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朝驸马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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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朝驸马须知-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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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嫡亲兄长、国舅爷林成甫大人,也便是公主的舅父,也在这一纸名录上留了名字,却不知该作何解释了。

    跪在的那丫鬟静默无声,只听重润郡主轻声问她:“我二哥那里如何了?”丫鬟斟酌过言语,这才答:“二公子来信说,何大人尚有犹豫,似拿不定主意。”

    重润冷冷一笑:“告诉他无须犹豫,只等着看便是。”丫鬟喏喏应了声,前额贴在地上,不敢发出丁点声音扰了主子思绪。

    何其正大人乃鸿胪寺卿,主的不光是外宾朝觐、宴飨经筵之事,还掌国之凶仪。重润阖上眼,唇角笑意深深。

    持棺迎丧,凶仪皆备。

    她坐在椅上,将这房中上上下下每一处每一个角落都细致看过,眉尖越皱越深,却突然顿在某一处,眸光深凝许久,紧颦的眉舒展开来。

    走至那张红木镂花床边,重润试探着摸索了许久,与丫鬟令道:“备水,我要沐浴。”

    别馆三个小太监把浴桶和热水凉水各自备好,便退下了。

    房梁上的暗卫耳中一动,似听到了“咯吱”一声轻微声响,轻轻扒开房顶上的一片琉璃瓦向内看去,这一番动作不过两息功夫。他怕清冽的月光射进屋内被郡主发现,连忙附脸贴上去往室内看。

    只见郡主正站在梳镜前拆头上发饰,她那丫鬟正站在衣柜前挑拣,最后取出一条漂亮的裙子,恭敬问道:“主子,明日穿这件可好?”

    ——想来方才那咯吱一声轻微声响,便是丫鬟开柜门的声音。

    重润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脱去身上常服和中衣,只余小衣亵裤,雪腻肌肤都露在外面。负责监视的那名暗卫连忙垂眼看向一旁,略过她脱衣的场面。几息后听到入水的声音,知道郡主已经跨进浴桶中,这才又抬眼去看。

    郡主背对着他坐在浴桶中,三层薄纱挂起,窗口的夜风一吹,那三层薄纱飘飘悠悠,什么都看不清。

    只是这暗卫方才见她更衣,此时看她肩背赤♂裸三千青丝垂落,虽背对着自己看不到脸,只看身形却知是郡主无疑。也没听到那丫鬟出门,知道她还在屋子里,便阖眼养神了。

    可他却看不到,原本红木镂花床下,竟有一扇暗门赫然洞开。方才那“咯吱”的轻响,不是衣柜门开的声音,而是暗门打开的动静。

    此处恰好是那暗卫的盲区。

    重润郡主双耳微动,听得房顶上琉璃瓦归位,盯着那处又看了半晌,再无动静了。这才轻松口气,无声披上斗篷,脱下脚上高履,与坐在水中的丫鬟打了两下手势。

    思忖片刻,取出了枕下藏着的匕首,这才弯着身子钻进床下,手提着鞋子入了暗门。

    百年前,曾有一位异性藩王受圣上忌惮,迫于无奈将其八岁的长子送入京为质。那质子在京中生活了整整十二年,从初来乍到的惶惶,长成了一个性情风流却胸无大志的青年。在二十岁那一年不幸突染恶疾,半年后暴毙而亡。

    简单做过丧事后此事便了了,没人把他当回事。

    却无人知晓,那质子在京城生活的十二年中,表面吃喝嫖赌偷鸡摸狗,却暗中联络了其父的亲信,耗时两年修出这条四通八达的地道。又收买了一位身染恶疾满脸烂疮即将病逝的平民,用他的尸身扮作自己,从这修了许多年的地道中逃出来,一路逃回了封地。

    他隐姓埋名重塑身份生活了一辈子,晚年时儿孙满堂,他将这段坎坷奇遇写成了一本书,名曰《怪诞录》。此书未曾印刷未曾复录,只有这独独一本。他几个儿子看了,只当是老爷子做了个荒诞的梦。

    而这本书,恰好在裕亲王的藏书中。

    而当时那质子住的,就是这鹿鸣别馆。故而这条地道,天底下也没有几人知晓。

    死寂一般无声的黑暗中,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像是耗子发出的动静。这百年不见天日的腐朽味道在胸中横冲直撞,直教人喘不上气。耳畔能听得到时有时无的簌簌风声,想来是有通风口的,只是不知在何处。

    重润从袖中掏出一只火折子点亮,照亮了脚下方圆一丈。重润轻吸口气闭了闭眼,变重的呼吸声竟成回音在这不高不宽的洞中回荡,就像身后有人跟着一样。

    她慢慢回头,确认了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心底原本的两分惊惶却变成了五分。纵是她自小舞刀弄枪,纵是她平日胆子再大,终归是个没经过事的姑娘。

    明明心中害怕,嘴角的那抹笑意却越来越深。这是她父王教她的法子,越是心中有畏惧,便越要笑得开怀,只要笑得出,便不会怕。

    这洞约莫两臂宽,不足一丈高,有些地方甚至得弯腰行过,还得注意脚下大大小小的碎石。百年间土地沉降山石碎落,如今这地道未被彻底堵上,已是不易。

    在脑中默默想着方向,沿着东面一路走,途中经过两条岔路也都用匕首在墙上刻了标记。重润行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再没有路,只能从墙缝中看出这是一扇矮小的石门。

    她附耳贴在石门上阖眼细细听去,一手虚握在门上轻敲,其声通透,一听便知对面是空的。重润丢掉手中火折子,又陷入黑暗,运力沿着墙缝去推,随着沉闷的声响传来,石门慢慢被推开了。

    她内力浅薄确实不假,却总比百年前那不会武功的世子好太多了。

    出得石门,她在黑暗中静立须臾,察觉此间无人,这才点起火折子去看,地上胡乱摆着几个菜瓮,想是一户人家的菜窖。推开头顶木门从这民居出去,辨了辨方位,沿着小巷一路左拐右拐到了青龙街。

    得亏大兴民风开放,宵禁从子时开始到次日寅时正,现在街上还有不少行人,不会显得她太突兀。

    重润把斗篷后的垂帽戴上遮住了脸,朝着世家宅邸的后巷快步行去。

    而仍在别馆房顶上监视的那名暗卫,听到郡主沐浴完了便唤人进来倒水,没一会儿便熄灯爬上床睡了。

    *

    夜已深。

    国舅林成甫大人府邸。

    正厅中只燃着两盏灯,林大人已经在厅中坐了一个时辰,林夫人早早去睡了,近身伺候的小厮也被他遣走。

    忆起今日散了朝回府的途中,突有一个小孩蹿到了路中间,惊动了他套车的马,把林大人也吓得不轻。

    侍卫厉声训斥了几句,待那小孩被一位妇人抱走了,那侍卫却神情呆怔,挠着头一脸茫然走上前,递给他一张字条。

    这张字条他已经翻来倒去地看了半个时辰,上头只写着“戌时”两个字,两字明明是用最细的笔尖所写,却铁画银钩笔力浑厚,似有铿锵铮鸣。这么小小一张纸片轻若无物,林大人拿在手中却似有千斤重。

    他已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坐了九年,其身清正廉明,虽挡了官场上不少人升官发财的道儿,却从来温文儒雅,从未与人正面结下梁子。

    到底是谁要见他呢?

    门外有人“笃笃”敲了两下门,林大人猛然一惊,沉默须臾才唤了一声“进来”。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子,颊肉下陷眸光锐利,衣下块垒分明的肌肉一看就是练家子,那人躬身沉声道:“爷,有客至。”

    林大人闭了闭眼,深深吸口气,无声点了点头。只等了须臾,便见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缓步行来,一眼看去便觉仪态优雅,又不似时下许多女子一步三摇,步子稳当行走挟风,定是个坚定果敢的女子。

    一袭绿锦绣嵌金丝斗篷将那女子从头到脚包住,垂帽遮了小半张脸,下半张脸也掩在阴影下,看不清模样。

    见来人是个女子,林大人登时有了些眉目,面沉如水冷声问道:“敢问姑娘何人?”

    来人缓步走到一张椅旁旋身坐下,扯下头上垂帽露出脸来。灯火黯淡,更衬她娇面白璧无瑕。她对着坐在上首的林大人盈盈一笑——

    “携父王密令,重润前来拜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林成甫大人是皇后的亲哥,公主的舅舅。

第74章 议事() 
听到重润口中的“父王”,林大人微不可查地哆嗦了一下,手中茶盏轻晃发出极小的叮叮声响。

    可他很快静了心思,眯眼瞅着重润打量半晌,似不想与她还有她身后的裕亲王扯上半点关系,沉声问:“不知郡主此行为何?”

    这话里的意思委实算不得友好,林大人为官多年,本是八面玲珑之人,此时却连半点掩饰都没有,心中嫌恶一表无疑。

    见他开门见山问了,重润也无须再装模作样的寒暄。“此行前来,是为了取回二十三年前我父王留在林国丈手中的一样东西。当时正值事乱,京城人人自危,后来我父王去了东南,此物便至今未能物归原主。”

    “这许多年沧海桑田,故人已逝。曾经林国丈手中的东西,如今应该在您手上了。”

    林大人听得此话,眉心突地一跳,凝神盯着她看了许久。

    二十三年前,先帝缠绵病榻,夺嫡之争已至千钧一发。那时他已娶妻生子,那时老父尚健在,他的妹妹才刚及笄,也还没嫁入皇家。那时朝堂风云诡谲莫测,没摸准先帝的心思一时站错了位,便已是祸孽之源。

    先帝赐婚圣旨颁下之时,林国丈想起曾经的旧事当下冷汗涔涔,甚至想冒着抗旨的危险去跟圣上退亲,却终究没那么大的胆子,只能叫女儿入宫。直到裕亲王被外放东南,林国丈这才心中稍安。

    林大人思忖片刻,敛眸掩下心头所有情绪,不疾不徐开口:“林某不明白郡主所说为何。”

    重润轻声笑了,知道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微微一笑道:“我要京城这东南西北四处关口、四大街七十二巷,还有宫城午门、东西华门及神武门的兵马布防舆图。”

    林大人不动声色,淡声问她:“你要那东西有何用?我管着户部,又如何能有?”

    知道他心防甚重,重润娓娓道来:“我与林大人初见见面,您无须如此警惕。重润只来烦您这一回,此事无论成与不成,都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林大人静静看着她,竟还饶有兴致地品起杯中清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重润颦眉,“国舅爷可莫要不识抬举。林国丈和我父王的旧时约定,莫非林大人不知?”

    林大人眼皮轻轻一跳,紧紧抿着唇没作声。过了许久,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她,“父亲大人已经作古,他老人家与你父王的旧时约定又如何能作数?”

    重润有些不耐烦了,她本就是急性子,此时见他百般推诿,冷嗤一声嘲讽道:“莫非是自家飞出了个金凤凰,便连曾经的主子都不认了?林国丈曾助我父王夺嫡,便是在那位登基之后,林大人也做过一些事的。”

    “信口雌黄!”林大人震怒起身,脸色青白交加十分难看,“妇人所见!全听你父王一面之词就出言污蔑?谁给你的胆子!”

    重润郡主深深一笑,缓缓道:“到底是我父王一面之词,还是事实如此,林大人果真没有猜疑?”

    她阖上眼,不疾不徐背出:“文景六年,时值金秋。朝中四位御史联名上书——时任兵部尚书的林国丈与裕亲王旧部行迹过密,与废太子余孽亦有来往。圣上初时不信,未过两日却由兵部一位五品郎中上奏天听,言明由林国丈所管的京城兵马布防舆图三月前便已丢失,其罪涉嫌谋反。”

    “今上震怒,京城林府共一百二十七人下狱。着令都察院、大理寺彻查此案。未待查明真相,林国丈便在狱中自尽了。次年二月身后平反,追封林国公。”

    重润眸光深深,隐在阴影中的侧脸晦暗不明,“只是这狱中自尽,到底是不堪其辱以证清白?还是畏罪自尽?想来,您比我清楚才是。”

    林大人拂袖掀翻了桌上茶盏,额角青筋直跳,怒声道:“真是笑话,如今各为其主,与那些旧事又有何牵扯?你意图不轨其心可诛,便是我此时拿了你去大理寺问罪,也定治你个谋逆的重罪!”

    “林大人果真要如此?”重润深深一笑:“那圣上也很快就知道,林国丈生前不仅涉嫌谋逆。”

    见林大人神情惊骇,怔怔倒退一步跌在椅中,重润无端有点想笑,她轻轻吐字:“还曾在更早的时候,谋害先帝后宫嫔妃。”

    明明下首那女子面上笑靥如花,看在林大人眼里却如从阴间爬出的厉鬼一般可怖,“您说,圣上若知道了此事,会如何呢?”

    林大人深吸口气,撑着椅上扶手缓缓坐下,面沉如水,黯淡烛光下更显晦暗不明。

    此事已逾二十多年,可这许多年他也从未敢忘,甚至父亲临终前油尽灯枯之际,仍死死抓着他的手,附在他耳畔气若游丝嘱咐了一些话。

    那事早已成了心底溃烂的伤疤,也是人前光风霁月的林家唯一需要遮着掩着藏着的秘事,容不得他人窥探半分。

    深深喘了两口,他紧紧闭上眼细思:若是给了她,京城布防图任谁也知道有什么作用,这皇位……可能要换人来做了。如此一来,林家三次背叛旧主,即便是裕亲王登临极顶,又如何能讨得了好?

    可若是不给她,若是让陛下知道曾经父亲做下的那事,他们林家就走到头了,尽诛九族也在情理之中……任凭陛下与妹妹情比金坚,怕也是不行……

    想起打小性子淡的承熹,还有十九年前举家下狱的情形,乃至受人所胁做了错事最后狱中自尽的老父……那样惨烈的前车之鉴在脑海中生生碾过,林大人心尖生生一痛,死死忍下喉中激涌而上的一口腥血。

    重润轻笑道:“难道,您真的不怕我将手中证据抖露,让已逝的林国公坏了一世英名,变成声名狼藉人人唾骂的乱臣贼子?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后的母家曾参与谋逆?”

    见他似有所松动,重润不疾不徐道:“我今日一行无人知晓,若是将来事不能成,您林家还是名门望族,绝对查不到您的头上。”

    林大人沉沉应声:“好。”

    重润微怔,本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他这么轻巧地应了,倒是有点说不出来的古怪。

    “只是林某不知,二十多年前的布防图,如今又有何用?”

    重润思量片刻,东西还在他手中,此事不该瞒他,便答:“我父王说除非外患入关,否则京城的城防布兵轻易不变。”

    “郡主离京前,林某定双手奉上。”林大人收敛所有情绪,语气淡淡道:“只是此事过后,那些旧事还望郡主能咽进肚子里。”

    重润笑盈盈应了,也不多话,戴上兜帽离开了。

    见重润郡主出门走远,林大人这才抬头,盯着重润纤细的背影,眸底暗潮涌动,似有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

    大皇子容璟邰刚交待过事,只觉身心疲惫。倚在榻上,书房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也没有点灯。唯有透窗的清冽月光倾洒,投在地上影影绰绰的树影。

    他置身黑暗之中,凝视着墙那边另一张空荡荡的矮榻,不知怎么睡着了。便又入了那个梦。他多年都在同一个梦中浮浮沉沉,如坠暗渊如陷深沼。

    那梦的最初是哪一年的中秋,母妃又升一品,做了婕妤。那时是文宣帝称帝的第二年,为先帝守制一年又三个月,朝中大臣三番五次苦口婆心地劝,文宣帝又去宗庙跪诵三日,这才改元“文景”。

    文宣帝的后宫大多是称帝后扩充的,先皇临终前把他送上皇位,做了一个月的太上皇。为他选好的尽数是一品贵妃,母家是这京中乘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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