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很快带着人回来,周小六便忙着收拾猎物,架在火上烤。
柳福儿也把胡饼穿在树枝上,就着火烤的略有些烫手,才要拿给梁二。
周小六顺手扯下烤的滋滋冒油的兔子腿,道:“正好就着吃。”
柳福儿瞄着还在冒油的表皮,深觉自己的耐热力达不到那种程度,便托着胡饼,接过来,又一路小跑的送去梁二跟前。
梁二抬了抬眼皮,淡淡的道:“拿开。”
柳福儿听出他话里的不耐,心就更虚了,她小心的觑着他的神情,道:“你昨天照顾我一天,又走了一天的路,肯定是累坏了。”
梁二斜眼看她。
柳福儿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便陪着笑脸,把胡饼重又送到他跟前,道:“还是得吃东西,不然怎么有力气走出去?”
梁二垂下眼,拿过胡饼。
柳福儿微微松了口气,又悄悄搓了下手指,刚才她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不太寻常的热度。
梁二把兔肉撕下,卷在饼里,大口的吃着。
郑三扬声喊柳福儿过来端羹。
柳福儿答应着,跑去端羹过来,等到回来就看到梁二几乎把饼吃完。
她呵呵笑了笑,暗道自己神经过敏,胃口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被她传染。
搁了碗,她跑去火边,拿自己那份吃了,并把其中一堆渐熄篝火灭了,收拾出来以便睡觉。
第二天一早,众人吃了饭,就起身赶路。
大约是好运气用完了,才刚启程不久,天边就阴了下来,隐约还伴有雷声。
众人十分默契,不约而同的加快速度。
只是不论他们怎么快,也不可能立刻翻过山梁。
在将将要到半山腰时,雨簌簌下了起来。
此时天已经昏暗了大半,骑兵们就地取材,以树枝和宽大的叶子,很快搭建出两个勉强能够避雨的棚子。
雨水淅淅沥沥,下了将近一整夜,天色微明时,才勉强停了。
大家简单的整理一番,便准备启程。
梁二懒懒的走到马旁,扯了缰绳,道:“加把劲,争取今天过了这山。明天兄弟们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骑兵们笑闹两句,呼喝着马匹前行。
柳福儿总觉得梁二哪里不对,便问:“你没事吧?”
梁二回她,“我能有什么事。”
他牵着马,随着众人前行。
柳福儿探出手。
梁二侧身躲开,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柳福儿见他一脸防备又嫌弃的样子,呵了声。
她难道是怪阿姨吗?
会随便占他便宜?
第三十七章 伤寒大家庭,有你也有我(推荐票加更!7)()
柳福儿白他一眼,快走两步,越过他,去前面了。
梁二苦笑着按了按额角,他是一队的领头羊,此时此地,可不是他倒下的时候。
他咬了咬牙,努力坚持着继续。
终于,众人翻过了山梁,望着变得橙红的夕阳,柳福儿笑眯眯的道:“要是速度再快些,天黑咱们就能到了。”
话音尚未落下,身后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众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去。
泥泞的湿地上,梁二面色苍白的躺倒着。
众人围上来时,他已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柳福儿第一个反应就是摸他额头。
当触碰到他肌肤的瞬间,她的心就咯噔一下。
看来,她的担心是对的。
他是真的被自己传染了。
想想早前他的反应,应该是一早就病了的。
柳福儿当机立断:“把他绑在马背上,咱们立刻下山。”
郑三力气大,三两下把梁二坐骑上的重物卸下来,把梁二绑了上去。
众人一路疾行,直奔山下。
只是与预期的不同,这边的山路与他们早前走得都不太一样。
不但越走越窄,还越来越陡峭,到最后,那路竟窄得就连马都过不去。
众人没有法子,只能舍了马匹,精简物品。
至于梁二,就由大家轮流背负。
柳福儿在旁不时用湿了的巾帕裹住他头上。
但这并不能缓解多少。
眼见天色渐晚,山脚却连边都望不到。
柳福儿叫来周小六道:“你们当中谁速度最快?”
周小六一拍胸脯。
柳福儿便道:“你带着两个手脚利落的兄弟先行下山,去附近的村子找个郎中来与我们汇合。”
周小六看了眼趴在郑三背上的梁二,点头道:“大郎放心,我定会带人回来。”
他点了两个骑兵,攀折山壁,从仅能一人通行的小路快速往下挪动。
柳福儿望了眼天,这会儿急也急不来,她扯开半湿的毡毯,挑出略干些的铺好,把梁二安置了。
郑三带人去附近拾捡了些湿柴,艰难的把火升起来。
柳福儿把湿了的毡毯架设在周围,烘烤的同时还能当做屏风来用。
水囊里的水大半都倒进瓦罐,烧开之后,柳福儿吹凉了,一点点喂给梁二。
不同于拿出半条命来对抗的柳福儿相比,梁二的配合度十分高。
不但老实把水喝了,就连柳福儿胡乱弄出来的饼羹也都吃得一干二净。
郑三打了猎物回来,来看梁二。
柳福儿正在给他擦头、胸口和手。
郑三把水囊递过去,道:“有什么我能做的?”
柳福儿看看周围已经干了大半的毡毯,道:“帮我把毯子都翻过来,等都干了,好把地上的换了。”
郑三一一照做,并贴心的毡毯拉到与地平齐。
梁二痛苦的皱眉,并缓缓蜷成一团。
柳福儿微惊,忙凑过去,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梁二眉头紧紧的打结,半晌只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呢喃。
柳福儿探手摸了摸,温度还是高得厉害。
她轻轻叹了口气。
她所知的,能治这病的特效药都是西药,可在这儿,哪儿会有那些。
现在只能期盼周小六顺利,能尽快带了郎中过来。
郑三摸摸毡毯,感觉全干了,便来把梁二躺着的那张换下来。
梁二经这一折腾,还醒了过来。
只是没等别人问什么,他就又迷糊过去。
柳福儿摇了摇头,把毡毯给他掖好之后,小声与郑三说,砍两颗茶碗粗细的树干,制成担架,明日要是不成,就抬着下去。
郑三初时还不知道什么东西,柳福儿只好在地上画出图样。
郑三笑道:“这不是板舆吗?”
梁二难受得重又蜷缩起来,柳福儿很怕他滚出毡毯,加了句“多扯些藤蔓,”便赶紧去跟前。
柳福儿本想给他敷额,可没想到梁二竟把头搁在她膝头。
柳福儿往后挪了挪,梁二就又往前蹭了蹭,并试图把头放稳当。
柳福儿低下头。
这时的梁二并没有清醒时的英武和霸气,总是飞扬起来的剑眉难过的蹙着,不是撇着便是抿着的嘴唇微微撅起,线条分明的棱角转而柔和,就像个想要寻求关爱的孩子。
柳福儿心里一软,抬眼再觑周围,见都是毡毯,便没再推开,而是将他乱动掀起的毡毯掖好。
梁二似乎觉得很是舒服,他舒展开眉宇,竟然打起了小呼。
天色逐渐开始发白,周小六并没有按照预期那样归来。
众人草草啃了些胡饼,便把梁二挪到担架上,绑好,准备强行穿过那段陡峭的山路。
远处,负责警戒的骑兵从树上下来,道:“周小六带着郎中回来了。”
众人大喜,郑三疾步来到山壁前等候。
没多会儿,便有一白发老者一步一挪的过来,其后则是身背竹篓的周小六。
老者才一过来,便道:“病人何在?”
郑三不敢耽搁,赶忙带他过去。
老者扶了脉,又看梁二眼皮,又看舌苔,之后便捋着胡须久久不语。
郑三很着急,忙道:“到底怎么样?”
老者耷拉着眼皮,摇头道:“这位郎君的病症,小老儿只怕看不了。”
“怎么可能,”周小六上前道:“我可是打听过的,你住的地方可是都说你医术极好。”
“医术好不代表能治病,”老者道:“这位郎君是身有内火,又劳累太过才导致高热不退,我便是让他退了热,以后也还是会烧起来。”
“那就先退热,之后再说。”
郑三瞪起眼睛。
因着心急,他语气难免差了许多,老者蹙着眉头,生出些许不悦。
郑三见他没有言语,便过去想要扯他。
柳福儿忙拦下他,拱手道:“我等初来贵地,人生地不熟。老先生既能看出病症,想来就知如何医治。劳烦先生出手,先让他退热。至于之后,该用什么,或挖或买,我们去找就是。”
老者挑眼,见柳福儿身形瘦弱,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年纪最小的,便道:“你是何人?”
柳福儿道:“我是他小弟。”
老者点看了一圈,见没有人流露异样,便拎过周小六带来的竹篓,从里面依次捏出几味药,道:“煎煮熬成一碗。”
郑三赶忙接过去,带人去点篝火。
柳福儿赶紧让人铺好毡毯,请老者落座,又殷勤的倒了水来。
第三十八章 想要进城怎么就那么难(推荐票加更8)()
老者喝了口,才道:“退热不难,要想让他彻底好,却是修复内里。”
他道:“我看你们这样,也不像是能定下来的,我便是给他治了,你们也不会按着医嘱来办,最后结果都是一样,那又何必费钱又费事呢?”
柳福儿道:“老先生放心,这药我定会盯着他服,绝不枉费老先生的心血。”
老者看她一眼,道:“既如此,那我就开方子,只是那方子里需得加人参和冬虫夏草。那等药材,我这里可没有,得进二十里外的城郡去买。
“行,”柳福儿道:“等兄长喝了药,咱们这就下山。”
老者看了柳福儿一眼,笑了。
“小郎,你不用防备与我,我既然接手,便会妥善医治,”他道:“毕竟我孙儿还在你们手里押着呢。”
柳福儿微蹙眉头,起身去找周小六。
听到柳福儿质疑,周小六道:“我也是没法子,不然他怎么肯随我来。”
“为何?”
柳福儿诧异。
梁二好歹也是带着官职的武将,请个把郎中有什么问题。
周小六觑了眼老者,小声道:“我等这次出来,没有与朝廷知会,好些地方都十分不便。”
柳福儿眨了下眼,道:“既如此,那早前你们怎么进的城郡?”
周小六道:“参军与梁帅十分肖像,梁帅早前南征北战,各地守军哪个不识得的?”
柳福儿了然。
好嘛,合着这位官二代一路横行,其实是靠刷脸过关呢。
“那发运呢?”
船家总不可能也认识他吧!
周小六道:“郡县里有与梁家来往的商铺,参军是请他们帮忙发运的。”
“那这里不行吗?”
“蜀地地处一隅,基本很少与外面来往,只怕没有几人认识梁帅,梁家的名号在这儿怕是不成,”周小六越说声音越小。
柳福儿脑子也是一阵阵发昏。
她就说嘛,铁公鸡样的梁二怎么突然那么好说话了,原来是在这儿等她呢。
周小六瞧出她黑脸,小意唤她。
柳福儿回过神,摇摇头。
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既然没有过所、角符一类的证明,他们就都是黑户,周小六把人扣住,也是以防万一。
柳福儿理好捋起来的袖袍,道:“你身上可有值钱物什?”
周小六摸出干瘪荷包,打开就半片金叶子。
柳福儿咧嘴,道:“这能买人参?”
柳福儿可不觉得以现在的生产力能发展成人工养殖人参的地步。
周小六也觉得不好意思,便道:“我去参军那儿看看。”
他又去梁二那儿和郑三那儿溜达一圈,又加了一枚指甲大小的玉珏并一片金叶子,外带一包铜板。
柳福儿估摸,他大约是把所有值钱的都拿来了。
她将东西收好,叮嘱周小六,等梁二醒了,就尽快下山。
周小六小声告诉她,回来跟着老者一起,他会去接她。
柳福儿点头,带了几张胡饼,来到老者跟前,道:“老先生莫要担心,我已经与他们说好,待会儿他们下山,便会放令孙归家。”
老者勾唇笑了笑,道:“我方子上的药有几味家里便有,到时可以一并取来。”
柳福儿有些尴尬,但此时情况特殊,她只能厚着脸皮,硬挺。
顺着陡峭山路,一路往下,将过正午,两人来到山脚。
老者约莫常走山路,一路行来,竟脸不红气不喘。
反倒是柳福儿脸颊泛红,额角冒汗,连连喘着粗气。
老者眯着眼,看看天,道:“还是快着些吧,晚了怕要被雨留在路上。”
“又下,”柳福儿心头微惊,也不知梁二他们能不能赶得及下来。
老者转脸看她,道:“小郎,你们是从山那边过来的吧?”
柳福儿抿嘴不语。
老者道:“但凡蜀地的人都知道,这里一到秋天,可就说不好几时来雨了。”
柳福儿摸摸鼻子。
一个不慎,露底了。
老者边走边道:“我姓仇,他们都叫我仇翁。”
柳福儿拱手,道:“鄙姓柳,行二。”
老者道:“我时常出入城郡,守城的兵将都识得我,你与我同往,定是不成的。”
柳福儿蹙眉。
“你不必担心,”仇翁道:“我会找人带你进去,你去铺子买了药材,再原路回来就是。”
柳福儿微微侧目。
仇翁笑道:“我与县里的药铺掌柜有些私怨,我若帮你去买,怕他连半钱也不会卖我。”
柳福儿笑笑,道:“不碍的,我去就是。”
正好观察下城里的情况,最好这里就有足够的粮,那他们也就不用再去别处奔波了。
两人沿着官道一路前行,在夕阳斜照之时,来到距离城门不远的一个窝棚。
一个身穿麻衣的汉子正窝在里面啃个足有他拳头大小的梨。
看到仇翁,汉子忙搁了梨,阔步过来。
仇翁指了柳福儿道:“他要进城,你安排一下。”
汉子上下端量了柳福儿一番,道:“这时候就只有泔水车了。”
“行,”柳福儿只求尽快把药买来,哪还会挑怎么进去。
汉子摊开手,道:“一贯钱。”
柳福儿一呆,道:“这么贵。”
汉子挑眉,“嫌贵?那就别去。”
他重又回到窝棚里,抱着梨开啃。
柳福儿忍了气,把所有的铜板都划拉出来,数了数,道:“差五个,行不行?”
只这会儿工夫,汉子已经被把梨啃得只剩个核,他随手一扔,道:“行吧,谁还没遇到个难处呢。”
柳福儿把钱递过去,心里腹诽,真要像说得那么好听,就该不收钱才对。
汉子出去准备。
仇翁这时才道:“你给他是对的,不然他下次就不会再做你生意了。”
“他这么有脾气?”
柳福儿有点不可思议。
仇翁看了眼外面,道:“他在县里有关系,不然你以为城门守卫是傻的,不知道里面藏人?”
柳福儿眉头微动,道:“他是有什么关系?”
远处传来车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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