分开过,但凡出行、两人必然一起,这都快成为林福儿的下意识了。
玄墨待她,像个贴心的大哥哥,从五岁到十五岁,从未大声呵斥过她。
可是刚才,玄墨的声音很冷。
……玄墨在生气,很生气!
林福儿临走又匆匆补上一句,不过是觉得,玄墨在生气,现在肯定不想见她,既然不想见,那就避免见面。
林福儿回到自己屋里,匆匆裹挟了几件随身衣物,临走前,在屋里徘徊了几圈,终是一跺脚,给玄墨留了一封信,这才拍拍胸口出了门。
林福儿不知道,她前脚刚出门,玄墨就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
玄墨身上的衣服,已经穿戴得当,头发也已半干,可整个人身上的那股清冷气势,却并未消减多少,他冷着脸拿起桌上的信,里面写着:“玄墨哥哥,我回家,你乡试,一个月后,我们在嘉兰重逢,记得,不要迟到哦!”落款前,还画了个月牙笑脸。
一个月时间的缓冲,林福儿想,玄墨肯定能消气。
到时候再见,两人也不会尴尬。
玄墨的视线落到落款旁的那个小小月牙笑脸上,眉宇间的冷意快速的消解着,不过片刻工夫,便叹了口气,将信纸折好,妥帖的收入怀中,薄唇轻启,轻轻道:“好,一个月后见。”
丫头长大了,也是时候让她独自去面对了。
、、、、、、
林福儿告别了于承儒,在于承儒的强烈要求下,无奈带上了巧丫同行,两人都骑着马,一路快马,天色擦黑的时候,已经到了青阳镇。
十年都没有回来,这里似乎没什么变化。
街道上还是哪个街道,行人依然寥寥,或许是马上入夜的关系吧?!林福儿心中想,遇上集会,定然也会显出繁荣景象。
带着巧丫,找到了昔日的食铺,食铺里掌事的还有跑趟的,都是生面孔,林福儿点了几样吃食,又特意要了两个包子,边吃着怀念了下往昔。
离开食铺后,歇在了青阳镇的青悦客栈。
据此不远,便是泰安村,另一个方向是城守村。
哪里有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亲人,可由于种种原因,亲人早已不是亲人,虽是如此,林福儿依然心中波澜起伏,整整一宿,根本无法入睡。
次日凌晨,外面天色还没大亮。
林福儿就起了身,巧丫睡的沉,林福儿独自一人出了门。
原本只是想在街道上走走,可不知不觉,竟然走上了通往泰安村的路,站在青阳镇外,她甚至远远的能看到泰安村。
徘徊了片刻,转身折返时,竟看到了个熟悉的人。
街边的馄饨摊铺上,有个挽着发髻的年轻妇人,正在包馄饨,与年轻妇人一起的还有个年轻男子,看样子,此二人该是两口子。
看着年轻的妇人,林福儿喉头发哽。
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时间将一个豆瓣少女变成了一个年轻少妇,时间也让事实摊开、眼前人依然是苏梅花,却不再是林福儿的小姨。
深吸一口气,林福儿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
苏梅花见有人来,立马笑着问:“小姐来碗馄饨?”她说话时笑盈盈的,看的出来,她生活的很好。
也是,陶瓷生意提高了苏家的生活品质,当时尚未说亲、又有不会为了攀亲而葬送女儿幸福的爹娘,找到个知心爱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恩!”林福儿轻轻点了下头。
如此腼腆的模样,惹的苏梅花愣了愣。
不过转瞬的工夫,苏梅花便回过神来,她笑着应:“好,马上给您煮。”说着话,捡了几个馄饨,送到锅边,锅底是备好的,直接就能煮,将馄饨丢进锅里,年轻男子接了手。
苏梅花又转回来继续包馄饨,馄饨皮儿拿在手里,忍不住又看林福儿。
或许是见林福儿安静的像是有心事、心情不好吧!她找了个话题:“姑娘,您不是青阳镇人吗?”
是吗?不是吗?
林福儿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原本是哪里人。
“哦!可是姑娘瞧着好面熟,呵呵呵~~”苏梅花笑着说道:“说出来姑娘别见外,我瞧着姑娘您,像我家外甥女。”
她的话,惹的林福儿心头咯噔一下。
外甥女,她曾经确实是苏家的外甥女。
见林福儿不说话,像是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一样,苏梅花往跟前凑着看了看,收回视线时说道:“我家外甥女的左耳垂上,也有一颗痣。”
林福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耳垂,恍惚记得小时候小姨逗她时,捏着她的耳垂说过:“耳垂上长痣,我们家福儿,长大了是要戴金耳环的。”
金子,对于当初的苏家来说,那是根本不敢想的奢侈品。
苏梅花的话,是在说,福儿命好。
“老一辈人都说,耳垂上长痣,是戴金戴玉的好命,姑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定能迎风化解。”苏梅花的声音犹如甘甜的清泉,滑过林福儿的心田。
林福儿心中一阵触动,险些当场落下泪来。
恰在这时候,有早起的人来吃馄饨,苏梅花去招呼生意,迎了几位客人坐下,转身端了煮好的馄饨,却发现,林福儿刚刚坐过的地方,已经没了人。
桌子上,放着一块碎银子。
“还没吃呢!”苏梅花看着手里冒着馄饨的热气,又看看桌上的碎银子,嘀咕着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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