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此时摆出一副大姐姐的姿态，明摆着是在拒绝彭奈。
她一直拿他当乳臭未干的孩子，从来没有把他当过异性看待。
彭奈心头一酸，垂下头将慕天姿抱回沙发上，一言不发的从医药箱里拿出药替她喷好，然后拿起外套摔门而去。
青涩的少年终于鼓起勇气向心目中的女神表达爱意，却得到这么个结果，彭奈心中自然憋闷，一个人走在滂沱大雨之中，任冰凉的雨水将他的身体浸湿。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彭奈都没有主动去找慕天姿，慕天姿倒是给他打过几个电话，可他全部选择了拒接。
彭奈在读的那所中学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走在校园中，瞧见十个高鼻阔目的男孩子才能看到一个金发碧眼女孩子，可这仍然没有影响彭奈在女同学中间的受欢迎程度。
几乎一到过节的时候，彭奈就会收到女孩子们的玫瑰花或者巧克力，来伦敦之前他完全没有想到，这里的女孩子竟然这么大胆这么直接。
不仅仅是女孩子，隔三差五彭奈甚至还能收到男孩子的示好，这让他觉得手足无措。
即便如此，彭奈心里还是只有慕天姿。慕天姿之于他就像是人生航程里的灯塔，是他前进的方向。
他不敢想象，如果有朝一日灯塔倒塌，他会不会选择沉船自我灭亡，永远沉入冰凉的海水之中。
彭奈和慕天姿的僵持关系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切告终于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
慕天姿提了大包小包东西来到彭奈学校门口，然后拍了拍自己新买的车说：“今天我煮火锅，你要不要来？”
“不去。”彭奈梗着脖子斩钉截铁的回答。
慕天姿扬眉，“真不去？”
彭奈咬了咬下唇，抬头看了眼一脸志在必得的慕天姿，脚下完全不受控制，朝她走了过去。
就这样，两个人又和好如初了。
用慕天姿的话说就是：彭奈那小子和我闹别扭超不过半个月，他脾气是倔是倔，但只要我勾一勾手指头，他一准老老实实跟我走。
她当年说这个话的时候一定没料到，后来他们这别闹一闹就是十年。
和好之后，慕天姿和彭奈依旧一起喝咖啡、吃饭、看电影、逛书店，但彭奈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似乎再也找不回从前那种感觉了。
平安夜那晚，彭奈约慕天姿去看新上映的电影，慕天姿却说和同学们组织了party。
慕天姿本来就是爱热闹喜交际的性格，上大学之后更是广交朋友，在华人留学生圈里颇有名气。
彭奈见过慕天姿的那些女同学，她们每次见到他都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中国瓷娃娃，让彭奈烦不胜烦，唯恐避之而不及。
平安夜当晚，彭奈买了烤火鸡和可乐，边看英超边一个人大口朵颐。
强烈的孤独感让他觉得难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慕天姿的阅历和眼界都有所增长，她越来越欧化，变得比以前更漂亮，也更受欢迎，这让彭奈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认不出她来。
但无可厚非的是，她依然明媚，阳光，活泼，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无论何时都让他心动。
第188章 圣诞结（）
那场切尔西对阵利物浦的比赛彭奈最终也没能看完，因为在离终场还剩下一分钟的时候，公寓毫无征兆的停电了。
他划亮火柴点了满屋子的蜡烛，最后自嘲的笑了。
也许这大概就是宿命，宿命让他在平安夜的晚上去找慕天姿。
彭奈将已经冷掉的火鸡推到一旁，站起身换了衣服出门。
那晚整个伦敦市区被淹没在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之中，彭奈没打伞，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风雪之中，朝着慕天姿的公寓而去。
他出门走的太急忘记带慕天姿家的钥匙，只能缩在门口按门铃。
屋子内鼓点强劲的音乐声在几十米外都能听得见，好在过节邻居们都很大度，并没有打电话投诉。
彭奈哆嗦着手敲了很久的门都没能得到回应，从小到大慕天姿每次都是这样，玩得开心了就会把他遗忘在角落。
不过没关系，热闹散去之后，她还是会回到他的身边。
就在彭奈预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公寓大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烟酒气味。
“e in。”
然而开门的不是慕天姿，而是一个来自香港的女留学生。
香港女留学生手里握着酒瓶招呼彭奈进屋，彭奈怔愣在当场，她干脆热络的挽着他的手臂将他拉了进去。
屋子里乌烟瘴气，聚集了二三十个年轻男女。
彭奈低眉瞧见自己精心挑选送给慕天姿的波斯毛毯就这样被他们弹上烟灰洒上酒渍，心里一阵窝火。
“我叫阿林，上次在书店我们见过的。我知道你叫彭奈对不对？”
香港女留学生用蹩脚的国语和彭奈搭讪，彭奈却并不看她，目光在客厅里搜寻着慕天姿的身影。
阿林拉彭奈一起跳舞，彭奈不耐烦的挥开她的手，问她慕天姿去了哪里。
阿林没说话，旁边一个镶了金牙的黑人男孩却笑着拍了拍彭奈的肩膀道：“Jessica正在房间里快活，可没工夫搭理你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弟弟。”
彭奈一看那人暧昧的表情便觉得情况不对，三步并作两步跑向慕天姿的卧室。
身后的阿林喊了彭奈两声，见他似未听见一般，不悦的瘪了瘪嘴。
慕天姿的房间大门紧闭，隔离开客厅里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
彭奈隐约可以听见房内轻微的动静，那是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的欢笑声。
那个笑声他再熟悉不过，是慕天姿的。
以前每次她给他讲笑话，彭奈还没什么反应，慕天姿自己就哈哈大笑起来，明媚得不成样子。
可是，此刻慕天姿的笑声和平时那样不同，她的笑像小猫在人心头扑挞着爪子，娇媚、荡漾、魅惑人心。
彭奈站在门口，手指握着冰凉的金属门把手，踟蹰不前。
“不想加入吗？也许Jessica不会介意的，她在我们圈子里最放得开了。”刚才那个大金牙不知什么时候已走了过来，满脸玩味的看向彭奈。
醉气熏熏的阿林晃悠悠的走过来，狠狠拍了那大金牙一下，笑着用英文说：“你别闹了，他可是Jessica的弟弟，年纪还小，你不要教坏他。”
大金牙耸了耸肩膀，一把搂过阿林的肩膀道：“他不加入也没关系，我们进去吧。”
阿林摆手：“我还有论文没写完，要回家了。”
大金牙闻言嗤笑道：“你们这些高材生就是矫情，还是Jessica放得开。”
说着，他就要推门进去，阿林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呵呵笑了两声说：“谁……谁说我放不开了，走，咱们进去一较高下。”
阿林和大金牙推开房间的大门，缝隙之中，左晨辉看见了扑了淡紫色床单的大床上半卧着的慕天姿。
她的脸红润的带着迷醉的笑意，和一个金发男人拥抱在一起，耳鬓厮磨，如鱼得水。
那个大金牙走到慕天姿跟前，亲热的喊她Jessica，然后俯身过去开始吻她。
这一刻，彭奈终于认识到了这是什么样的party，他怎么也想不到慕天姿竟然会在自己的公寓中举办这样的聚会。
他恍然想起那年平安夜，她穿着公主裙头戴王冠来到他的面前，硬要塞给他一颗苹果。
那时的她纯净美好，像是天边最美的那缕霞光。
这一刻，彭奈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腾起一地的灰尘。
“Jessica，你弟弟来了。”房间内传来阿林的声音，依旧是蹩脚的国语。
她的声音沙哑，说起话来像一只聒噪的鸭子。
慕天姿边吐出一口烟圈喷到金发男孩的脸上边媚笑道：“胡说，我是家里的独女，哪里来的弟弟。”
“不就是总缠着你的那个小帅哥，就是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屋内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想必是刚才抱着慕天姿的那个金发男人。
他背对着门口，彭奈看不见他的脸。但从他暴露在空气里的背部肌肉看，应该是个肌肉健硕的男人。
慕天姿吸了一口烟，嗔怪道：“别胡说……他脑子好使着呢，他不过是个神经病罢了。”
“神经病？不会吧？难怪我刚才邀请他，他竟然拒绝我。”阿林吃惊的尖叫，语气里满是嘲讽。
“他当然会拒绝你，因为啊……”慕天姿略作停顿，而后得意洋洋的说：“因为他心里只有我。”
接下来他们说了什么彭奈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满脑子都是刚才慕天姿的那句话。
慕天姿说他是神经病，慕天姿竟然说他是神经病。
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咯咯作响，似乎骨头和关节都要断裂开去似的。
他一直爱慕、珍惜、视若珍宝的慕天姿竟然说他是神经病！竟然拿他喜欢她的事情当做笑料和谈资，这样云淡风轻的说与他人听。
其实她说的没错，他是有病，他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只是彭奈没想到，原来慕天姿对他的看法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原来全世界都拿他当怪物看。
彭奈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够冷静的带上房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连滚带爬冲出那间公寓的。
他疯了似的跑回自己家，不顾零下好几度的天气，直接冲进浴室里打开冷水不停的冲刷自己，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些。
第189章 蜂蜜水（）
漆黑一片的浴室中只有哗哗的水声，那些冰凉刺骨的液体顺着彭奈的头发留下，流进脖子里，流向身体每一个角落。
我能够想象，那时无助的男孩一手撑着墙壁，低头站在淋浴下的样子，他的衣服因为打湿了紧紧贴在皮肤上，嘴唇冻得发紫却浑然不觉，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融入那些冰水里，消失无踪。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彭奈依旧忘不掉，忘不掉慕天姿的轻浮神态和他们交缠在一起的身体，更忘不掉最后她说他不过是个神经病罢了。
字字诛心，将他直接扔进了十八层地狱。
其实我特别能理解彭奈的心情，他把慕天姿当做知己，当做唯一的亲人，甚至对她产生了男女之间最美好的爱情。
可是慕天姿呢，当着他的面和不止一个男人耳鬓厮磨，并且用让他最不能接受的字眼伤他的心。
她明知他爱惨了她，明知他心里只有她，却把这一切当做一个笑话。
从那一刻起，彭奈心中的灯塔倒塌了，他这只小小海船再也无法辨别方向，飘飘荡荡注定沉没海底。
彭奈冲了一晚上的凉水，然后毫无悬念的病了，高烧折磨了他一天一夜，有时候清醒，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糊里糊涂。
这让我想起自己大四那年，我亲眼目睹了林凯和陈心悦的爱情，淋雨后也是发了好几天的高烧。
那时候不想喝水也不想吃药，甚至想就这样死掉一了百了算了。
幸而当时我身体的求生**比较强烈，在烧坏脑子前就奇迹般的退了烧。
人在生病这种比较脆弱的时候总是容易胡思乱想，也容易消极悲观，一点点伤痛都会被无限度的放大，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握了握彭奈的手，他递给我一个安好的笑容，继续说下去。
圣诞节那天，慕天姿直到下午酒才醒过来，她对昨晚的事情并不知情，拿了吃的就去找彭奈。
门铃执着的响了一次又一次，彭奈将门反锁上了，即使慕天姿有钥匙也没办法进来。
手机在地板上疯狂的震动着，屏幕上亮起来的“天姿”两个大字看上去触目惊心。
彭奈拾起手机猛地朝窗外掷去，然后晃悠悠起身将慕天姿送给他的东西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围巾、茶杯、沙发抱枕、毛衣、钢笔……
一切的一切，通通扔掉。
直到他再没有一丝力气，只能背靠着衣柜跌坐在地，剧烈的咳嗽起来。
只可惜那些东西可以销毁，而从前的记忆却不能说删除就删除，它们一直停留在你脑中，根深蒂固，时刻影响着你的思绪，成为你心中的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夜夜折磨着你的神经。
彭奈不恨慕天姿，只是嫌弃自己，嫌弃自己有病，不能做一个正常人。
彭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的手指紧紧抓着衣服下摆，似乎这些回忆连想起就会让他忍受不了。
我伸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他紧握的掌心，然后握紧了他的手。
“后来呢？”
彭奈垂眸看我，如玉般的脸上一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说：“后来我就回国了。”
不对，这中间还差了些什么，不可能这么简单。
我急忙问：“那么尼奥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呢？”
彭奈伸手抚平我因为急躁而皱起的眉头，状似平静的说：“我现在不想讲关于这个畜生的事情，或者……等有机会再告诉你。”
今晚彭奈已经说了太多，我知道我再追问下去必定引起他的反感，于是乖顺的点了点头说：“你想不想喝蜂蜜水，我去给你倒一杯？”
彭奈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我走出彭奈的病房，将口袋里的录音笔拿出来交给王妙春。
王妙春一直在走廊上徘徊，接过录音笔急切的问：“他都说了吗？”
我有些沮丧的说：“他只说了一半，关于尼奥的部分他只字未提。”
王妙春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之前在伦敦时我们对他监听监控让他很不满，他很排斥监控和监听，对我们医生也很防备，现在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贴近他的内心世界。他愿意把隐藏在心底的那些事情告诉你说明你对他而言很重要，也说明他对你没有防备。”
从前他也是对慕天姿没有一丝防备，所以后来才被伤害的那样深。
如果彭奈知道我悄悄把他只想告诉我一个人的话偷偷录了下来，会不会就不再信任我了呢？
我帮彭奈泡了蜂蜜水拿上楼，推开门走进病房时他正坐在沙发里盯着电视屏幕发呆。
直播的球赛已经结束，现在电视里播放着无聊至极的广告。
“彭大神，您的暖心蜂蜜水来了。”
我用店小二上菜的方式将杯子递到彭奈跟前，最后还特意加了个京剧里的亮相动作。
如果王怡然看到这一幕，铁定要吐槽我一大把年纪还卖萌装傻了。
其实我倒是不太介意自己卖萌装傻，因为如果这样能够博取美人一笑，还是很值得的。
可是美人是个忧郁的冷美人，面对秀色可餐的我和香甜的蜂蜜水他丝毫不为所动，视线依旧停留在电视屏幕上，仿佛在透过电视屏幕看从前的某些人和某些事情。
我伸出手指在彭奈面前晃了晃，他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一脸恍惚的看向我。
“本店的招牌蜂蜜水，客官请享用。”
我把水杯递到彭奈嘴边，他低头就着我的手喝了两口蜂蜜水，然后忽然长臂一伸抱紧了我。
美人突然如此热情，让我很是意外啊。
我举着杯子不让蜂蜜泼出来，动作僵硬的被他揽在怀中。
彭奈把下巴搁在我的头顶轻声说：“陆清晨，你永远不会骗我，永远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我心里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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