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行年后就要跟随叔父王耀祖离家行商了,家中的一切可不不都得韩霞学着慢慢地操持。
这么一想,舒予顿时觉得自己与韩彦这门亲事至少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十分可取。
两家本就离得很近,而且日常打猎吃饭什么的也都在一处,成亲于她而言,不过是晚上换个地方住罢了。
只是等到将来,此间事了,小望之名正言顺地回到京城,韩彦只怕也得恢复身份回归韩家。到时候如无意外,他肯定是要跟随前往京城。
韩家累世官宦,规矩极多,即便到时候父母跟她一起去了京城,想要再见一面,只怕比韩霞回娘家要难多了……
这么一想,心里便不由地酸酸的,怅然长叹一声。
……
等到外头吹锣打鼓,王行骑着高头大马来韩家迎亲时,舒予便收住话头,和进来的喜娘一起簇拥着韩霞,准备送嫁。
故意拦门为难新女婿自然是少不了的。
王行少时便跟随叔父走南闯北的,见过很多世面,临行之前又被家人一再叮嘱过,对此早有预料,因此见獾子寨的人故意拦嫁非但不恼,反而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好话说尽,好礼陪尽,红包散尽。
獾子寨在离着秀水河子镇不近,骑马快行也要走上约莫一个时辰,若是抬轿步行,自然更慢。
韩家人怕耽误了吉时,并不过多为难王行,意思意思一番,让王行和王家人明白韩家对于韩霞这个女儿的重视,看到獾子寨众人一心,便爽快地放行了。
于是在吹锣打鼓的喧嚷声中,王行骑着高头大马,接上新娘子韩霞,一路吹吹打打,不紧不慢地往秀水河子镇赶去。
待迎亲的队伍一出门,韩母立刻转过身,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张李氏在一旁劝她:“这是一场大喜事,嫂子应该高兴才对!
“我看那王家小子有礼有度的,又重视这门亲事,肯耐心对待霞丫头,将来他们夫妻肯定会和和美美的!嫂子不用担心。”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韩母抹了一把眼泪,低声叹道,“可是明白归明白,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眨眼间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了,从此不得不收起性子,笑脸应酬……
“光是想一想那情景,我这心里就难受的紧……”
韩母无声地流了会儿眼了,低声和张李氏感叹道:“你是没经过这事儿不明白……等将来舒予要嫁人了,你就明白我心里的苦楚担忧了……”
张李氏闻言,忍不住叹息一声。
她家闺女出嫁,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呢。
以前她是担心没人肯上门求娶,自家闺女会留成一个老姑娘现在她却担心那么多上门求亲的人,自家闺女都没一个看上的,将来依旧要留成一个老姑娘……
儿大不由娘啊,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闺女的心思了。
韩母说到这里,突然一脑袋,猛地正色道:“不说这茬儿我都差点忘了!我这儿有一门上好的亲事,正要说给舒予呢!”
张李氏一听,立刻来了兴致,跟着韩母进屋商议去了。
……
晚一些时候,从韩家归家之后,张李氏找了个由头,将舒予叫到西间里去,避开张猎户和韩彦,将韩母提的那门亲事和她说了。
“对方也姓王,是白启东家的本家后辈,做些小买卖,但是主要是耕种为生,家中良田不少,还有山林,家境殷实。最重要的是为人踏实勤劳,是个认真过日子的人。”张李氏字斟句酌,缓缓道,意图说服舒予。
在她看来,这样的人家或许不如王家富贵,但其实比王行更适合成亲。
毕竟做行脚商的,经年累月的不在家中,家里所有的事情都要妻子一个人操持不说,更难熬的日日独守空房,寂寞无依,有苦楚都无处诉说。
要不然,就以王行和王家人对韩霞的尊重,韩母还会那么担心不安吗?
舒予目瞪口呆。
不过是去了一趟韩家给韩霞送嫁而已,自家娘亲竟然还给她找了一门亲事。
第177章 求婚()
“是真是假,总得要先见一面再说吧。”张李氏说到这个就忍不住来气,数落道,“每次有人上门求亲,你总是连见都不愿意见一见就直接回绝,一点都不考虑。
“难不成真的像人家说的那样,你现在有了名气,又和谭小姐交好,就看不上这些山野小子,想着嫁去镇上,甚至是县城里去了?”
“没有的事情!”舒予摆手道,“别人怎么说我管不着,娘您总得要相信自己的女儿是不是?我是那样攀高枝的人吗?”
张李氏当然知道自家闺女不是那样的人,这不也是被她对于亲事一律回绝的态度激怒了,这才口不择言的嘛!
张李氏无话可说,可又不想被舒予就这样糊弄过去,干脆直接强硬地下命令:“不管你想不想去,反正我都已经答应你韩婶子了,你总不能让娘失信不是?怎么着都得去见一面吧!”
说不准等见了人,自家闺女就改变了主意呢。
舒予实在不想见,又知道自家娘亲是真的恼了她对待亲事的态度,便委婉地推脱道:“这样吧,既然对方是白起东家的本家后辈,那娘不如先托白起去打听打听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再来决定要不要相看也不迟。
“毕竟,韩婶子也只是随口一提,这会儿应该还没有来得及跟人家回话呢!”
当她真的看不出自家娘亲是故意拿话来激她答应相看的吗?
今日是韩霞成亲的大日子,韩婶子怎么会有工夫替人说媒相看,肯定是临时想起来提了这么一嘴而已。
怕张李氏不同意,舒予又赶紧补了一句:“当初韩霞和王行这门亲事,不也是白起先打听了王行其人,觉得合适才和韩大叔提起的嘛!”
张李氏一想也对,遂点点头,故意板着脸说:“那行,这次就听你的!不过,如果白起也觉得那人不错的话,你可得答应娘,一定要去见一见。”
见自家娘亲率先服软,舒予自然是连连点头应好。
心里却在想,一会儿等白起送嫁回来,她得赶紧先去知会白起一声,让他到时候别说错了话。
母女二人争论完毕,撩开帘子出了西间。
走到院中一看,见只有张猎户在陪着望之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张猎户是小鸡,小望之是老鹰。
一老一少在院子里奔来跑去的,哈哈嬉逐,玩得不亦乐乎。
“韩大哥人呢?”舒予扫视一圈不见韩彦的身影,开口问道,“刚才你们不是还在一块说话的吗?”
“他说有事儿要办,就先走了。”张猎户头也不回地答道。
说着话,赶紧闪身避开小望之伸过来的手,一下子跳到石桌后面,得意洋洋地叉腰炫耀道:“嗨,又让我躲过了吧!快来抓我呀,大老鹰!”
“抓捕失败”,小望之非但没有哭闹受挫,反而嘿嘿直笑,飞快地迈动两条小腿儿,挥动着两只小手,颠儿颠儿地绕开石桌,扑了上去。
张猎户立刻夸张地躲开,一边跑一边甩动着两条胳膊,大惊失色地喊道:“老鹰来了,老鹰来了,快跑呀,快跑呀……”
把小望之咯咯直笑,玩得越发地带劲了。
舒予笑着摇摇头,由着这一老一少热闹玩耍,转身去灶房准备做晚饭去了。
韩彦从外面归来时,已是暮色沉沉,弦月生辉。
舒予听到响动,赶紧去开院门,迎他进来,担心地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韩彦笑着摇摇头,飞快地悄悄地捏了捏她的指尖,温声安慰道:“没有事的,你别担心。”
舒予抿唇忍了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一面拴门,一面压低着声音问道:“是不是京城那边……”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韩彦笑着打断了:“没有,一切都安安稳稳,尽在掌握。你不用瞎担心。”
顿了顿,突然停住脚步,认真地看向舒予的眼睛,道:“舒予,我们成亲吧!”
眉眼多情诚恳,声音极尽温柔。
舒予被这突如其来的求婚吓了一跳,沉默片刻,才在“扑通扑通”狂乱的心跳中找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垂首,柔声呢喃:“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情的?”
两人不是早就说好了,成亲至少要等到明年的嘛。
“因为我不想再等了。”韩彦款款情深,低声怅叹,“我怕夜长梦多。时间脱得越久,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你的好,趁我一个不留意,就把你给抢了去。”
这番情话说得很迷人,哪怕舒予一向冷静自持,也忍不住醉了醉,柔媚地横了韩彦一眼,低声娇嗔嘟囔道:“我是那样的人吗?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韩彦跟着低声轻吟道,唇角轻扬,笑得连冬夜凛冽的风似乎都温柔了几分,“我知道你的!可是我怕别人会为了得到你的好而不择手段。譬如,王耀祖的本家后辈……”
舒予愕然抬头,脱口问道:“你都听到了?!”
怪不得,毫无预兆地突然间就开口跟她求婚了!
韩彦点点头,一脸苦笑:“婶子因为你拒绝相看,心情那么激动……我就是想不听见都难啊……”
习武之人天生五感比别人敏锐许多,更何况张李氏说的又是舒予的亲事,韩彦自然是更加敏锐。
舒予看着韩彦那副委屈不平的样子,忍不住咬唇轻笑道:“那你跟我爹说有事儿出去要办,就是这件事情啊?”
韩彦点点头,有些羞赧,又有些无赖地挑眉笑道:“媳妇儿都快要被别人给抢走了,我再不赶紧地行动起来,再要后悔可就晚了!”
说着话,又飞快地探手捏捏舒予的指尖。
舒予脸色一红,赶紧朝屋子里看了一眼,见无人出来,这才回头瞪眼娇嗔道:“我爹娘可还都在屋里呢,你注意着点!
第180章 允亲()
张李氏止不住地庆幸又后怕。
幸亏当初她听了闺女的话,找白起打听了一嘴。否则亲手把闺女推进火坑,她这一辈子良心也难安啊。
当天,张李氏就找到了韩母,很是委婉地和她说道:“那样殷实富贵的人家,门不当户不对的,还是算了吧。”
韩母连忙劝道:“家境那只是一方面,关键还是看孩子。别的不说,就单说霞丫头那门亲事,我们家和王家也‘不登对’啊。
“你听我的,舒予近年来越发地出众了,配王家那小子绰绰有余!
“再说了,同样冠着一个王姓,又是年节时有来往的本家,那户人家肯定不敢开罪霞丫头的叔父。等舒予嫁了过去,有霞丫头的叔父帮忙撑腰,断断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的。
“而且同是王家妇,舒予嫁过去之后还能和霞丫头还作个伴儿。遇事有商有量的,没事儿也能坐在一处说说话儿,这多好呀!
……”
可惜张李氏打定了主意,不论韩母怎么劝说,都只一口咬定自家配不上人家,委婉又坚决地拒绝了这门亲事。
韩母劝说许久无果,只得无奈放弃。
事后和丈夫韩勇感叹道:“原本是想着那户人家家境殷实,孩子也是个踏实肯干的,给舒予说成这一门好亲事,将来咱们霞丫头在王家也能有个知根知底的伴儿,没想到……唉……”
韩勇不以为然,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扭的瓜不甜。到时候万一两边出了点罅隙,左右为难的还是你这个媒人。只怕非但帮不上霞丫头,说不定还带累了她。”
韩母一听这话,低头想了一会儿,遂抛开不再提这件事情了。
等到韩霞和王行来韩家送年礼时,问起这件事情,韩母一一说了。
韩霞闻言十分惋惜,小声嘟囔道:“唉,原本是想着我嫁的不错,也帮衬着给舒予姐寻一门好亲事的。而且我们俩本就处得好,要是再都嫁去了王家,一个大家族里,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呢……
“不过,既然张婶子不同意,那还是算了吧。”
如今成了亲,知道为人媳妇的种种不易,她也不愿意再去勉强舒予。
……
韩彦得知这个消息,自然是喜不自胜,自此愈发地忙碌起来,以期尽早准备完善,好将舒予风风光光地娶进家门,免得再被不知道打哪里来的“有心人”给“半路截胡”了。
……
腊月二十四,祭灶。
白起大早的就从秀水河子镇赶回獾子寨,一路直奔到学堂,将两封信递交给了韩彦。
韩彦很是惊讶地接过信来,扫了一眼信封和上头的漆封,问道:“这次怎么这么快?”
算算时间,上封信抵达京城时,应该已经到了隆冬腊月。
现在才腊月二十四,回信竟然就已经送到了手中。
要知道,北地冬天多风雪,积雪泥泞阻碍,商队一路上快速前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赶巧了。”白起微微错开韩彦看问过来的眼神,笑着解释道,“这不是年后王行和东家要出远门行商嘛,所以在这之前,所有出去的商队头领都要赶回来跟东家报备一声。
“恰好有熟悉的商队领队从京城返回秀水河子镇,便把回信一并给捎了回来。”
尽管上回的事情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但是再面对韩彦时,白起还是难免略微有些不自在。
好在韩彦一心想着书信的事情,倒也没有注意到白起的些微失常。
抬手拍了拍白起的肩头,韩彦意味深长地说道:“最近,多谢了!”
一谢白起在舒予的婚事上帮忙,送信断绝了张家与其东家的本家后辈结亲的念头;二谢白起近些时日以来,一直不辞辛劳、尽心尽力地帮忙送信。
白起明白韩彦的意思,可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心里才越发地不自在了。
“家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心中煎熬的白起,见信已经送到,连忙推脱告辞。
韩彦知道今天祭灶,家家户户的都很忙碌,盼着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倒也不多挽留。
“那我送送你。”韩彦笑道。
说罢,不顾白起的拒绝,一直将人送到学堂前的空地上,目送白起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的那株老树之后,这才转身回家,叮嘱小望之一句,回到充作书房的东间,拆阅书信。
信有两封,与以往一样,一封是韩迁寄来的,一封是庄贤寄来的。
韩彦略一犹豫,将庄贤寄来的书信先放在了一边。
韩迁在来信上说了两件事情,一是表达了对小望之幸存于世的惊喜和激动,叮嘱韩彦万事都以保全他们爷俩儿为要务,并且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二是提到了韩彦的亲事,让他千万要考虑清楚,不能为了保护小望之,就头脑发热、不管不顾的,欺骗委屈了人家姑娘。
“若汝一意求娶,须当谨记,男儿立世,以信义而存身。万不可‘事从权宜’,于他日临事反悔,推脱责任!”韩迁在信中一再叮嘱道。
韩家虽是累世官宦,结亲一向讲求门当户对,但是更加注重百年的清誉。如果不是女方提前知晓一切只是做戏,并且愿意配合的话,那么娶了就是娶了,夫妻是一辈子的事情,除非是将来遭遇变故,不得不中断夫妻缘分,否则绝对不能反悔。
父亲的答话早在韩彦的意料之中,然而亲眼看到父亲在字里行间的叮咛和训诫,他还是忍不住高兴又骄傲。
高兴的是自己选中的妻子同样被家人悦纳了;骄傲的是,即便是遭逢苦痛且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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