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水浇灌成的黑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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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水浇灌成的黑莲花-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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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约才看到顾随,先问了声好,才抿着唇露出一丝礼貌的笑意,“我……”

    说到这里顿了顿,他还从没有在外人面前亲密的喊一声“哥”。似乎有些害羞,但又勇敢又仿佛想要炫耀,昭告世界一样,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我哥现在身体不好,等以后身体好了,再和您谈事情。”

    顾随愣了愣,沈约已经领着顾宁远走远了。

    顾宁远落后沈约一步,沈约认认真真地挑选着,前路没有任何障碍,顾宁远像是踩着他小小的影子。这样大小颠倒过来的领路,倒是颇为罕见。

    顾无双瘪了瘪嘴,抱怨道:“小叔都不理我,也不陪我玩了。”

    顾随看了这傻孩子一眼,心里想,以后这小叔,就真成了“亲生”的小叔了。

    这话却不能说出口。

    “一天到晚只会玩,看看你的小叔,作业写完了吗?”

    顾无双委委屈屈地摇了摇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顾随回了家。

    ————————————————

    沈约把顾宁远当做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了。

    沈约带着顾宁远走进楼上的卧室,一进门就被冷气一惊,不知道是不是打扫的佣人嫌热顺手开的,又忘了关。他立刻把顾宁远推出去,自己“咚咚咚”跑到屋内,迅速关了空调,打开窗户,把冷气散出去。

    过了好一会,沈约才又把顾宁远拉进来,床上的被单已经展开了,只差把顾宁远塞进去了。

    顾宁远作为一个拥有至高错觉,认为自己已经痊愈,实际咳嗽不断,低烧不停的病号,待在床上也不□□分,薄被只盖到腰腹。

    沈约嘟囔了一句,弯下腰,妥帖地把被子扯到顾宁远的胸口处。

    在沈约眼里,顾宁远已经成了一只易碎而珍贵的玻璃娃娃,需得小心仔细对待,碰着怕碎,冷着怕崩,每日从早到晚,眼珠子都盯在他身上。

    顾宁远这场病来的急且凶,原本只是普通的着凉感冒,没想到高烧不退,后头又引发了肺炎,实在意外。

    医院里的条件很好,可奈何顾宁远并不是一个好病人,他生起病来脾气大的很,连药都不太愿意吃,甚至并不把这场病当做一回事。

    全家上下,顾宁远本人是最大的,没有人能管的住他。柳妈心疼极了,最后没有办法,让沈约上阵,看能不能有些效果。

    沈约在急救室哭肿了眼,几天都没消下去,忽然接到这样的重任,一瞬间如临大敌,小心谨慎。他就像只小兔子一样红着眼,颤巍巍地站在病床上,小心地把每一样药分门别类地挑出来,亲自送上水。

    这叫顾宁远心甘情愿地把脾气咽回去。

    自此以后,到现在为止,被沈约管的严严实实。

    顾宁远一只手撑着额头,无所事事地看着个子小小的沈约忙前忙后,叹了口气。

    “啊?”沈约转过身在接热水,只听到传来的声音,还以为是说话,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又转过来把水递给顾宁远,并不说话,只是用黑沉沉的瞳子盯着他。

    顾宁远迫不得已投了降,又喝下了大半杯热水,热气腾腾,整个人仿佛都置身在火笼里。

    沈约安静地坐在床边,那凳子是原来为了顾宁远照看沈约定做的,有些高。沈约坐上去脚都碰不到地,悬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汗珠顺着鼻尖滑下来,在浅色棉质的衣服上化成了一个个小圆圈。

    他忙到现在,理应比顾宁远热的多。

    顾宁远坐起来,顺手拿了一张湿巾替沈约擦了擦脸,皱着眉问他,“热成这样?去隔壁屋子里待着去,把空调开着。”

    不仅是头发,沈约连长长的睫毛上似乎都沾染上了汗珠,脸上泛着水光,看上去柔弱极了。

    沈约捉住顾宁远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会好好的,妥帖又仔细地照顾顾宁远,就像是顾宁远以往那样照顾他一样,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自己避热离开呢?

    顾宁远一怔,他反握住沈约汗津津的手,十指交握,两只手上全是汗,才说:“我也很热,最起码,能搬一个电扇过来,那个风我总是能吹的。”

    前几天晚上,顾宁远高烧的厉害,第二天醒的又迟,沈约不懂事,很久后才发现不对劲,高烧过度,直接转成肺炎。吹不得空调的冷风,大多就用自然风代替,电扇也勉强能凑到里头算上一份子吧。

    沈约不相信这句话,他自己爬到床上凑过去,用还冰凉凉的额头抵着顾宁远的,两人之间距离太近,睫毛都要交织起来,像是要融在一起。

    顾宁远正温柔地看着他。

    大约的确感受到了汗水的存在,沈约总算同意了。他从床上爬下去,差点没站稳跌了一跤,“我去拿电扇。”

    说完便急匆匆地跑出房门。

    沈约回来的很快,后面跟着的一个人把电扇搬到合适的地方,通上电。沈约站在风扇前,一个一个按下按键先自己吹一吹,挑选出认为合适的大小。

    顾宁远走到沈约身后,长臂一伸,把他从风口里捞出来。

    “那并不是你的错,”顾宁远忽然被强风一吹,忍不住咳了一声,“我生病是因为自己,你不用这么折腾自己。”

    沈约背对着顾宁远,听了这话仿佛连挣扎都忘了,像是轻而易举地被说服了。

    然而并不是。

    沈约说:“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顾宁远一怔,手臂失了力道,沈约冲出去,第一件事先关了风扇。

    风扇渐渐停止,扇叶最后强撑着转动最后一圈,“嗡嗡”声完全消失,一切归于寂静。

    沈约并没有转过身,只听得他冷静的质问:“以前我的眼睛受伤了,顾先生是怎么对我的?顾先生喂我吃饭,替我穿衣服,讲故事给我听,怕我烦闷,又带我出去透风。可是那时候,我和顾先生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现在,”沈约的终于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颤音,“我的哥哥病了,我连调一调风扇,都能是因为犯错后的道歉了吗?

    这冷静大约是极其克制才得来的,兴许是咬住了牙,或是捏紧了手,总之听起来便全是伪装。

    顾宁远一怔,他看不到沈约的脸,却感觉到薄薄的一层衣服的覆盖下,遮不住他微微发抖的脊背。

    他糟蹋了那孩子对自己的一片心意,又叫沈约伤了心。

    顾宁远觉得自己该真心实意地道一个歉,再来哄一哄他。

    “我错了,对不起。”那温柔的声音轻轻在沈约的耳边说。

    沈约并没有立刻转过身,而是轻轻提高音量,“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顾宁远从没被人这么反问过,又好笑却得忍住,挑着眉回答,“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既然你认错了,”沈约侧着半边脸,把医生叮嘱的小本子递过来,“那以后就要乖乖听话,什么都照着这上面来。”

    顾宁远的笑一僵,最后割地赔款,退让十分,还是同意了。

    此时沈约才扭头过来,是一个大大的笑脸,唇角高高翘起,眼睛都笑眯成一条弧线,像只做了坏事得逞了的小狐狸。

    “我才不会生哥的气呢!”

    顾宁远也明白过来,他笑了笑,捏住沈约的鼻尖,“嗯?用得着这样吗?小坏蛋。”

    沈约小大人似得叹了口气,“还不都怪你不听话。”

    顾宁远:“……”

    到了晚上,差不多才八点钟,沈约和顾宁远都已经躺在了床上了。

    屋里只点了一盏壁灯,顾宁远坐在灯光下,手里拿着一份报表,正在仔仔细细地核查。

    沈约看了看表,捉住顾宁远的手腕,他人小手也小,捉不住一整只,看起来有些费力。

    可还没等沈约开口,顾宁远先把报表合起来,放到床头柜上。

    他摸了摸沈约的脑袋,语气温柔,“答应你的事,总不会做不到。是不是要八点之前睡?”

    沈约呆呆的点了点头。

    顾宁远熄了灯,黑暗里同时传来一句。

    “晚安。”

    然后两人都笑了。

    顾宁远侧着身,脸朝着床外。其实本来感冒就容易传染,是不应该让沈约和他睡在一起的。沈约嘴上是被柳妈的苦口婆心劝服了,扭过头就能搬个凳子守在床头,打算彻夜不眠。顾宁远也没有办法,沈约的性格里,最不缺的就是倔强,有什么法子呢?

    原来的计划的姿势应当是双方都背对着,顾宁远确实是背过去了,沈约仗着没人瞧见,自己却对着顾宁远的背。偶尔黑夜里间歇传来两声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沈约便能立刻贴上去,轻柔地拍一拍他的背。

    过了一会,顾宁远无可奈何地说:“真想把你扔出去,又不听话。”

    沈约瑟缩了一下,总算规矩一点,向外头退了退,离得远一些,努力营造出假象。

    顾宁远的手伸过来,穿过两床被子,摸摸索索间找到沈约的小手,毫不费力地裹了起来。

    “睡吧。这样总能放心了吧。”

    良久,沈约在黑暗中睁开眼,他微微探身,又敛了敛被角,动作并不敢太大,生怕惊动了顾宁远。

    顾宁远的呼吸缓慢而绵长,应当是已经坠入了深沉的甜梦乡。

    沈约总算放心下来,他年纪小,早就困得不行,只是因为心里放不下,一直强撑到现在。

    他在枕头上一歪,很快陷入沉沉的睡眠。

    ……

    六一儿童节过了,很快端午就来了。

    一大早,柳妈就把准备好的艾草煮好水。不仅如此,家里的花瓶,门前,角角落落,到处都摆上了艾草。

    沈约以前没见过,倒是很新奇,前前后后看了一圈,歪着脑袋听柳妈的解释。

    柳妈忙碌的很,却还是欢喜,大约是老人对这些节日都有特殊的念想。

    “这艾草啊,是驱邪避秽的,端午在门前挂上,再在艾草水里洗一个澡,一年都会平平安安,好运连连,再也不会生病。”

    沈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柳妈又说:“可先生从小到大都没有洗过艾草水,他呀,自小就有主意,嫌艾草水不干净,不愿意。”

    沈约眨了眨眼,自告奋勇,打算上去劝一劝顾宁远。

    此时顾宁远和陈伯在上面的书房里。

    往常这个时候,顾家人大多人大概都已经来了,庆祝端午这个节日,也是为了交流感情。这个规矩是秦姝定下的,她是个再温柔善良不过的人,总想着顾家这么大,亲戚这样多,若是不找机会在一起,感情都没有了,怎么能算作一家人?便在端午这些节日邀请顾家其他人来。这个习惯渐渐传了下来,将近有二十年了,可今年顾律和秦姝一去,竟然没有一个人来。

    一个早晨,陈伯接了不少电话,都是顾家人的,全是推脱今日有事,不能再去顾宅一聚,或许还要添一句,要顾宁远好好保重身体,就不来打扰他养病了,免得像秦姝之后缠绵病榻。

    陈伯自觉修养足够,都差点没气的摔了电话。

    这些打电话来还算是少数,剩下更多的人,连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消失的不见人影。

    顾宁远倒是平静的很,他上辈子便经历过,虽说没这一场病,他也竭力争取了,只不过零零散散来了几个人,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桌酒席。

    顾升全说自己在顾家年纪最大,这样的宴席理应也应由自己举办,便又借机在外面举办了一场,顾家人自觉已经看清楚形势,大多以为顾宁远争不过顾升全,急巴巴地贴上去。即使不愿意巴结的,也没有在两人中间掺和的打算,哪一方都不去。

    而这一辈子,顾宁远连争斗没争,自然连一个人都拉拢不过来。

    顾宁远唯一有些可惜的,是秦姝浪费在那些顾家人身上的心意,人死如灯灭,她再也不会知道了。

    陈伯还在忿忿不平,“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顾宁远面色不变,眼神幽深,他难得笑了笑,“并不要紧,我送了一个礼物给四叔公,他想必是喜欢的。”

    说完这句话,顾宁远走出书房,下楼走在楼梯上,迎面而来的是沈约。

    顾宁远停下来,拉住他的手。

    两个人慢慢走下去,窝在沙发上,顾宁远也没有谈工作上的事,他挑挑捡捡,又找了一本风俗习惯的书,颇为符合现在端午节的氛围。

    沈约以为是故事书,他并不喜欢听故事,也许是因为顾宁远这个人本来夜不喜欢故事,所以讲起来没什么趣味,干巴巴的,没意思透了。反倒很喜欢顾宁远带着他念书学习,顾宁远的逻辑清晰,讲述合理,那对沈约而言,那可有意思多了。

    可沈约并不会要求读什么看什么。只要是顾宁远和他一起看,什么都让他高兴。

    顾宁远的病好的差不多了,接触起来也随意亲密的多。他一把把沈约揽到自己怀里,下巴抵着沈约的头顶,软软的有些痒,可顾宁远并没有在意,顺手展开了书。

    “今天要过节,哪有过节还写作业读书的?你乖一些,我说些别的故事给你听。”

    这些流传下来的风俗习惯和故事,顾宁远意外的讲的很好,生动有趣,叫沈约都入了迷,揪着顾宁远的袖子,迫不及待地翻开下一页。

    其实说起来这些并不算是顾宁远说的,而是秦姝当做床头故事,曾一个一个讲给年幼的顾宁远听的。顾宁远以为自己都忘了,却还记在脑海里,那是非常珍贵的记忆,现在一点一点缓慢回忆起来,再说给沈约听。

    柳妈正在一旁裹粽子,她眼睛含笑看着两个人,心里念了一句,上天保佑,秦姝这么多年积德总算有了福报。老爷夫人不久去世,少爷又找到了可以相互依赖的家人。

    这可真是太好了。

    ——————————————

    与顾宅的冷冷清清不同,顾升全的家现在热闹极了。

    别墅的门是紧闭的,屋顶吊着的大灯亮如白昼,闪烁着耀眼的光。

    到处都是顾家人。男人是西装领带,女人是珠宝皮草,每个人手捧香槟,觥筹交错,谈笑嫣嫣。

    只是并不是像是促进感情的家庭宴会,人人脸上都是得体的笑,倒像是一场商业晚宴。

    顾升全最近被捧得飘飘然,现在更是高兴的过了头,喝了不少酒,双眼通红,脚步也有些不稳,岳宝琴陪在他身边,一个人顶了两个人的位置,又当儿子挡酒,又当儿媳妇劝解顾升全。

    有人称赞说:“您老可真是找了个好媳妇,真是有才有贤。”

    顾升全不太看得上她,闻言只是一笑,“她吗?做她的本分罢了。”

    岳宝琴也不争执,低眉顺眼,又替顾升全挡了这个人的一杯酒。

    而顾鸿呢,他照旧钻在女人堆里,顾家同姓的人是动不得的,可是瞧一瞧,欣赏一下,总是不犯法的。

    岳宝琴早就不指望他了,自己有本事比什么都强。她手里捧着酒杯,向宾客陪着笑,交际的手腕用的熟练,一杯接一杯的酒水喝下去,露出洁白的脖颈,姣好的脸蛋泛着淡淡的红晕,倒叫旁人不再忍心了。

    酒喝了许多,忽然有一个佣人过来,恭恭敬敬地捧着一封信,上头写了几个字。

    “顾升全亲启。”

    那字是好字,一笔一划,极有风骨,一时间晃花了岳宝琴的眼。

    岳宝琴不动声色地接过来,告了一句抱歉,让佣人上前接过自己的位置,走到了阴暗的角落,长长的指甲一动,揭开了信封,拿出夹在其中的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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