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几句之后,鞠义便转向法正问道:“小子,你姓法,又是扶风出身,可是法高卿的族人。”
“将军认得家祖?”法正肃然起敬。
“我在凉州待了些年月,一直听说玄德先生的大名,只是当时年少顽劣,都是跟一些盗马贼和游侠儿厮混,哪里有脸面去叨扰,只是神交,神交而已。”鞠义熟络地拍着法正的肩膀。
五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车队缓缓进城,这些车辆与寻常的货车不同,轮毂极宽还裹着铁皮,走在石板路面上都发出刺耳的声音,再加上高大异常的车身、高大异常的驮马,几乎将车身笼罩在内的厚实苫布,一看就是装着极为沉重且贵重的货物。
究竟是什么新式武器,值得如此郑重其事?
不光是徐庶等人好奇,诸葛亮在看了这些车辆之后,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将军都亲自来了,车内应该是那东西?”诸葛亮问道。
“就是那个,大的小的都有。”鞠义答道。
“区区荆州,覆手可破,需要这么多?”诸葛亮继续问道。
“是不需要,但荆州这边有水有船有敌人,是绝佳的试验场。”鞠义摇了摇头,低声解释起来,“这是某家专门向陛下提议的,为的是日后在江东的时候用,早做准备还是好。”
诸葛亮这才点点头,眉头也舒展开来,“将军深谋远虑,晚辈深感钦佩。”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仿佛打哑谜一般,听得其余三人是云里雾里,心中更加好奇,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车里究竟装着什么宝贝,值得从邺城千里迢迢地运来,面对地域千里、带甲十几万、且有坚城作为依仗的荆州,都被诸葛亮认为是大材小用了。
“去了军营再说。”鞠义注意到三位年轻人的表情,便止住了话头,迈步向占据了半座城的军营走去。
“将军一路辛苦,何不由晚辈做东,请将军用两杯水酒?”诸葛亮连忙扬声问道,
“士卒是否安置妥当,货物是否宛然入库,有无专人看守,这些都没有亲眼看过就想喝酒?就能安心喝酒?”鞠义骤然停步,转头看着诸葛亮等人,方才的温和表情已经不翼而飞,“孔明,军国大事,一丝一毫、一时一刻都不要懈怠。”
扔下这句话,鞠义再不回头,径直前行而去,诸葛亮等人满面羞惭,也不多说,连忙跟随上前。
他们却看不到,鞠义昂首阔步,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
“老子被读书人训了半辈子,现在才有机会训读书人,真他娘的舒坦。”
第866章 撤军与追击()
随着新野城极有可能失陷的紧急军情传入刘磐耳中,他就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可能在宛城地区对抗关羽,对胜利不报有奢望,撤军便成了第一要务,当天夜里,宛城城东的荆州军大营便趁着夜色掩护,开始了撤退行动。
经历了两天惊心动魄的城池攻防,以及两三天的僵持之后,宛城之战,最终以朝廷与张绣一方获得了胜利。
在劳师远征无功而返,形势极端不利,全军人心惶惶,随时可能一溃千里的险境下,刘磐表现出了一名少壮派武将应该有的勇气和骨气,没有率先逃跑,而是亲自坐镇中军,将自己的核心嫡系放在最后撤离的位置,借以掩护全军。
主将摆出决然赴死的姿态,荆州军上下也为之精神一振,严格遵循之前紧急商议确定的后撤顺序,全军不慌不乱,向南撤离而去。
由于在宛城东南部布置下了大量斥候,关羽在后半夜寅时就得知了敌军有向南逃窜的举动,当时至少还有三成荆州军士卒滞留在大营之中,然而,经过短暂的权衡利弊,关羽还是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等到天亮了再说。
三更半夜,把熟睡中的将士们唤醒,让他们穿戴齐整,拿起兵器,列好阵型去攻击敌军,即使对于关羽麾下的精锐士卒来说,这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搞不好还会让士卒们误以为己方遭遇了突袭,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反正敌军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不急这一时半会。
拂晓时分,宛城方面也察觉到了城外的异动,庞德亲率一千名骑兵出城试探,却发现荆州军城南大营也已经人去楼空,连忙追击而去,同时派人回去禀报颜良。
与此同时,关羽军大营也已经开始埋锅造饭,直到这时候,将士们才知道敌军已经连夜奔逃,自己用完早饭之后便要追上前去,将其一举歼灭,个个都是精神振奋,手脚更加麻利了。
半柱香后,第一批追击部队已经整装完毕,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大营,这些将士们都是身经百战,对追杀败退之敌极有心得,一柄丈二长枪、一把二尺短刀、一面小臂盾、一张角弓、两袋共一百支箭,一袋水、一小铁壶烈酒、二十斤炒熟的杂粮面,这些必备品一样不落,井井有条地挂在每一个人的肩头和腰间。
为了减轻负重,他们穿的都是仅能有效覆盖躯干的半身板甲,钢盔也被舍弃,换上了视线更好也更轻便的宽檐毡帽。
亲眼旁观了整个过程,又目送着这些将士离开自己的视线,高顺一贯古井无波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叹和钦佩的神情,这名以精锐步卒“陷阵营”而闻名中原,令曹操都称赞不已的练兵强人第一次对关羽有了心悦诚服的感觉。
高顺觉得,他所目睹的一切,陷阵营将士也差不多能做到,但他几年时间下来殚精竭虑,朝夕操练不辍,也不过是训练出了千余名这种水平的精兵,关羽却能一下子拉出几千人,而且这还是第一批,他们走出军营没多久,第二批士卒就已经在军需官那里排起了队,看架势也是同样的套路。
有提十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桓公也。
有提七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吴起也。
有提三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武子也。
曾几何时,看到孙武以三万人天下无敌的话语,高顺还觉得这是尉缭子的溢美之词,但与关羽共同作战的这一两个月里,他真切地感觉到,这种程度,或许真的不是不可企及。
“云长,久违了!”
“好久不见!”
荆州军撤围而去,颜良等人自然不用再在城中守卫,当即快马出城,来到关羽营中,这二人相识已有十几年,多次并肩作战,感情相当深厚,如今久别重逢,更是喜悦异常,欢笑连连。
“这位是张绣张佑维,这位是贾诩贾文和。”颜良向关羽介绍起与他共同出城拜会的两名宛城首脑。
“久仰久仰。”面对张绣这个小年轻,关羽只是敷衍地点头打了个招呼,他更多的注意力则是放在贾诩身上,“阁下就是贾文和?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绣本就顶着附逆罪臣的名声,如今归降朝廷,又被关羽和颜良及时赶来相救,对于关羽略显轻慢的举动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在面对高顺的时候,他的脸色就有些尴尬了。
毕竟当年在长安城下那一场血战,张绣与高顺有过面对面的交手,险些死在对方的长枪之下,而高顺在内的并州狼骑也险些被凉州军四大校尉彻底绞杀,最终凉州人得了长安,并州军突围而去,双方都可以接受,但近五天的浴血奋战,数千人的性命,这种深仇大恨,可不是说抹就抹得干净的。
“当年各为其主,如今各司其职,不要再生出事端就好。”高顺同样冷着脸,勉强抱拳还礼,扔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让张绣尴尬之余也感觉轻松了不少。
寒暄过后,颜良便询问起关羽的安排,得知关羽要出动一万人的追击部队尾随南下,其余部队押运物资粮草尾随其后,颜良便有些担心了。
“荆州军人数众多,单是一万人衔尾追击未必能留下多少,即使加上我的五千骑兵,也只能一层一层地剥皮。”颜良分析道:“之前说夏侯渊与曹仁在攻打新野,也不知攻下来没有。”
“他二人兵力有限,刘磐若是一心要走,未必能拦得住。”关羽倒是无所谓,“能削弱多少算多少,这些荆州军战力有限,便是逃回了襄阳,也对我们没太大影响。”
“二位将军,末将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张绣有些不好意思,“末将麾下皆是凉州边军出身,精于骑射突击之术,如蒙将军不弃,愿同往追击逃亡之敌,取刘磐首级献于将军。”
“为国效力是好事,张将军现在就可以回城整点人马出战了。”关羽当即应允。
“只是末将军中战马多已老朽,羸弱不堪,不知颜将军能否暂借两千匹战马于我,战后必将如数奉还。”向初次见面、并且看上去不太待见自己的人提出请求,张绣只觉得整张脸火辣辣的。
但他别无选择。
宛城的弟兄们迫切需要功劳,但军中战马确实是不堪上阵了,张绣心中早已做出决定,只要关羽和颜良应允,他可以把获得的一半功劳拿出来与这二人平分。
“哦?”关羽看看颜良,见对方微微点头,便也点了点头,“那就如张将军所说,暂借两千战马,你二人也别在此耽搁了,回城交接战马,然后出战吧。”
第867章 麻利点()
白马义从久在北疆,战马配备与胡人极为相似,近些年来有了自己的战马基地之后更是财大气粗,颜良奔袭南阳这支部队都是一人两匹战马,另外还有一匹因为性格而不能上阵打仗,但体格丝毫不逊色于同类的驮马,奢侈得一塌糊涂。
从关羽大营到宛城,短短十里的路程,颜良与张绣便商量好了借马的事,除了对方一开始请求的两千匹战马的份额,还另外许了一千,把张绣感激得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到这时候,张绣才真正领会了叔父临死前反复叮嘱自己的话——一定要洗刷罪名,重归朝廷。
身后站着一个强大有力的朝廷,有数千万民众作为后盾,做任何事都有底气,就连打仗都比别人惬意许多。
倘若自己还是浑浑噩噩,蜗居在宛城给刘表当看门狗,一年年地看着弟兄们老去,部队战力越来越衰弱,唯一的结局就是像野狗一样死去。
死了都是孤魂野鬼啊。
抱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张绣一个,当宛城中的凉州士卒们得知颜良愿意借战马让他们立功的时候,顿时就沸腾了,纷纷喊着要出战,张绣自然不能让他们都去,当即定下标准,只有年轻力壮的、在回归朝廷治下后仍然愿意从军征战的才能得到这个机会。
短短半个时辰,三千名额就被填满了,没有被选中的将士们却不肯罢休,张绣无奈之下,又命他们各自返回军营,挑选出一些不那么衰老的战马出来,众将士一声欢呼,便各自散去准备了。
此时颜良麾下的骑兵部队已经出动了大半,张绣担心自己去得晚了连汤都喝不到,心中颇为焦躁,但颜良却不慌不忙,又跟他约定了几项条款:
尽量迫降,不得杀俘,不得劫掠民众,不得杀良冒功。
“当今天子自己就是带兵出身,对军纪看得很重,以上几条,尤其是不得滥杀、不得扰民杀良,更是铁律,谁敢触犯,不但本人要处死,朝廷还会一层层地向上追责,张将军好不容易才重归朝廷,可不要因为这种事情葬送了前途,也害了这数千将士。”颜良正色说道,
“多谢将军提点,末将必会严令全军。”张绣连忙抱拳答谢,眉眼之间杀气十足,“若是有人胆敢趁机作恶,坏了陛下和朝廷的名声,不用旁人动手,末将看见一个就斩一个!”
张绣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当即前往城外,对三千名正在给借来的战马套缰上鞍的将士们传达起来。
“钱,老子这里多的是,等到战后全部散给弟兄们,保证让你们每一个人都能活得像个人样,但是,谁敢触犯之前说的那几条,就是拿几千名弟兄和你们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当回事!”张绣大声说道:语气极为严厉,“各部都尉、军侯、百人将、什长、伍长都把眼睛擦亮,遇见这样做的便直接斩了,如有视而不见、包庇纵容的,别怪老子杀你们全家。”
凉州人本就散漫成性,漠视法令,边军更是如此,这些人前些年无法无天,着实是做了不少恶事,军纪相当糟糕,但这几年寄人篱下的日子让他们收敛了许多,如今又见到了重新抬头做人的机会,本就憋着一股气要好好表现,此时听张绣说得杀气腾腾,更是不再犹豫,齐声应诺,喊得是气势如虹。
“将军放心,有我盯着,这帮崽子们不敢胡来。”张先大大咧咧地说道,然后翻身上马,招呼着自己临时整编出的一千将士出发了。
半晌之后,第二个千人队也整装待发了。
“我等先行一步,将军统领后军,有没有人违反军规,自然一眼可见。”雷叙拱拱手,带着人马绝尘而去。
两名心腹都表态了,张绣便也稍稍安下了心,转头向开始列队的第三个千人队大声喊道:“手脚麻利点,你们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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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脚麻利点,别磨蹭!”
襄阳城,蔡府,大门口。
张允按剑而立,满脸都是轻松之色,无数士卒不断从他身边经过,将一个个仍在奋力挣扎的蔡氏族人捆绑着拖了出来。
在张允面前不远处,蔡瑁披头散发,满脸尘土,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若不是已经被五花大绑,身侧还有几名士卒奋力将其按住,只怕蔡瑁光是用嘴,都能在张允身上撕下几块肉来。
“张允,老夫自问待你不薄,为何今日你要带兵围攻我蔡家?”蔡瑁嘶声问道。
“蔡公往日待我有恩,这点不假,但如今末将执行的是公务,就顾不得私情了,还望蔡公海涵。”张允随手抱拳,口中说着海涵海涵,脸上却丝毫没有愧疚之色。
“公务,谁下的命令?”蔡瑁怒极反笑,“你们这些贼子,打着使君的旗号谋害忠臣,就没有想过之后如何收场吗?我家家姊可是夫人!”
当初蔡瑁的二姐嫁给了刘表,还生了个儿子,并且用枕边风挑拨离间,渐渐将长公子刘琦排挤出了荆州的决策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以后荆州之主的位置很有可能是刘表与蔡夫人所生的公子刘琮,对待蔡家也是以巴结和退让为主,很少有跟蔡家对抗的。
正因如此,蔡瑁觉得自己优势很大,只有他坑别人害别人的份,别人想要害他,还得掂量掂量能否承担起蔡夫人的怒火。
此时此刻,蔡瑁更是认定张允是跟蒯越等人合谋,瞒着刘表来对付自己,他虽然狼狈,心中却并不是特别惶恐,当即出言恫吓,希望镇住张允再做打算。
然而,下一刻,另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使蔡瑁顿时通体生寒。
“你家姊妹是使君夫人,我家父亲却是使君,如何收场,就不劳蔡公操心了。”随着话语声,一名锦袍贵公子缓步来到蔡瑁面前,此人年近三十,面如冠玉,相貌酷肖刘表,正是长公子刘琦。
见到刘琦出现在自己面前,蔡瑁骤然害怕了起来,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刘琦便继续朗声说道:“大敌当前,蔡公不思与众同僚齐心协力,反而处心积虑,想要谋害我荆州重臣,此等行径,与谋反无异,今有使君手谕:擒获蔡瑁,斩立决!”
蔡瑁瞬间像是触了电一般,疯狂地想要起身,被死死压在地上还挣扎着抬起头来,“你,你们——”
“家父早已获悉了你的阴谋,却不知军中还有何人与你同谋,所以命我前去子昭军中对质并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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