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情上,二姐虽然一开始做了恶人,但案子的资料却没少帮他搜罗——各方媒体的报道内容,官方的事故照片,甚至国内警方的立案信息……通通都搞到发给了他,只可惜杜子聿看来看去,还是找不到更多与史迪威公路有关的暗示。
眼看着新年快到了,三姐说要把新房当作跨年礼物给杜子聿准备,最近没事就把杜子聿叫去她公司看设计图。
“现在硬装算基本完工了,这几个装饰风格你选选?”三姐说着递给杜子聿一本室内设计的杂志:“我请这家设计公司可花了大价钱,你小子给我认真挑!”
“浴缸一定要好,床加宽,书柜实用些,书桌要大,其他……”杜子聿噼里啪啦说完自己的要求,把杂志递给沈石:“你看看,喜欢哪个?”
沈石翻了翻,最后选中一张偏中式的照片指给他,杜子聿直接把杂志还给三姐:“那就照这个装吧!”
三姐点点头,夹了一张书签,目光在自家弟弟和沈石之间来回打量,会心一笑:“看你小子定下心了,你姐我很是欣慰啊!”
“有空操心我,不如跟我姐夫努力努力,赶紧给我生个外甥。”三姐一句笑谈戳了杜子聿的肺管子,想到沈石在腾冲说过的话,他心里多少有些阑珊,便也用一句玩笑把话题岔开,不去想这些烦心事。眼神落在办公桌上一张邀请函上,杜子聿挑了挑眉,夹起卡片晃了晃:“客户答谢酒会?今年门票给我留一张。”
“你不从来对我这种装逼社交不屑一顾么?”三姐好奇地眨眨眼,答谢酒会邀请的都是拍卖行的买家,年底了,维护维护关系,放在以往,她请杜子聿都不过来,说是懒得听陌生人吹牛,这次又不知道动了什么歪心思。
“我有批赌石下个月到香港,趁这个机会,正好发展一些有实力的客户,”杜子聿想了想:“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想搞个类似商会的买家协会,定期组织会员去参加一些赌石大会或者翡翠公盘,会员之间也可以互相交易藏品。平洲和揭阳都有这种协会,咱们北方却一直没能做起来……”
听完杜子聿这番话,三姐先是愣怔,随即伸手戳了一下杜子聿的脑门,笑得宠溺:“你小子……还真是开窍了!”
“你弟弟以前那是懒得折腾,现在不一样了,”杜子聿瞥了一眼沈石,心里五味杂陈的:“不赚钱,怎么养家?”
从三姐那里出来,杜子聿载着沈石直接开到老城区,这里有一条街都是服装定制店铺,据说解放前是条裁缝胡同,杜子聿去的是家老店,这家祖传的手艺,从民国就在这开裁缝铺子,三姐的旗袍全是从这里定做,杜子聿也没少在这订制西装。
“呦!小杜总来了!”杜子聿一进店,店员就认出他,领着他往楼上走:“今天正好我们老裁缝师傅在店里,您这回要做什么?西服、衬衣,还是唐装?”
二楼是量体裁衣的工作间,老裁缝正往料子上画线,看见杜子聿立刻摘了眼镜:“这不是小杜老板嘛!”
“袁师傅,半年没见,您精神头还是这么好!”杜子聿笑着和老裁缝打完招呼,便开始挑料子,袁师傅从库房抱了几匹料子放在工作台上:“这几款都是新到的羊毛料子,你看看有没有看上眼的?”
杜子聿捏了捏面料,挑了藏蓝条纹和深灰粗纺两款:“蓝色就按我的尺寸做,深灰的,给他量量。”说完,走去一边挑领带。
“先生贵姓?”
“沈石。”
“沈先生,受累您胳膊抬一下,好,转个身,腿并拢,好的,再分开站……不好意思,沈先生,您平时‘那个’是习惯朝向哪边?”
“……”
杜子聿回过头去,就看老裁缝正蹲着量大腿围,指了指沈石两腿之间:“朝上,还是朝下?”
“我怎么不记得您问过我这个问题?”杜子聿愣了愣,觉得好笑,又有些奇怪。
“哦,一般我们是不问的。不过,沈先生身材高大,‘那个’目测……也不小。处理不好的话,裤子穿着会不舒服。”
见老裁缝说得一本正经,杜子聿干笑一声,不打算再讨论下去,偏偏沈石不给他这个机会,直勾勾地看过来,表情有些困惑:“这个你们还有讲究?哪边比较好?”
“随便,你舒服就好。”杜子聿尴尬道。
“那你朝哪边?”
“……”这次连老裁缝也看过来了,杜子聿耳根子一阵发热,白了沈石一眼:“问你呢,你管我朝哪边!”说完,直接转身下了楼。
沈石皱皱眉,回想了好半天,扭头冲着表情诡异的老裁缝道:“那……朝上吧。”
第41章 酒会()
拍卖行的年终答谢酒会安排在新年前最后一个周末,北洋拍卖行作为当地颇有影响力的艺术品交易中心,吸引来的客群相对高端,能参加这场酒会的嘉宾非富即贵,要么身家显赫,就算不是鉴赏大家,起码也是个商界名流。酒会伊始,杜家三姐一袭黑色晚礼致开幕词,杜子聿于人群之中,微笑着对她举了举香槟杯。
沈石就站在杜子聿身侧半步远的地方,身形颀长,站姿挺拔,就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老裁缝手艺好,西装做得修身妥帖,更称得这小子宽肩窄腰,长腿翘臀。沈石发现杜子聿在打量自己,眼睛里浮现出询问的神色,杜子聿嘴角勾了勾,小声说着:“没事,就觉着挺好看的,”被夸奖了,沈石立刻显出雀跃的神采,杜子聿却接着说道:“我绑的这个温莎结。”
致辞结束后开始进入影像回顾环节,杜家三姐这时候施施然走过来,发给他们一人一张抽奖券:“今年的大奖是百达翡丽,既然来了,碰碰运气?”
杜子聿挑挑眉,把自己的奖券也给到沈石:“你小子捡便宜了,”说着指了指餐台一侧的休息区:“去那等我一会儿。”
沈石点头,乖乖走向餐区,杜子聿这才冲着自家三姐眨眼:“姐,带我转一圈?”
所谓转一圈,说白了就是引荐,换换名片,闲聊几句,喝杯香槟,杜子聿一圈走下来,算混了个脸熟。
三姐点了点杜子聿手里鼓鼓的名片夹:“这些你小子收好了,回去做做功课,春节前你姐饭局满了,到时候你想见哪些老板提前说,姐吃饭时叫上你。”
灯光这时候旖旎起来,陆陆续续有一对对的男女携手走向中央舞池,三姐随即挽住杜子聿:“陪姐跳支舞?”
杜子聿笑着探身行礼,两个人走到舞池,随着轻曼的曲子踱起舞步。
“是不是瘦了?”三姐皱眉捏了捏自家弟弟的肩膀,耳边就传来杜子聿的轻笑声:“姐,这几天在家懒着,我都重了三斤了。”
“那还是瘦!”三姐哼了一声,又皱皱鼻子:“换香水了?一股松木味儿……”
“是么?”杜子聿愣了愣,这股类似松木杉木,自然的气息,是沈石特有的,到底什么时候自己也沾上了,他也说不清……被三姐说是换了新香水,杜子聿好笑又无奈,只能顺着答应:“恩,算是吧。”
“还挺好闻的,什么牌子?”
“……”杜子聿嘴角扯了扯:“绝版,别惦记了。”
刚好一曲奏完,杜子聿赶紧把三姐让给其他男人,自己撤出舞池朝餐区走去,远远看见沈石被几个女模特簇拥着,倒是一点不寂寞。沈石本来石刻一样的面瘫脸在看到杜子聿时浮现出神采,他站起身,往前迎了几步,递给杜子聿一只摆满了小点心的食盘。
“我车碍事了,你去挪一下。”杜子聿冷声说着,把车钥匙丢给沈石,后者愣愣的有些无措。杜子聿眉毛一挑,有些不悦的样子,扫了一眼几个女模特,不客气道:“你们找我司机还有事吗?没事他要去干活了?”
也不知哪个女人先“切”了一声,接着便是此起彼落的唏嘘,女人们兴致缺缺地散去,杜子聿冷笑一下,捏了块绿茶酥大口嚼烂。
“你小子挺抢手么?”他瞥着沈石,没好气道。
“……”
抬手扇了扇,驱散那股子脂粉气,沈石特有的干净味道飘过来,杜子聿这才舒心些,刚刚焦躁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你在生什么气?”沈石问道。
“没生气。”杜子聿撇撇嘴,想到自己刚刚因为嫉妒而恼火,幼稚地像个小学生,脸上就是赧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讪讪嘟囔着:“怎么还不抽奖……”
“二等奖是什么?”沈石视线落在餐台旁一位带着孩子的太太身上,忽然问起来。
杜子聿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不解道:“好像是lv的经典包,怎么?”
“八成是她的。”
沈石只是随口一说,却说得杜子聿一愣,他不禁追问:“你能看出来?”
“有时候,财气特别旺的人,能感觉到。”沈石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印证自己的话一般,视线扫过会场的人群。
杜子聿忽然想到什么,掏出名片夹,又找服务生要了一支笔:“你告诉我,这些人里,哪些财气旺。”
沈石虽然不太明白杜子聿在想什么,但还是一边看一边指给他:“t台左边,黑色西装,蓝条纹领带的那个;正在倒香槟,棕色西装,红色领结的那个;墨绿旗袍,盘发,带珍珠项链的那个……”
随着沈石一边说,杜子聿飞快地找出对应的名片,画上标记。很快一沓名片全部画完,杜子聿带着些许笑意看向沈石,嘴角不禁上扬:“好小子,帮了我大忙了!”见沈石不是特别明白的样子,他便又解释道:“你替我省去了调查背景的麻烦,刚才这几分钟里,我未来要重点拉拢的买家,全都选定了。”
尽管还是不尽理解,但沈石明白自己帮到了杜子聿,便会心一笑:“你高兴就好。”
说话间,苦等了整场的抽奖环节终于开始,三等奖、二等奖陆续抽完,果然刚刚沈石提到过的财气好的人都有中到奖,等抽到一等奖的时候,杜子聿都不用猜,毫无悬念地抽中了沈石的号码。
三姐是颁奖嘉宾,看见沈石上来领奖时,也是意外得很,要不是她亲自随机派发的抽奖券,她都要怀疑这个环节是不是有猫腻了。三姐无奈地笑笑,把大奖颁给沈石,心里想着,自己弟弟被这小子拐走了不算,自己还得搭上块价值不菲的手表,杜家简直是上辈子欠了他的了!
沈石拎着礼品袋回来,直接递给杜子聿,却又被杜子聿推回来。对面的人嘴角勾着,眉眼都带了笑意:“你中的,自己拿着。”
沈石晃了晃礼品袋,就听杜子聿叹了一声,凑过来拿出里面的盒子,打开来,盒内是一块皮带机械表。
“左手伸过来。”调准时间,杜子聿直接帮沈石戴上,端详了一下,点头道:“恩,挺适合你。”
沈石似乎十分中意这块表,晚宴结束后还总是抬起手臂看几眼,杜子聿觉得有趣,便讲给他怎样调时间,怎样看表。沈石盯着表盘,忽然问道:“4点46分93秒。能不能调?”
“能是能……”杜子聿愣了愣:“你调到这个时间干什么?”
沈石没有回答,只是执拗地捏着调节钮旋转时针分针,直到4点46分,他手指顿了顿,似乎有什么困惑,又继续往后调,直至循环了12个小时又回到4点钟。
“这块表没坏?”
“当然是好的,”杜子聿失笑:“可你要打算这么玩下去,我就不敢保证了。”
沈石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着杜子聿,指了指时针:“为什么,过了4点,这个就不再指向4的位置?”
“机械构造,哪有为什么?”杜子聿实在搞不清楚沈石在想什么,无奈地摇摇头。
“但是,我见过一块手表,4点46分,指针指准这里。”沈石蹙着眉,当真十分纠结这个问题。杜子聿下意识地想说“那块表坏了而已。”但是这话到嘴边,忽然就咂摸出不寻常的味道来,这事情……不太对劲!
“你在哪见过这样的表?”杜子聿谨慎问道。
沈石想都不用想,似乎是这件事的印象太过深刻,足以让他脱口而出:“在这副身体上。”他说着,指了指带着新表的手腕:“我进入这副身体之后,第一次醒来,戴在这里。”他顿了顿,似乎在记忆里努力搜索当时的场景,继而笃定地确认道:“4点,46分,93秒。”
“为什么不早说?”杜子聿瞬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时间心跳加速。如果说当时的时针并不是指向4…5点间某个位置,而是准确的指向4点,那就有可能时针分针秒针都是被人为拨弄到这个位置上,为了传递某种信息……
“我也是看到这只表才想起来。”
“当时这块玻璃还在吗?”杜子聿点了点表蒙,见沈石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心里愈发揪紧,接着问道:“那你记不记得,当时的天色,像是几点钟?”
“傍晚,天刚开始暗。”沈石回想着。
“那之后,你把手表扔哪了?”
“江里。”
杜子聿稍稍松了口气,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完全确保手表没被警方打捞到。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杜子聿心思电转,笃定表盘上留下的信息是在暗示那块缅甸赌石的下落。
可是,史迪威公路,4点46分93秒……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你在担心什么?这副身体是不是惹麻烦了?”
沈石的话打断了杜子聿的思绪,他看向沈石,一时不知从何讲起,只敷衍了一句:“有点小麻烦,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沈石皱起眉头,眼睛里写着担忧,但还是没再追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我不会跟你客气的。”杜子聿很快地接过话来,对他笑了笑。
那晚之后,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杜子聿,沈石那里再没有更多可挖掘的线索,杜子聿被这个问题折磨了一个多星期,直至元旦过去,谜团依然解不开,倒是李戊这时候回来了。
杜子聿和他约在古董店见面,李戊整个人风尘仆仆的,拎着个大皮箱上了二楼,杜子聿替他斟好茶,笑笑:“怎么还拎着行李投奔我来了?”
“少废话,你看看这是什么!”李戊裂开嘴笑着,顾不上喝水,直接把皮箱打开,里面放着一只翡翠雕镂的走马灯。
“老李倒讲信用,说一个月,一天不带差的。”杜子聿不禁拿起走马灯细看,早就听周大海说过,这个老李擅长雕刻摆件,尤其喜欢细节刻画,这盏灯便是精细到了极点——
内芯的青白筒柱削得极薄,上面镂刻着如意祥纹,底部个玉石底座,刚好可以立一根蜡烛。从底座中央穿一根铁丝上去,顶部装了一个叶轮,叶轮上悬挂着长短不一的鱼线,鱼线的另一端拴着碧玺珠子,珠子与珠子相连,围着中间的筒柱线性起伏,形成一圈珠帘。而最外层的灯罩是卯水翡翠,冰透的翡翠上浮雕着仕女赏花的图景,雕工也是惟妙惟肖。
杜子聿让伙计找根蜡烛来,立在灯座上点燃,灯内空气被加热上升,叶轮受力旋转,碧玺珠子跟着转起来,发出清脆铮鸣之声。从外面看去,一团暖黄的光从翡翠中心晕散开,外层的翡翠像是一层绿盈盈的窗纱般温润通透,碧玺珠子化作五彩的影子倒映在翡翠上,影影绰绰,随着转动而幽幽浮动,恍惚看到仕女们在月光下打着宫灯,花园赏花的盛景。
“怎么样?”李戊挑着眉,一副得意神色,对着杜子聿竖起大拇指:“我说这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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