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去迎接大人物,但不一定回到这里来。现在,石塔周围的事,全都交给你。这是我们的大本营,或许大人物在途中遭受袭击之时,我们会全力回撤到这里来。所以,守住大本营,不可有失。”大魔手说。
我郑重地点头,接下了这副担子。
大魔手乘坐一辆黑色越野车离去,为了保密,那辆车甚至连灯都没开。所以,我站在石塔二楼眺望,连车子出了罗盘村后左拐还是右拐都看不清。
我下了石塔,转到塔后去。
雪菩萨的棺材已经放进墓坑里,即将开始填土。
我站在坑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愿雪菩萨的灵魂早升天界。
她是那样一个纯白如雪的人,如果不是为了给“换头行动”保守秘密,完全能够远遁海外,逍遥自在。她死了,但灵魂永远高贵地飘扬于天上,成为真正的菩萨,普度众生,造福人间。
“龙先生,可以填土了吗?”有个年轻人问。
我默默地拿过一把铁锹,想了想,又把铁锹丢在一边,蹲下去,双手捧土,撒在棺盖上。
其他人学着我的样子,用双手捧土回填,再也不敢动用铁锹。
不知道捧了多少次土,墓坑渐渐填平。
“你们都回去吧,加强警戒,随时准备战斗。”我大声吩咐。
大魔手如临大敌的态度已经感染了我,我明显感到,罗盘村已经陷入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空前紧张气氛之中。
年轻人散去,墓前只剩我一个人。
“雪菩萨,安心去吧。”我轻声送别她。
“可惜,我来晚了。”左丰收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我没有抬头,早就预料到他会杀回来。
雪菩萨自杀身亡,大魔手离开,左丰收已经有恃无恐。
“我一直以为,‘换头行动’是无稽之谈,大概是美国智囊团搞出来的无聊花样。可是没想到,连雪菩萨都以身殉职了,现在不能不相信,那个计划确实无比重要。”左丰收依旧没有现身,而是在黑暗中来回徘徊。
“你回来,能做什么?”我问。
虽然明知双方剑拔弩张,必有一搏,但我愿意将动手的时间无限后延,以便于对左丰收的意图有进一步的了解。
“石塔是罗盘村的枢纽,现在,似乎没必要引爆*了。如果我料得没错,大魔手永远都回不来了。你知道吗?山外山内、月牙泉南北至少有十几股势力联合截杀黄花会,以目前大魔手的力量,不可能有反击的机会,只能束手等死。大人物,大人物——呵呵,尤其是黄花会的大人物将在这时候现身,你说,那些仇敌是不是更加疯狂?恨不能将黄花会一举掀翻,连根拔除?”左丰收问。
我不清楚黄花会的运转出了什么问题,如果左丰收的判断正确,那么大魔手的确无法保护大人物。
“好了,出来吧,不要躲在暗处了。”我叹了口气,向左丰收指了指。
“我习惯于躲在暗处,只有这样,才能获得足够的安全感。不像你,铜锣湾龙少,早就习惯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万众欢呼了。哦对了,此时此刻,我对你的身份也应该产生怀疑,其实黄花会对于霹雳堂也是一种威胁,此刻如果雷动天的人马出现在敦煌,我也不会感到奇怪。你知道吗?一个聪明人观察局势的时候,不但要知道时间线,更要知道事件线。我刚刚考虑过,此刻赶去莫高窟,似乎也是个好时机。既然大家所看重的都是‘金山银海翡翠宫’,那么黄花会的生死又有什么价值呢?一旦获取了敦煌天机的秘密,所有人在这里争抢的中心就不见了。呵呵呵呵,我走了,我走了……”左丰收大笑着,声音渐渐远去。
等他走远,我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是大敌,即使我能抗拒得了他的幻术,其他人却完全没有抵抗力,很容易被幻术控制,做出某种疯狂的举动来,就像长枪女那样。
我回到石塔正面,盯着罗盘村的入口处。
大魔手说过,一旦遭到截杀,就会火速回撤到这里。到那时,就真的要放手一战,全力以赴,抵抗各方势力。
曾有一年,霹雳堂也面临同样的困境,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我没有气馁,用一张四百万美金的支票向长乐帮借兵四百,击溃了三大帮派的合围,收缴其老巢里的财富,合计超过一千五百万美金。
仗总是要打的,但要打得巧妙,绝不硬冲硬打。
“既然敌人认定了石塔是黄花会老巢,那么只要在此地虚张声势,吸引敌人的主力,其余人马自然可以悄悄撤退。等到敌人占领石塔时,引爆*,最大限度地杀伤敌方首脑,一举翻身,方为正道。”我很快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大魔手的电话在离开半小时后打来,声音十分焦急:“我们在三危山以南遭到伏击,三辆车子遭到破坏,我和大人物同乘一辆车子,火速赶往罗盘村,望做好准备接应。”
我当机立断,否定了她的决定:“大魔手,请向东北去,绕过敦煌城,再找落脚地点。你可以再打电话,把各路伏兵全都调往罗盘村,声东击西,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打完这个电话以后,你就把所有通讯工具丢掉,单线行动,连续换车,不要引起敌人的注意。对了,你从北面入城,各处的医院、图书馆、资料馆都是可供藏身之处。”
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当然比大魔手情急之下考虑得更周全。
“好,就按他说的。”我听见有个年轻女孩子在大魔手旁边说话。
“是,主人。”大魔手恭恭敬敬地回答。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主人,黄花会里只有姐妹兄弟,没有身份尊卑之分。大魔手,现在就按龙飞先生说的,我们马上弃用通讯工具——不,等一下,我要跟龙飞先生通话。”那女孩子说。
大魔手在把电话交给女孩子之前,急促地向我叮嘱:“接下来要跟你通话的是黄花会第一大人物,你说话当心,不要失礼。”
我答应了两声,随即听见那女孩子清晰的声音:“龙飞先生,我是薇薇安,感谢你做的这些安排,很有魄力,也很及时。各大派围攻黄花会一事,是时局所致,并非什么大事。我所顾虑的,就是大家为了保护我牺牲太多。黄花会并非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全部人的,若是其他人为我而牺牲,我岂能安心?所以,我要交付你的任务是,尽全力保护那些人,最好是暂时撤离,暂避锋芒,任由各大派嚣张妄为就是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历史先辈早就为我们留下了正确的方针政策,谦虚学习,必能成功。”
那女孩子的声音极为动听,虽然是在窘困之间,却丝毫不见慌乱。
“我懂了,谢谢鼓励。”我回答。
“我相信,等到见面时,我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薇薇安又说,接着便轻笑起来,笑声宛若银铃初振。
我被她的轻松情绪感染,顿时觉得肩上的压力减轻了许多。
“好,胜利后再见。”她说。
我主动挂断了电话,马上传下号令,命令罗盘村的人全部向南撤离,进入山区林中,此地只留一座空塔、一个空村。
当然,我命令村民把家里的所有电灯全部打开,照亮了半边夜空。
进入山林时,我在沿途布置了双岗流动哨,确保了解敌人的动向。
长枪女一直跟在我身边,神情仍然落寞。
在这种用人之际,她无法参与战斗,这是黄花会最大的损失。
“龙先生,实在对不起,我拖累大家了。”这句话她已经说了三四十遍。
“那只是左丰收的幻术诡计,等到你的心情平静了,一定会恢复以前的状态。”我只能这样安慰她。
“我的确是杀了太多人,需要反省忏悔……”她蹲在一棵老槐树下,开始默默流泪。
我对左丰收并非只有恨意,其中也掺杂着敬意。
一个人能将幻术研究至绝高境界,并非只凭运气,而且要付出艰苦卓绝的练习。
左丰收隐居罗盘村,韬光养晦,卧薪尝胆,谋求的就是虎口夺食,领先于其他人,抢先拿到敦煌天机。现在,黄花会危在旦夕,左丰收的目的就要达到了。
我对敦煌天机也有无限憧憬,毕竟每个人都有私心,一旦探知到“金山银海翡翠宫”的消息后,都会情不自禁地产生贪婪欲望。
在112窟,每次临摹反弹琵琶图,我都会隐藏在壁画后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尤其是明水袖出现后,我似乎看到了打开秘密门户的希望。
现在,敦煌天机呼之欲出,大概所有势力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该来的都来吧,该出现的都出现吧。”我不禁暗暗祈祷。
如果各方势力的首脑同时涌入石塔,那么黄花会的翻身机会就要到了。
我不愿过多杀戮,此时此刻,如果我不杀人,就会遭人所杀,那么,又何必继续拘泥于各种君子理论呢?
我回忆起电话中那女孩子甜美的声音,不禁有些怀疑:“她真的是大魔手说的黄花会大人物吗?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怎么能领袖群雄,成为纵横江湖的第一大帮?”
不自禁的,我对那女孩子充满了好奇,也期盼着见面之时。
第156章 纪录片中的神秘封印(1)()
关于元神蛊以及与左丰收的会面,在之前的记录中,我故意隐藏了一些事,因为当时我对这番变化毫无掌控能力,只能处于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状态之中。究其实,还是左丰收设置的岩画幻境对我的冲击力太大,头脑昏聩,无法清醒。
如果雷动天那时在我身边,一定会力劝我用药物刺激来恢复清醒,那也是他常用的手段之一。
雷动天给我的教育、帮助、影响太大,以至于每次遇到错综复杂的问题,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用他教给我的方法和思路来解决问题。
我不吸烟,更不会滥服药物,那是我一个做人做事的根本原则问题。
几百年来,中原江湖始终流传着“蛊”的传说,某些神医也自称可以“解蛊”。但是,死于“蛊”的江湖人物却不计其数,其诡异、毒辣之处,超过了医学上已知的任何一种绝症。
于是,当宝月在酒店中控制住我体内的元神蛊并在酒碗中向我展示的时候,我和左丰收之间,还进行过这样一场政治思想上的激辩、秘密资料上的交流,一直到长枪女带人闯入为止——
“这就是元神蛊。”宝月低声说。
酒碗之中,那虫子拼命挣扎,要从宝月手指下逃脱开去。
“好极了,多谢。”我淡淡地说。
“我在蛊术上的修为虽然距离大魔手十万八千里,但却有把握消灭元神蛊,让先生恢复健康。”宝月说。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问。
左丰收笑起来:“是啊,龙先生快人快语,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请讲。”我说。
“敦煌天机,深不可测。以我个人的脑力,专心对抗那些古代遗留下来的谜题,已经是左支右绌,捉襟见肘。现在,又加上江湖帮会的暗流侵扰,我已经无法从容应付。龙先生,我很欣赏你,也愿意与你共同分享未来的敦煌天机,这是一种莫大的缘分——”
我点点头,顺着他的话锋回应:“也是我莫大的荣幸。”
左丰收大笑:“不敢不敢,龙先生过谦了。谈及荣幸,是我莫大的荣幸,而不是龙先生的。我虽然身在敦煌这种穷乡僻壤之内,但有赖于现代通讯工具的发达,仍然通过网络了解了不少江湖大事。我知道,全港岛都找不出第二个如龙先生这样的青年才俊来了,尤其重要的是,龙先生慧根深藏,世人所见,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就已经惊为天人了。”
我笑了笑,对他的赞誉并不回应。
港岛是小江湖,中原是大江湖,而在此之上,还有全球大气候,那才是四海翻腾、七洲震怒的真正江湖。在小江湖、大江湖称雄称霸,不过是鼠目寸光而已,算不上什么真英雄。
由左丰收的话,我也想到了雷动天。
他是一个具有远见卓识的人,不止一次向我说过,要成为大人物,必须放眼全球,着眼于全人类的生死疾苦,而不仅仅是关注于自身的荣辱得失。
那时,霹雳堂已经在港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杀得那些老牌帮派瑟缩凋零、铩羽臣服。
他说,纵观近代历史,任何一派的大龙头都不是凡俗之辈。国内有大军阀、大财阀、世袭贵胄、满清遗老、绿林大豪,都是人、财、物堆积入云的望族之后,全都有争霸江湖的绝对实力。国外,日本明治维新,法国革命,英伦、两牙称霸于海上,在全球沿海小国设置殖民地,美国则磨刀霍霍,借着两度世界大战中的胜负手,确立了第一超级大国的地位。至于前苏,则借着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熊卧北极,坚不可摧。最终,只有中华人民共和国独占鳌头,成了亚洲之主,而且向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明目标稳步前进。
只有为天下人谋,才能受到天下人拥戴。
妄图踩着天下人上位,只会被掀翻在地,又踏上十三亿只脚。
对比雷动天与左丰收,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龙先生,元神蛊凶猛,不得不防啊?”宝月在我耳边说。
这是一个浑身自带幽香的女孩子,长得漂亮,性情乖巧,每一句话送入我的耳中,都是那么熨帖。
“左先生,是不是我不合作,宝月小姐就不会替我祛除元神蛊?”我问。
左丰收一笑,干脆地回答:“对。天下英雄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就——”
我向左丰收拱手:“那样,我们就没必要谈下去了。”
左丰收点头:“好啊,我就听从龙先生的,不谈事,只喝酒。宝蟾、宝月,你们都退下吧。”
他一挥手,宝月便松了手,从我身边退开。。。
“是。”宝蟾谦卑地答应一声,与宝月一起出去。
我能感觉到,挣脱束缚的蛊虫陡然下沉,然后就泥牛入海一般,再也不见踪迹。
“没有龙先生相助,探索2窟的行动势必会缓慢许多,但我确信,假如有时间把莫高窟壁画的首层全都揭去,一定有大的收获。世界上如龙先生这样不贪钱、不好色、不求名的男人,毕竟不是太多。”左丰收说。
他话里有话,我不回应,只是静观其变。
“有几个人对莫高窟的探索足够深入,他们所用的透视仪器来自于光学工业最发达的德国,能够清晰看到覆盖物之下半米至一米范围。也就是说,目前情况下,我能准确探测到莫高窟壁画下面有什么。揭掉首层、二层、三层之后,我还能继续深入,就会看到一个崭新的莫高窟了。”左丰收接着说。
我相信他说的,德国是工业大国,昔日的“蔡司”镜头统治了光学行业数十年,至今仍然无法超越,连日本都甘拜下风。
世人对于莫高窟只是一个粗放的了解,对壁画也仅仅处于参观、欣赏的地步,从没有人深入分析壁画内容,探究其内在联系。
我不相信,壁画的时间先后、方位分布是毫无章法的。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直接关系到后人对于莫高窟的研究方向是否正确。
“唉。”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低叹。
莫高窟壁画中隐藏的意义太广袤了,以目前国家投入的研究经费计算,再有一百年,恐怕也只是管中窥豹、瞎子摸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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