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茹冷笑几声道:“得了吧,打量谁不知道谁呢!都是惯会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主儿。咱们小姐不是也回了好多花想楼的衣裳么,哪里亏的了她去!行了行了,煦少爷还有好多香囊络子要做呢,可没空跟这儿唠嗑。”一面说,一面推着如茉往前走。
屋内,如若也认真地道:“小姐,谢小姐的行径实在可疑。”
素绾不置可否的应了声。
如蓁补充道:“煦少爷最近也颇为奇怪。”
素绾立时抬起头道:“这话怎么说?”
如蓁道:“也不知他同何方人士打的赌,居然要如茹她们做十个香囊,每个香囊上还要绣上字。这可不是怪异非常么?”
素绾有趣地问道:“哦,都要绣些什么字啊?不会是‘愿赌服输’之类的吧?”
如蓁摇着头道:“奴婢不知,这就要问如茹她们两个了。”
如若笑着道:“奴婢倒是听到了。不过也不是这些字,瞧着却像是两句诗。”
素绾遂道:“你且说来听听。”
如若回忆斯须道:“好像是什么‘广陵多幽趣,素月安可随’。”
如蓁皱着眉头道:“小姐可知这两句诗出自何处,里头有什么典故不曾?”
素绾摇摇头:“这两句却是从未见过听过。许是煦哥儿同好友对对子抑或联句之时输在这上头也未可知。”
如若抿着嘴笑道:“小姐这话再错不了。奴婢记得有次煦少爷赢了旁人后,就要那人在扇子上写下输时的那句话。这会子指不定是别人回敬他呢!”
如蓁也笑道:“既有这番先例,那就定是这样无误。煦少爷他们罚的倒也风雅。”
素绾道:“都是些读书人,能想出这样的招儿也算极促狭的了。只这淘气劲儿多早晚才能改。这回定是输的惨了,怕我说教,竟直接绕过我找如茹她们去,真的是让人恼也不是,笑也不是……”
如若道:“这也罢了,阖府见煦少爷怕过哪个?如今也就小姐还能说上一两句。前个儿听说连大少爷都顶撞了呢!”
素绾道:“哦?还有这事?我怎么从未听说?是何时的事?”
如若道:“也就这几日吧。具体的奴婢也忘了。还是那日家去祖母(即卢嬷嬷)提了一下,连老太君、夫人那都瞒着,说不让担心。也没什么,兴许是学业上的事吧。”
***素绾道:“得空儿你去打听打听清楚,看看到底是为何事。煦哥儿向来尊敬大哥,好好的怎会顶撞于他?这两年因都大了,离得也远了,反倒不如小时候那般亲密。如今他的性子喜好,我却也有点摸不清了。如他这般年纪,最是容易学坏往歪路上走的,偏生犟劲又大,轻易不肯听人劝。这几个月事儿多,也忙,竟没顾得上。闲时必要好好聊聊,兴许能听进一二。” ***
如若安慰道:“小姐切莫过于担忧,煦少爷也不小了,行事自有分寸,定不会去捣鼓那些歪门邪道的。”
素绾叹道:“怎能不担忧。他这么个直来直去惯了的人,如何防的了外边那些人的招儿。罢了,现今说再多也无用。你且先去打听打听,再寻个机会问问他把。”
“是,小姐。”
是夜,一只花梨鹰展着雄翅自京中飞向西方。
次日晚膳后,元阳墨家。公子墨把玩着京中送来的消息,忽轻笑道:“这个谢广然,倒也有些意趣。”
敛心听到“谢广然”三个字,顾不得还在沏茶,猛地放下上前义愤填膺地道:“公子公子,是不是姓谢的那个王八羔子又打少夫人的主意了?”
千叶闻言忽然亮闪着眼道:“公子,这回他又出什么招儿了?”
揽思望着不知死活,唯恐天下不乱的二人组只觉头疼。
公子墨心情颇好地道:“谢广然让谢安方差人同言学煦打赌,输了要他家最好的香囊十个及络子若干。香囊上还要逐个绣上字,连成两句诗。”
敛心道:“不用想,定是那言学煦输了。唉,真不知道少夫人怎么会有这么个没头脑又爱争强好胜的胞弟。”
“是啊是啊。不知上了那谢安方多少回当了,还学不怪。他要有小爷我的一半聪明就好了。”
揽思听罢匪夷所思地看着那二人,实在好奇这二人的脸皮到底是何物制成的,怎就能这般不羞不臊的大放厥词?!
公子墨斜睨了他二人一眼,缓缓地道:“确实是言学煦输了。”
敛心忙追问道:“公子,那两句诗是什么?”
“‘广陵多幽趣,素月安可随’”,公子墨似笑非笑地道。
第60章 点月城微露禁事求丫鬟庶女自明()
且说敛心几个听完主子的回答后,均悄然琢磨了一阵;却不得其意。遂向其问道:“公子;这两句诗可有什么说法不成?”
公子墨道:“你们且想想谢状元和你家少夫人的名字。”
敛心默念了会儿;猛一拍大腿道:“好个王八羔子!竟敢公然勾引咱家少夫人!”
千叶道:“这‘广陵’二字倒能理解。不过是取谢广然之‘广’;南陵之‘陵’。可这‘素月’要何解?‘素’字自然是出自少夫人芳名,那‘月’字又怎的说?”
敛心白了他一眼道:“蠢材!‘月’字当然是说咱家少夫人如皓月般清新脱俗,独一无二。让你平日里多读些书;偏不听;这会子丢人现眼了吧!”
千叶正要辩驳,只听公子墨缓缓开口道:“古时;京城的别名叫‘月城’。”
话落另二人纷纷笑容可掬地望向原本志得意满的敛心;但见他朝着主子尴尬的呵呵而笑。
公子墨又不紧不慢地道:“不过敛心的解释未必全无道理。谢状元若不十分倾心,也不会这般煞费苦心。又是暗绣香囊,又是借胞妹的手隔三差五的送云想斋的胭脂首饰。只不过……”
敛心点着头期待地道:“只不过统统没逃过少夫人的法眼,都被少夫人识破了,并狠狠地拒绝!”
公子墨浅浅一笑道:“你家少夫人再不会做这般落人脸面的事。只不过他漏算了言学煦压根没告诉你家少夫人。”
千叶当即抚着掌道:“这小子,总算聪明了一把。哼,他更没料到的是,云想斋会是公子产业,而公子早就将它托给少夫人掌管。那什么脂粉首饰,哪样是少夫人没见过的?想凭这个拐跑少夫人,做梦去吧!”
敛心突然想到一事,忙道:“公子,您不是说谢安方是咱们的人么?他和言学煦最是熟悉,怎的就没……”
公子墨漫不经心地道:“香囊之事就是他牵的线。”
敛心登时跳脚道:“岂有此理!谢安放竟敢背主!我就知道,姓谢的没一个好东西!”
***一直沉默的揽思忽道:“你咋咋呼呼个什么劲儿!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背叛公子。也不用脑子好好想想,谢安方再怎样明面上也算是谢广然的人,难道就为这些小事就暴露自己不成?再说,即便没有他,还有李安方、张安方之类的,谢广然难不成还找不到其他人?少夫人若心里眼里有主子,来千个百个这样的都不值什么;倘若她心中没主子,那么即便没有谢广然,她也……” ***
***敛心忙“啐”了一口道:“呸呸呸!就你乌鸦嘴!我知道,你就不满意少夫人不会武功,觉得她配不上公子。你以为那些会武功的什么什么掌门、门主的女儿就担得起了?你别忘了夫人……”倏地思及什么,快速扔下一句,“我忽然想起老太爷找,公子,小的先告退。”言罢,立即消失在众人眼前。徒留千叶等对着公子墨瞬间黑沉下的脸,暗咒不止。 ***
*** 彼时,谢府内院偏房里未轮值的藕香满面愁苦地躺在床上,脑中只有三个字——怎么办?她原想等小姐大事办成了,求个恩典,让她在大少爷定亲之前跟了他,通房也好,贴身丫鬟也罢,好歹摸上了姨娘的路。不想大少爷竟如此钟爱言府小姐,舍下这么多的心思。未嫁之前就这般宠爱,依言府小姐的品貌才情,嫁过门后,哪还有她的容身之处。更别提她身边尚有四个姿色不凡的丫鬟,家中还有老夫人看中的淼儿、宜双两个尤物……大少爷哪里还会看她!***
正自烦扰间,忽听到“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她遂敛起心思道:“谁啊?”
一颇为熟悉的女声小心地道:“是我,姑娘睡下了吗?”
藕香忙一骨碌地爬起来开门道:“香小姐,您怎么来了?”
谢馨香微红着眼道:“姑娘,你方便吗?我能进来坐会儿吗?”
藕香见她神情憔悴,衣衫单薄,便心软地道:“外面风大,香小姐进来说话。”
谢馨香点点头,跟着她进了屋。
藕香栓好门,,倒了杯水递给她道:“香小姐,喝口茶润润嗓子。”
谢馨香接过杯子,也不喝,就愣愣地盯着。静默了许久,突放下手中之物,“砰”地一声跪在藕香面前道:“姑娘,求你开恩,救救我吧!”
藕香被唬得一惊,忙要搀起她道:“香小姐,您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小姐又为难了您?真有什么大事,您可去……去找大少爷啊!藕香不过是个婢女,自己尚自顾不暇,哪里能帮的上您?”
谢馨香一面执意跪着,一面激动地道:“不,这事只有姑娘能帮得上我!”
藕香硬是将她扶了起来,道:“香小姐且先说说。您也知道我们做奴婢的自有我们的难处。若这事不难做,奴婢必是会帮您的。”
***谢馨香平复了下心情,抹着眼泪道:“姑娘,你是知道的,明年我便及笄了。咱们家的旧例你也清楚,先时连萼姐姐都未能幸免,更何况我等庶出之女。这几年陆陆续续嫁出去的姊妹们大家都有耳闻,有几个能得了好?听下人们说菡妹妹已订下了公子墨,那自然是极好的。可我们几个……不瞒姑娘说,上次本家来的人,有一个同我姨娘家交好,我姨娘托他偷偷的告诉我,说……说老太爷那已应承了薛一霸的提亲,要从我们几人中挑一个嫁过去。姑娘,南陵的薛一霸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何许人。跟了他,我哪里还有活路!” 话完,又忍不住哭起来。***
***藕香深深地叹了口气:谢氏这些年为了扩展势力和银子,葬送的小姐丫鬟不知凡几,连那样钟灵毓秀的嫡小姐都没能幸免,更别说这些庶女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人是老太爷挑的,老夫人同意的,老爷又纵情声色,夫人又懦弱,还能如何?自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即便知道是门坏亲又怎样?只要对谢氏有利,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
遂只好安慰道:“香小姐先不要急,未必就选了您。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家不也有好几个女儿吗?不见得就是您,切莫过于担心。”
谢馨香摇摇头道:“姑娘不知道,这次定是我无疑了。姨娘说,说那薛一霸放话,要最为艳丽娇媚的。不怕姑娘笑话,满谢府里除了我就再无旁人了。”
藕香听罢只能深表同情——的确,论清雅或许会是别人;可论艳丽娇媚,除了酷似媚姨娘的香小姐,还真的再无第二人。斟酌半日,只好怜悯地道:“既是如此,奴婢哪里能帮上香小姐什么?老太爷的决定,连大少爷都改变不了,更别说是区区一个小姐丫鬟了。”
谢馨香坚定地道:“不,姑娘可以帮我的。我打听过了,十月十一便是言府老太君的生辰。届时大哥和菡妹妹还有我们几人必是要去的。到时只要姑娘开开恩,替我绊住菡妹妹,我自有主意能躲过这次且不被家中责罚。”
藕香脑中灵光一闪,惊讶地望着她道:“不被责罚?香小姐,您该不会是想……”
***谢馨香壮士断腕般地点点头:“我信得过姑娘,所以也不怕说与姑娘知道。我已托人略了解了王家公子的习性。只要倒是妥当安排一番,不怕不成事。家中这样的事见得多,学的多了,再没不成的。姑娘若怜惜我就帮我这一遭,保证不会连累姑娘就是;姑娘若不应承,我也不怪姑娘,左右至多不过一根白绫了事,反正我是宁死也不会嫁给薛一霸的。姑娘好歹给我句话,成不成我都好去准备着。” ***
***藕香一震,没料到她竟烈性至此,便觉万分为难:要说引开谢馨菡只是举手之劳的事,事成了,老太爷那自是无话可说的——如今王家正是春风得意之际,老太爷巴不得多攀些关系;但若没成,日后大少爷追究起来,岂不厌了她?原本就不甚有希望,这般一来,不更加是……可若不答应,香小姐真的寻了短见,一盘查,她照样脱不了干系。如今却是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
谢馨香见她迟迟没有回答,绝望地起身道:“我知道了。打扰姑娘了。”
藕香见她决绝地往外走,一急,脱口道:“好,我帮你。”
谢馨香不信地道:“果真?”
藕香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道:“真的。您千万别想不开,我帮您就是。但是有一条件,好歹别牵扯上我。不然大少爷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最容不得这样的事。”
谢馨香如捣蒜般地点着头道:“一定一定!姑娘放心,就是死我也不会供出姑娘的。姑娘的再造之恩我没齿难忘!他日若有机会,一定厚报姑娘!”一面说,一面郑重的行了一礼。
藕香忙侧过身拉住她道:“香小姐,您别折煞奴婢了!”
谢馨香道:“姑娘当得这一拜。若真事成了,我必定会为姑娘供上长生牌位,日日替姑娘祈福。”
藕香道:“使不得,使不得!”顿了会子又好奇地问道,“香小姐,能问您为什么是王家公子而不是言家公子?奴婢听您称赞过他,还以为您……”
***谢馨香苦笑着道:“不瞒姑娘,馨香的确倾心于言家公子。但馨香跟着姨娘,旁的没学会,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且不说言公子的为人稳重正经,就说言氏的苛规守矩,我们这样使手段进门的,到底是不被容的。我是想脱离苦海,却不想进入另一个深渊。王家公子就不同了。此人素来自大轻浮,王氏的家规门训可见一斑,比之谢氏只怕不相上下。如此之地,才是我挣扎苟活之处。”语毕,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唯留藕香唏嘘感叹——倒也是个明白人,真是可惜了! ***
第61章 暗送衣众女羡慕制偶遇浪子上钩()
十月十一,言老太君小寿;远近亲友及堂客均备礼来贺。
一大早;谢广然便带着姊妹乘轿至言府。可巧;在大门口碰上了王文轩一行人;二人便寒暄起来。
谢馨香一面听着轿外的谈笑声,一面使劲地绞着帕子。
这时,忽有一平稳男声传来——原来是言学杰接到消息赶了出来。但听他笑呵呵地道:“谢兄、王兄;何以站至门前迟迟不进?莫不是还要小弟差八抬大轿来请不成?”
王文轩笑着道:“别;别,别!你我同为编修;却是当不得的。倒是谢修撰可尝试一番。”
谢广然道:“王兄说笑了。愚不过是个六品官儿;如何敢在两朝元老,一品阁老府前放肆?莫不是嫌日子过得太清闲了?”
言学杰道:“怕不是嫌自个儿清闲,却是担忧御史大人们无事可做。”
王文轩苦笑着道:“言兄,喜庆日子前能别提这般吓人的字眼吗?”
言学杰爽朗一笑拱手道:“我忘了王兄曾深有感触过。对不住,对不住!”
三人又互相打趣了会子,言学杰方命婆子引着小姐们的轿子从角门进了。谢馨香听着心仪的声音,闭上眼无声流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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