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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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 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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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有才应是,出帐去告诉刘介,东海王问道:“怎么又想起他了?”

    “我想问问他的‘心照不宣’是什么。”

    “既然是心照不宣,当然是不能说了。”

    “他必须得说。”离出征只剩多半天,韩孺子一定要将放粮之事圆满解决。(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旧规难改() 
东海王将户部侍郎刘择芹的奏章仔细看了一遍,没瞧出门道,“陛下怀疑他与洛阳富商勾结,给予他们太多好处?”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韩孺子说不出那种感觉,让东海王等人先退下,他要单独接见户部侍郎。

    刘择芹受命主持每日的朝会,倒是尽职尽责,随传随倒,手里捧着一摞文书,那是朝会的详细记录,能让缺席的皇帝身临其境。

    韩孺子随手翻了几页,没有细看,“刘侍郎,朕有句话问你,希望你能有话直说。”

    “陛下请问,臣万万不敢有所隐瞒。”刘择芹恭恭敬敬地站在皇帝面前。

    韩孺子沉吟片刻,“奏章朕已经看过了,有什么需要朕做的吗?”

    刘择芹抬头看了一眼皇帝,面露惊讶,马上垂头,“臣考虑不周,必有遗漏之处,请陛下暂缓一两个时辰,臣这就去修改,只是……请陛下略指一二……”

    刘择芹还以为皇帝对他的奏章不满意。

    韩孺子摇头,“刘侍郎误解了,奏章没问题,朕觉得有些事情可能不好写在奏章里,你可以直接对朕说。”

    刘择芹更惊讶了,“没有,洛阳官私放粮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一切尽在奏章之中,臣不敢有半点隐瞒。”

    刘择芹是那种真正的朝廷大臣,韩孺子看着他,就像是隔着一堵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没有目光交流,彼此都在对着空气说话。

    “如此甚好。”韩孺子微笑,表示满意,心里却明白,自己的问话方式不对,只能一无所获。

    他接着又召见了国子监博士瞿子晰。

    瞿子晰兼任河南郡御史,非常认真,已经去城外跑了一圈,正好也要见皇帝报告一下情况。

    “真是难得,洛阳官吏和商户向来以老奸巨滑闻名,我还以为他们这次又要上瞒下欺,结果却冤枉了他们,我在城外看到,放粮井然有序,粮棚绵延十几里,都有专人看管。流民先登记籍贯,凭条领粮,凑够五十人以上,选任一名甲头,给付足够的粮食和官府凭证,准许他们返回原籍。”

    瞿子晰对洛阳官民的表现很满意,“陛下亲临,的确事半功倍。”

    看过刘择芹的奏章,瞿子晰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些补偿不多,洛阳商户这回真是令人刮目相看。臣要为之前的言辞道歉,那时臣以为洛阳乃贪滑之地,让陛下有了先入之见。”

    “有劳瞿先生在洛阳多待几日,善始善终。”

    “义不容辞。”

    韩孺子从瞿子晰这里也没有得到帮助,可他还是不死心,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又与东海王商量,“把你学过的帝王之术多想想。”

    “那算是什么帝王之术?不过是一些猜测人心的雕虫小计。”东海王又不承认了,但还是拿起奏章,重新看了一遍,良久方道:“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用来查找破绽。”

    “说来听听。”

    “就是惯例。”

    “惯例?”韩孺子不是很喜欢惯例,很多时候,惯例就是他与大臣之间的那堵墙。

    “对,忘了是谁对我说过,实在找不出大臣所提建议中的破绽,就问他惯例如何,当初这么做总得有个理由,看看这个理由还存不存在、剩下多少,或许能找出一点线索。”

    韩孺子茅塞顿开,“没错,起码得弄清当初为什么要对关东商户征以重税并限制入关次数,应该问谁?刘择芹肯定会推脱说他不了解。”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陛下本应留在京城,整个朝廷都在身边,有什么疑惑就问宰相,宰相就算自己不清楚,也得推荐一位知情者,这是他的职责。如今陛下是在洛阳,身边没有多少人,尤其是宰相不在,该问谁?”

    韩孺子身边有顾问,十名读书人随传随到,可他们的强项是引经据典,拟旨重赏有功的南、北军将士,以及斥责杨奉,他们很快就能做好,字字有力、句句用典,足以令受赏者感激不尽、令犯错者惭愧不已,可是说到洛阳商户的事情,谁也不记得当初的规定。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否则的话,国史里肯定会记载。”一名读书人推测。

    十名顾问退下,东海王又出了一个主意,“读书人不行,陛下应该找那些熟悉文书的老吏。”

    韩孺子还真想起来一位,将中司监刘介叫进来,问道:“京城的奏章副本每天都是谁放在桌上的?”

    “是我。”刘介回道。

    “谁交给你的?”

    “中书省官员。”

    “在京城也是这个顺序?”

    “对,中书省整理文书,再由宫里的某人转交给皇帝,通常是中司监,陛下也可以指任他人。”

    “刘公做这件事就很好,把随行的中书省官员叫来。”

    人很快就到了,“微臣中书舍人赵若素拜见陛下。”这是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颇有几分未老先衰的样子,一看就是久做文案之人。

    中书舍人没资格参加朝会,韩孺子对赵若素只有模糊的印象,他总是混在一大堆随从当中,离皇帝很近,中间却隔着重重障碍,若不是皇帝召见,他永远也没机会与皇帝直接交谈。

    韩孺子有点犹豫,此人不像是直言敢谏的人,自己对他一无所知,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是中书舍人,能看到从前的公文吧?”

    “是,陛下。”

    “最早是多久以前?”

    “每隔十年,中书省与秘书省会一同抄写历年公文的副本,微臣有幸参与过一次,见过太祖定鼎以来的全部公文。”

    韩孺子吃了一惊,东海王也不相信,“全部?摞在一起比山还高吧,你能看完?”

    “微臣擅于辨识错讹之字,负责初校,重抄的公文微臣都要过一眼。”

    “这不叫看,顶多算扫,你当时连公文上写的是什么内容都不知道吧?”

    “大部分不知道,有一些还记得。”

    东海王冷笑,还是不信。

    韩孺子不想在小事上计较,直接问道:“朕问你,对关东商户的征重并限制入关次数是何时规定的,你有印象吗?”

    “有,这两项都是太祖登基第一年定下的规矩。”

    韩孺子与东海王互视一眼,都没料到这位不起眼的中书舍人居然真记得一百多年前的公文。

    “太祖为何定这么高的税?”韩孺子问。

    赵若素想了一会,回道:“当时的一份奏章里说,关东民富,人心仍向赵、齐,必须征以重税,以断其造反之资。”

    太祖定鼎之初,赵、齐两国的势力还没有完全肃清,而且不限于现在的赵、齐,面积要大得多,因此太祖有意压制关东。

    “大楚已绵延多年,当初的赵、齐两国早被百姓遗忘,为何重税未减?”

    “微臣不知,微臣所见的公文之中从未提起此事。”

    东海王这时候的反应就快了,笑道:“这有什么难解释的,关东商户负担得起,他们这些年还不是越来越富?至于京城,用惯了这笔收入,突然减少,反而不适应,所以就一直保留,公开的理由就说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不能改。”

    “太祖定下的规矩真不能改吗?”韩孺子觉得重税可以稍减一点。

    东海王撇撇嘴没有回答,赵若素道:“从来没人说不可以,但礼部可能会提出反对。”

    “礼部?”韩孺子不明白这与礼部有何关系。

    “每年腊月,礼部要在太庙祭祖,其中的一项仪式是禀告陛下一年来的所作所为,礼部可能会说,改变旧规将惹怒太祖的在天之灵。”

    韩孺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仔细一想,这又的确像是礼部会做出的事情。

    “入关次数的限制呢?有什么理由?”

    “当时的理由很简单,赵、齐两国的旧臣仍未死心,曾经试图刺杀太祖及朝中大将,入关商户带的人多、货多,刺客很容易混迹其中。”

    “按礼部的想法,这条旧规也不能改了?”

    赵若素又想了一会,“这倒未必,征税是大事,太祖当初颁布了圣旨,有据可查,限制入关次数是守关将军提出的建议,太祖许可,并没有特意颁旨,因此,在礼部看来,这可能不算是改变太祖旧规。”

    “有劳赵舍人解惑,朕已明白,你退下吧。”

    赵若素退出帐篷。

    “这是位人才。”韩孺子说。

    “嘿,记性好一点而已,这种人在各大部司里一抓一把。”东海王不太在意,“刘择芹胆子好大啊,他肯定知道减税之事不可行,却故意写在奏章里,等到礼部驳回,陛下就会大怒,他则伏地请罪,一来一去,就把入关这件事给忘了。”

    “洛阳商户真正想要的只是增加入关次数?他们不会造反,只是想多做生意吧?”

    “刘择芹弄巧成拙,本来事情很简单,可他非要掩饰,陛下不可不防啊。”

    韩孺子沉吟不语,明天一早就要出征,只剩一个晚上的时间,而他除了一些猜测,再无别的证据,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介进帐通报,王坚火求见。

    丑王也去洛阳城外跑了一圈,所见所闻与瞿子晰一样,得出的结论却不同,“依草民所见,城外的许多游民是假冒的,真正的流民反而得不到救济。草民愿意当官,宁可得罪千人,也要救更多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深夜私访() 
王坚火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与手段,同意做官之后,他没有下跪,反而昂首站立,打量皇帝,说:“草民敢当官,陛下敢做一回百姓吗?”

    “你以为朕没做过百姓?”韩孺子刚刚摆脱“倦侯”的身份没有多久,虽说从前也不是普通人,但对民间疾苦并非一无所知。

    “今晚,离开洛阳之前,陛下敢暂时做一回百姓吗?”王坚火问。

    不等皇帝回答,东海王抢先道:“这叫什么话?先不说陛下,什么叫草民‘敢’当官?难道当大楚的官还有性命之忧不成?”

    王坚火只盯着皇帝,“‘丑王’几十年声望,天亮之后就将毁于一旦,天下人都会以为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当更大的官。”

    仍是东海王开口,“你的几十年声望,能比得上陛下的一时安全?”

    王坚火不吱声。

    韩孺子也不吱声。

    “陛下不是在考虑吧?”东海王瞪大眼睛,“可能陛下不相信,但我是真心提醒:皇帝的安危不仅属于自己,还事关整个大楚,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陛下若有万一……”

    东海王忍不住小小地遐想了一下。

    “武帝年轻的时候经常出宫微服私访。”韩孺子有点心动,关于武帝私访的故事,他从小听过不少,真真假假,但有一点肯定没错,武帝不是那种坐在皇宫里统治天下的皇帝。

    “武帝时天下太平,而且……而且武帝身边可信任的人很多,这位丑王……让他当官都这么勉强,只怕不可信吧?”

    面对质疑,王坚火不做任何辩解。

    “朕的身边不是有你吗?”

    东海王绝不会说自己不可信,一时间张口结舌,突然反应过来,“陛下要带我一块出去私访?这个……这个……陛下真要同意?还是先找人商量一下吧。”

    王坚火说:“眼见为实,陛下一心为民,这是好事,可陛下坐在洛阳城内守卫森严的军营里,看的是一堆文书,听的是官员众口一词,与其费心地猜来猜去,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不如亲自去看一眼。”

    韩孺子怦然心动,丑王说得没错,皇帝向当地官员施加压力,派驻临时御史,提拔豪侠为官……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心存疑虑,既然这样,何不走进流民中间去体察一回呢?

    东海王从皇帝的表情上猜出结果,“陛下,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我要求将这些话都记录下来,万一……也能留下证据,别让人以为是我将陛下骗出去的。”

    “留什么证据?朕若有万一,你还想逃走吗?”

    “不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陛下乃是贤明之君,为大楚江山着想,桓帝只有两个儿子,陛下尚无子嗣……陛下千万不要误解,这纯粹是为韩氏子孙和大楚江山考虑……张有才,你就傻站着吗?”

    张有才和泥鳅一直守在皇帝身后,有外人在,两人从不开口,可是心里绝不同意皇帝去冒险,听到东海王的话,同时前行几步,转身正要跪下劝说,被皇帝瞪了一眼,又都走回原位。

    “没胆子的佞幸小臣。”东海王低声道,突然有一种满朝皆奸唯我独忠的苍凉感。

    韩孺子扭头问稍远些的侍卫,“保护基本安全的话,最少需要多少人?”

    侍卫一愣,张着嘴,一个字也不敢说。

    “去叫王赫,不准多嘴。”

    侍卫小步快跑,出了帐篷,以极快的速度回来,表示自己没有多嘴多舌的机会。

    王赫很快也到了,看了一眼丑王,“微臣王赫拜见陛下。”

    “朕要微服私访,半个时辰之后出发,你去安排一下,出营的时候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加上你,最多六名侍卫,东海王随行,王坚火,你带几个人?”

    “草民只身一人。”

    “好,王赫,准备去吧。”

    王赫扑通跪下了,刚要开口,韩孺子脸色微沉,“你是侍卫头目,朕任用你,要的不是进谏,你觉得自己比东海王更能说会道?”

    东海王无奈地眨眨眼。

    王赫想好的一番话都被堵住,想了又想,说:“最少十名侍卫,不能再少了。”

    “随你,但是不能泄密,尤其不能告诉刘介,明白吗?”韩孺子有预感,中司监刘介一旦听说皇帝要出营,十有八九会抱住皇帝的腿,死也不松手。

    “明白。”王赫脸色苍白地退下。

    约好见面地点,王坚火也告退,韩孺子让张有才和泥鳅多拿一套被褥来,假装要留东海王彻夜长谈,然后警告道:“你们两个更不准多嘴,我不在期间,若有什么事情,替我遮掩一下。”

    张有才急得都要哭了,“陛下……”

    “怎么,从前夜里能出门,现在不能了?”

    一想到主人当倦侯时的冒险经历,张有才真哭出来了,“从前好歹还有杜家爷孙……”

    “现在有十名侍卫。”韩孺子越来越兴奋,到洛阳好几天了,他一直被困在军营里,思考过度,头昏脑胀,王坚火提醒了他:奏章里的一团团迷雾,在现实中都不存在。

    泥鳅却不太在意,“陛下出趟门而已,没那么危险吧?”

    东海王和张有才同时狠狠瞪去,泥鳅急忙将嘴闭严,东海王甚至不能出帐,喃喃道:“好歹让我跟王妃道声别……陛下,丑王真值得相信吗?他这人鬼心事可不少,刚用一场似有似无的打赌令陛下左右为难。”

    韩孺子没有回答,他相信丑王,一半源于自己的感觉,另一半则是因为孟娥。

    孟娥将宝玺托付给洛阳丑王,足见在她的心目中,丑王比绝大多数人都值得信任。

    如果这是一场环环相扣的骗局——韩孺子觉得不可能,中间有太多的意外,只有未卜先知的神仙才能提前想到。

    半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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