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盘子往回走的孙子明，还是回过头来，提醒了两句道：“如果你想不明白，回去问问你老婆。告诉她，今天的内地，就是六七十年代的台湾！”
程龙想追上去，抬起脚来又放了下去，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低三下四地求人。孙子明也不再回头，这世上朋友可以多，兄弟不能多。谁也不是救世主，各人管各人事才是正道，有能力帮一把，但没必要把责任都揽自己身上。
孙子明回到饭厅，曾叔他们也已经吃好了，正在喝茶。孙子明将盘子、啤酒罐递给袁眉，再接过嘉明手里的茶，笑道：“看着我干嘛？龙哥那是脑子犯糊涂了，找我当头棒喝。”
这事他们不关心，曾叔低声问：“子明，真的不让了？”
孙子明坚决道：“不让！一个百分点都不让！他们既然连盗版的事都去查，就肯定要想合作。”
发哥还是有点担心，万一日本人不合作，日本市场就没了。没打开之前不觉得，两部影片在日本一成功，带来的是让人眼晕的财富。
“那就破釜沉舟，让美国的公司去日本设立分公司，绕开它们去跟院线谈！我宁愿多花成本，也不退让。从来只有强硬才能得到人尊重，要我们象嘉禾样委曲求全，我宁愿一拍两散。”
……
程龙纠结地离开了别墅，没象往常样去酒吧找人散心，开着车漫无目的地瞎逛荡。逛到天色渐明，程龙终于逛回了家，看着床上还有泪痕的老婆，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大师兄家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吵得圈子里人尽皆知。老婆却从来不管自己的花花事，只要她来了香港，自己每天记得回家就行。她在美国时，自己能两三个月去美国一趟，看看她和儿子就满足了。她一个人在美国带着儿子，为了自己连唐人街都不去，完全与华人圈子隔开，那样的日子一过就是6年！
程龙呆呆地坐在床上，思绪万千百味陈杂，闹钟响了才如梦方醒。林凤娇从梦中醒来，见老公坐在床边，习惯性地依偎过去。
“阿娇，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林凤娇惊愕地看着程龙，半晌才去摸他的额头，程龙抓住她的小手，轻声道：“我想了一夜，……。”
等程龙说完，林凤娇轻声道：“我也想了一夜，你的喜剧才华是天生的，国斌他们谁也取代不了你。内地的事，我再想一想，有些事我也不太懂。”
……
今天是金马奖颁奖典礼，下午四点多，程家班的人刚练完正准备收工，林凤娇挎着迪奥小坤包来了。一众人赶紧叫嫂子，帮她拿水、搬凳子，老杜还在一边吹口哨。
“娇，查岗要等晚上！”
林凤娇掩嘴笑道：“老杜，你还不去台北？今天你有可能当亚洲第一摄影哦！”
老杜最听不得有可能，在他看来台港就没人能有他的水平高。
“shirt，老子现在是世界第一摄影师！没看到我有小银熊吗？”
老杜接过助手收拾好的摄影包，冲林凤娇抛了个飞吻匆匆离开。他得去机场赶飞机，今天晚上必须赶到台北，出席金马奖颁奖典礼。公司得要拿奖，一个电影公司没几个奖杯象什么话？
“大家注意下啊，晚上我们都去子明那吃晚饭、看直播。这次总不可能有人那么不要脸，一个象样点的奖杯都不给他吧？阿娇，你给这帮混蛋说几句，这几天气死我了。”
‘啪啪啪啪’程龙拍了几下巴掌，把大家叫拢来，示意自己老婆给大家宣布。孙子明那一套是有道理的，自己都天天花天酒地，如何让手下有节制？孙子明是有个阿祥帮他，自己只能靠老婆来收拢人心，老婆都不信任，自己还能信谁？。
阿娇站了起来，斯文慢理道：“大家跟阿龙最短的也有五六年了，昨天阿龙跟我商量了下，大家总这样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们总要成家立业的，你们这样有钱就花个精光的，到时老婆孩子怎么办啊？”
众人心开始提起来了，特别是两个已经结婚的。这大嫂的贤惠有名，大家经常在一起，更知道她贤惠后面是精明。今天，她该不会是削大家的待遇，再去买保险之类的吧？那保险可不太靠谱，哪有钱在自己钱包里强啊？
林凤娇知道这些人的心事，浅笑道：“以后，阿龙的一半片酬，会拿出来分给大家。以后，阿龙就不负责你们的开销了。当然，如果是他请客，这另说。”
啊？大家愣了，十几双眼睛都盯着阿娇，这还是那个看着贤惠实则精明的大嫂吗？
林凤娇很满意大家的惊愕，自己最终还是盼到了老公的信任，这帮人以后就是自己家的基石。等大家刚刚要欢呼雀跃时，林凤娇又打断道：“以后这一部分收入，1/3你们自己掌握，1/3给家里，1/3用来投资。你们有意见吗？”
大家又愣了几分钟，欣喜若狂地冲过去把程龙给抛了起来，高兴地只差叫‘龙哥万岁’了。林凤娇笑吟吟得看着大家闹成一团，那些脸上露出的笑容，是从心里绽放出来的。孙子明说得没错啊，人心光靠义气是维持不住的，大家都不是傻子！
嗯，还是这样好，只要大家齐心帮阿龙，自家赚得更多。别看是分出去一半的片酬，其实抛掉平时的花花账，算起来也只少1/4都不到。再说，以后阿龙跟光影的合作，片酬才多少啊？大头是票房分成！何况，他们1/3的收入抓在自己夫妻手里，哪个敢玩花样不拼命啊？
……
杨国斌还没成家，闹完后凑到林凤娇面前，低声问道：“嫂子，您看我不是还没成家嘛，那交给家里的1/3给我自己行吗？”
林凤娇摇了摇头，低声笑道：“我知道你在拍拖，觉得老花人家的钱没面子。其实只要省一点，1/3的钱够你俩用了，人家能和你在一起，根本不在乎你的钱。投资的主意是孙子明出的，我现在把钱给你，将来你会后悔的。”
杨国斌不吱声了，孙子明赚钱的本事，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
第198章 意外的金马奖（上）（）
收拾好东西，洗完澡换好衣服，大家兴冲冲地跑到山顶道18号，人家光影公司的留守人员早到了。男的在赌博、女的在做饭，只有孙子明这个老板出来迎客。林凤娇看着一帮玩得兴高采烈的年轻人，觉得他们象是一大家人，孙子明就象是他们的大家长，虽然他是年龄最小的。
看到嘉明这个女主人都在忙碌，林凤娇也想去帮帮忙，孙子明赶紧拉住，笑道：“嫂子，您别过去了，让她们去表现下。这帮家伙平时都吹自己老婆、女友厨艺如何，我倒要看看她们手艺到底如何。”
孙子明拉着程龙夫妻去三楼天台聊天，二楼的泳池旁边的平台本来是好聊天的地方，可惜早让三个小孩子给占据了。领头就是锋仔妹妹谢婷，年龄最大的是四哥，夹在中间的是波姑。
“阿龙，下来玩玩啊，瞧我们婷婷多棒，可以闷半分钟！”
程龙和林凤娇摇摇手，自己俩人还有事呢，不过这游泳池还真不错。跟着孙子明继续上楼，程龙夫妇到天台上一看，山下是如锦的繁华，后面是青山依依，林凤娇不禁感叹道：“哇，子明你这太漂亮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孙子明笑呵呵道：“呵呵，我也不知道，我三哥经手，许家半卖半送的。我三哥跟他们合伙搞航运，听说生意做得不错！你们也知道，我家里把我宠得象个宝，说现在有钱了，得给我买个好房子娶老婆。”
“哈哈（格格）”夫妇俩忍俊不禁，他还要家里准备房子娶老婆？
这里确实漂亮，程龙见老婆喜欢，揽着孙子明到一边去商量了。孙子明也不在乎这些事，反正自己不在香港时，嘉明肯定回她妈妈那。娟子就更了，要自己不住这，她肯定缩到梅姐那去打麻将。
“行，反正下个月我要准备考试，借你半个月够了吧？”
程龙笑得嘴都咧了起来，刚想道谢又想起了在美国的儿子。应该接他过来过个年了，以前过年都不在一起，只能正月里抽时间去美国看他们母子。现在他都6岁了，也该在家乡过个年了。
“子明，我们再商量商量。”
又拉住准备去张罗茶的孙子明，程龙低声道：“那过年时，再借我几天，我想带儿子也过来玩几天！你这密不透风的，狗仔发现不了。”
孙子明愕然地看着这家伙，现在承认有儿子了？程龙讪笑了几声，孙子明当着人家老婆，也不好开玩笑，爽快道：“过年时，你来帮我看房子就是了，反正我们过年也要回老家。那泳池是可以加热的，到时你们一家三口可以冬天游泳”。
程龙高兴得哈哈大笑，揽着孙子明的肩膀直夸好兄弟，冲林凤娇道：“老婆，下个月我们搬到这来住，今年接爸妈来这过年。两家人，也该在香港过个年了。到时，把大门一关，狗仔想进来都不可能！”
林凤娇笑靥如花地向孙子明道谢，主人也有了空闲，给他们夫妇沏茶。程龙是个坐不住的人，喝了杯茶，就下楼去加入赌局，临走时还让老婆多请教下善财童子。
看着程龙急不可耐地跑下楼，林凤娇哭笑不得，自己老公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三十多的人还这么爱玩爱闹。林凤娇帮孙子明续了半杯水，用自己的杯子碰了下，感激道：“子明，谢谢你。”
孙子明端起小茶杯，一饮而尽，低声笑道：“嫂子客气了，能帮的我一定帮，希望您和龙哥能理解我的难处。”
林凤娇微微一笑，他们俩人在美国是伙伴，回到香港就是对手。内外有别，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子明，我不懂政治，能和我说说内地的事吗？”
孙子明也微微一笑，低声道：“不必担心，国门一旦打开了，谁要强行关上，谁就是绝大部分人的敌人。没哪个政治家，敢冒那样的风险的。”
……
大家吃完饭，开始守着电视看直播。典礼还开没开始，首先出现的是王胖子的新闻画面。
一身黑衣的王胖子手执鲜花和一本书籍，后面是同样黑衣墨镜的发哥、刘佳玲他们。大家依次给胡适先生献花、鞠躬，就连锋仔和坤仔都毕恭毕敬地鞠躬。
摄影记者特意给了个特定，墓前供着简体字的《金辽风俗考据》和三盘录像带，孙子明心里一愣。
“今天来到胡适先生墓前祭拜的是，香港‘光影’电影公司《阿郎的故事》、《小鬼当家》、《雨夜屠夫》剧组成员。下面是我们对光影公司副总经理，兼《雨夜屠夫》导演王京先生的采访。”
王京这死胖子难得一本正经，坐在公墓的亭子里，远远的就是胡适先生的墓地，旁边是一干演职人员。
“子明和我老师都是胡先生的学生，我俩算是胡先生的隔代弟子。我们华人讲传承有序，今天不但是我俩来祭拜，也是代表大陆胡先生的学生北平燕大王教授，过来略表思念之情，希望”
画面一转，孙子明不得不佩服台湾记者的机灵，在那么严格的新闻管制下，照样能游刃有余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画外音开始缓缓地介绍胡先生的生平、事迹，特别是他在燕大的经历，再加上孙子明在柏林的画面，两者一相交，其中的政治意味就不言而喻了。
嗯？不对，这不是记者机灵，这是在试探民心！
看来那位小蒋先生的继任者，要完全放开言论自由了！台湾电视公司这是在试水，只要岛内反对声不大，估计明年自己就能去台湾参加典礼了。
孙子明一高兴，想起了上次让程龙他们一帮人灌醉的糗事来，拍了拍旁边的‘大佬头’（八十年代流行的发型），诚恳地邀请道：“龙哥，今天大家这么高兴，我们来赌一把？就赌我们能拿几个奖，怎么样？”
香港人好赌，孙子明话音刚落，大家就情绪高涨，七嘴八舌地讨论，都觉得三到四个问题不大。
孙子明等这帮人讨论完了，大笑道：“我来作庄，导演、编剧、摄影、最佳新人、影帝、影后、最佳影片、插曲一个都不少，有人敢压吗？”
大厅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光影的是惊愕，程家班的是象看怪物。程龙打赌不知输给孙子明多少次，有这样的报仇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也跟着笑道：“切！你以为你是神仙啊？人家台湾本土电影，一个重要的奖项都不给？老子跟你赌！弟兄们，要报仇的赶紧啊，过了这个村，将来就没这个店了！”
“阿毅，带人去酒窖搬酒，要茅台。今天我们不赌钱，就赌酒！8个奖我们全拿，少一个喝一杯。我们拿一个，你们喝两杯，这样不过分吧？”
‘哗’人群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程龙羡慕地看着孙子明。就连这么不靠谱的事，他那帮手下照样支持，可见他的驭下之道啊！曾叔和高莹他们几个聪明人，则强忍着心里的笑意，生怕这帮四肢比头脑发达的人看出异样。
8个提名，怎么可能全中呢？程龙他们刚想答应，林凤娇拦住了，指着孙子明笑骂道：“切，你玩字眼是吧？你们8个提名，就是8杯。你们全拿，我们喝8杯，少一个，你们喝8杯！”
光影公司的大部分人捂嘴笑，程龙和一帮手下还没反应过来，孙子明竖起拇指道：“嫂子，你太精了，龙哥有你这贤内助，想不发达都不行啊！”
林凤娇捂着小嘴笑得心花怒放，孙子明这小兄弟确实会做人。旁人说自己好，自己才是真的好。
程龙狐疑地看着孙子明，再看看自己老婆，在自己聪明还是老婆聪明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老婆。
“对，听阿娇的，你们来不来啊？哎，阿娇，这是怎么回事啊？”
林凤娇指着光影公司的人笑道：“如果他们拿了4个，你们不是喝8杯，他们才喝4杯啊？子明就是在耍你们！”
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程龙手指头点着孙子明，骂道：“你太阴了，跟你打交道是得多长几个心眼。幸好阿娇聪明，否则又让你耍了！”
让人拆穿了把戏，孙子明干脆换个玩法，嚣张道：“少废话，上当只能怪自己没脑子！现在，以4个为底数，一个两杯，来不来？”
这次程龙先看老婆眼色，林凤娇也觉得三四个还有可能，五个以上不太可能。台湾的奖她又不是没拿过，哪有重要奖项一个都不给本土，全部给外埠导演的啊？
程龙见老婆微微点头，急不可耐道：“不来是你养的！倒酒！”
两箱茅台全打开，大厅里酒香四溢，馋酒的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光影公司的想得简单，在外人面前，一定要维护明哥的面子，哪怕是错也是大家一起错，大不了公司上下醉一场。程家班的则没想那么多，就等着是自己喝，还是一碗就灌醉那位狡猾的孙大导演。
八点半一到，颁奖典礼准时开始，孙子明和程龙倒没什么，这就是个玩笑赌局。两人的手下可不这么看，这关系到面子问题，也关系到孙导演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据说，这位大佬只要不是赌钱，打起赌来逢赌必赢！
……
号称台湾流行音乐第一才子的罗挞佑长得可真够丑，可他挎着的另一个颁奖嘉宾可真漂亮。程龙看着电视里的丽影，仿若隔世，不禁心里暗叹一声。
“最佳电影插曲，入围的有：王文清《黄色故事》、陈耀川、林敏怡《倾城之恋》、孙子明《你的样子》、《皇后大道东》。”
罗挞佑拆开信封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将名单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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