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奈当时的感受一定就像探险者在七弯八拐的山洞里迷路了一般,消耗了所有食物,费劲了大半体力,只为找到得以逃生的出口。
他因为看到了一束微弱的光亮而欣喜的狂奔,本以为可以走出这个山洞了,却不想前方的光亮是一个万丈深渊。
一旦跌下,万劫不复。
后来,大金牙把彭奈绑上了车。
他的皮卡车被彭奈扔在了拉考克镇,不知又从哪里弄来了一辆破旧的菲亚特汽车。
这辆车内部空间很矮,大金牙坐在车里头都顶到了车顶棚上,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
大金牙把彭奈的手用绳子勒紧了,又将他的脚绑在座椅上,以防他半路跳车。
他们开车去了郊区一间地下室旅馆,彭奈被反绑在椅子上,大金牙叼着烟操起墙边的棒球棍一步一步慢慢逼近他。
“你不是喜欢跑么?我今天就打折了你的腿,看你他妈以后怎么跑!”
彭奈知道,大金牙没有开玩笑。他拼命的挣扎,耸动着椅子,浑身上下都在剧烈的颤抖。
大金牙狞笑着,似乎在欣赏一只小白鼠无谓的挣扎。
如果他的腿断了,那么他可能真的一辈子都跑不掉了,所以他绝不能认输。
大金牙抡起棒球杆瞄准了彭奈的腿卯足了劲准备砸过去,突然听见彭奈说:“谢永娟给了你多少钱?”
“什么?”大金牙微微愣神,神色怪异的看向彭奈。
“我说,我妈她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折磨我?这些钱里面是不是也包括打断我的腿?”
彭奈平静的说出这段话,似乎早就预料了一切。他的眼睛里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半点光亮。
不久前的一个晚上,他朦朦胧胧的蜷缩在墙角睡着,听见大金牙和别人打电话。
那时他说:“请谢女士放心,我每天都在想着新鲜花样折磨他,不过我一定会留他一条命的。”
那个答案在彭奈心中呼之欲出,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知道。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母亲如此厌恶和憎恨自己的儿子?
谢老爷子把彭奈秘密送来伦敦不仅仅是为了以免他的病情外露影响谢家在低位,同时也是为了防范谢永娟再对自己的儿子下毒手。
可是,这世界上没有捅不破的窗户纸,谢永娟终归是知道了彭奈的行踪,她重金收买了大金牙,让大金牙接近慕天姿,继而掳走彭奈。
彭奈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母亲这样处心积虑,只不过是想折磨他而已。
她既然这么恨他,为什么还要让他来到这个世界?
大金牙脸上的怔愣一闪即逝,他很快收拾好了情绪,笑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说只要留你一口气就行,你该感谢你母亲的仁慈。”
小时候,彭奈无数次想问谢永娟,既然你不爱我,又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可是,他一次都没有问过,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会让他更绝望。
从前,他想问谢永娟为什么要生下他,现在他想问一问她,为什么不让他就这样死掉,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痛苦的活着。
大金牙把棒球杆在空气中挥动了几下,笑着说:“我可没那么多经历再去抓你,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觉得带着一个瘸子会比较方便。”
说着,大金牙直接抡起了木棒,直直往彭奈的腿砸去。
那根又粗又结实的棒球杆占满了彭奈的黑色瞳孔,他用绑住脚绳子不停的摩挲着椅子上的尖角,想要尽快将绳子弄断。
终于,彭奈在棒球棍几乎落在自己腿上的时候,绳子终于断了,他站起来,用反剪住的手搬起身下的椅子,连人带椅子的朝大金牙砸了过去、
椅子砸在大金牙手臂上,瞬间垮成了几个木头片。
彭奈趁机抬腿照着大金牙的胸口就来了一脚,大金牙闷哼一声,往后退了数步。
彭奈知道他们体力差距悬殊,他想逃脱,只能靠速度。
现在大金牙现在已经被打晕乎了,但很快就会缓过劲来,所以他必须快速解决问题。
彭奈一把抓起桌上的小摆件就朝大金牙扔过去,然后弯身捡起地上刚才砸烂的椅子碎片,用透标枪的姿势刺进了大金牙胸口。
第255章 黑客帝国()
大金牙一声惨叫,下意识抓住了彭奈的胳膊。
“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大金牙咆哮着拔出那根尖利的木棍,殷红的血喷涌而出,溅的彭奈满脸都是。
彭奈来不及思考,手依然动弹不得,他就干脆抬脚将受伤的大金牙踹翻在地。
他知道时机到了,于是转身向门口跑去。
就在彭奈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被踢翻在地的大金牙一把抱住了彭奈的脚腕子。
用力一扯,将彭奈整个人拉倒在地。
彭奈的头撞到柜子脚一阵钝痛,他本能的往门口爬去。
大金牙用力将他一拉,将整个人压在了自己身下。
两个人缠斗在一起,用尽全力殊死搏斗。
大金牙的情绪已经失控了,钢铁一般的拳头没轻没重的砸到彭奈脸上,刚开始彭奈还觉得疼,后来他已经开始有些麻木了。
彭奈的日记里写到:那时的我已经忘记了疼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活命就必须逃。
一连被揍了几十拳的彭奈几乎晕厥,但强大的求生**支持着他不让他就这样死掉。
终于,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尼奥出现了。
彭奈在日记里写:我从来不知道我的身体里还住着一个叫尼奥的男人,他冲破枷锁出来,占据了我的所有意识。但那一刻,我愿意被他支配我的身体,因为我知道,只有他能救赎我。
次生人格的出现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也是得到了主人格默许的,因为彭奈主人格的默许,深藏在他心底的残酷的、暴戾的、冷漠的尼奥人格应运而生了。
我握着日记本的手一片冰凉,桌上的热茶早已变得没有一丝热气。
之前我一直以为尼奥人格是和慕天姿在一起时出现的,原来我们都错了。
尼奥人格就在这个时出现,因为主人格受到了压迫和欺凌,所以这个人格将彭奈内心里对这个世界的怨念放大了一千倍一万倍,所以,他残忍无情,用以暴制暴的方式对待他人。
我从来没有细想过彭奈这个让人胆寒的人格为什么要叫尼奥,但很快我就从这本日记里得到了答案。
这个人格之所以自称为尼奥是因为那个房间里挂着一张破旧的《黑客帝国》海报,海报上饰演救世主尼奥的基努里维斯黑衣墨镜,手执一杆长枪,有棱有角,神色肃然。
电影里的尼奥促成了机器与人类之间的和平,拯救了世界。
而彭奈身体里这个尼奥虽然残暴不堪,但他却在最为难的时刻拯救了彭奈的身体。
尼奥人格出现后,他用力挣脱了手上捆着的绳索,一拳将大金牙打翻在地,憋红了眼,用超越了身体极限的意志力勒住大金牙的咽喉,嘶吼着抓起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地板上拼命的磕下去。
他不知道这样重复做了多久,直到大金牙早已闭上了眼睛晕死过去。
如果是彭奈主人格遇到此情此景,那么他一定会就此逃之夭夭。
但那时候是尼奥人格在支配身体,他这个人格行事残忍,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尼奥喘着粗气从地板上爬起来,摔碎了桌上的玻璃杯,拿玻璃碎片割破了大金牙的咽喉。
我想,在看到鲜血从大金牙脖子处流出来的时候,他一定在笑。
回想起那天他把我倒挂在医院楼顶时脸上的狰狞表情,我到现在都觉得背脊发凉。
我想起电影《黑客帝国》里的经典台词,电影主人公尼奥说:“我不相信命运,所谓命运,就是指身不由己,我不喜欢这种概念。”
所以,尼奥人格打破了身不由己的格局,主动控制了彭奈的人生。
后来,尼奥几经辗转回到伦敦,却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在汽车站附近的窄巷中。
再后来,他被谢家派出去的人发现了,通知了慕天姿,最后送去了医院治疗。
尼奥醒后,瞒天过海,让所有人以为他恢复了正常。甚至和慕天姿度过了一段甜蜜温情的美好时光。
日记的最后彭奈写到:我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噩梦,但是天亮了,梦醒了,我却发现这一切都是现实。
现实对彭奈而言太残忍,他什么错都没有,却背负了太多本不该属于他的伤痛。
我也多么希望彭奈日记里的内容只是一场梦境,但我们都是凡人,没办法洗掉自己的过去,
我关上日记本,发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
楼下的姑娘正在拉一首凄婉的曲子,如诉如怨,听得人心里一阵难受。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谢永娟什么都不用说,只是推给我一本日记了,因为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她的目的就是让彭奈过得生不如死。
我拿起手机拨打了谢永娟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后传来谢永娟平静如水的声音。
她似乎早就料到我会给她打这个电话一般,语气很是波澜不惊。
我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北城天空,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我不是害怕,而是替彭奈觉得心寒。
我对电话那头的谢永娟说:“日记我看完了,不过让您失望了,我不但不会从此和彭奈分道扬镳,反而会一直赖在他身边,就算他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您知道的,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女人最是没脸没皮。毕竟错过了他我很可能以后都嫁不出去了。”
我想用我最大的努力抚平他身上的伤口,用心呵护他,爱护他,不让他再受伤害。
电话那头传来了谢永娟的嗤笑声,她静默了一会儿说:“这本日记我多得是复印本,如果你想日记内容被媒体曝光,只管赖着不走。”
什么?
她要曝光日记?
那是他亲生儿子的耻辱史,她怎么能把它曝光在人前?她这样做彭奈要如何自处?
我激动的对电话那头说:“你疯了吗?彭奈可是你亲儿子,他是公众人物,你这样做会毁掉他的。”
谢永娟无所谓的说:“我的家务事不劳你这个外人操心,你最好相信我会言出必行。我再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两天后,我就会让日记曝光。你如果真的爱他,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言毕,谢永娟毫不留情的挂掉了电话。
第256章 你越界了()
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她之所以给我看这本日记完全不是想让我看到日记内容后受不了人格分裂的彭奈,而是把彭奈当做了她同我博弈的筹码,她从来就没有把彭奈当过儿子看待,在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亲情只有利益了。
不得不说,谢永娟真是个十足的变态。
我走出茶楼,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雨水中夹杂着独属于北方城市的沙尘,整条街道雾蒙蒙的一片,像被梦魇所笼罩一般。
淅淅沥沥的小雨将我的头发和衣服淋湿,也让我的心里也一片潮湿。
我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对司机说:“师傅,去东城陵园。”
司机一听着地名浑身不由一抖,从后视镜里瞧了眼失魂落魄浑身是水的我,咬了咬唇踩下了油门。
车厢内暖气很足,不一会儿就烤干了我身上的水汽。
我从车窗玻璃看到自己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头发湿嗒嗒的搭在额头上,像是一个刚刚从湖里爬起来的女鬼。
这个样子,难怪会吓到司机了。
出租车在陵园外停下,我付了钱下车,那辆车就跟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了雨幕,溅起的水花在我裤子上留下斑驳的印记。
因为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陵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我在管理处买了一束花,默默地拾阶而上。
这两年里,我每一年都会特地来B城一次,似乎只有这样我才会稍稍心安一些。
慕天姿的碑在半山腰上,一个人占据了很大一块地方,显得有些孤寂。
我将一束百合放到她的坟前,雨水将石碑打湿,而石碑上她的照片依旧明艳动人。
她一定是早就猜到彭奈在消失的那段时间内发生什么事情了,大金牙是她的朋友,她肯定觉得很内疚,她觉得自己间接伤害了彭奈,所以才会这么多年都不和彭奈联系。
她临时前对我说的那个秘密我至今都记得,她说她爱彭奈,这种爱浓烈而澎湃,可是,在巨大的内疚感面前,这样的爱就变成了一种恐惧。
她不敢面对彭奈,因为她间接给彭奈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她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情会给彭奈带来永远的伤害,所以她选择把爱他这件事情用埋心底。
我伸手擦掉慕天姿墓碑上的水渍,苦笑道:“你比我轻松,因为你已经死了,再也不用被那个秘密日夜折磨。而我呢,明知他不爱我却依然想守在他身边,安慰他,保护他,不再让他受伤害。”
“慕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办?我应该离开他还是任凭谢永娟把那个秘密曝光?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回答我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水和远处山林间几声凄厉的鸟叫声,照片上的慕天姿依旧笑容明净,容颜美好。
因为拦不到车,我走了很远才到距离陵园最近的公交车站,辗转回到市区已是黄昏时分。
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阵雨,岂知它淅淅沥沥下了一下午。
我顶着一头湿发回到酒店,刚拿房卡卡开门隔壁的房间门就打开了,金睿景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穿了件灰色休闲服,见我这副狼狈模样不自觉皱了眉。
“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他低声责问,语气像一个小老头。
我胡乱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努力挤出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来:“出门忘记带伞了。”
金睿景蓦地伸出手理了理我**的刘海,叹气道:“陆清晨,你真是个私生活没办法自理的人。”
我妈平时也总是这么说我,说我基本生活能力缺失,谁娶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妈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嫌弃,可金睿景他的语气里却全部都是纵容和宠溺。
他平时基本上都叫我陆记者,现在突然喊我名字,我很意外。一时之间也没觉得他手上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劲,整个人就呆呆的怔愣住了。
我抬起头呆愣愣的看向他,他却浑然未觉似的,指尖从我的额头滑向脸颊,满脸怜惜的抹去我脸上的雨水。
他眸中闪过某种我看不懂的华彩,像是难得一见的极光,又像是幽暗世界里的一簇蓝色火焰。
他说:“陆清晨,我……”
我并不知道金睿景后头想说什么,因为就在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我的身后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拉住我的手腕将我轻轻一带,把我拉入了他的怀中。
我的脸紧贴着那人的胸膛,他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动得厉害,身上还带着刚从外头进来的湿气以及我再熟悉不过的薄荷清香。
我听见他用那把低沉的冷若冰霜的嗓子对金睿景说:“金先生,你越界了。”
彭奈将我的头摁在他怀里,像是一只护食的凶猛动物。
我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在B城,更没料到他会来宾馆找我。
金睿景唇畔含了丝冷峻的笑,收回手放进裤兜里,站直了身子说:“越界?这界线是谁定的?她早就不是你的女朋友了,我当然有追求他的权利。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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