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例司则是一个筹划国家经济,改变旧法,制定新法的机构。类似宋朝的制置三司条例司。但是条例司本身不具备颁布法令的权力,所有民政方面的法令,必须以令旨加内阁府会联署的形式发布。而涉及军事的法令,则视情况(是否涉及民政),以令旨加大元帅府联署,或令旨加内阁、大元帅府双重联署的形式发布。
譬如设立江都武汉府,并同时撤销凤阳府中都地位的令旨,就因为涉及军事民政,所以就有两府联署并且发布。
从崇祯十九年六月中旬开始,大明的南北二京(或者是南中北三京),就正式变成了东西二都了。
虽然在许多立志恢复的仁人志士们看来,朱大太子改南北二京为东西二都的做法,很有一点要偏安东南的意思。但是被朱大太子召集到武汉府的湖广官员、士绅们,却非常分明的感觉到了一种天威迫近的压力。
从现在开始,大明朝廷可就不是远在两三千里之外,而是直接压在湖广士绅官员头顶上了。
大家伙儿的逍遥日子,恐怕要一去不返了。。。。。。
而在这道令旨正式发布之后,朱大太子就登上了东下的官船。因为武汉已经是江都了,所以再过不久,他还会回到这里。
六月中旬,进入盛夏的武昌府的连着下了几日的暴雨,不仅将暑气冲刷得干干净净,还让这座大明新都之中的人们感到夏日少有的阴凉。
在武昌城西南文昌门的门洞里面,正有几辆马车,一队兵将在躲避暴雨。守着马车的兵将都伸长着脖子,焦急的等带着这突然降下的暴雨过去,好继续走完这最后一程,把刚刚为抚军太子送完行的两位大老爷,安安稳稳的护送到大明西都武汉府城内宅邸去。
只是这暴雨如织,何时方休啊?
而在这个时候,其中一辆特别宽大的马车上,两个已经换上了宽大单薄的道袍的大老爷却正谈得兴起,一点都不着急。
“咱们这位抚军太子,怕是在打着以外治内,以贼治绅的主意吧?南京的这一闹腾,倒是给了他一个台阶。”
说话之人赫然是湖南省的一把手,封疆一方的何腾蛟。在他看来,朱慈烺即便没有力量大举入川,也应该把荆州府西部的夷陵州、归州、宜都县、长阳县、巴东县和兴山县一共两州四县的山区地盘给拿下啊!
怎么能让好几万分田分地,免债免息的流贼盘踞在那里?这是什么意思啊?
“湖南不同湖北,湖北素来安定,早在秦汉之时就入了华夏,而湖南的许多地方到了本朝还是荆蛮之地,怕是不易治理啊!”
回话的是堵胤锡,他现在升了官,是湖北布政使了。
“太子一定有办法的,太子是英明之主,知道要因地制宜,不会在湖广搞一刀切的。”
何腾蛟感慨道。
“唉。。。。。。不管怎么因地制宜,总是要与民争利的。湖广过去才多少田税总额?区区二百多万石而已,将来会有多少?加到一千万石都是客气的!另外就是湖北被李自成均过一次的土地怎么办?照理该返还原主的,可是。。。。。。”
堵胤锡显然不是朱大太子的拥护者——他是能人不假,但他同时也是东林后继、江南士绅和金陵勋门!
他的老师马世奇是东林八君子之一的叶茂才的门生,和周延儒属于一党。在北京被李自成攻破时,他正好在京候选(他丁忧回京时正好遇上周延儒倒霉,所以就没得到授官),后来跟着朱慈烺一起跑路,现在派去广东当了知府,也算能用,但说不上是太子一党。
而堵胤锡的祖上则是跟着朱元璋一起打天下的功臣,世袭的指挥使前程。不过在他祖父一辈因为家产之争(争的其实都是军田)而中落,所以从金陵迁居宜兴。但依旧是士绅,随着堵胤锡读书出仕,家道也逐渐兴旺,现在也是无锡(堵胤锡后来移籍无锡)的大地主了,家里面还有不少亲朋好友,都是苏南一带的士绅。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朱慈烺新政的受害者!
堵胤锡的屁股在哪边,可就是个问题了。
而被后世称为“猪队友”的何腾蛟虽然也和东林亲近,但是他毕竟是贵州人,也不是名门望族出身,和朱慈烺之间不存什么利益冲突。
朱慈烺的手没那么长,他现在正推行的新政能在东南和湖广得到贯彻,就算非常成功了。云贵那边,真是鞭长莫及。。。。。。管不好,也管不起啊!
在万历朝张居正辅政年月里,贵州一省的田税总额仅仅五万零八百零七石。云南好一点,是十四万两千六百九十石。这两个数目不仅说明云贵二省多穷,还说明了大明朝廷在云贵两省的实际控制能力。而两省不到二十万石的田税,即便能够收齐,也不足以维持大明朝廷的流官统治的成本。
也就说,大明在云南、贵州的统治是“亏损”的,而且亏得肯定不少。考虑到云贵二省的实际情况,短期内也不可能扭亏。如果现在是太平盛世,朱大太子也许会往云贵砸钱,加强统治,强行加快云贵的社会进步。
可是现在,朱慈烺哪有余力去折腾云贵?能安安稳稳的维持住大明的统治就很满意了。
所以何腾蛟、马士英这两个云贵大官僚大地主和朱大太子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了,不仅没有冲突,而且还有很大的合作空间——毕竟大明朝廷越稳固,他们在云贵地方上的统治也就越有保障。
看着堵胤锡陷入了沉默,何腾蛟又开口道:“均出去的地,怎能说收就收了?真要这么干,湖广这边几万新军怎么够用?如果再要增兵,粮饷谁来出?湖北的士大夫都被李自成吃干抹净了,出不了钱的,难道让东南的士大夫出这个钱?”
堵胤锡摇头:“说的也是啊。。。。。。一个钱,一个粮,难得易耗,到处都是无底洞,想想也替这位抚军太子为难啊!”
第544章 不好,资本主义来了!()
将会让抚军朱太子为难的事情多着呢,其中最麻烦的还不是钱粮,而是一只洪水猛兽,名叫资本主义!
现在没有人知道这个万恶的东西,其实已经被朱慈烺放出了笼子,就连始作俑者朱慈烺,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哦,对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出现了。广泛存在于东南的南京、扬州、苏州、杭州和松江的丝棉手工工场,以及出现在广东佛山的铁器工场,都可以看成资本主义萌芽出现的标志。
但是这种萌芽在中国发展的十分缓慢,小农经济始终占据主导地位,哪怕朱慈烺在东南的一系列运作,比如开设盐商银行、海商银行;比如开放上海、宁波、泉州、广州、登州五口商埠;比如同荷兰、葡萄牙殖民者交往,推动大明进入大航海时代等等,都没有真正触及困住大明资本主义萌芽的牢笼被士绅特权所统治的小农经济!
道理很简单,当一亿多人口的南明开始走上万恶的资本主义道路以后,对农产品的需求和对农村劳动力的吸纳,都会以极快的速度成长。
也就是说,南明的农业生产的效率必须大幅提高!只有这样才能以较少的劳动力生产出更多的,足以满足手工业(工业)生产和城市人口的农产品。
而且一旦南明社会进入邪恶的资本主义初级阶段,人口还将会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保持较快增长!
现在是一亿几千万,而将来很有可能是两亿、三亿,乃至更多!
要为那么多人口提供足以果腹的食品,同时还要为庞大的工场手工业体系提供足够的原材料。南明的农业就必须进入资本主义阶段!
即便南明在朱慈烺的领导下,可以在海外获得一些盛产的稻米的殖民地,也必须用资本主义的办法去开发,去开办资本主义农场,才能为国内市场提供足够的初级产品。
要不然尽是一些生产效率低下的封建采邑,能指望它们产出多少大米?而且去水真腊(湄公河平原)或暹罗的土地上开拓,是需要大量资本投入和高水平的经营管理的。封建领主哪儿有那么多的资本?他们哪儿会管理海外农场?
当封建主靠得是砍人的手艺高,又不是靠经营农业上台的,让他们去办农场能行?
所以要把南洋的富饶土地变成大明的粮仓,还是需要许多大明的农业资本家去南洋办农场才行啊!
可大明本土如果没有大量的资本主义农场,南洋的农业资本家又从哪儿来?
根据后世历史学家们的研究,大明的第一批农业资本家就出现在崇祯十九年的湖北汉阳、荆州、承天、德安四府。
而他们的出现,其实是李自成和朱慈烺合力促成的!
李自成对荆州、承天、德安和汉阳四府的进攻,以及在荆州、承天、德安,汉阳四府推行的均田,还有之前在襄阳、陨阳二府执行的圈地授田,都惨重打击,甚至可以说是摧毁了士绅阶级在这几府乡村的统治。
当崇祯十九年的盛夏到来的时候,湖北大部分地区已经没有士绅地主的存在了。
当然了,李自成只是摧毁了支持明朝的士绅阶级在湖北农村的统治,他并没有把资本主义这只猛虎从牢笼中放出来,而是换了一只更加坚固的牢笼就是翻身圈地的大顺老营兵!
只要假以时日,他们就会成长为军事贵族,代替原来的士绅阶级,成为小农经济的坚决捍卫者!
可是朱慈烺和他的克难新军,又让李自成的“牢笼”来不及成型,就全面瓦解了。
不过朱慈烺并不打算恢复旧有的秩序,所以在他离开武昌返回南京之前,推出了一个“赎买式土改”的湖北善后方案。
这个方案的细则,在朱慈烺离开武昌前的几日,就制定完毕,并且在朱慈烺离开的次日,张贴在了武昌城各处城门口立起来的告示栏上。
出乎朱慈烺本人的预料,这个“赎买式土改方案”,将会把资本主义这个吃人的怪物,带到湖北富饶的乡村。而这只怪物一旦在湖北乡村站稳脚跟,很快就会凭借自身的高效率席卷东南农村资本主义就要来了!
汉阳门外的码头终于有了点人气,并不是有多少粮船沿着长江、汉水而来了,而是大批的兵船从下游的小武昌开来了,密密麻麻的停泊在汉阳门码头外的江面上。
这些战船寄托了许多流亡武昌的士绅奸商们的希望,所以每天清晨,汉阳门一打开,就会有许多难民一样的士绅奸商涌出来看他们要看看船队是不是已经出征?只有打下了襄阳府和荆州府的西部,他们这些土豪劣绅在湖北的统治,才有可能恢复啊!
不过在今天早上,从汉阳门内出来的姚大桥和叶家鑫,却看到让他们诧异的一幕。
并没有多少人拥挤在汉阳门码头上去向值守的兵士问东问西,大家都拥在汉阳门外新近竖立起来的告示牌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不时还有人放声大哭。
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太子爷不打算出兵收复荆襄之地了?
姚大桥和叶家鑫都是一怔,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快步走到了告示栏外围。
这边人山人海的,挤是挤不进去的。不过这难不倒姚大桥,他交游广泛,很快就找到一个蹲在路边流眼泪的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正是上回拎着菜刀要去“劈李自成”的德安举人彭子勤。
他比去年冬天的时候又苗条了不少,脸色灰灰的,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从去年冬天到现在,流亡武昌的这些湖北士绅奸商,大多在吃“救济粥”活命。如果手头还有点资产的,像姚大桥这样的,日子还能过。
而彭子勤几乎是捏着两个拳头逃出来的,啥都没有,一大家子只能喝粥了,全都饿得两眼放绿光了。饿得实在没办法时,他都想着要卖掉两个小老婆了,但是到最后还是下不了狠心,只好一家人一块儿挨饿!
不过混到了这种即将饿死的地步,彭大举人和聚集在武昌城内的大部分举人、秀才,依旧不肯接受朱慈烺开出的“武昌薄田置换方案”彭大举人手里还有三四千亩德安农田的田契啊!要是能拿回来,他还是个大地主怎么肯放手?
所以彭子勤和一票有点头脸的湖北士绅,这些日子都在和朱慈烺耍无赖,一会儿去孔庙哭,一会儿去太庙(武汉现在是江都了,当然有太庙)哭,一会儿又在武昌行宫外面哭。
哭来哭去,还真把“土地置换方案”给哭没了,给换成了粮食补偿方案。根据土地的肥瘦,一亩补粮两石到四石,而且还要在荆州、襄阳、德安三府收复后,分五年兑付。当然了,这些粮食也不是大明朝廷拿出来的,而是分到土地的湖北农民出农民多出一点,地主少拿一点,分到官田、军田、隐田的农民也要一样出粮赎买!
彭子勤家有三千四五百亩土地,大部分是旱地(他是德安的,那边的土地在湖广算差的),但是拿到七千石白米的补偿还是没有问题的。即便分五年兑付,一年也有一千多石可以拿。比起之前的“土地置换方案”倒是多了一些。可是九成的身家还是折腾没了与此同时,彭子勤的举人功名依旧会失去,户籍也会被迁移到武昌,而且他和他的儿子、妻子,终身不得在德安府置业。
所以他心里面难过,就在告示栏外围哭了起来。不过当他将朱慈烺给出的补偿方案告诉姚大桥后,这位奸商却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这可是发财的机会啊!”
第545章 果然是无商不奸啊!()
他疯了?
一定是疯了!
又疯了一个。。。。。。
姚大桥的狂喜,换来的是几道同情的目光。
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大家看着他的员外打扮就知道这是一个奸商。奸商一般都把土地寄在德高望重的士绅名下逃税,所以他们是没有田契的。
没有田契,就不能得到补偿!
而且得到补偿的士绅一律要放弃功名,落籍武汉,而且不得在原籍置业,在原籍的房产、店铺,也一律要放弃!
这就意味奸商们在地方上的保护伞也没有了,没有了保护伞,他们放出去的高利贷自然也收不回。
损失之大,足以让不少家底有限的奸商倾家荡产。。。。。。发疯都是轻的,想不开去跳长江的估计也不会少!
叶家鑫看着姚大桥的样子也害怕——这位可是他在武昌的衣食父母啊,可别真的发疯了。。。。。。于是赶紧拖着他就往汉阳门里面去,想着把他拉过去让嫂夫人们好好安慰一下。
姚大桥被他那么一拖,也只能踉踉跄跄跟着走。叶家鑫一个大富农,浑身都是力气啊,姚奸商虽然胖,可那是虚胖,怎么挣得脱?
两人到了汉阳门内,姚大桥才找到机会把胳膊抽出来,一边揉一边埋怨:“干什么呢?你急什么呢?告示还没看见呢。。。。。。这可是发财的机会!”
“发财?”叶家鑫欲哭无泪,“发什么财?全都没了。。。。。。”
他的土地都是寄存在别人名下的,手里没有田契,也就没得补偿。
姚大桥拍了拍胸脯,“有我呢!我还有本钱。。。。。。你跟我来,咱找个吃酒的馆子,哥哥我高兴,咱们一边喝一边说!”
叶家鑫看着不像是疯了,就只能跟着他找了个小酒馆,随便要了点酒菜,就开始边喝边说了。
“你回去后就收拾一下,咱们一块儿出发,就跟着太子爷的军船走!”
叶家鑫问:“跟着军船干什么?”
“收米啊!我这些日子又搞了几条五百料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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