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搭臂一捞,就把王二扯过来,硬是推进去。
一早守在侧殿门旁的几人忙停了准备泼菜油的动作。
柳福儿闭了闭眼,示意稍安勿躁。
巡检官等了片刻,见里面没有动静,才让身后的人进去找人。
柳福儿巴着墙头,探头望。
见巡检官一直站在殿门前,脚都不挪一下,估计肯定是不会进去了。
柳福儿转着眼珠,看了一圈,此时官兵们已经聚在门口,泼屋里和泼外面也没什么区别。。
她转过头,月洞门处人头攒动。
那是谢大郎带人来了。
柳福儿给钱老四递个眼神。
钱老四就扛起油桶,一个短冲,而后一泼。
菜油便如浪头狂猛的拍打过去,余下的菜油随着木桶咕噜噜的撒了一地。
柳福儿错步跟上,将一个个火折子点燃,扔了过去。
那位巡检官也还有些本事,与那些仓皇躲避,却还是溅了一身油的官兵不同。
在菜油抛来之时,他脚步一挪,立刻闪进了门里,而后迅速折出,将柳福儿扔来的火折子打飞。
只是他没想到,柳福儿不按常理出牌,火折子都备上好几个。
他打飞一个,还有两个三个,他就是再快也还是漏掉一个。
火星落在浸了菜油的衣裳上,又落到地面。
只听呼的一声,火苗就从人群中央窜起,快速蔓延开来。
痛苦的嘶嚎此起彼伏,柳福儿却根本顾不上,她推开大殿侧面的门扉,大声叫王二。
王二十分机灵,一听到声音就窜了过来,在他闪身出来之后,一记刀光贴着他头皮斩过,险而又险的钉在了门板上。
柳福儿急忙拉了脸色煞白,两腿哆嗦的王二出来,又将门扉一把拉上。
两人利索的躲去墙边,柳福儿朝谢大郎示意。
谢大抿着嘴看一个个行走着的火人,不忍的错开眼,余光看到众人都畏缩着往后退,他顿时皱起眉头,道:“你们若想继续饿着,就在这儿缩着。”
众人吃够了饥肠辘辘的苦,闻言忙往前走两步。
只是烧肉的气味实在难闻,他们才一迈过月洞门,就都被逼了回来,有些甚至扶着墙一阵反胃。
谢大没奈何,只得吩咐几人去井边抬水,又让他们撕块布条,等水来了。
而埋伏在另一侧和已经关了寺庙们的两家骑兵已是见惯了战场的厮杀,被火烧,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小儿科。
十位骑兵分成两路,一路披瓜砍菜的杀将过去。
巡检官只呆了一瞬,就见眼前倒了几人,他大吼着命人去擒王二,又呼喝四散奔逃的官兵,脱了衣裳,他则拔了刀冲向梁家骑兵。
几番厮杀,鲜血四溅,火攻带来的震慑被死亡替代,官兵们以十来条性命换得骑兵们或多或少的伤口。
柳福儿见状不由皱眉。
一旁,谢大那些人始终没有动静,柳福儿便跑过去,道:“你们就躲着吧,等骑兵死干净了,他们定会杀了你们,给那些假和尚报仇。”
众人顿时起了一阵骚动,谢大扫了一眼,猛地举起手里的刀道:“杀了他们,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他阔步冲了出去。
与刚才相反,知道这些人是贼匪之后,众人的情绪一下子高涨了。
柳福儿只觉一股风刮过,近百来号人就已紧随谢大冲了出去。
她揉了下鼻子,短暂的隔断臭气,转脸见有人抬了水来。
她扯了块布条,浸湿,堵住鼻子,而后缩到一边。
王二见他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呆了呆,道:“大兄,你不去帮忙?”
柳福儿斜他,道:“你大兄我就会花拳绣腿,擒个把人还行。跟这些人打,还不找死?”
王二一想,他也就是跑得快些,论打,他连柳福儿都不是对手。
于是,修饰简单的月洞门边,两人一左一右,同呈扒门缝的姿态,歪着半拉脑袋,往里瞧。
提了水来的汉子见两人这般,都呆住了。
柳福儿转脸问:“你们还愣着干嘛,忘了那些人是怎么折磨你们的啦?”
“就是,”王二瓮声瓮气的补充,“我可是亲眼瞧着他们往给你们的汤里吐唾沫,用胡饼擦手,蹭鞋底的。”
汉子们表情极快的变幻了下,都不约而同的抄起家伙冲了进去。
柳福儿等跟前没人了,问王二,“他们真这样?”
王二点头,道:“他们真的踩着吃食篓子,那篓子有缝,鞋底泥可不都进去了。”
柳福儿一脸嫌弃的啧了声。
这也忒不讲究了,好歹人家也是在帮他们干活,怎么能这么虐待。
场内的战况,在谢大等人加入之后,很快扭转。
两方由一面倒呈两方胶着的拉锯模式。
眼见己方负伤人数增加,柳福儿开始发急了。
她揪着头发,道:“你去外面看看,梁二也该回来了吧?”
王二直奔山门外,柳福儿想了想,直奔后边净室,矿洞里的病弱以及虚弱的人都被安置在了那儿。
柳福儿体力不强,又没吃多少东西,只跑来这里,就累得气喘吁吁。
她扶着门框,断断续续的道:“贼人凶狠,兄弟们都在拼死保护粮仓。如今情况危急,咱们不能出力,可也不能让他们孤军奋战。我提议大家伙一块去前面鼓劲,便是最后输了,咱们好歹多拉几个垫背的,也不枉遭这些天的罪。”
众人片刻的慌神之后,便互相搀扶着起身。
柳福儿帮扶着众人来到月洞门边,道:“用最大力气喊,给兄弟们鼓劲。”
第二十八章 是谁让我脸着地的?()
此时,官兵已逐渐占据上风。
骑兵们虽然悍勇,可到底人太少,谢大带领的众人在这之前又都是老实的本分人,能鼓起勇气抡刀杀人,还是因着矿洞里的压迫,让他们逆反所致。
众人看到这样情形,都怕得厉害。
他们都很清楚,这些人要是都死了,他们也差不多可以去死一死了。
柳福儿将他们的恐惧看在眼里,高举拳头,扯了嗓子高呼:“为死去兄弟报仇。”
众人脑子一片纷乱,想也不想的就跟着大喊。
男男女女的声音混杂着传扬开来,将刀兵的锵锵声压下。
场中的厮杀顿了一瞬,接着便有官兵发出一声惨嚎。
柳福儿精神一振,再接再厉:“为故去亲人血恨。”
众人再度跟着嘶喊,这一次异常的整齐响亮。
场中,正在厮杀着的,衣衫褴褛众人明显凶狠起来。
柳福儿微微舒了口气,继续带领众人呼喝。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声音微弱许多。
他们到底被折磨许久,获救之后积攒下来的力气,已随着那几嗓子都喊了出去,有些才刚喊了半句,便力竭歪倒。
柳福儿叹了口气,只能从侧面贴近场内,捡了把落在地上的佩刀,顺势给歪倒过来的官兵一下。
刀锋割破皮肉,身陷在骨缝里。
官兵捂着腹部往前踉跄,指缝里鲜血在不断往外喷出。
血流落在刀锋上,沿着纹路,一路滑向刀柄。
柳福儿哆嗦着松开手,浑身发软的往后退,直到靠上冰冷的廊柱。
官兵踉跄着,扭曲着面容,向她伸手,似乎想要抓她。
柳福儿惊恐的看着他,想要躲开,身体却不听她使唤。
忽然一股外力袭来,她好似羽毛一样的飘起来,接着便撞到一片冰冷的坚硬中。
身后似乎传来扑通一声,柳福儿只觉鼻翼之间充满男子凛冽的气息,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再度飞起。
柳福儿惊慌的张着手,试图阻止自己的脸靠近地面。
王二惊叫的声音似乎很近,她急忙叫道:“快接住我。”
这张脸本就不算多么好看,要是ba在地上,那以后……
柳福儿以极快的速度抬起脑袋,欣慰的看到王二正张着手来接她。
柳福儿安心了。
只是没等她吐气,一记刀芒劈砍过来。
王二赶忙一个侧倒,顺势捡起地上的长枪,以一个横扫千军将来人逼退。
他满意一笑,扔了枪,转过身,就见柳福儿已呈大字型,趴在地上。
“大兄,你没事吧,”王二急忙过来扶她。
“你说呢,”柳福儿涕泪横流的抬起头,两管血顺着鼻孔往下流。
“大兄,我错了,我不该忙着打人的,”王二扶她起来。
柳福儿痛苦的哀叫,努力忍着去抚剧痛前胸的冲动,蹒跚站起。
她环顾一圈,道:“刚才害我的那个呢?”
王二指了正被人砍得一脸血的官兵,道:“在那儿,我给你报仇。”
他拎着枪冲了过去,速度之快,堪比流矢。
那人在两下合击中,很快嗝屁。
王二颠颠回来邀功,“大兄,解决了。”
柳福儿抹了鼻血,瓮瓮的道:“我是说把我扔出来的那个?”
王二恍然,立刻道:“是梁参军。”
柳福儿扭头。
此时,战斗已接近尾声。
梁二正把佩刀从挑翻了的巡检官身上拔出,看到柳福儿,他呲牙一乐,道:“你还挺行,真把这儿守住了。”
柳福儿用力磨牙,道:“不客气,作为回报,再给一百石粮吧。”
梁二哈了声,转脸招呼骑兵,“都挨个给我看一遍,有半死的再补一下。”
柳福儿狠狠的盯着他,大有等个答复的意思。
梁二余光瞄见,便指了被烧成一团团的尸体,道:“把这些都跟着一并处理了。”
“哎,我说话你没听见啊,”梁二阔步过去,似乎忘了正在与柳福儿说话。
柳福儿用力吸了口气,感觉鼻子里一阵温热。
她忙抬起头,默念忍字头上一把刀,憋屈的招呼钱老四和随着梁二一并回来的几个汉子去后山装粮。
谢大安置受伤人员歇息,带着十几个只带着轻伤的人来。
“他们都是种过地的,不如让他们帮着一并选种,”谢大微笑,道:“这样更节省时间。”
柳福儿点头,看了眼他然后的袖子,道:“你没事吧?”
谢大微抬了下胳膊,道:“一点轻伤,不碍事。”
柳福儿笑了下,正要说话,就见梁二从门外走来。
她面色一冷,道:“你先回去歇着,等点清了粮,咱们就启程。”
谢大微微点头,转身出去,途径梁二,他拱手一礼。
梁二道:“没瞧出来,你功夫还不错,学过六艺?”
谢大淡笑,“不过是皮毛,仅能对付些毛贼而已。”
梁二呵呵一笑,提步朝柳福儿走来。
柳福儿才懒得搭理这个无赖,她扭过身往另一边走去。
梁二笑嘻嘻的跟过去,道:“你这人可真是,话说一半,怎么就走了。”
柳福儿道:“跟我说话要付钱,你有钱吗?”
“没有,”梁二一晃脑袋,道:“不过我有粮啊。”
柳福儿侧头,定定看他。
梁二道:“你缺粮,我也缺粮,要不咱两想法一块弄粮?”
柳福儿哈了声,转过脸,理也不理他。
梁二挑眉,心知刚才自己有点过分,便忍了脾气,道:“你看啊,你有脑瓜,我有武力,咱两合起来,还不想弄多少粮就有多少粮?到时候区区一百石,你都看不上眼。”
柳福儿摸摸鼻子,似乎被他说动了,问:“要得了粮,咱们怎么分?”
梁二道:“我九你一。”
柳福儿皱眉。
梁二道:“我人多,还出力,你只动嘴皮子就行。再说咱们做的都大大活,一成,不少了。”
柳福儿点头,道:“好吧,”
梁二大喜,柳福儿道:“不过我的人还在西边等着,他们现在正饿着呢,我得先把粮送过去。”
“这个好办,”梁二转脸喝令道:“所有人都有了,抓紧时间装粮,未末之前必须启程。”
骑兵们很快从四下里赶来。
他们的速度实在比钱老四他们快很多,未时才过一半便已将粮装车。
第二十九章 送佛送到西()
车队浩浩荡荡的出发。
有钱老四领路,大家抄了捷径,赶在天黑之时正好来到山坳。
老常一早派人在坳外瞭望,众人过来时,他已带着妇孺们在坳子口迎接。
钱老四看到老常十分激动。
“辛苦了,”老常拍拍他肩膀,见他身上负伤,不由一惊,“这是……”
“没啥,遇上贼匪,挂了点彩,”钱老四很豪迈。
老常转脸看向后面,几乎所有的人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其中还夹杂这许多面容陌生,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
柳福儿笑着上前道:“他们被贼匪困在矿洞里,梁参军将他们解救出来,如今与我们一处。”
老常反应很快,几乎林琪话音一落,他就转成热情洋溢的模样请众人入内。
转脸他又让王老二赶紧把人和粮车安置下来,再生火做饭。
柳福儿带着梁二、谢大来到半敞开的议事棚子里。
老常命人拿些热水,而后和钱老四进来。
这时钱老四已经将发生的事情与老常说了。
对于谢大,老常的态度明显比开始多了几分真诚与恳切。
谢大态度温文有礼,话里话外都是尊敬和服从。
柳福儿抱着温热的茶碗,微微的笑。
两方可以友好相处,是她所乐见的。
一番寒暄之后,梁二提及借柳福儿一用的意思。
老常一愣,问柳福儿,“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见,”柳福儿道:“不过粮食,我要预支。”
“不行,”梁二立时变脸。
“那就算了,”柳福儿无所谓的喝了口水,道:“反正这些粮也够我们过冬,等到开春,这林子里什么没有?总饿不死我们。”
梁二瞪眼。
柳福儿呲牙。
梁二闭了闭眼,气自己太单纯,竟然被忽悠着把粮给运来,现在用不着了,就被随手丢开。
柳福儿摸摸依然胀痛着的鼻子,歪头看他气得脸色发青,心底这个畅快。
老常见势不妙,连连给柳福儿使眼色。
柳福儿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片刻后,梁二吸了口气,压下蹭蹭上冒的火苗,道:“一百石是吗?”
“我给。”
他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两字,两眼冒绿光的看着柳福儿,大有她要敢说个不字就干一架的模样。
柳福儿拱手,道:“多谢参军信任,柳大万分感激。”
梁二斜她一眼,坦然受礼。
“不过,”柳福儿蹙着眉头道:“我们这里多是老弱病残,我若就这么随你去了,实在是不太放心。”
柳福儿道:“不如参军帮人帮到底,送他们去最后落脚地方,如何?”
“柳大,”梁二暴怒,“你别得寸进尺。”
柳福儿露出怕怕的样子,道:“要不,那粮,参军还是收回去吧。”
她重又落座,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嗞嗞喝水。
梁二咯吱咯吱的咬牙。
柳福儿的本事他也见识了,以一敌十,对骁勇战将来说并不是很难。
可对她这么个杀人都吓得半死,又能轻描淡写的把十来个汉子烧死的,他还第一次见。
而今这附近方圆几百里的粮草,能搜刮的都被他刮净了。
再想弄粮,就得去别处,他就这么点人,只拼拳头怕是不成。
他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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