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自姚元之开始,太平公主又举荐了数人,只要是她举荐的,李旦皆准了,反而太子一人默默坐着,一句话都插不上。
张昌宗都不用看就能猜到站在太子一边的朝臣们会有什么表情和想法,但是,除了蛋疼,他还什么都不能干,他那岳母大人如今正在兴头上,他无论说什么,大概都要打几分折扣,且耐着性子等一等。
第491章 试探()
“新安郡主命人收敛了安乐的尸骸?”
太子东宫,李隆基自然也收到了线报,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复杂,刘幽求、钟绍京皆在东宫,自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刘幽求有些意动:“殿下,此事或有可为之处,涨一涨殿下于朝中之望。”
眼下李隆基虽为太子,但于权势上却不如太平公主盛,五个宰相里,只太平公主举荐的就有两位,虽说太子这里也有钟绍京和刘幽求支持,但是,比起太平公主举荐的两人,刘幽求和钟绍京官声、名望皆不及。
只是,李隆基竟然制止了他:“此事便当做不知吧。”
刘幽求、钟绍京愕然,钟绍京道:“殿下,即便镇国公主势大,然此事可做文章之处也多。”
李隆基还是摇头,道:“若是新安表姐的话,这是她会做的事情,本来就是小事,不必小题大做,徒惹姑母不快。”
刘幽求立即拱手道:“可是,殿下心中念着姑侄之情,长公主那边可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京中,知长公主者众,知太子者少。”
李隆基闻言,顿了一下,脸孔一板:“幽求,过了!”
刘幽求立即请罪:“是臣失言,只是,朝中情势如此,望殿下三思。”
李隆基还板着脸,眼睛转向刘幽求,道:“姑母与孤一同起事,诛杀韦后一党,于国有功,又扶持我入东宫,于我有恩,姑母未曾失义于孤,孤何能负义于姑母?忘恩负义,非君子可为也!幽求,你可明白了?”
刘幽求一凛,立即拜服:“喏,臣知错。”
李隆基道:“不止如此,还有些事,你们不知,前些年,孤与父皇皆被幽禁于宫中,度日艰难,便连区区宫女也可诬告父皇,逼得孤全家尽皆陷于险地,有赖姑母多为转圜,也有赖新安予宫婢钱财替我们疏通,日子才好过了许多。姑母与新安虽从未说过,然细究起来,于我们父子却是有恩的。”
原来内中还有这些内情。如此,为了太子的名声着想,有些事确实不可做,也不能先做,不仁才能不义,否则,岂不是自己败坏自己?
刘幽求以为自己懂了,立即躬身行礼道:“殿下仁义,臣佩服。”
李隆基摆摆手,脸色终于缓和了些,道:“罢了,不说这些,来人,上歌舞,开宴。”
现在的朝上,不是太子东宫的人,就是公主府的人,李隆基这边不想在薛崇秀替安乐收敛尸骸的事情上做文章,不欲生事,朝中自是再无人多说什么,太平公主见状,虽然还是生气,但气恼倒是消了些,只是,看见薛崇秀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就是。
薛崇秀倒是沉得住气,她娘恼她也不急,只把闺女往母亲跟前一放,撺掇闺女去卖萌帮她讨好老娘,总算哄得太平公主喜笑颜开,放过这事儿,不过,少不得念叨她两句:“也是现在朝政未稳,为娘还能说得上话,不然,看参奏你的疏奏会不会淹没御史台。”
薛崇秀挑眉微笑:“这不是有母亲吗?”
太平公主白她一眼,又不想理她了。薛崇秀又是一笑,总算想起解释这回事儿,道:“女儿不过是想试试东宫的心思,并无他意,让母亲生气是女儿的不是,请母亲责罚。”
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太平公主的坐榻前,正儿八经的请罪。太平公主一愣,心下倒是明白薛崇秀的用心了:“你担心东宫”
担心什么,太平公主没有明说,但母女俩都知道意思。薛崇秀点点头,顺手从拿给女儿的点心碟子里拿过一块,道:“母亲门下,投者众多,然而,母亲这里多了,东宫岂不是就少了?母亲,饼子就这么大,你吃了一大口,旁人如何还能多吃?东宫乃是国之储君,岂会甘休?”
太平公主默然,静默片刻之后,方才道:“让我儿费心了,此事我心里有数,放心就是。”
薛崇秀道:“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六郎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也是担心母亲的,母亲以公主之尊位列朝堂,不少千古未有,却也是鲜有耳闻,母亲还须三思而慎行。”
太平公主点点头:“我知道了,不用你操心。”
母女俩儿在这里说话,外头张昌宗与薛崇胤喝着小酒,一边欣赏乐舞,一边聊天,张昌宗问道:“怎么不见二郎?”
薛崇胤道:“二郎如今乃是大功臣,哪里还能有闲暇留在府中,自是外出应酬去了,左右不在东宫,就在外头何人府上用席吧。”
张昌宗拧起眉头来,又问:“亲事如何说?可定下了?”
薛崇胤道:“这事母亲做主,轮不到他多嘴,已经下聘放定,钦天监的人选的黄道吉日在冬至之后。”
张昌宗再度点头,完了扭头看薛崇胤:“二郎宴请者众,难道你就没人宴请?”
薛崇胤神情平淡:“有啊,身为镇国公主的儿子,我在京中还是有几分颜面的,只是,要饮宴在家更自在,又何须勉强自己出去应酬?还不如你我二人喝上几杯小酒来的舒坦。”
张昌宗大笑表示赞同,两人碰碰杯,又喝了一杯,喝完了,张昌宗才道:“看阿胤你心里还能稳得住,我就放心了,这府里,总要有个能稳得住的人,不过,二郎那里,还是留心一下吧,莫要过了。”
薛崇胤冲他笑笑,点头:“放心,那是我亲弟弟,我这做哥哥的总不能还不如你这个做姐夫的上心吧?”
也是!
张昌宗笑着又跟他碰了一次杯,薛崇胤呲溜一口小酒,看看张昌宗,问道:“说来,令师的孝期应该快结束了吧?”
张昌宗算了算,道:“还有两个月,怎么?”
薛崇胤朝他挤眉弄眼,笑问:“你看到我儿子,就没什么想法?”
张昌宗茫然,一个小屁孩儿,要他有什么想法?
薛崇胤嫌弃的看他一眼,道:“往日看着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却这么笨?”
“说啥呢!不知本将军自幼便是神童吗?”
张昌宗不乐意了。薛崇胤白他一眼,道:“儿子啊!你跟我妹妹成亲这么多年,连续守孝守了六年,眼看着宝宁都七岁了,你俩就没打算生个儿子?无有嫡子,你的血脉香火将来谁来继承?张六郎,我告诉你,在你没跟我妹妹有嫡子之前,你可不能弄出个庶子来,不然,是兄弟也得揍你一顿!”
张昌宗觉得做人还需要实事求是,提醒他:“你打不过我!”
薛崇胤:“”
那表情,逗得张昌宗一乐,乐完了诚实的道:“还有,你觉得以你妹妹的彪悍,我要是弄出庶子来,她会怎么对付我?你以为你妹妹吃素的?”
薛崇胤一想也是,他妹妹那辣手,啧啧,虽然是亲妹妹,但是,妹夫也是他发小,看发小这么惨,幸灾乐祸之余,也不免有些同情他,拍拍他肩膀:“妹婿辛苦了!”
张昌宗冲他龇牙一笑:“放心,我会转告你妹妹我老婆你的意思的!”
薛崇胤:“”
他到底是脑子进了多少水,才想着要履行所谓的舅兄的责任的?他就应该自扫门前雪就行,管张昌宗和他妹妹的闲事他一定是脑子进水太多了!
第492章 姚崇进京()
薛崇简薛二郎最近很是春风得意!
当日政变,作为李隆基的死党,他也参与了的,与李隆基一起成功策反部分禁军后,听闻韦太后设局围杀张昌宗,还担心了一下,催促李隆基尽快赶过去,可是,赶过去发现所谓的围杀已经被张昌宗神勇的翻盘,他就怂了,果断藏了,张昌宗当时着急出宫,也就没注意到他,事后知道他也参与了,并且很怂的没敢出现在自己面前,张昌宗的感想是十分复杂的。
然而,孩子大了,各有各的想法了,也不能强迫,只能喊薛崇胤盯着些,别弄出大的乱子来就成。镇国公主府现在的威势,看似鼎盛,枝繁叶茂,然其实根基浅薄,但是,这种话是无法跟岳母大人说的,估计她老人家现在也不乐意听,跟薛崇简是就更没法说了,那小子现在正志得意满呢,也就薛崇胤还有几分理智。
两人喝了好些酒,一不小心还把薛崇胤给喝醉了,张昌宗酒量马马虎虎,也喝了个半醉,回去马都骑不成,还是蹭老婆的车,就这样,还被闺女嫌弃了一把,说耶耶臭臭的。
居然敢嫌老爹臭?这是胆子大敢造反了,张昌宗哪里还会放过她,当即抱过来,故意用胡须去扎她,扎得闺女又笑又叫的求饶。
父女俩儿玩闹一会儿,回到家,张昌宗去洗澡,宝宁跟着她的侍女下去,回自己的小院去休息,张昌宗洗澡出来,顺口问道:“闺女去睡了?”
“这么晚了,自是去了,过来坐下,我给你擦头发。”
薛崇秀说得很自然,张昌宗每次听到都有种微妙的蛋疼感,作为大唐伪土著的一员,他也是要蓄发的,实在忍不住吐槽:“这种对白,感觉发生在两个女人之间更合适,可是蛋疼的是,我俩儿是一男一女啊!”
“噗嗤”
薛崇秀直接被逗笑了,还笑得干布巾都快拿不住了,笑了好一会儿,才眼角含笑的问:“是不是很遗憾以后不能说头发长见识短了?”
张昌宗求生欲很强,当下便毫不犹豫的摇头:“绝对没有!我是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坚定支持者,男女平等,人人有责。”
“去!”
薛崇秀笑着嗔了一句,张昌宗笑嘻嘻的坐过去,一把搂住老婆,腻歪道:“为夫之心,天地可鉴啊!”
薛崇秀笑看他一眼,只说了一句“别乱动”,然后便细心地帮他擦头发。张昌宗就喜欢看她笑的样子,她性情素来沉静,在外面,虽不是冷若冰霜,笑得却也少,很多时候笑容都淡淡地,也就跟张昌宗在一块儿的时候,笑得又甜又温柔,说话也是轻轻柔柔地,很是温柔迷人,反正张昌宗就被迷得不要不要的。
两口子坐着闲聊,天气还热,张昌宗衣裳襟口大开,露出光裸结实的胸膛,一腿屈着,一腿伸直,脚趾头还嘚瑟的动来动去,很是悠闲,想起今日丈母娘发的那一通大火,问老婆:“你在防备那谁?”
薛崇秀坐在一边烹茶,回道:“难道你信任?”
张昌宗摇摇头,道:“不要做得太过,有些事心知肚明就行,过了反而不美。”
“放心,我有分寸。”
之后,薛崇秀果然没再做什么试探的事情,只静静地在后面执掌事务。
过不了几天,外调入京做宰相的姚元之终于到京,他近一些,水路通畅,到得更快,宋璟还没到,还在路上。
太平公主举荐的姚元之,按理来说,姚元之进京后,是应该去拜见太平公主的。太平公主提前跟张昌宗打好了招呼,要他到时来坐陪,张昌宗答应了。
临出门前,薛崇秀递给张昌宗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一看就是长安城里的宅子,张昌宗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薛崇秀道:“长安大,居不易,姚相公两袖清风,想来会需要宅邸。”
张昌宗眼珠一转,明白了,不过,他还是道:“我感觉这东西用不上。”
薛崇秀笑了一下,道:“试试再说,或有不同呢?”
“行吧,听老婆的。”
张昌宗揣着纸条就走了,到得镇国公主府,姚元之还没到,张昌宗进去先向太平公主行礼,然后,自己坐在一旁煮茶,候着姚元之来,也没等多大一会儿,张昌宗熬煮的茶汤刚煮开可饮用,门房便通报姚元之来了。
在仆人的引领下,不一会儿,姚元之便进来,年近花甲,鬓角生灰,一身布衣,身材清瘦,精神矍铄,进来行礼一丝不苟:“下臣姚元之拜见镇国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远远地坐在上首,她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可算是老妇人行列的人,面前自是不用像年轻妇人们一样垂上一道竹帘,只是坐的稍远些,坐在下面的人,即便是视力1。5,她的面容也是看不真切的,只能遥遥的感觉到她的华贵雍容。
太平公主遥遥地一把手,道:“姚相公免礼,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进京,可安置妥当了?”
姚元之立即恭声道:“劳殿下动问,大致安置妥了,但也因此耽搁了时间,否则,早该一到京城就来拜见殿下才是。”
“无妨。姚相这些年皆不在长安,此次入京为官,是该好好安顿家人才是。”
寒暄两句,太平公主才向姚元之介绍张昌宗——
姚元之是认识张昌宗的,甚至,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往年姚元之名字还叫姚崇的时候,张昌宗经常在宫里读书,厮混时光,姚元之深受则天女皇赏识,自是经常见到他的。
可以说是眼看着张昌宗从一个蒙童,长成了翩翩少年,知道他自幼便有的神童名声,知道他年少时被称作莲花郎的风姿,多年不见,曾经的美少年,现在已经是威名远扬的青年将军。
姚元之起身行礼:“多年不见,张郎风采更胜往昔,北疆一战,振我大唐声威,令周边四夷再不敢擅动,如此威势,便是老夫远在外州荒僻之地也有听闻,遗憾一直未曾有缘再见,今日再见,倒忍不住要向张郎道一声迟来的贺。张郎大胜得归,老夫与有荣焉。”
老头儿一把年纪了,竟还有一腔热血。
张昌宗笑着扶起他,看在年纪上也不好受他大礼,仗着力气拉起人来,笑道:“姚相公过誉了,昌宗年少,如何敢受相公之礼?快快请起,我们一起叙话便是,请坐。”
第493章 劝谏()
姚元之历仕则天女皇、中宗两朝,也不是陌生人,更不是第一次进京,自是少了许多麻烦,与张昌宗见礼后,各自归座。
太平公主并非不通世事之人,她爹是高宗,她娘是女皇,受最好的皇家教育出来的,若她愿意,与人相谈的时候,不需如何作态,只需稍微和气些,便不会让人有冷落之感,再加上还有张昌宗坐在一旁,更不会让场面冷场。
从生理年龄上来说,姚元之觉得他是看着张昌宗长大的,换到张昌宗这个伪神童的角度看,他何尝不是看着未来的一代名相成长起来的呢?
张昌宗的师父上官婉儿侍奉女皇御前,张昌宗又讨女皇喜欢,常在御前厮混,这些在女皇朝被提拔成长起来的大臣,他几乎眼看着他们从菜鸟慢慢长成能臣的,讲真,这些大臣们,除了去世的狄相公,如姚元之等,在他面前还真装不了逼,大家谁还不知道谁啊!
不过,张昌宗待姚元之倒真是亲切和蔼,不为别的,就为他还有几分良心,在神龙政变之后,结局已定的情况下,愿意为年老的则天女皇求情,不失仁义的君子之风,劝中宗善待退位的女皇,甚至为此,当天就被贬斥出京也不曾有半句后悔的话。
可见这人是真有操守的,不是那等见利忘义或是满嘴堂皇之言的伪君子,相比起那所谓的五王,张昌宗更待见姚元之。
张昌宗这几年的脾气,没以前年少时那么顽皮了,前些年,还愿意带着京城里的少年子弟们玩一下,自从被夺情起复归京,他便深居简出,鲜少出来交际了,难得遇到一个待见的,自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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