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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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宠记-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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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先生正是萧锐、萧铮的授业恩师,听说当初萧错是废了一番心思才将人请到京城指点两个弟弟的功课的。裴羽欣然笑道:“能将人请来再好不过。”之前她听说萧铮绕路去寻简先生,还以为是有意推脱不肯回家,现在才知道是受人所托,托他的还是自己的五哥。

    裴洛笑道:“这倒是。”

    到了垂花门,裴大老爷、裴夫人、裴大奶奶已经站在门里等候。

    裴洛忙将诚哥儿接到怀里抱着。

    萧错与裴羽快步上前,给两位长辈行礼,与裴大奶奶见礼。

    裴大老爷身着道袍,面容清瘦,气度高华,让人想到仙风道骨四个字。他见到萧错陪同女儿回娘家,笑容很是和煦,对萧错道:“你平日甚是繁忙,今日能过来,实属意料之外。”

    萧错语气恭敬地道:“恰好得空,便来拜见岳父岳母。”

    “好事啊。”裴大老爷笑道,“我命人备下了竹叶青,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同饮几杯。”

    萧错笑道:“岳父赐,怎敢辞。”

    裴大老爷的笑容愈发舒心,“这可是你说的。”

    “绝不食言。”

    萧错虽然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但是态度柔和,便让气氛显得很是轻松。裴羽总算是放下心来,先前一直担心他对娘家的人也是惯有的淡漠疏离,眼下看来,倒是自己多思多虑了。

    走向内宅的路上,裴夫人与裴大奶奶一左一右携了裴羽的手,笑吟吟地说长道短,难以掩饰满心的欢喜。

    裴家是书香门第,怎么样的荣华,对于裴家人来说,都不会放在眼里。她们为裴羽担心或欢喜的,只有她的日子到底舒不舒心。

    今日的事,萧错并没刻意说过什么,但是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情形,哪里还需要他说那些华而不实的场面话。由此,她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到了内宅的暖阁,落座后没多久,裴大奶奶吩咐下人摆饭。

    萧错与裴大老爷、裴洛一桌,裴羽与裴夫人、裴大奶奶、诚哥儿一桌,中间用一道帘子隔开。

    诚哥儿腻到裴羽怀里,一定要和姑姑一起吃饭。

    裴羽高兴还来不及,笑盈盈的把他安置在自己怀里,给他夹菜,喂他吃。

    裴夫人与裴大奶奶都知道这姑侄两个分外亲近,自是喜闻乐见。

    如意、吉祥也有专人奉上食物与水。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之后,总算是没叫萧错和裴羽为难——在室内来回转了好一阵子,便跳到了一张椅子上,眼神无辜地看着室内众人。

    席间,裴夫人低声对裴羽道:“闵家的事情闹大之后,南疆总督崔大人便上折子称病,皇上让他回京来颐养天年。今日,崔大人已经携家眷到了京城。”

    “闵家的事情之后?”裴羽不明所以,“他们两家——”

    “猜你就不知道。”裴夫人笑道,“闵侍郎的岳父正是南疆总督。”

    “哦。”裴羽这才明白皇帝先前不发落闵侍郎是因何而起,更明白了闵夫人为何敢动辄处死夫君染指的女子——人家的父亲是南疆总督,她在夫家可不就要颐指气使。

    之后,她不好意思的道,“总觉着门外是非与我无关,便没询问过这些,下人便是知道,也不会及时告诉我。”

    “本就与你无关,只是跟你说说闲话。”裴夫人道,“日后遇到崔大人的家眷,要当心些。”

    “嗯,我记住了。”裴羽侧目看住母亲,轻声道,“崔大人的锦绣前程,也快到头了吧?”甚至于,她觉得皇后着意把闵府的事情搬到台面上,恐怕就是与皇帝商量好的,最终要针对的正是崔家。

    崔大人在南疆总督那个位置上待的年头可不少了,而他在职期间,南疆是非不断,萧错更曾奉圣命去南疆除掉了不少官员——要说崔大人没有过失,真是鬼都难以相信。一直留着这个人,或许只是顾忌着先帝对他的看重,或是他在南疆军中的势力不可小觑。

    裴夫人微声回道:“到底如何,不是我们能揣测的,拭目以待吧。”顿了顿,又道,“朝廷对一些封疆大吏,大多是打一巴掌给个枣,闵府夫妻二人不得善终,但是崔大人及其家眷会有一段得势的日子。”

    裴羽郑重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皇帝要顾虑的太多,为了避免南疆的将士起反心生变,要在崔大人回京之初给崔家一些甜头。而闵家的事情说起来是因萧府而起,作为闵侍郎岳父的崔大人,一定会记恨萧错,他的家眷一定会有意无意地给她使绊子。

    说到底,闵府的事情只是个起因,接下来的局面才是她该慎重相待的。

    萧错早已习惯这种事,而她呢,每个月也不能白白享受做为诰命夫人所得的银钱。

    萧错早在与她成婚之前便把崔大人得罪苦了。而她之前就算是始终置身事外,作为萧错的夫人,也一定会被崔家的人迁怒。

    这类事,裴家在与萧府结亲之前就考虑到了,不然的话,她出嫁之前,父母不会反复询问她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跟她细细讲述萧家与不少官宦结仇的事实。

    当初她就不曾犹豫,如今自然不会意外、惶惑。

    裴夫人见女儿的态度一如当初,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哪个女子不是这样,享多大的福,便要付出怎样的辛苦。女儿一直甘之如饴,再好不过。再说了,萧错是护短儿的性情,绝不会任谁欺负家里的人。

    将近戌时,萧错与裴羽道辞。

    诚哥儿分明已经很困了,还是强打着精神,小跑着到了裴羽跟前,“姑姑,什么时候再回来?”

    萧错先一步道:“过三五日,你姑姑就回来。”

    裴羽不由看向他。

    他笑着颔首。

    裴羽这才对诚哥儿道:“过几日就回来看你,到时记得穿上我给你做的小袄。”

    “好!”诚哥儿抿嘴笑起来。

    “快回房睡觉。”裴羽叮嘱了诚哥儿几句,这才辞了父母、兄嫂,与萧错带着如意、吉祥上了马车。

    如意、吉祥已经有些乏了,上了马车之后,便并躺在车里的兽皮毯子上打瞌睡。

    萧错则将妻子抱到怀里,安置在膝上。

    裴羽闻到了他呼吸间的酒味,抬眼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道:“你喝醉没有?”用饭时一直忙着照顾诚哥儿,与母亲嫂嫂说话,并没留意他与父亲、大哥喝了多少酒。

    萧错反问道:“醉了如何,不醉又如何?”

    “你要是真醉了,我倒放心了。”裴羽老老实实地道,“你要是没醉……”若是半醉不醉,他是什么样子?她应付得来么?

    萧错却想起了另一件事,“成婚当晚,你与我到底是何情形?”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跟我说说?”他是真不记得了。

第40章 034#034·() 
040

    裴羽听着他的言语,成婚当晚一幕幕在脑海闪过。

    那天吉时拜堂,礼成之后,他就去了外院。

    没过多久,皇帝、皇后的旨意、赏赐到了。

    他回到房里换官服,带她去前面接旨,之后与她一道回房,命喜娘给她唤来陪嫁的大丫鬟,便去外院敬酒。

    出门之前,他神色很温和,语气亦是:“不会有人来扰你,稍后只管用饭、歇息。”

    她乖顺地点头称是。随后有人得了他的吩咐,给她送了饭菜。

    他一走就是很久,过了三更天才回来,手里居然还拿着几份公文。

    裴羽记得很清楚,他步伐沉稳缓慢,脸色比离开时苍白了几分,眸子却特别明亮,在烛光影里熠熠生辉。

    他站在寝室居中的位置环顾一番,仿佛是到了陌生之地,随后才看向她。

    她那时已换了身轻便的大红衫裙,洗去了脸上的脂粉。

    他牵唇笑了笑,自袖中取出不少封红,随手赏了室内服侍的,又将公文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随后去往净房,“备水。”

    她留意到的则是他一身浓烈的酒味,吩咐半夏给他准备一盏浓茶。

    又等了好些时候,他回来了,已换了纯白的寝衣。到了床前,他凝眸看着大红被子上的红枣、栗子、花生,唇畔的笑容有些恍惚,继而吩咐人铺床,自己在临窗的大炕上盘膝而坐,慢悠悠地喝茶。

    床铺好了,他将丫鬟遣了,还是坐在那里喝茶,敛目沉思。

    她不敢打扰他,坐在镜台前,把动作放到最慢,除掉簪钗。

    他喝完一盏茶,放下茶盏,这才说了句“歇下吧”。

    她要睡在外面,他没答应,“你睡里面。”继而倚着床头,自牛皮纸袋里取出公文,看了两眼便放回去,用手指按着眉心。

    她静静的躺在里侧,望着床帐出神,心里乱糟糟的,有嫁给意中人的喜悦,更有因为祖父病情的忧心。

    他眯了眸子看她,问道:“在想什么?”

    “嗯?”她一时回不过神来,不知道如何回答。兴许是眼里有着难过,他温声宽慰她:

    “得空就回娘家看看祖父。”

    “好。多谢侯爷。”

    他就笑了笑,眼神、笑意都有些恍惚。

    她侧转身形,轻声问他:“侯爷,对这桩婚事,你……有没有生气?”

    “没。”他说,“挺好的事。”

    “……”他不但寡言少语,而且说话没有延伸性,想要与他一直说话,便要一直寻找话题。她欲言又止。心想算了,有话留待日后再说也不迟,这一整天,她都觉得疲惫,更何况他。

    他则道:“有话只管说。”

    “这件事,终究是裴家勉强侯爷。”她索性实话实说,“我不晓得你是怎么打算的。”

    “打算?”他慢悠悠地看向她,又慢悠悠地问道,“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自然是怎么过日子的打算。要是只是为着报恩敷衍祖父,没心思与她过日子,也不妨直接告诉她,让她有个准备。可是……好歹也是花烛夜,说这些未免太煞风景。她抬手扶额,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他则在这时伸出手,在中途迟疑一下,收了回去,“已然成婚,自然要携手到老——如果我不横遭祸事的话。”

    这言语倒是坦白务实得紧。她笑着取出特地放在枕下的荷包,将里面的戒指递给他。

    他拿在手里凝视片刻,“送我的?”

    “嗯。”她满含喜悦地看着他。

    “谢了。”他笑了笑,端详片刻,转手把戒指放到了公文袋里。

    裴羽心里失笑,因着他唇畔浅淡的笑意,再想到他是行伍之人,如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便没多想。

    随后,萧错躺下去,“睡吧。”

    “好。”

    她过了很久才睡着,醒来时天还没亮,但他已不在身边,带着公文去了外院。

    随后,外院有人来禀,说已备好车马,该进宫去谢恩了,他有点儿事情要办,先策马出门,在宫门口与她汇合。

    ——他们的新婚夜,就是这样度过的。说起来真是乏善可陈,可如今细想起来,一些细节让裴羽意识到,他当晚是真醉了——那慢悠悠的语调、慢悠悠投到人身上的视线、公文看两眼就放下,都证明他醉得很深。

    思及此,裴羽不由笑起来。

    “怎么不说话?”萧错刮了刮她的鼻子,“跟我说说。”

    “行啊。”裴羽把当晚的经过报账一般跟他说了一遍。

    萧错听了,笑容里透着极少见的尴尬。人生里很重要的一晚,他要问妻子才晓得是怎么过的,如何能够坦然。

    裴羽好奇地道:“喝醉了怎么会那样呢?”明明发生过的事情,就是不记得,在她看来真是奇事。

    萧错如实告诉她:“我也说不清楚。征战期间经常豪饮,喝多喝少都记得每件事。但是,战捷之前就有了这毛病。只要喝醉,醉后的一些事就会忘记。”

    “但你喝醉了也不会行差踏错。”

    萧错就笑,“或许吧。”不知晓的事,他无法评价。

    裴羽心念一转,莞尔一笑,“那就难怪了——你醉了别人也看不出来,寻常人不会如此吧?都会觉得酒量不如你,难怪要在你成婚时要起哄灌你酒。”

    萧错笑意更浓,“大概是这个缘故。”

    他要娶她的消息传开之后,很多曾经并肩杀敌又身在京城的官员便开始摩拳擦掌,说一定要在当日把他灌倒;离京城近一些的人,也特地与上峰请了三两日的假,要赶过来当面道贺;离京城太远的人,在道贺的信中很是遗憾,说如今能让你喝酒的机会太少,错过这次,委实遗憾。

    成婚当日的宾客,他的旧识占了一半,简让、韩越霖那些个本就酒量很好的人同坐一桌,他挨桌敬酒之后,被他们拉过去,没完没了地喝酒。

    被一群人打着光明正大的旗号灌酒,这辈子只能有那么一次,并且是他无从拒绝的。

    这辈子也只能有那么一次,让他醉得太深。那晚与她睡在一起,夜半曾因口渴醒来几次,最初就担心有没有因为喝醉给她委屈,细看之下,见她神色恬静,这才放下心来。

    早起去书房途中,留意到了公文袋里那枚戒指,他一头雾水,拿在手里想了一路,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到了书房,把戒指随手放下,开始凝神看公文。

    之后进宫谢恩,简让那边乱糟糟的,他趁着成婚的假鼎力协助,陪着她认亲、三朝回门之后,不乏快马加鞭赶往别处几日不能回府的情形,想起娶进门的她,便让下人传话:该回娘家就回去,府里没什么事。

    偶尔有点儿空闲,便去裴府一趟,陪着老太爷说说话,并没隐瞒自己时时不着家的原因,让老人家心安些。

    很长一段时间,他想起她,都是拜堂时自己挑起大红盖头看到的女孩。

    他记得很清楚,她容颜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在场的妇人都是发自内心地啧啧称赞,他就想,那是你们没看到她平时的样子——比这会儿好看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是真的,他觉得新娘子妆容消减了她的美,还在心里庆幸过:幸亏只这一日是这样的装扮,要是每日如此,他大抵受不了。

    到现在,他都觉得新娘子的妆容奇奇怪怪的:她的双唇弧度特别优美,偏在那一天给她涂了显得嘴巴特别小且特别红艳的胭脂;她肤色本来就是特别白皙通透,偏要在她脸上施厚重的粉,那种白哪里比得了本有的白皙?真不知道人们是怎么想的,好端端一个女孩子,偏要用妆容折损她的美。

    当日其次的感觉,便是有些犯愁:眼前是他的新娘,分明还是个小女孩,听说过的举案齐眉,在他们是不可能的,总要等到她及笄之后,才可将她当做真正携手度日的妻子,在那之前,她常回娘家陪陪她祖父,不闯祸惹事就好。

    很多同生共死的兄弟都说,他离开沙场之后,便没了豪情,亦没了情绪。

    怎么可能。

    他气得两肋生疼的时候有过几次,只是没在人前流露。

    其中一次,正是与裴羽的婚事。

    最初听老太爷提起的时候,他很怀疑自己多年来都看错了裴家——娶妻一事,之于男子而言,没有吃亏的可能,不外乎是善待与否的选择,被牺牲掉的只是无辜的女子。

    一桩姻缘,关乎的是一个女子一生的幸或不幸。

    他一向敬重裴家的人,从没想过老太爷会做出这种事,并且,前提是他绝不会对裴家的风雨飘摇坐视不理,可老太爷还是要他娶裴羽,要将两个门第长久地绑到一起。

    不是一向都说最疼爱的是孙女么?到了这关头,那疼爱就变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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