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潜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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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潜伏-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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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还称阁下,但毫不客气!

    处于劣势的人基本等同地沟里的老鼠,外人看来不值得怜悯!要想上位就得舍弃尊严、不择手段,时刻向世界展示撞到不周山的霸气,不达目誓不罢休!从社会最底层一步步爬起来的佐佐木石根,永远奉行这样的信条!

    此刻,见郑元龙不得不坐下,老辣的他颇为自己的诡计得逞而自傲,笑嘻嘻地示意鸠山寿行和小泉次郎落座,然后慢条斯理地道:

    “郑先生,海军扣押了高桥康成先生走私来的棉花和钢铁,我已经下令放行,作为你送给重庆方面的礼物。只要保证鸠山君顺利抵达,平安返回即可,期间他在重庆发生任何危险,与你无关。”

    用棉花和钢铁买通进重庆的路,老狐狸真豁上了血本!已经加入日本国籍,并且在东北赫赫有名的郑元龙居然可以自由出入重庆,听起来荒诞其实一点不奇怪。

    熟知情报史的沈春丽清楚,战争永远不是二元论,绝对不会是非黑即白,中外古今无论哪场战争,都有灰色地带,一部分人可以借用特殊身份、特殊渠道,在双方之间穿梭,贩卖情报、游说利益集团、甚至为停战传递价码。

    高桥洋子在旅顺是曾说,郑元龙在日本与大量中国留学生有来往,而国民党的文官武将,不少都有留日背景,甚至有一些比向日葵还亲日,即使现在战事正酣,也不影响他们的倾向。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郑元龙只要利用过去的渊源,与高层来往一点不困难。但他敢不忌讳日本鬼子,公开帮忙进口战略物质,还是令沈春丽吃惊,不由得想起稚气未脱的高桥洋子。她爸爸高桥康成居然在这个时候向中国输入棉花和钢铁?等于提着脑袋得罪日寇,这一家子到底什么来头?

    棉花钢铁都属战略物质,而且中日现在无不急需!高桥康成被日军扣押,绝对可以枪毙,佐佐木石根以此为条件要挟,切中要害。然而郑元龙冷漠地坐着,一声不吭,仿佛没听见。佐佐木石根也不动怒,继续娓娓道来:

    “进重庆容易,有大批棉花和钢铁作为礼物,加上你的英美朋友不但财大气粗,而且有飞机,享受免检待遇,我一点不担心。但出重庆难,我为鸠山君选择了陆路,经汉中走西安,令弟郑元虎是负责西北防务的战区副参谋长,所以请郑先生帮忙!”

    郑氏家族早已公开与郑元龙决裂,并且宣布人人可诛杀这个不孝子孙,郑元龙还敢去找亲弟弟?岂不等于送上门?没有人敢提疑问,佐佐木石根既然抛出计划,自然有他的理由。

    等了半天不见佐佐木石根继续,郑元龙站起来,虎视眈眈扫视了大家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佐佐木石根脸上,切金断玉般嘶声道:

    “阁下,也请您记住我的条件!鸠山君平安到达重庆后,我岳父必须乘坐美国游轮艾薇号离开上海,他自有秘密方式通知我。鸠山君到达西安后,我夫人必须恢复自由,她也有秘密方式知会我。”

    与魔鬼打交道,居然针锋相对绝不肯屈居下风,这不叫尊严简直叫疯狂,听见郑元龙的条件沈春丽差点失声惊呼。岳父犯下大罪被海军扣押,妻子也受连累,可以说他此刻是佐佐木石根砧板上的鱼肉,本该任由宰割,还敢叫板?

    佐佐木石根刚想张嘴,郑元龙冷冷地道:

    “飞机今天中午起飞,经贵阳去重庆。阁下,明人不做暗事!如果你满足不了我的条件,我劝你最好把鸠山君留在家里。”

    一字一顿,毫不含糊!仿佛在生意场上一般,完全不在乎此地逼人的杀机。佐佐木石根和鸠山寿行对望一眼,还没等准备好说辞,郑元龙已经昂首挺胸,大踏步离去!留下一个逐渐缩小但挺拔如劲松的背影,小泉次郎赶紧小步追上去。

    趁热打铁,沈春丽决定试探一下郑元龙的实力,小声道:

    “先生,真按照他的条件,先释放高桥康成?”

    一番斗智斗勇已经耗尽了佐佐木石根的体力,他疲倦地后仰身体,沉默了一会儿才苦笑一声:

    “我耍手段威胁他,他当然也可以威胁我。此人是个君子,言出必践,最好还是听他的。否则你们进得了重庆,但绝对出不来。能得到这样的结果,我们应该庆幸!”

    能使敌人敬佩的人才是旷世大英雄,难道郑元龙真的有此能耐?沈春丽不大敢相信,一脸神往地望着门口,心里发狠,总有机会好好鉴别一下此人。

    “春丽,我累了,拜托你与鸠山君,马上研究重庆之行的细节,临行之前交给我。记住,不能忽略一丝一毫。”

    去重庆已经是板子上钉钉的事,再无更改的可能。好在佐佐木石根倾尽心血安排,不会太凶险。沈春丽一点也不轻松,马上又开始琢磨文韵,负责国民党三军战略规划的高官,果真随他们顺利抵达上海,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朝最坏的方面发展,丝毫没有办法。如果能通知黄宝就好了,让他上报高层,一切都迎刃而解,遗憾的是,现在她已经不可能离开,佐佐木石根的老规矩,凡行动,知道方案的人必须等行动结束才可以自由。通知黄宝,听起来都觉得可笑。

    更令她揪心的是,如果党组织开始营救司马俊和被监视的上海地下党怎么办?作为内应到时候她远在重庆,一点忙也帮不上!正苦恼,吉永贞子慌慌张张进来,响亮地报告:

    “将军,刘平平住处附近有陌生人异常活动!”

    是黄宝的人?还是党组织的人?营救行动开始啦?沈春丽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第二十五章 箭在弦上() 
应该不会是党组织派来的人!通过黄宝发出的消息,并没有饱含刘平平,上级即使想营救她也不知道地址。除非司马俊还准备了第二渠道。最大的可能是黄宝的人,沈春丽紧张地判断。

    因为疲倦,已经昏昏入睡的佐佐木石根豁然在轮椅上坐直,动作剧烈把盖在身上的毯子都弄掉了,目光比刀锋还冷厉,声音低沉:

    “能确定来人的身份吗?”

    作为老上海,吉永贞子号称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巷子,熟悉人们是所有风俗习惯,传说她曾经为了工作,还在百乐门大舞台当了好长一段时间舞女。

    研究所毕竟打着学术幌子,里面公开上班的人无论来自哪国,都有高深的教育背景,即使从外表也能看出。但来上海后风貌为之一变,上上下下对这个风尘女军官充满了好奇,其中不乏登徒子似的调侃,也不乏伪君子的鄙夷,当然也有人垂涎三尺。

    沈春丽却深深感到,这个女人居然能在西村佳彦去东北时代理其职务,后来被佐佐木石根调去长春后直接负责张志平,可见不一般。表面上看她为人低眉顺眼,实质上像蛇一般能忍,恐怕与佐佐木石根是同类,吃人不吐骨头,从司马俊被摧残的身体就可以推断。

    “报告将军,陌生人有两类,其一好像白俄黑帮,因为贩毒,他们跟黑龙会有利益冲突,近期好像愈演愈烈。其二是中国人,但来历暂时无法判断,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都非本地人。”

    “严密监视!告诉黑龙会,眼下不得与白俄有冲突。”佐佐木石根不假思索地下令,末了又笑了笑,关心起叛徒张志平来,“张志平的精神状态怎样?与特派员街头的日子已到,还没有见到信号吗?”

    吉永贞子先回答一声是,然后才评价张志平:

    “消沉了一些日子,现在好些,不过他提出想见见刘平平。”

    “哦,”佐佐木石根长长地嘘口气,看起来张志平的心理变化没有超出他想象,因此不免得意,嘴角挂着笑容漫不经心地道,“满足他的要求,去安排吧。”

    天已经大亮!

    与鸠山寿行商量完行动方案后,佐佐木石根还要暗授机宜,尤其是交代重庆的联络人以及危急时刻的脱身方案。这属于高度机密,沈春丽当然无缘参与,她获准上楼稍微休息。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过不用猜也知道,为了保证行动成功,佐佐木石根一定会动用长期潜伏在国民党内部的庞大谍报系统。沈春丽研究情报时长长叹息,中国为什么不堪一击?抛开其他方面不说,仅就情报而言,战争没开始,中国已经连裤衩都输掉啦。

    毫不夸张地说,在世界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国家像日本这样,建立过包罗万象、朝野齐心投入的情报系统;也没有一个民族像大和民族这样,情报观念几乎根深蒂固于全体成员的血脉。

    战争这种异常的体验就好像显微镜,它把日本人的精神生活、文化和传统等放大,并清楚地展现在人们的眼前。为了战争,几乎哪里有人,那里就飘过日本的谍影。

    用闪电战震惊了世界的德国人,在日本人的攻势前也瞪大了眼睛。德国陆军参谋部里,一个专门关注亚洲战场的高级军官向戈林元帅报告说:只要发动入侵的时机一到,日本人对进军目标和行动步骤的了解,比德军在挪威战役时做得还要高明。

    为了防止在侵华战争和太平洋战争期间腹背受敌,日本还在维也纳、索非亚、伊斯坦布尔、安卡拉、日内瓦和苏黎世建立了情报站,以密切关注俄国人的动向。

    军队能战、政府能战、平民能战、侨民能战、团体能战、个人能战,医生、渔夫、僧人、艺伎、美容师、苦力、小业主、外交官。。。。。。各行各业能战,几近放在了旷世寂寥的撒哈拉大沙漠里也能战。垃圾箱里能抓出情报,在太平洋上的鱼里可吃出情报味来。。。。。。

    事已至此,沈春丽现在已经不担心重庆之行,既然佐佐木石根肯花血本,动用潜伏在国民党核心阶层的谍报网,她基本确定自己和鸠山寿行没有生命危险。再说,她真正揪心的是党组织即将展开的营救工作,如今只能一走了之。

    她太累了,浑身酸痛,可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刘平平住处出现的外地人会不会是党组织派来的?如果是,那么意味着营救司马俊和上海地下党的行动即将开始。

    可自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不得不远飞重庆,完全无法提供帮助。上次见黄宝时太谨慎,应该多透露点消息,唉,现在后悔也晚啦。

    她眼巴巴盯着天花板,感觉无助感觉疲倦感觉想哭,司马俊的命运会怎样?他还能坚持多久?

    迷迷糊糊之中,佐佐木石根的护士敲门,沈春丽下楼后才发现,鸠山寿行已经准备停当,而佐佐木石根不知去向。

    “沈小姐,出发吧,我们这次可是轻装上阵,连箱子都没有。衣服吗?到重庆再买吧。”

    深入龙潭虎穴,居然不能携带武器!沈春丽莞尔一笑,脑海中不期然出现那两把大口径手枪。带两支枪去重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容易引火烧身。但执行任务不带武器,这还是头一回,感觉空落落的,特别不习惯。没有武器,令她严重缺乏自信。

    重庆,到底是个什么景象?

    别看佐佐木石根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风平浪静不过是虚张声势!研究所即使在东北时,依靠关东军也没经历如此大的场面。如今在上海草创之初,立足未稳居然谋划前所未有的行动,去重庆捞人!实实在在是赌博,松井义雄、渡边贤二、鸠山寿行、沈春丽,所有精英倾巢而出,未来的结局到底会怎样?

    能否顺利把文韵弄到手?

    躲在小楼里的佐佐木石根却紧张的不得了,整日整夜失眠。

    大鱼都游走了,轮到小虾米活跃。吉永贞子临时代替松井义雄主持研究所日常工作,对她来说并不难,但忙得要死。好在张志平现在收敛了许多,无形之中让她省心。

    仅凭想象,谋划了一次可笑的逃跑,倍感屈辱的张志平当起缩头乌龟,每天买菜做饭煲汤,白天尽心尽力伺候吉永贞子。然而一到晚上,酒醉之后他仿佛魔鬼上身,把卧室变成刑讯室,兴高采烈地折腾吉永贞子。

    得到佐佐木石根允许,吉永贞子马上开始安排。

    第二天,吉永贞子照旧早早上班,临别时突然道:

    “等会儿我派人开车接你,今天可以见刘平平。”

    蠢货张志平居然以为自己近几天表现好,或者征服了这个女特务,所以才得以会见刘平平,当下还有点小得意,追到门口奖励吉永贞子一个深情款款的拥抱。

    上午十点,一身上海小开打扮的小泉次郎亲自驾车来接张志平。也许因为小泉太年轻,也许因为小泉笑眯眯的、胸无城府的神态,也许因为即将到来的会面,反正张志平挺高兴,颇有些急不可耐。

    汽车离住所越来越远,意味着离刘平平越来越近,渐渐地,张志平感到压力,脸色也带点死人相。刚开始他光顾憧憬见面时怎样抒发自己的相思,怎样用如簧之舌打动刘平平,以后找机会去欧洲,过神仙眷侣的日子。

    现在他开始担心,刘平平质问时该怎样回答?不必再打肿脸充胖子提党,单单作为一个男人,当叛徒出卖的第一个人就是妻子,太他妈的不够爷们。

    呜呼!予之及于死者,不知其几矣!诋大酋当死;骂逆贼当死;与贵酋处二十日,争曲直,屡当死;去京口,挟匕首以备不测,几自刭死;经北舰十余里,为巡船所物色,几从鱼腹死;

    真州逐之城门外,几彷徨死;如扬州,过瓜洲扬子桥,竟使遇哨,无不死;扬州城下,进退不由,殆例送死;坐桂公塘土围中,骑数千过其门,几落贼手死;贾家庄几为巡徼所陵迫死;

    夜趋高邮,迷失道,几陷死;质明,避哨竹林中,逻者数十骑,几无所逃死;至高邮,制府檄下,几以捕系死;行城子河,出入乱尸中,舟与哨相后先,几邂逅死;至海陵,如高沙,常恐无辜死;

    道海安、如皋,凡三百里,北与寇往来其间,无日而非可死;至通州,几以不纳死;以小舟涉鲸波出,无可奈何,而死固付之度外矣。呜呼!死生,昼夜事也。死而死矣,而境界危恶,层见错出,非人世所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小泉次郎通过后视镜,好奇地打量这个叛徒,琢磨他心里想什么?其实谁都无法想象,此刻张志平居然默诵文天祥的《指南录后序》,他痴心妄想,希望通过这样沉痛的语气,打动刘平平,即使不能破镜重圆,至少求得谅解。

    会面地点是一家中档饭店,张志平下车后就看见刘平平孤零零坐在窗前,呆呆的望着大街,像一尊雕像。

    紧张、胆怯。此时张志平手心全是汗,不由自主地望望车里,笑嘻嘻的小泉正把玩一把手枪。

第二十六章 最后的疯狂() 
打扮像个小开、神情更像个小开,一副不谙世事的小泉次郎根本没有下车,自得其乐地在车里擦枪。已成惊弓之鸟的张志平不大相信,左右张望仍旧没发现周围有特务。但他一点没轻松,松井义雄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恐怖了,那张狰狞如野兽的脸,恐怕会成为他今生不灭的记忆,死了也难以忘怀。

    服务生早早推开大门迎接,一声招呼立刻吸引了刘平平的注意,隔着饭店大门,她与张志平四目相对,张志平无数次设想过夫妻重逢时的景象,他的亲爱的平平现在如何?

    或许已经被日寇摧残得不成模样,容颜尽改。四肢伤残、躯体遭受重创,并非悲观,也并非不敢对日寇抱有幻想,而是他宁愿这样。面对一个死去活来的残疾之人,作为一个出卖妻子的丈夫,或许可以忘掉自己的耻辱,更有勇气奉献自己的柔情,对方也更容易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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