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见对方这么老泪纵横,原本已有些打动了楚慎的心。可当他一听对方提起“谁带你进城打工”的事,楚慎顿时想起进城前三叔说的那番话。
每次一想起三叔当时所说的话,楚慎总会觉得有一口气憋在胸膛里,感觉相当压抑。这么一来,原本楚多福嘴里颇有道理的话,即“你们家起初不知道这茬”的话,说了等于也白说啦。
楚慎向楚多福淡淡一笑: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本家侄子,那会儿谁让我别在大家面前说我是你亲戚?我当你是我叔,可你有当我是你侄子吗?”
楚多福貌似急得都哭了:
“慎子你就当拉我一把,人家说我这回要是还不了钱就要我的命啊!”
楚慎继续淡淡假笑着:
“这么厉害?我这人还就喜欢跟这类横人打交道。三叔你放心好了,我在光州认识个老警察,他是个靠得住的好汉子。你替我告诉你欠钱的那些人,让他们冲着我楚慎来好了。有我和我那位警察兄弟在,我保证那些人不能把你怎么样!”
话说到这里,他原本以为事情就算是有了结啦。可楚多福明显不认可这个保证,老黑胖子擤了一把鼻涕,便又再继续诉说:
“当初都是三叔我不好,慎子你大人有大量,就帮三叔我这一回吧。你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好歹看在你爸的份上吧,当年你爸治得这么重,左借右借都凑不够钱去治,最后还是三叔我替你爸掏了医药费啊!”
听楚多福这么一说,原本打算离开的楚慎,马上便停下了他刚迈出的脚步。
楚慎现在想起自己的童年:
在他七岁的时候,他老爸忽然患了一场怪病,混身无力起不来床,连吃饭也只能喂食糊状的米浆。老家当地卫生院的医生不敢乱下判断,便建议楚家人将患者送到光州找大医院进一步诊治。后经光州某大医院的教授亲自诊断,楚慎才知道自己老爸患了一种神经系统的疾病。
由于楚慎当时年幼,他并没记下自己老爸得那病的名称,只记得病症的分类。但自己老妈与他四处向亲戚借钱凑医疗费,他还得与刚生下弟弟楚杰的老妈下田耕作那些经历,楚慎直到现在仍记忆犹新。
楚家人当时把老家亲戚走了个遍,几乎所有乡亲都能主动解囊相助,金额多少自然也是量力而行。
当时连楚慎的授武恩师,那位退伍多年的独居老兵,也将自己不多的积蓄统统掏了出来。后来医院方面更主动将一些可有可无的营养费用减免了,但这样仍然不够。
后来多亏了楚慎的远房堂哥楚勇掏出所有积蓄,又由楚勇出面向楚多福开口借了十多万块钱,楚慎他老爸的治疗费用好不容易这才凑齐了。
楚慎还很清楚记得当时那笔治疗费用的金额:前后总共花了五十三万七千四百二十三元七角。“分”面值的单位被光州医院方面省略掉了。
至于楚多福掏钱时亲口说的那些难听话,如“凭你们家这条件,治病的钱借了以后哪可能还得回来”之类,当时年幼的楚慎同样记得一清二楚。
不过说归说,楚多福的确有掏钱出来。正因为如此,楚慎之前面对楚多福说的那些难听话,才一直忍气吞声地忍耐着。
当初从乡亲们手里借去的钱,楚慎家也尽自己所能一年一年地偿还着。即便乡亲们都没刻意计算欠款的利息,他们家也用了将近十年才将钱还清。
楚勇的性情比其父楚多福慷慨得多,危急时刻能够出手相助,但绝对没有任何“淳朴得不现实”的表现。在借钱以后的十年里,每逢农忙时,楚慎总会到堂哥楚勇的田地里帮忙干活。楚勇也理所当然地把这堂弟当成年劳力使,反正自十岁左右起,楚慎的力气就不亚于成年壮劳力了。
去楚勇家的田里劳作,这些活自然是分文没有的,但楚慎依然承堂哥的情。因为对方虽然理所当然地让他干活,且没因此给他一分钱,但至少干活后的酒肉伙食管够。
去楚勇家田里帮忙的楚慎,起初从顶一个成年壮劳力,到后来的一顶三,甚至一顶五,但楚慎的食量也会随之增长。
不过楚勇两口子从来没嫌楚慎吃得多。尤其是堂嫂,每次干活后开饭时,总是不停替楚慎添装饭食酒肉,每次都逼着楚慎吃到撑为止。
第86章 086 小人的以己度人()
楚慎现在不喜欢吃纯肥的大肉,而喜欢吃肥瘦相间的花肉,可以说是他小时候去帮工的时候,被堂嫂给惯坏了。
在楚慎看来,干活没钱但有其他回报,这也是帮自家人忙碌的常态。他认为一家人没必要总紧紧盯着个“钱”字。当然啦,前提是“对方有把他当一家人”!
楚慎从不觉得欠债还了钱即可,当时需救急而借了乡亲们的钱,从中承了乡亲们的人情,他楚慎从不没有忘记。
想起当初还真的多亏了眼前这个三叔,否则自己老爸搞不好非死即残,楚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虽说相关技术水平不高,但象楚多福这类趋炎附势之徒,又怎么可能完全不懂得“察言观色”的本领?所以楚多福一见楚慎似乎心软了,这老黑胖子便马上开口哀求:
“慎子,就算你借不了我三十万,多少也借我一些来应急好不好?”
“我说三叔,”
楚慎又再叹了一口气:
“你当了这么多年包工头,连这区区三十万都拿不出来?”
楚多福先左右张望了一阵。然后先将楚慎拉到一旁,再凑到楚慎耳边轻轻说了句:
“三叔连发工资的钱都输进去了!”
楚慎闻言马上厉目狠瞪对方。楚多福没等楚慎开口,已大声抢白了一句:
“况且最近市道不景气,生意不好做,股市动荡又厉害,所以三叔手头才这么紧啊。”
说罢他不再敢直视楚慎的目光,肥胖的身躯缩成了一团,仿佛只鹌鹑一般。
见对方如此弱势的姿态,想着当年承自对方的人情,楚慎不禁长叹一声:
“好吧,不过我手头上也没多少,总之我尽力吧。”
好说歹说了这么久,楚多福终于从楚慎处借来了,或说讨来了十万华夏元。楚慎这回可算是“慷慨解囊”,因为要是不算万以下的“零头”,这十万元已是他银行卡里的全部存款了。
看着自己手机银行里的转帐记录,看着自己银行存款里的余额,楚慎忍不住劝了楚多福几句:
“三叔,即便不冲着你当年借我爸的治病钱,我好歹也得承你带我进城打工的人情。所以我也不求你什么能还我这钱,我只劝你最好改掉赌钱这毛病。你玩几把就玩吧,可好歹别玩这么大行不行啊?如果你再改不掉这毛病,咱们两家人以后恐怕连亲戚都做不成了,因为我楚慎绝对不会认一个烂赌鬼当亲戚!”
当年楚多福借钱给楚慎老爸治病的时候,也曾说过类似“不用还钱”的话。无论两人这话内容如何相似,起码两人说话时的语气便完全不一样。
楚多福当年是再明显不过的鄙视,而楚慎此刻却是“感叹中夹杂着诚恳”的善意劝告。
“是是是,”
老黑胖子不住向楚慎点头哈腰:
“慎子你说的实在太有道理啦,自从上回在电视上看到你,三叔就说我跟认识的人说我侄子比以前有太多出息了。现在看你懂事了这么多,这么懂得做人的道理,三叔我实在替你爸妈高兴,我自己也高兴得很啊!”
就在这个时候,楚多福的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他打开一看,见是银行发来的入帐通知,便知道楚慎刚才转来的十万华夏圆已到帐了。
老黑胖子不愿在这儿呆下去,他随便多应付了几句,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楚慎见状忽然觉得有些担心:
“万一他不是去还钱,而是急着把之前输的赢回来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淡淡一笑:
“要真是这样,反正就象我刚才说的,如果那些人真敢对我楚慎的三叔动手,难道我还会坐视不理么?”
就在楚慎这么淡淡一笑之后的两分钟后,他那已离开施工现场的三叔楚多福,便已经低声“问候”起楚慎来。
其实这老黑胖子原本在“问候”楚慎的祖宗十八代,可脏话骂了没两句,楚多福便想起他与楚慎两人源自同个祖宗。他见骂楚慎的祖宗,便等于把他楚多福自己的祖宗也骂了,这才改口点名道姓,咒骂起楚慎这“扑街仔”来。
随着咒骂声音量的渐渐增加,楚多福心里对楚慎的怨恨也愈加强烈。
老黑胖子他现在对自己这远房侄子可谓恨之入骨。因为他觉得楚慎一下就能轻轻松松地转来十万元现金,所以他认为楚慎手里头现在肯定还有很多钱!
“这个死鬼扑街仔!上电视跟世界级的人马同台表演,肯定拿了人家电视台好多演出费,而且后续的收入肯定陆续有来!居然用这十万就想把我给打发了!妈叉的当年借他家十几万,这么多年光是利息就差不多有这个数了!!”
他口中“世界级的人马”,自然是指前不久向楚慎真心诚服的美食家程忠先生。别看楚多福说不出“美食家”这个头衔,可他却懂得程忠先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地位。
这老黑胖子此刻认定楚慎手里还有许多钱,却格外吝啬不愿意多掏半个大仔,所以恨不得把楚慎给活撕了!这就是典型的“以己度人”了。
楚多福根本不知道楚慎这次几乎是在“倾囊相助”。如果之前没把其余钱寄回老家,楚慎保管会把卡里多出来的钱一并转帐,交给急需用钱的三叔。
至于万位以下的“零头”为何不一并转过去?倒不是因为楚慎吝啬,他刚才是见手机银行操作界面上有“十万”数额的按钮,贪方便随手一点就完成了操作,他根本没多想“零头”的事!
楚多福离开工地所在,一边走一边咒骂着楚慎“吝啬”、“不顾自家人死活”之类。等他来到孟庄农家乐区域那餐厅门前时,低声咒骂已然变成破口大骂。
这老黑胖子根本没顾忌旁人的看法,根本不怕旁人把他的骂声给听去。他巴不得有人把他骂楚慎的话给听了去,然后把楚慎看成他嘴里说的那种人呢。
农家乐餐厅正门前的过道,是一条蔓延曲折的羊肠小道。沿着小道绕过一处小山坡和一片小树林,经过一片片高低落差不一的田地,便可去到孟庄农家乐区域外大门。
第87章 087 如何在猫脖子上挂铃铛()
为了让游客领略“真正的农家风情”,孟庄的老板孟爷,特意没在农家乐区域安排机动交通工具。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否则来农家乐这儿游玩的人们,便只能象楚多福这样迈开双腿走着。
楚多福刚走上小山坡,他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黑胖子嘴里正不干不净地骂着,然后便被这脚步声吓了一大跳!
他还以为楚慎追了过来,所以赶紧闭嘴回身张望。来人当然不是楚慎,因为楚慎此时正与工程队的大伙儿在一起,说着各种家常话呢。
楚多福认不得追过来的那人,但楚慎此刻要是在场,楚慎倒是能认得这正快步追过来的人。这人一身雪白的厨师工作服,但没系围裙,他正是整个孟庄目前级别最高的主厨。
之前在高级渡假村那边,楚慎曾与这主厨共事了一些时日。楚慎对主厨的态度一向挺尊重,主厨对楚慎也常是一副笑脸。但主厨对楚慎的心态么,却完全与那张笑脸不符。
楚慎的性情相当直爽,但这主厨么,明显是个习惯“口是心非”的人。
结识楚慎以后,孟爷曾说过一句玩笑话。孟爷当时让主厨要苦练厨艺,否则会被楚慎这种年轻人超越,到时候主厨就成了“死在沙滩上的前浪”。
性情直爽的楚慎,当时一听这种话便与孟爷一起哈哈大笑。当时同样在场的主厨也跟着一起笑,但却是“皮笑肉不笑”。
冲着老板孟爷的面子,主厨他不敢与楚慎计较太多。但他因此开始记恨楚慎,随着日子推移,随着楚慎日渐受到孟爷的重用,主厨心里的怨恨也与日俱增。
这个口是心非的主厨,一直把自己对楚慎的恨意藏在心底。但在表面上,他总是刻意表现出与楚慎相处得很融洽似的。
孟爷今天大摆筵席,款待生意场上的众多宾客。孟爷因此连宝贝女儿孟雨菲都叫来帮忙应酬,酒宴的饮食细节方面,自然也讲究个尽善尽美。所以今天整个孟庄的主厨,即暗自记恨楚慎的这个主厨,今天也被临时安排到农家乐这边来。
虽说不必主厨亲自动手烹调每道菜肴,但有主厨在场监督,孟爷总觉得放心得多。至于觉得楚慎的厨艺与主厨相仿,为何不让楚慎来监督这次宴会?正如前文所说,孟爷那回纯粹就是一句玩笑话。
刚才趁着午休的空当,主厨离开厨房透气,结果恰好被他听到楚多福的高声咒骂。
“这头黑猪骂得好!那叫楚慎的臭渣真该死!”
心里的念头这么一转,主厨便按捺不住情绪,快步往楚多福那边追了过去。
有了楚慎这么一个共同厌恶的对象,两个原本未曾有过交际的老而不,很快便熟落了起来。
主厨提出应该找人狠狠教训“那个臭渣”,即楚慎。楚多福立刻鼓掌叫好,丝毫不顾叔侄之间的亲情。
主厨认为楚多福是包工头,肯定认识许多“有能力的社会人仕”,所以希望楚多福找那些人出面。
楚多福转念一想,便否定了主厨的设想。他敬了主厨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连抽烟边对主厨这么说:
“不行,那个臭渣从小就有一膀子力气,比田里的牛力气还大,等闲几个人根本放不倒他!”
发现“此路不通”以后,主厨便又再开始盘算起新的主意,楚多福参与讨论的态度自然也很积极。两个“老而不”商量阴谋诡计的德行,简直就象正商量“如何往猫脖子上挂铃铛”的沟渠老鼠!
当天下午四点左右,楚慎一人扛着两大筐鲜果,与孟雨菲一起坐上司机小尹驾驶的大奔,一起便回到了光州市区。师徒两人先去了趟光州大学,接到刚结束下午课程的李若男以后,三人才一起共进晚餐。
结束了这次“摘鲜果”活动以后,日子平平淡淡地过了一个星期。平静的水面很快便又起了波纹,这动荡的效果令楚慎相当不快!
自从楚慎上次与世界知名美食家,即程忠先生在某电视节目里较量了一番以后,网上便渐渐开始有人讨论楚慎这个“光州业余厨师”。有些好事的网友甚至给楚慎起了个绰号,把楚慎叫做“美食界最强外行人”。
而自昨天开始,网上凡是有人讨论楚慎的地方,总会出现一些言语极放肆的人。这些人大肆说着楚慎的坏话,对楚慎进行指名道姓的人身攻击。
这些人嘴里什么话都敢说,把楚慎出生至今的经历抹得要多黑有多黑。在这些人的嘴里,说得楚慎简直是十恶不赦一般的大罪人。
那些人认为: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恶徒,连替“大罪人”楚慎挽鞋的资格都没有!
随着谣言的传播,仅从媒体上获知楚慎存在的人们,大多对这些谣言内容都是半信半疑态度。而本来与楚慎相识的人们,除极个别因种种原因暗自记恨楚慎的人以外,其余人都主动替楚慎反击那些谣言。
主动伸张正义的人们,有不少都是楚慎在厨艺学校里的同学,余擎天这人当然除外。还有楚慎在孟庄工作时交好的部分工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