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严重,”苏伟也有些心虚,尹胜容下午拉他到茶室听琴时,曾放柔了声音在他耳边道,“胜容本不是个不识趣的,苏大哥若是个不好此味儿的普通人,胜容哪儿会这般纠缠?如今苏大哥为贵人办事儿,少不得掩着藏着,只是闷得久了,岂不无趣?”
一番话说得苏伟惊惧又惊恐,一来,生怕这人看出自己跟四阿哥的关系,二来,他从前可是标标准准的直男好不好。
华灯初上,乾清宫内却并未清净下来。
康熙爷坐在龙案后头,案几上摆着当初索额图与朝中多位重臣来往的信件账册,连带着托合齐近来的频频动作。镇国公景熙弹劾托合齐几人在安郡王丧期期间多次宴饮的折子也被翻了出来。
八阿哥垂首站在屋子当中,从早朝到现在,他已经站了整整一天了。
眼见着桌上的御膳又凉了一次,梁九功不得不攥紧手中的拂尘,壮着胆子上前一步道,“万岁爷,眼瞅着宫门落钥了,要不奴才把偏殿收拾收拾给八贝勒住一晚?”
“不用了,”沉默了一天的万岁爷总算开了金口,桌上的几本册子被一一合上,“老八出宫去吧,朕也累了。”
“皇阿玛!”胤禩抬起头,没有看到康熙爷的震怒,没有听到康熙爷的任何言语,就这么白白地站了一天,他头一次有些沉不住气了。
“朕,累了……”康熙爷在梁九功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没有再看胤禩一眼,直接转身往寝殿去了。
入夜,逃过一顿板子的小英子舒服地钻进被窝里。
还亮着烛火的前院却不□□宁,掩了帐子的床铺咯吱咯吱地晃动着。
苏伟被压在一床锦被上,羞辱地不着寸缕,眼角挂着泪痕,无力地任背上的一阵阵酥麻窜进骨髓。
身上那人倒还穿着寝衣,只是细棉的布料蹭过两人相交的地方,比腰上肆虐的大手还要磨人些。
“我,我不要了,”听见外面的梆子声,苏公公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扭着身子往被子里爬去,“你明天还要上朝呢,别再折腾了。”
“爷都不嫌折腾,你嫌什么,”四阿哥侧过身子跟了上去,下身转着弯地使坏,“还是明天又有哪位佳人相邀?让苏大公公想早早地歇了,养精蓄锐?”
“主子——”
埋在被子里的苏伟还未撑起力气说话,门外传来了张保的声音。
被人搅了好事,四阿哥很是不爽,皱起眉头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门外的张保深吸了口气,在心里把装死的张起麟暗暗骂了一百遍,沉下嗓音道,“回禀主子,福晋那儿让人送来消息,说是年侧福晋病了,今夜发起了高热,怕是得连夜请太医才行。”
第三百零二章 桃花()
康熙四十六年
九月初,西配院
年氏突发疾病,张保领了四阿哥的令牌,将丁芪连夜宣进王府。四阿哥前来探望时,院子里已飘出阵阵药香。
“侧福晋的身体如何了?”四阿哥随手免了丁芪的请安,张口问道。
“请王爷放心,”丁芪俯下身子,“侧福晋只是偶感风寒,虽然来势猛烈,但只要吃下微臣的药,把汗发出来就无大碍了。”
“那就好,辛苦你了,”四阿哥微微点了点头,举步迈进内室。
守在床前的福晋与耿氏见到四阿哥连忙俯身行礼,被四阿哥抬手叫起。
“王爷怎么过来了?”年氏一手撑着床边想要坐起,却被四阿哥伸手拦住。
“不要多礼了,”四阿哥俯身坐到床边,“你觉得身体怎么样了?吃了药可曾好些?”
“多谢王爷关心,妾身已经好很多了,”年氏微微低下头,抿了抿唇角,“也是妾身自己太不争气,稍微淋了一点儿雨就发起热来,还因此耽误了王爷休息。
“王爷,”耿氏听了年氏的话,从旁开口道,“侧福晋之所以淋雨,全是因为挂念着弘时的身子,急着给弘时送些补养的山珍所致。自打妾身生下了弘时,就多蒙侧福晋悉心照顾。如今见着侧福晋病成这样,妾身真不知如何回报才好。”
“耿姐姐这儿说的哪儿的话?”年氏温和地看了耿氏一眼,又转头看向四阿哥,“耿姐姐离着妾身最近,妾身也着实喜欢弘时那孩子,今天是意外才感了伤寒。劳动王爷与王妃亲自来看我,耿姐姐更是一直陪侍着,妾身才是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四阿哥闻言微微翘起嘴角,“慕筠一向最识大体,帮衬着福晋照顾后院更是劳苦功高。耿氏也不必心存愧疚,弘时也是爷的儿子,这份人情爷帮你还。”
耿氏听了莞尔一笑,冲四阿哥福了一揖道,“那妾身就多谢王爷了。”
“时候也不早了,”一直站在床边,未多言语的福晋,幽幽地扫了几人一眼,转头冲四阿哥道,“王爷早晨还要上朝,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侧福晋这儿,有妾身帮忙照顾着,王爷不用担心。”
“那也好,有劳福晋了,”四阿哥站起身,对床上的年氏道,“慕筠好好养着身体,待本王上朝回来,再来看你。”
“多谢王爷,王爷快些回去休息吧,”年氏强撑起身子,冲四阿哥低了低头。
张保跟着四阿哥出了西配院,四阿哥一路沉吟着回到东小院,临到门口时开口道,“一会儿捡一盒东珠,两盒阿胶送过去。”
张保略一怔冷,低下头道,“回禀主子,最近东珠上品较少,库里只剩了唯一一盒。前几日,苏公公说要提了那盒给两位小格格做项圈呢。”
“他倒会挑好东西,”四阿哥闻言一声浅笑,“那就换成两柄玉如意吧,年羹尧在四川根基日深,也不能薄待了年氏,再吩咐膳房每日给年氏添一盅燕窝。”
“是,”张保俯身领命。
四阿哥立在原地缓了口气,弯起唇角迈进卧房。
被折腾半宿的苏大公公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此时早已睡得云里雾里。四阿哥的枕头被他拽过来垫在腰下,身上卷着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只冬眠的蚕。
四阿哥站在床边看了半晌,眼见着天快亮了,最后只得认命地和衣而卧,跟苏伟挤在了一只枕头上。
好在夜色沉静,两人都深深地沉入了安逸的美梦之中。
八爷府
霜浓露重,初秋的寒凉已经浸透了石阶,八阿哥却似丝毫不觉,不顾奴才们的劝阻,独自坐在正院的长廊下,任一身冰霜透进骨髓。
“贝勒爷,”得了消息的何焯举着灯笼走到八阿哥身前,挥手让奴才们退下,低下身子道,“贝勒爷潜心经营多年,几次大起大落都能谈笑置之,怎么如今只因这一时的失意便自暴自弃了?万岁爷不过是一时难以接受,更何况,太子入主东宫三十余年,想要连根拔起,即便是当今圣上,也得多番思量。贝勒爷怎能如此沉不住气,这般为难自己?”
八阿哥微微抿了抿唇,抬起头看了一眼何焯道,“先生所言甚是,只不过,胤禩郁郁不欢并非只因皇阿玛放置不理的态度,而是……”
何焯扬起眉梢,八阿哥叹了口气站起身,“不瞒先生,胤禩在脚下的这条路上走的太远。本来只是一腔热血、心绪难平,如今却是将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了。胤禩从来不怕什么阴谋诡计,暗算陷害,只是怕脚下的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不通的……更何况——”八阿哥语气一顿,话说到一半,却未再开口。
何焯刚想出言安慰,有奴才一路小跑着过来,噗通往地上一跪道,“贝勒爷,侧福晋要奴才来传消息,张小主的胎发动了,已经挪进产房了!”
天色微亮,八福晋从无边的黑暗中醒转过来,金环听了声音轻轻撩起床帐,温言劝慰道,“时辰还早,主子再睡一会儿吧,昨晚睡得本来就迟,主子近来又总累得慌。”
“不睡了,”八福晋撑着床板坐起身,面色暗淡,“我这心里一直慌慌的,好像出了什么事儿似的,闭上眼睛也不得安生。”
金环身子微微一颤,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见八福晋看了过来,忙垂下头不再出声。
“这是怎么了?”八福晋蹙起眉头,“是不是府里真出什么事儿了?有话就说,不许支支吾吾的。”
“福晋,”金环抿了抿唇,踌躇了片刻开口道,“府里没出什么事儿,只是张氏的肚子,昨晚发动了。”
八福晋蓦地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金环道,“她生了?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金环咽了口唾沫,低低的垂下头道,“回主子,是个阿哥。”
九月十三,平安面馆
“八阿哥有儿子了?”苏伟一脸老天不长眼的表情看向绣香。
“是,”绣香的神情有些恍惚,只低着头答道,“张小主跟我家小主交好,如今孩子也都是我家小主帮忙照顾着。”
苏伟咬了咬嘴唇,心里颇有些不甘,他知道在八阿哥中毒以前,后院的两位侍妾就都有了身孕,但他没想到八阿哥竟然这么容易就得了一儿一女。不过,事到如今,他怎么也不能对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出手,只能埋怨老天不长眼了
“既然生下来了,便让小主好生照顾着吧,如此小主也能更得八阿哥的信任。除此之外,八贝勒的府上可还有什么异事?”苏伟转而问道。
绣香略蹙了蹙眉,末了轻轻地摇了摇头,“贝勒爷这几日都呆在府里,因着张小主生了一个儿子,分外高兴,不仅赦免了张小主的罪过,还大赏了后院的奴才们。八福晋还是日日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听说一直病着呢。其他的,奴婢就没注意到了。”
苏伟听了点了点头,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小丫头似乎不太高兴,便歪过脖子问道,“你是怎么了?八爷府里有人为难你?”
绣香抬起头看了看苏伟,默默地摇了摇头,“小主如今声势正盛,府里的奴才们都不敢招惹我。”
“那怎么看着不太高兴?”苏伟直起身子,“可是嘉仪小主对你有了微词?”
“苏公公想多了,”绣香摆了摆手,看了苏伟一眼又低下了头,“跟小主没有关系,我只是,只是——”
苏伟眨了眨眼睛,绣香又犹豫了片刻,终于壮起胆子开口道,“我只是想问问,上次,我送了苏公公一个荷包,苏公公可是不喜欢了?自那天以后,苏公公都没有再来平安面馆,总是让李公公代为传话。绣香不知道,苏公公是不是嫌弃了……”
“啊?”苏伟一时怔愣,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小英子,却猛然想起,今日小英子跟着四阿哥进宫了,没有跟着自己来。
“绣香姑娘,你想多了,”苏伟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后脑勺,“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只不过,不说咱们二人立场上的尴尬,就说我自己,一个太监,怎么也不好接受姑娘的心意啊。我看不如这样,”苏伟打断绣香还未开口的话,“等你年龄到了,求嘉仪小主把你放出来。到时,我做主,给你许个好人家,再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你看如何?”
绣香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看苏伟,又低下头沉吟了半晌,最后猛地站起身道,“不劳苏公公操心了,今日时候不早了,绣香就先走了!”
“哎!”小丫头一溜烟地跑了,留下还想帮人做媒的苏大公公,白白地摆了个尔康手,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九月中旬,秋闱发榜,令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文人风气一向鼎盛的江南之地,竟闹出了大笑话。
九月二十四日,应试诸生齐集玄妙观,迎五路财神入学宫。更有作打油诗讽考官者,有“左邱明两目无珠,赵子龙一身是胆”之语,或以纸糊贡院之匾,改“贡院”二字为“卖完”。
江宁织造曹寅和江苏巡抚张伯行接连为此上奏,还未到九月末,雪片似的奏折就飞进了皇宫。
“王爷!”李英脚步匆匆地迈进东小院书房,冲四阿哥一俯身道,“启禀王爷,宫里来人了,皇上急召王爷入宫,说是因为此次恩科江南考官受贿一事。”
第三百零三章 密旨()
康熙四十九年
九月二十九日,皇宫
四阿哥奉召入宫,苏伟跟在后头,一路上看到了不少内阁大臣,无一不灰头土脸地埋头赶路,显然万岁爷这次竟是生了大气了。
到了日精门旁,大太监梁九功正等候在侧,见着四阿哥俯身一礼后,放轻声音道,“这几日皇上休息的本就不好,又赶上出了江南科考一事,难免动了肝火。一会儿王爷进去,千万别硬着来,前头已经有好几位大人受了惩处了。”
“本王有数了,多谢公公提醒,”四阿哥冲梁九功微一点头,回头瞧了苏伟一眼,转身进了日精门。
苏伟因着身份原因,此时还不能随意跟着四阿哥出入乾清宫,只能暂时侯在日精门外。
“梁公公,”见着四阿哥进去了,苏伟笑着凑到梁九功身边,“小的可是有一阵时日没见到梁公公和顾总管了。这万岁爷身子不适,梁公公怕就更得辛苦了。若平时有什么需要,您尽管着人传个话,小的在王府里,出入总比宫中方便些。”
梁九功瞥了苏伟一眼,弯了弯嘴角,“苏公公,咱们也是旧相识了。这打探消息的弯弯绕,还是少来的好。咱家可没说过万岁爷身体上有什么不适,只是近来政务繁杂,万岁爷难免多思多虑而已。”
“哟,那是小的误会了,”苏伟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不过,梁公公若有什么要吩咐的,早朝时来日精门外通知一声便是,小的绝不推辞。”
“苏公公客气了,”梁九功低头挽了挽袖口,“不过,咱家倒是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在日精门外看到过苏公公了。好像平日里跟着王爷进宫的,多是那两位张姓公公吧?”
“额——”苏伟手上一顿,停滞了两秒中后,果断粲然一笑道,“一样的,找他们俩也一样的,小的平日多在王府当差,梁公公一样吩咐就是了,嘿嘿,哈哈……”
乾清宫
“你这是怎么办的差?”四阿哥刚一迈进内殿的门槛,一本奏折就砸到了脚前。
“请皇阿玛息怒,”四阿哥俯身下跪,“是儿臣办事不利,用人不明,儿臣愿领责罚。”
“哼,”康熙爷一声冷笑,“责罚?责罚你有什么用?南山集的案子还没了结,这次恩科竟又出了这么大的笑话!你让朕还怎么堵南山集案后的悠悠众口?怎么安抚天下寒门学子之心?”
“都是儿臣的错,”四阿哥低下头,“因恩科开的急,各州府的考官人选都是依照往年旧例,没有再考察,儿臣实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纰漏。还请皇阿玛再给儿臣一次机会,让儿臣将功折罪。儿臣愿亲往江南,彻底解决这次考官受贿之事,以安民心。”
“彻底解决?”康熙爷吸了口气,缓慢地靠到背椅上,看着四阿哥的眼神不带任何波澜,“你想怎么彻底解决?说来给朕听听。”
四阿哥抿了抿唇,沉吟了片刻抬起头道,“秋闱事关国之大计,有胆敢从中牟利者,杀无赦!”
过了晌午时分,四阿哥才从乾清宫中走出。
苏伟见着连忙迎了上去,放轻声音道,“万岁爷怎么说?责怪你了吗?”
“责怪是必然的,”四阿哥缓缓地吐了口气,“南山集一案让皇阿玛进退两难,增开恩科,本就为了安抚天下学子,可谁知竟出了这码事儿。安抚成了□□裸的讽刺,皇阿玛没有治罪,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我本来想向皇阿玛请命,亲往江南调查,将功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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