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镛慕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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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镛慕侠传- 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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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更多消息传来。死守北仓的直隶提督马玉昆,见大势已去,决意撤退;而固守北仓的直隶总督裕禄,见大势已去,自刎于阵前。

    这一切,却都在韩金镛的意料之中。

    “聂将军本决意与我们一道联合抗敌,奈何朝廷态度左右摇摆,是战是和难以揣摩。聂将军纵然勇猛,却难左右朝野的意见。他之死,彰显了他舍生取义的态度,更是无奈之举。师父,师伯,你们要知道,为将者当战死疆场,马革裹尸还,这本是最大的荣光。”韩金镛见张占魁、李存义有些痛心疾首,对他们说道,“对聂将军而言,他之死,反而是最希望达到的归宿!”

    张占魁和李存义纵然同意韩金镛的说法,对聂士成之死,仍旧是无尽的唏嘘。

    且说,是时,当韩金镛、张占魁和李存义送别了程三牛和张占彪回山,当他们以言语安抚了红灯照的“掌门”林黑儿,苦寻刘十九的踪迹而不得之后,最终决定返回卫南洼的乡野,与韩金镛之父母,张汝霖父女会和。

    三人三骑行走乡间,只看到乡野里饿殍遍地、民不聊生。纵然是师徒三人兜里仍旧装着些许银两,这些银钱却又去何处购得粮食,赈济灾民?

    韩金镛已然心有戚戚然,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行至卫南洼,行至临时安顿韩金镛父母、张汝霖父女的宅子,师徒三人更是心中一震。

    只见,这以泥坯垒砌的房子,大门口斑驳的门板上,已然挂上了引魂幡,贴上了白纸,上书“恕报不周”四字。

    韩金镛见此场景,心中更是大恸。他翻身下马,疾步走进院落,却发现院落里停着三口棺材,盖板已经上好钉严。

    乃父韩长恩、乃母韩王氏、张汝霖听闻门口聒噪,兀自从屋里踱出。

    见了韩金镛,兀自是脸上一阵阵悲戚。

    “这……这……这是何人……”韩金镛见了父母、见了张汝霖,心中涌起一股更浓重的伤怀。

    “金镛啊……这……这……”张汝霖一边说起此事,一边泪如雨下,此老夫,以袖掩面,说道,“这是你那没过门的媳妇……我的闺女……张海萍……”

    听了此话,韩金镛双膝跪倒,悲伤之情再难自已,几乎就要昏厥。

    “那……那这另外两口材里,又是何人?”韩金镛颤抖着,手指棺材,问道。

    “杜大、杜二,为了护着海萍,也被歹人杀了……”韩王氏流泪说道。

    “我去和洋人拼命……”韩金镛血泪两行,扭头就要往外走。

    “不是……不是……”乃父韩长恩,却一把拽住了韩金镛的胳膊,说道,“不是洋人害的他们!”

    “那是何人?”韩金镛问道。

    “十里八村,人各有志,有人见洋人联军势大,卖国投了洋人。那伙子卖国之人,他们知道是你在领导义和拳,就想要加害于我们。一伙子人群起而攻之,周斌义老先生力战毙敌,却终究以寡敌众。杜大、杜二兄弟二人死战,却难以保海萍之周全。海萍一死,周先生无颜面对我、无颜面对你韩金镛,决意远走,重涉江湖,去干他保镖的营生。临走之前,却差人打好了这三口棺材,收敛尸体,只待你归来……”张汝霖也哭了,他颤抖着,用袖口蘸了蘸脸上的泪水,只说道,“海萍临走前说了,不管民间那头七、二七的规矩,非要等你回来了,才能下葬。如果你也战死,就合葬一处。如果你没死,那……那就在墓碑上,给她个……给她个名分……”

    “哎呀……”韩金镛听了这话,高喊一声,浑身的血液却都向头脑涌来,悬悬就要昏倒,总是连日来征战,听多了人情冷暖,见惯了世态炎凉,才能苦力支撑,他问道,“我的爹啊,我的娘啊,我的张员外啊,是谁害了他们?我去给他们报仇!”

    “盛名之下难免树敌,谁知道是谁仇视与你!”韩王氏说道,“周先生力战毙敌,却已经把他们赶尽杀绝!”

    “这……这……这……”韩金镛没想到,自己抗击洋人,竟然引火上身,殃及了张海萍,一时间万念俱灰,却又何处去寻那朝思暮想的姑娘。霎时间,他竟然生出了遁世的念头。

    “金镛,剧变就在面前,你还要好自为之!”张占魁见韩金镛如是,有意规劝。

    “我本要抗敌御外辱,奈何洋人内外勾结伤我家人!”韩金镛跪倒在父母、张汝霖和张占魁、李存义面前,说道,“终究是孩儿我经师不到学艺不精,不懂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终究是孩儿的阅历尚浅,终究是孩儿的照顾不周!”

    说罢这话,韩金镛朝着众人,咣咣咣的磕起了响头。

    “韩金镛,你待怎讲!”为师最懂徒,见韩金镛如是,张占魁脸色严肃,只望着韩金镛,问道,“你动了什么心思?”

    “我……我……”韩金镛龃龉,说道,“天津卫之大,再无我韩金镛容身之所!徒儿我只愿远走他乡,再学惊人之技。”

    “孩子啊,父母在不远游,那你爹娘怎么办?”李存义问。

    韩金镛泪流两行,再无赘言,只朝着李存义和张占魁的方向,不住的磕头。

    他行礼颇繁,一时间众人难以规劝。

    却哪知,韩金镛突然间起身,发足狂奔,竟无人追的上。

    自此一别,韩金镛多年未归天津卫。

    此后,世上再无韩金镛。

    (第六章终)

第309章 似曾相识() 
宣统四年,一个不曾出现的纪年。这一年的2月,宣统皇帝正式下了退位诏书。存在了两千一百三十二年的帝制,正式宣告结束。取而代之的,是孙逸仙在金陵就任了大总统,掀开了近现代民主的开端。

    统治阶层的更迭、政体的改变,虽说给朝野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在天津卫,在中国人最早接触洋人新鲜玩意儿的地方,在满大街都是“西洋景”的东、南、西、北四条通衢大道上,人们做买做卖的营生,并没有发生变化。

    实际上,就在十来年之前,这东、南、西、北四条大道,还是天津卫城的四面城墙。但八个国家的洋人攻入天津卫后,正式接管了这座拱卫京畿的城市,首先就是要打破其固有的孤立的态势,于是,洋大人们挥舞着皮鞭,驱赶着后脑勺挂着长长发辫的劳工,用火药炸、用铁锤砸、用镐头撬,拆去了这四面城墙,并在城墙的原址,用大石头做路基、小沙石填缝隙、用黄土垫道,用重石夯实,这就铺就了东、南、西、北四条大道。

    大道已经成为天津卫最繁华的地方。但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儿、大姑娘小媳妇,还是习惯以东、南、西、北门的方式,称呼着曾经的地名。

    南门外,有片地方,俗称“三不管”。人聚得多了,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有好人,就也有坏人。

    这一日,刚刚是人们脱去了冬衣,开始感受春天和煦暖风的好光景,路上行来一人,却已经袒胸露怀,露出了一巴掌宽的护心毛。

    这人甩着胳膊,趿拉着一双布鞋,光脚没穿袜子,脚后跟好厚的渍泥,他仰着脑袋走路,用眼角看人,一摇三晃,下巴上、脖子上满是胡茬。他走路不看人,躲也不躲,不仅不躲,还挑人往人家身上撞,撞的都是花枝招展、急于感受春意的年轻的姑娘。

    这样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路上的行人对他避之不及。可大伙儿越是避之不及,他越是趋之若鹜。

    好鞋不踩臭狗屎,众人都避开他走。他以为大伙儿是怕了,感觉自己是个“人物字号”,咧开嘴,露出满口的黄牙,他嘿嘿的笑了。

    肆无忌惮的站在原地,笑了半晌,他这才把自己敞着的单衣系好。

    身旁有个卖甑糕的小摊贩。他走过去,连价也没问,抓了一把吃食,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多少钱?”吃过东西,他胡乱抹了抹嘴角,向这做小生意的外乡人问道。

    “大爷,不要钱!”这小生意人当然知道自己遇到了地痞,这面子,真若提钱,不但没有钱,怕是还要吃两个耳光,到头来自讨没趣,于是识趣的赔了个笑脸,说道,“别人若吃,得拿钱买,您老,白吃!”

    “他娘的,小子你还挺机灵!”这人哈哈笑了笑,眼角早已经看到,有个身穿洋服的男人,从对面走来。

    这人不再理睬小贩,扭头便走,正与这穿洋服的人撞了个满怀。

    穿洋服的人,浑身干净利索,被这腌臜的汉子一撞,心里老大的不愿意,随口就喊了出来:“我说,你走路看着点儿啊!”

    “你他妈的,你后脑勺张眼睛了?”这人反咬一口。

    “我……”穿洋服的人被这么一问,突然间哑口无言,头脑不过电,只回答道,“我后脑勺没长眼!”

    “对啊,你后脑勺没长眼,我后脑勺也没长啊!”这腌臜汉子说道,“你他娘的不讲道理!你向我走来,我背对着你,是我该避让你,还是该你避让我呢?”

    “你……你强词夺理……”论吵架,论说脏话,这穿洋服的人,想必是受过高等教育,甚至是喝过洋墨水,显然不是这腌臜汉子的对手。

    “他娘的,撞的我生疼,我不怪罪你也就罢了,你还敢怪罪我?”腌臜汉子“咳”一声,从嗓子眼勾出了一口黏痰,这就要向这身穿洋服的男人身上吐。

    身穿洋服这人,知道自己这是遇上了不讲理的地痞流氓,焉还敢讲道理。他微微一笑,身子往旁边一闪,这就躲开,继续往前走自己的路。

    “我呸!”腌臜的汉子把一口黏痰吐在地上,恶狠狠的瞪了渐渐远去的那人一眼,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也就是老子今天心情好,要不然,我他妈揍你!”

    待那身穿洋装的人已经走远,这腌臜汉子慢慢溜达到墙边,手往袖口里一褪,一个精致的牛皮钱包就势滑了出来。这腌臜的汉子是个贼!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要发生。

    这腌臜的汉子,每天都要到南门外走上一遭。走一遭,一天的营生就有了。

    生意好时,能弄十几块钱,他不仅吃香的喝辣的,还能逛窑子,和相好的那窑姐儿逍遥一宿。生意不好时,也就弄几毛钱,可锯动就有末,十几块钱有十几块钱的花销,几毛钱有几毛钱的活法,饥一顿饱一顿,总归是饿不死。

    这腌臜汉子见没人注意自己,斜眼往钱包里一看,少说有十来块。一桌好菜、半斤好酒的吃喝又有了,心中跟长了草、开了花一般,脸上绷不住,笑容更加肆意。

    却没留意,身后,已经站了个人。

    这人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把这腌臜的汉子吓得跳了起来。

    “谁啊,干嘛?”来不及把刚刚得手,偷来的钱包掖进裤兜,他一边回头一边问。

    “我,你说干嘛?”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刚刚被偷的那个穿洋服的。

    “他娘的,撞了老子,不怪罪你也就是了,赶紧滚!”自己刚刚投来的钱包还攥在手里,这腌臜汉子顾不得理亏,只说道,“别让老子揍你!”

    “东西换给我,我自然走,要不然,我叫巡捕!”这穿洋服的人,有理有据说道,“我的钱包还在你手里攥着,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么?”

    “他娘的!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我还说,这是我的呢!”这腌臜的汉子伸手格挡,顺手把钱包放入裤兜,斜眼一副浑不吝的劲头,说道。

    “错不了,你一撞我,我就感觉不自在了,走了两步,往怀里一摸,就发现钱包丢了。”这穿洋服的人不卑不亢、不喜不怒的说道,“我以为是跟你一撞,掉地上了,走到跟前刚好看到,这钱包从你袖口里溜了出来,怎么,你还想抵赖么?”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这腌臜之人被人戳穿了全部把戏,一时间恼羞成怒,他右手往怀里一揣,再往外一拽,顷刻之间,已经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尖刀出来。

    “哎哟……”穿洋服的人即便占理,终究是个读书人,他见了这小攮子,瞬间知道碰到了不要命的,扭头便要跑。

    这腌臜之人恼羞成怒,心里只想着教训他一顿,又怎会让他跑了。穿洋服的在前面跑,这腌臜之人在后面追,一时间,这捉贼人赃俱获的局面,竟然又成了一场闹剧。

    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儿,都是明眼人。看热闹的人看得出,这腌臜之人,可不是个高明的贼,顶多是个蟊贼。高明的贼,都有同伙,得手之后,迅速就会把赃物转移,即便本主随即就发现自己被盗,再抓住偷盗之人,却寻不得赃物,无凭无据,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但这腌臜的蟊贼,却人赃俱获,现在败露了行藏,只能抽出兵刃,以死相搏。

    “我呸……”身旁挺远的地方,有个惨然的老者,原本是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晒太阳,见这腌臜蟊贼实在是猖狂,“吸溜”抽了抽鼻子,把一坨灰澄澄的鼻涕吸到了嘴里,然后用舌头团成个圆球,顺口吐出。距离总在三四丈开外,那腌臜的蟊贼还举着尖刀,追着失主跑,但掺杂着口水、鼻涕,这个圆球精确的打在了蟊贼的脸上。

    “哎哟……”被这口黏痰击中面门,蟊贼站住了身形,不自主的摸了摸脸,一摸一抹,自己手心湿漉漉、黏糊糊,再一看,还带着干鼻涕,蟊贼心里已然知道,今天自己算栽了。

    此刻,恼羞成怒,这蟊贼动了邪念,起了杀心。

    “你们他妈的,谁在管闲事儿?”蟊贼站住身子,擦干净脸上的黏痰,原地转了几圈儿,打量着身边儿的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身边行路的百姓,兀自只是往外躲,生怕一时一刻之间,这混不吝不怕死的地痞蟊贼找上自己,摊上无妄之灾。

    却只有坐在大石头上晒太阳的老人,没有挪窝。

    众人扭向观瞧,只见这老者身上衣服破旧不堪,脸上风尘仆仆,俨然是被携带着黄沙的春风吹了半天,但这老人的辫子依旧编的整齐,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丝丝缕缕编扎的十分结实。这老人原本是双手扶着膝盖,双脚着地,坐在石头上的,这阵索性翘起了二郎腿,一只手扶着膝盖,另一只手摆弄着鞋帮。他一边试图把自己趿拉的鞋创号,一边歪着脑袋,瞧着这腌臜的蟊贼。

    “世道真是变了,过去道儿上有贼,身形败露被人逮住了,非得挨一顿死打,而且打死他也不能吭声。不吭声,这贼是个充军发配的罪过,吭声,这贼就是明火执仗,就是个死罪。”这老人说道,“怎么,现如今都人赃俱获了,你还敢持械伤人,没有王法了?反了你了?”

    “嘿嘿!我说,老头儿,老不死的。朝代早就变幻了,你这辫子还没剪么?”这腌臜的贼听了老者这训话,嘿嘿笑了笑,反问道,“你还口口声声讲王法?皇上老小子他都自身难保了,大清都亡了!识相的,滚蛋,回家赶紧把辫子剪了;不识相,爷爷我今天扎死一个也是扎,扎死两个也是……”

    这腌臜的蟊贼话还没说完,一口黏痰已经再次袭来,速度之快,远超刚才那一坨。

    他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这坨口水,再次落在他的脸上。

    “老不死的,我看你说活腻歪了!”这腌臜的蟊贼话说至此,顾不得擦去脸上的秽物,攥紧小刀就向老人的脖子扎去。

    “兔崽子,反了你了!”老人微睁二目,瞪了这腌臜之人一眼,屁股没离开石头,双脚却已经踏在地面上,他一手前、一手后,等待着蟊贼近身。

    “哎哟……”瞧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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