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先生破不了阵,白衣撑不住时。你带着楚楚向我冲过来,如果大先生破了阵,天机和李然再如何忌惮清梦斋,也必然会抢先杀死你张楚楚,所以在那一刻,你也要往我这边冲过来。”
歧山老道被观海道士扶着,虚弱地靠在狼藉一片的石阶下。
低着头,痛苦地喘息着,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嘴唇正在微微翕动。
秦杰猜到这是道长的某种秘法,能够只让自己一个人听到,心头微动。
没有转身去看,只用余光望了过去。
看到道长枯瘦的手掌落在那方棋盘上。
那是道祖留下的棋盘。
歧山老道的声音,再次响起。
“想办法让瓦山顶降落的道光稍敛,然后我会开启棋盘之境,让你们进去暂避,只要能够成功进入,就算是大董事或讲经首座,也没有办法毁掉它张道祖留下的棋盘,待大先生入观后,我会让观海把棋盘交给他带回清梦斋,我相信斋主一定能够找到把你们放出来的方法。”
太虚观正在面对有史以来境界最高的对手——清梦斋大先生,甚至比当年的莲生境界还要高,留在观内的秦杰虽然是清梦斋行走,境界提升极快,先前甚至令天机受伤,但他的实力依然远远不及这些真正强大的世外入俗,而张楚楚还没有苏醒,又被道光镇压着,正是最孱弱的时候,所以无论观中的道士,还有天机等人,都把精力放在观门处,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神情有些变化。
因为心情过度紧张,秦杰也没有注意到道长这段话里面的某些细节——道长说会让观海把棋盘交给大师兄,而且把解开棋盘的方法也寄托在斋主的身上。
“秦杰,我只希望你无论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变成第二个莲世界,你可以做司徒先生,你可以做任何人,不要做莲生师弟,因为那样太痛苦。”
歧山老道虚弱而充满追悔的声音,在秦杰脑海里响起。
秦杰沉默片刻后,微微低头。
忽然就在这时。
太虚观前中后三观震动不安,无数梅树骤然粉碎,无数道观墙碎成粉砾,十七座古钟哑然失声,道光大阵破!
有人闯入观门,所经之处不断有道士被震飞空中,十余名修行者喷着血水横飞数十丈,更有数座石尊者像被击飞到天上。
后观殿前的人们,看不到山下的具体画面,只能看到一道滚滚烟尘,正向着这边狂啸而至,烟尘之前,任何事物都被震飞!
天机的眼眸里骤然闪过一抹惊色。
李然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一直沉默的周雄,忽然抬起头来,眼眸如燃烧一般,战意大作。
这道光大阵便是清梦斋大先生都破不了,来者是谁?
……
早前某时,齐门某处。
这里是当地最著名的风景名胜,这段山道却是最偏僻的角落,罕有人至。
三师兄君保持绝对的笔直。
乐乐显得愈发可爱,他看着前面,稚声不解问道:“少爷,我们为什么忽然下山?”
“老师前些天告诉我,师兄想骗小师弟和张楚楚去太虚观治病,但我以为师兄和歧山都太老实。不怎么会骗人。我担心小师弟看出问题,偷偷带着张楚楚跑了,所以我要守在山下。随时准备把他抓回来。”
乐乐心想大先生和歧山老道如果说因为太老实而不会骗人,但以少爷你这种性情,只怕也没办法骗人。
哪里有资格说别人什么。
“那我们要在这里转多长时间?”
“如果歧山老道士不像别的道士那般爱说大话,爱打诳语,那么三个月时间,应该就差不多能把张楚楚的病治好。”稍一停顿后,他又道:“如果真要进棋盘,小师弟也肯定要跟着进去,那我们就要等两年,或者把那个棋盘带回清梦斋,只是歧山老道士就算比别的秃驴要稍好些。但想必也一样贪财,只怕不会让我们把棋盘带走。”
乐乐苦着脸说道:“难道真要在这里守两年?”
三师兄严肃说道:“乐乐啊,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山与瓦山相邻,虽名声不如瓦山,但风景犹胜之,你且随我在此行走两年。赏景清心以助修行,说不定便能走出万里路去。”
乐乐无奈叹息一声,心想行万里路倒也要得,只是如果天天绕着同一座山转,看同样的风景看出万里路来。
除了少爷你,还有谁能受得了?
便在这时。
忽然有风起。
三师兄抬头望天,眉头微蹙,忽然心头一动,面寒如霜喝道:“找死!”
他伸手向后一招。
乐乐捧在怀里的剑匣,顿时飞到他的手中。
三师兄广袖飘飘,便落到了山道旁的密林里。
乐乐着急喊道:“少爷,这不是去太虚观的正路!”
“最直的路最近,最近的路就是正路……”
山林里传来三师兄的声音,声音渐渺。
当正路二字传到乐乐耳中时,他的人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
大师兄看着身前的太虚观。
他身上的棉袄上已经多了无数道口子,绽出的棉花上已经染上了血渍。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与笼罩太虚观的道光大阵,难以想像地发生数千次撞击,道阵颤颤欲坠,他的身体也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依然没能进入太虚观。
他的目光顺着那道道光,望向瓦山顶峰上的道祖石像,心头微动。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道青烟自远处奔来,溅起无数尘砾。
一路风尘仆仆。
冯思秋来到太虚观前。
他满身灰尘,比大师兄破棉袄上的灰尘还要多。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冯思秋一声清啸。
太虚观外秋树颤抖,青叶飘落。
瓦山之上,满山红叶飘落。
冯思秋并指为剑,刺进道光之中。
他狂喝一声。
黑发被劲风吹拂着向后散开,狂舞!
他的手指在道光罩里艰难而不容阻挡地下移,生生撕开了一道极小的口子!
大师兄棉袄上的一朵棉花,忽然颤了颤,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太虚观石阶前,已经没有大师兄的身影。
转瞬之间,大师兄进入观院,来到十七座道殿。
他几乎是同时出现在这十七座道殿里。
在檐下,在室里,在廊前,在梅边……
大师兄连破十七座古钟。
道光大阵,就此而破!
冯思秋踏上石阶,向太虚观里走去。
他右脚落在石阶上,石阶碎裂,他颀长的身影落在观门上,观门碎裂,当他的目光落在门后的石壁上,石壁碎裂。
正如先前穿山越岭来到这座古观,他依然选择走最直的路,最正的路,因为那就是最近的路,所以闯观便真的变成了真闯。
入古观后,冯思秋没有走平缓却歪斜的石阶,没有绕过回复曲折的雨廊,他直接向着后观走去,无论身前是观门是石壁还是庄严的道殿,都无法挡住他的去路,一路走来,墙倾殿塌,砖石四溅,硬生生被他走出了一条路。
第465章 为张楚楚而战!(八)()
秋风吹的他的黑发向后飘舞如枪,在他身前,即便是道殿里的那些石尊者像都被震飞,更何况是人。
冯思秋行走的速度非常快,一路行来,那些试图拦阻他去路的修行者,被震飞到空中,有的挂在秋树梢头惨号,有的重重摔在青石地面上再无声息,砖石木梁石砾混着人影不停溅散,在他的身后形成一道恐怖的烟尘。
看着那道迅速向后观逼近的烟尘,天机神情微凛,从烟尘里隐隐透出的气息里猜到来者是谁。
道光大阵既破,前观里便再没有任何人能够拦住、甚至稍微延缓一下对方的脚步,而他最警惕的那个人应该比那道烟尘更快来到。
在这种时刻,他不能再有任何犹豫。
哪怕杀死修罗之女,必须先要杀死秦杰,意味着道宗将与清梦斋结下解不开的深仇,他依然要动手了。
通过歧山老道的分析。
秦杰知道破阵之后,如果大师兄不能马上来到自己身边,那么自己马上便要面临天机甚至还有李然的毁灭性攻击。
他无比希望大师兄此时能够出现在黑色悍马前,他非常想要看到那件旧旧的棉袄,想要看到师兄那张温和的面容——道光大阵既然破了,大师兄在毁掉十七座钟后,应该马上便会来救自己,可为什么他没有来?
看着那道挟着无尽杀意的烟尘。
正向着后观而来,秦杰知道下一刻,便可能与三师兄相见,然而他却知道。
这时候不能再犹豫,因为天机和李然,绝对不会犹豫,绝对不会让他和三师兄真的相逢。
所以他提前出手。
他手中的符枪骤然发动。
“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天机很清楚清梦斋学生都是些怎样的怪物,知道秦杰不到最后时刻,肯定不会轻言放弃,所以他早有准备。再次召唤出了不动明王法身!
然而秦杰这一枪射的不是天机,也不是李然。
他射的是瓦山顶峰。
云雾缭绕里的道祖石像!
黝黑的符弹,穿过黑色悍马的天窗。顺着那道自天而降的道光,反溯而上,枪簇溅出点点道光辉点,直射相隔数里的瓦山顶峰!
道祖石像站立在瓦山顶峰,云雾在其胸腹之间,无比高大,沉默承受着风雨数十年时间,显得格外庄严慈悲。
道祖石像很巨大,左手单掌合什在胸前,石指尖端可以容苍鹰降落。
道祖石像的右手正对着山下的人世间,拇指与食拇似触未触,作拈花之态,若真能拈一朵花,那必然是世间最大的一朵花。
从盂兰铃响起,便一直笼罩着张楚楚、镇压着张楚楚的万丈道光,便是从道祖石像面向人间的右手掌心喷射而出。
符枪顺着道光倒溯而上,不过刹那时间,便来到了瓦山山顶。
道祖石像的右掌掌心,出现了一道浑圆至极的枪洞,枪洞边缘的石掌上隐现蛛网般的裂痕,溅出的碎石穿过云层,不知要过多久才会落到山顶。
道光依然在降临,但因为道祖石像掌心多了一个破洞,道光的光柱不再像先前那般凝结成束,而是变得有些幻散,威力小了很多。
太虚后观。
看着秦杰,周雄铁眉微挑,铁拳微紧,却依然没有出手,李然神情微变,右手自薄袖间探出,隔空一指点向秦杰的胸口。
他的手指便是威力无穷的道剑,刺向秦杰的胸口,而不是眉心,是因为他不想杀死一名清梦斋学生,只想让秦杰重伤,不要再护着修罗之女。
秦杰右手自黑色斋服袖中探出,把一个小纸团弹向空中。
李然以为那是一张符,神情不变。
然而当那个小纸团与他的剑意相触时,瞬间化为一道青烟,然后便是一道极为凛然的剑意,从里面迸发而出!
那个小纸团不是秦杰写的符,是叶红鱼写给秦杰的信,纸上是她画的一柄剑。
李然察觉到那股充满不甘的剑意,神情再变。
两道剑意,在空中相抵相生相灭而化为空虚。
便在这时,歧山老道把身前的棋盘翻转过来!
一道清静至极的道光从棋盘非金非石的表面上喷薄而出,在后殿残破石阶间,破开个约两丈高的洞口,洞里隐隐可见一条幽深的通道!
黑色悍马与棋盘的距离很近,只需要很短的时间,便能成功地进入。
而天机和李然这样修行界顶峰的强者,想要杀死秦杰,也只需要很短的时间。
这时候,就看秦杰能不能抵挡住对方必然是最强大的攻击,把这段时间撑过去。
无论怎么看,这似乎都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此时天机的道袍已然飘起,他的身体四周向空中扩展出了一道光圈。
完全依循于他本人的身体形状,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更大的天机。
这道身外法身,与天机的身体完全相同,只是更大。
唯一的区别便是面容,法身的面容不像天机那般平静坚毅,而是满脸怒容眉挑如剑,眼中雷霆,世间任何邪祟,都不敢与其对视,不动明王法身尽显!
道光法身里的天机,双手合什。
默颂真言。
似有整座道殿般高的不动明王法身,受真言召唤,举起右掌,猛地向黑色悍马拍了下去。其势猛如山倾,残殿颤栗不安!
道法真言与法身手印完美的结合,这才是真正的道门真言手印!
面对道宗最浩翰力量的碾压,秦杰根本来不及射出第二枪,他也清楚就算射出符枪。
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天机这时候根本杀不死。
便在这时,歧山老道大喝道:“无畏!”
道长的断喝令秦杰瞬间醒来,想起在道殿里参悟真言手印的漫漫长夜。
本能里双手在身前合什,屈指结了道无畏真言手印。
向着空中迎了过去!
真正的道门真言手印,应该就是天机现在使出的这般。
是道法真言与法身手印完美的结合,秦杰虽然学了手印,但修道时日极浅,哪里能够明悟真言妙谛?
按道理来说,他的真言手印根本不可能是天机的对手,应该马上便被碾压粉碎,然后整座黑色悍马,都要被击毁。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当秦杰的真言手印,与天机的真言手印相遇之时,竟是没有落任何下风!
“轰”的一声巨响!
秦杰唇角渗出鲜血,而天机的身体也微微摇晃了一丝。
残破殿廊下,歧山老道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降魔!”
秦杰右掌屈指,向身前递出。
一道劲风自黑色悍马里喷吐而出,在殿前石坪上,结了一道至为庄严的真言手印,硬生生把天机的第二记真言手印给震了回去!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因为歧山老道虽然患病多年,修为境界极弱,然而当年他才是世间的不二道子,苦修多年,慈悲度世,道性较诸天机更为精深!
道长的真言,岂会弱于天机的真言!
而秦杰入魔后,身体在浩然气的炼养之下,变得极为强大,虽仍然不如不动明王法身强悍,但和歧山老道的真言相合起来,同样强大无比!
歧山老道吐血再喝:“去念!”
秦杰再结一手印。
此时,道法大阵已破,被压抑多时的天空,终于回到了自然的状态中,秋雨自云中缓缓飘落,落在残破的古观庭院之间。
秋雨中,道殿正对着的藏,轰然垮塌。
天机的脸上流露出极决然的神情,竟是毫不理会秦杰威力恐怖的道门真言手印,带着不动明王法身,向着黑色悍马而去,竟是要以真身镇压!
一声轻响,李然身后的木剑也终于出鞘,化为一道无识无觉、无生死之意的流光,直刺黑色悍马,目标依然是车里的张楚楚!
此时黑色悍马距离歧山老道身前的棋盘,已经很近,大黑马的前蹄,已经踩到了那片清静的道光世界里。
“《天下溪神指》!”
秦杰伸出右手的食指,刺向秋雨之中,随着这一指出,他的脸色骤然苍白,脸颊似乎瞬间变瘦了很多。
听着《天下溪神指》五字,天机神情再变。
《天下溪神指》乃是知守观不传之秘,为什么秦杰会?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想到这必然是白武秀暗中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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