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可以跟桑麻拉近距离,进而在宁氏跟前露脸的机会。
他特地置办了桌酒菜,约莫着时辰。
待到月入中天,桑麻翩然而至。
管事急忙忙迎到跟恰,殷勤的请她入内。
待到坐定,桑麻环顾一圈,看向管事。
管事道:“今天我实在鲁莽,幸得娘子提点,这一杯便是我自罚的。”
他端了杯,一饮而尽。
桑麻淡声道:“一杯就算了?”
管事一顿,哈了声道;“不错,娘子说的是,这得罚三杯才是。”
他又倒了三杯,接连干了。
桑麻素知晓这些在外办事管事的酒量,半点也不动容。
管事便只能搁了杯子,小意看她。
桑麻顿了好半晌,感觉给管事足够压力了,才道:“你那事夫人已经知晓,又说这事你办得妥帖,想来明日便会招你过去了。”
“多谢娘子,”管事眼睛一亮,连连拱手道谢。
“你先别谢,”桑麻淡声道:“还是先把这一遭过去吧。”
言外之意便是不满意,这事就还会有变动。
管事眼睛一转,拎起桌角的酒瓮,道:“今天我便舍出去了,娘子说多少便多少。”
他托起酒坛,咕嘟嘟的喝了起来。
因为喝得急,清亮的酒液从他嘴角溢出,落在衣襟和案几之上。
管事大张着嘴,努力吞咽。
终于,将瓮中的酒喝干,他有些摇晃的将瓮摆在案几之上。
桑麻转眼,见他眼神迷离,方才露出点笑意。
她举了杯,道:“王管事豪气,我作陪一杯。”
王管事咧了嘴,呆呆笑了笑。
桑麻亲自执壶,给自己和他皆满上,道:“适才是我轻狂,王管事莫要见怪,这杯便是我赔罪了。”
她站起来,恭谨一礼,仰头将酒干了。
王管事急忙起身,陪了杯。
桑麻浅浅一笑,道:“我酒量浅,实不能陪着多饮,且明早好须服侍夫人起身。”
管事趔趄着起来,明了她必须要在宵禁之前返回内院,便道:“娘子尽请自便。”
桑麻淡笑,手指一转,在他摇晃着要送之时,手指一转,将他的杯子藏于袖中。
快步进了内院,她身形一晃,闪进暗影之内。
一路疾行,她回到正院,才要从边上的角门进去,就觉肩膀一沉。
一瞬间,桑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紧紧的捏着杯子,感觉手里的汗湿。
肩膀上的手还留在那里,很是笃定。
桑麻的脑子前所未有的冷静,她安静而迟缓的转了身。
身后,不到一步的距离,一人如幽灵一般的立在那里。
桑麻心头讶异自己竟然不曾发现的同时,又冷声喝问:“谁?”
来人低笑了声。
桑麻记得他的声音,心头顿时一松,道:“这时候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答:“我若不在,你要如何处置那杯子?”
桑麻紧了紧手指,将杯子递了过去,道:“现在管事应该已经发作了,你赶紧把这个处理掉。”
那人拿过杯子,转头走了。
桑麻一直盯着他背影,确定他已走远,且并没有人发现,才回去睡了。
第五百五十章 死了()
内宅一如往日一般的宁静沉寂。
次日清晨,宁氏依照惯常的习惯,来到花厅。
才刚坐定,便往王管事惯常立着的位置看去。
一扫没有看到人,宁氏皱了眉头,道:“王管事呢?”
管事的婆子媳妇以及各个管事皆面面相觑。
其中素来与他有些交情的刘管事上前一步,道:“夫人可是寻他有事?”
宁氏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
刘管事道:“这几天小人也不曾见他,或许是在忙什么事情。”
宁氏看他一眼,转而交代管事婆子和媳妇们该做的事情。
眼见就要入冬,府里各项事情都要忙活起来,万不能因为府里出了些事情便乱了规矩。
婆子们皆点头应是,等宁氏示意之后,众人四散出去。
刘管事等了片刻,见宁氏没有吭气,便准备也跟着走。
不想才一挪步,就听宁氏道:“你去他院子看看,若没有便去地牢瞧瞧。”
刘管事了悟。
明白他这些天瞧不见人影的因由。
他恭谨的领命,快去往前院。
宁氏拿起早上管事们送来的账册,随意翻着,顺带等王管事过来。
约莫两刻钟不到,外面传来一阵躁动。
宁氏蹙了蹙眉,道:“怎么回事?”
桑麻转去门口,望了眼道:“好像是刘管事。”
“去看看,”宁氏起了身,往外行。
桑麻心知肚明,却还是佯作半点不知的跟着往前去。
很快的,刘管事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见到宁氏,他气喘吁吁的道:“夫人不好了,王管事死了。”
“怎么回事?”
宁氏声音明显拔高。
刘管事摇头,想想自己看到时他身上的酒气,便道:“瞧着像是饮酒过度,导致了暴毙。”
宁氏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这边下了严令,让他加紧速度,查明真相。
他可倒好,不说抓紧时间办差,还有空闲喝酒。
其后,另有一小厮快步奔到门口,见众人皆立在游廊上,便哆嗦着回禀道:“夫人,地牢里的人都死了。”
大抵是那场景太过吓人,小厮直到现在还是面白如纸。
宁氏瞳孔紧缩,忍了已到嘴边的问询。
桑麻睨了宁氏一眼,上前接话道:“怎么都死了?”
小厮摇头,道:“个个口吐白沫,像是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
桑麻扭头看宁氏。
宁氏没有吭气,只轻皱的眉头显示她正在深思。
大抵是服侍得久了,桑麻下意识的不想宁氏有充分的时间来做考量。
她上前半步,道:“现场可有其他不对?”
小厮苦想半晌,摇头。
宁氏也不指望一小厮能看出什么,她直接吩咐刘管事去探察,并道:“若有不对,立时来报。”
刘管事心头顿时一阵狂喜。
他虽然也是管事,但宁氏素来喜欢用婆子媳妇,或是用惯了的,是他这般的,就只能管些外院的琐事杂事。
现在骤得此重任,他只觉头上突然掉下来个馅饼,把他砸了个正着。
早前他便觉得王管事是他的福星,现在真是应了他这想法了。
他努力保持肃然,躬身领命。
带宁氏走远,才撑着软软的腿,缓缓出门。
桑麻故意走在后面。
她不着痕迹的看他一眼,便极快跟上宁氏。
回到里间,宁氏歪靠在大迎枕里,疲乏的揉着额际。
王管事和地牢接连出事,显然她早前想得没错。
这个内院,有人不太安分了。
桑麻端了汤盅过来,姿态优雅的舀了小半碗,送到宁氏跟前。
宁氏睁开眼,审慎的看桑麻。
王管事做事一向很小心,便是去拿柑香,也是极快的将人拿住,并没有惊动什么人。
知道这件事的,除开死了的那些,便只有马颖,九郎,外带她与桑麻。
桑麻感觉到宁氏的怀疑,她心一阵砰砰急跳,脑子更是一阵翁翁乱响。
宁氏眼睛动也不动,一直盯着她不动。
桑麻很清楚,此时她要是露出一点异样,宁氏便会命人将她拿下。
等着她的将是与柑香无二的折磨。
她暗自压住心神,佯作未见的垂着眼,如常的坐着平常做惯的事。
宁氏盯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摇头。
暗笑自己真是疑神疑鬼,竟然还能怀疑到跟前的人。
要知道能到她跟前的,便是无足轻重打杂的,身世也要反复的查,确定无误才会放过来。
桑麻做完该做的,便恭谨的往后退了两步。
宁氏重又垂了眼,暗道也只有马颖了。
或许颖娘之事,真的有她手笔。
至于目的,或许是怨她把小郎带去外院,又或者是与崔氏或与四郎有怨。
宁氏淡声道:“把马氏带来。”
桑麻躬身,道:“夫人,你忘了,马娘子昨天高热不退,已起不来榻了。”
宁氏唔了声,想起徐九为了她,连亲娘都不顾。
她顿时一阵心塞,道:“带个郎中去看看,若没大碍便带来,我就在这儿等着。”
桑麻领命,快步出门,心里更是万分的庆幸。
宁氏能交代她做事,就说明已经把她派出怀疑的队列。
桑麻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小院,没等进去,便被小丫鬟拦下,道:“郎君还在呢。”
桑麻微讶。
徐九身上可是还当着差呢,这时候正该在外面忙活。
丫鬟见她吃惊,不由露出笑意,解释道:“娘子昨夜又起了高热,郎君不放心,便多留一会儿。”
桑麻扯了下嘴角,立在门边。
丫鬟眨巴眨巴眼,转去里间通禀。
没多会儿,徐九从里面出来。
“有事?”
桑麻笑了笑,道:“夫人听说娘子病了,有些担心,便着我来瞧瞧。”
徐九挑眉。
他很清楚自家亲娘,对马颖,能不出手弄死,已是万幸,又怎会关心?
他道:“到底什么事?”
桑麻咧了下嘴,道:“马娘子跟前的丫鬟今早暴毙了,夫人要派人彻查,有些事想要问问娘子。”
“柑香死了?”
徐九眉头皱了皱,下意识的看向里间。
桑麻目光微闪,急忙垂下。
“这事我知道了,过两天,等她能起来声,便让她过去。”
桑麻躬身领命,回去禀告。
听得儿子在那儿,宁氏眉头复又紧皱。
本已笃定的人选,又没有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视如己出()
而此时,江陵城的府衙。
柳福儿才刚把积压下来的公文处理明白,准备前往淮南。
兵士进来回禀,道:“城主,外面有人寻你,说是故人。”
柳福儿讶异。
她的故人少的可怜,大多都在近前。
她挑起眼,见兵士还在等着,便道:“带进来。”
兵士出门,很快带着一老一少外带一小婴孩过来。
“你们是,”柳福儿迟疑。
她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们。
婆子二话不说便跪在地上,重重叩头,呜咽道:“柳城主,救命。”
年轻妇人见状也跟着跪下,只是她怀里抱着婴孩,不好动作,只深深的垂下头,表示恭谨与柔顺。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柳福儿忙从案几后起身。
才要走到近前,便有兵士上前。
柳福儿明了,他们这是担心她们图谋不轨,便虚抬手,道:“老人家快快请起。”
婆子见得兵士举动,便道:“柳城主,老奴乃是崔家家生子,早前随着崔娘子陪嫁去了徐家。”
听了这话,柳福儿心里便有些明了她的来意。
婆子从怀里摸出崔十一与她的血书,道:“郎君过身,娘子与我归家之时遇袭,娘子为抱小娘子,便让我二人护送她来这儿。”
柳福儿垂眼,将信仔细看完,才点头,道:“你可以放心,崔娘子并没有事。”
婆子长长吐了口气,面上显出几分轻松。
柳福儿微微笑道:“我不知崔娘子这般是何用意,不过既然是她的意思,我便接了便是。”
“只是我正打算去淮南,嬷嬷是与我一并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婆子看了眼还在吃着奶的婴孩,摇头道:“既然娘子无事,那我便留下。”
“也好,”柳福儿示意兵士把人带下去安置了。
奶娘缓缓起身,柳福儿随意扫了眼,不由皱起眉头。
待到三人出门,她立刻回去府里。
包娘子正给她调配身体以及预防风寒一类的药,见她过来,便指了案几上堆着的道:“让人都拿去,我把用途都标注了,赤槿知道该怎么弄。”
柳福儿嗯了声,道:“徐四的孩子来了。”
包娘子听了头,抬眼道:“怎么来这儿了?”
柳福儿摇头。
片刻,又猜度道:“徐四过世,崔娘子在内宅举步维艰,还有人再侧想要谋害,她不得已,只能把孩子送出来。”
“那也不该是你这儿啊,”包娘子道:“崔家人呢?”
柳福儿摇头。
包娘子道:“你啊,就是一根筋。”
“这事在你把人留下之时,就该问清啊。”
柳福儿一笑,道:“徐四与我是莫逆,他的孩儿便是我的孩儿,就算有麻烦,难道我还会怕吗?”
包娘子点头,道:“那倒也是。”
她道:“反正徐家就是找上门,也打不过梁二。”
柳福儿睨她,道:“看你说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不是,梁二是,”包娘子吐槽。
梁二宝贝柳福儿,在江陵已是人尽皆知的。
柳福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道:“我把人安置在府衙后身,你没事就过去看看,我瞧着那孩子像是有点不大妥当。”
“肯定的,”包娘子与陈郎中时有联系,对崔十一的情况,她多少知道一些。
她道:“她是从娘胎里便不足,出生时又不足月。”
“真说起来,她怕还不如康儿。”
柳福儿点头,道:“我会与常叔说一声,府里的药材你尽管用,若是缺了就去买。”
她道:“徐四就留下这么一个根苗,无论如何都要保住。”
包娘子道:“就我一个不成,你这次去顺带把陈郎中捎回来吧。”
柳福儿转了眼睛看她。
包娘子板着脸,一脸的公事公办道:“他心细,有些活就得他来。”
柳福儿眉头打动的连连点头,表示明了。
包娘子被柳福儿弄得耳际泛红。
柳福儿知晓她脸皮薄,未免她恼羞成怒,便没有多待。
回去自家小院,没等坐稳,梁康与汪四郎便颠颠过来。
梁康跑到柳福儿跟前道:“阿娘,你又要出门了?”
听得儿子这话,柳福儿心里忽的有些不是滋味。
她摸着儿子的脑袋,道:“有位世伯与阿娘关系极好,他过世了,阿娘过去吊唁。”
梁康点头。
汪四郎已经与他讲了关于祭拜的事情,虽然他有大半都听不懂,却也知晓此行阿娘必须要去。
他不舍的在柳福儿跟前扭啊扭。
柳福儿拉着他道:“阿娘明天才走,今天可以陪你噢。”
梁康立时弯起了眉眼,用力点头。
汪四郎极快是睃了眼梁康,内里是满满的羡慕。
柳福儿摸了把汪四郎,道:“待会儿让重槿多做些菜色,咱们大家一块坐坐。”
汪四郎抿着嘴浅笑,矜持又内敛。
柳福儿叫来赤槿,命她抓紧去办。
赤槿笑着应声,出去寻重槿准备。
柳福儿便陪着梁康和汪四郎玩了起来。
傍晚,重槿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色。
几人团坐一起,亲亲热热的吃了顿晚饭。
喝了些热茶,汪四郎便离开了。
梁康不舍得柳福儿,硬是赖在房里,不肯走。
柳福儿便由着他,一并歇了。
第二天清早,柳福儿早早便起来。
她简单收拾了下,便要去赤槿出门。
梁康撩了帘子,探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