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挑眉道:“这种和信使的面具用途是一样的,区别是别人不会好奇你面具下面藏的是什么脸罢了。”
“昨夜……如何?”莫朝云终于忍不住道。
千叶勾了勾唇角,“放心,你的仇人还活着。”
“仇人?”莫朝云喃喃道:“我曾经学骑马遇险,还是他救我回来的呢。他叫燕北,我从前都称呼他燕师傅。”
“可是这位燕师傅却差点杀了你。”千叶走到她面前,“立场不同,身份也便不同了。你如今身份不同以往,立场是不是也该改改了?”
莫朝云静静看着他那张莫名其妙的脸,口中却肯定道:“我知道我如今应该维护的人是谁,你不用担心。”
千叶伸出手按住莫朝云的双肩,微微用力,“过去的你已经死了,过去的牵扯和恩情随着那个你的死去,已经结束了。如今的你并不欠任何人的,所以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没有底气,即使是霍西云也一样。”
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千叶是担心她会如此吧?其实昨夜见到燕北一行人时,她还有些做不到彻底将过去斩断,但晚间的那场梦却比她想得更清楚。她终于明白,如今她最在意的人是谁。不是那段童年旧影,而是如今的牵手相伴,是千叶。她不想失去他。
“你放心,日后再见,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千叶挑眉看她,“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过两日我们便要尾随你那位燕师傅同行,我倒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手下留情。”
莫朝云一愣,“我们要跟着他们吗?他们去哪?我们不是要去虢华夫人那里吗?”
“正因为都是要去虢华夫人那里,我们才可以一起走。”千叶指了指他现在这张脸,“八宝琉璃瓶工艺复杂,制作不易而且脆弱易碎,正因为如此,它的价值才会水涨船高,成为掌权者争相典藏之物。这里位于北昭和南越的交界之处,商人往来密集,所以想求好东西,来这里是捷径。下个月初就是虢华夫人的芳诞,如果重新烧制,再加上路途耽搁的话,根本赶不及在下月初,将八宝琉璃瓶送至虢华夫人的府邸,所以你那位燕师傅是花了重金,才买到了工匠手中的珍品,因为太过贵重,怕路上出现什么变故,所以买主会要求工匠派人亲自护送此瓶入北昭,而我这张脸就是其中一名随护师傅的。”
莫朝云闻言恍然,“所以你给我准备的是另外一位随护师傅的?”见千叶点头,她又道:“那要是被揭穿了怎么办?”
“钱,燕师傅他们已经给了,现在等的不过是八宝琉璃瓶的封箱和包装,大致两日后可好,所以燕师傅他们最迟两日后就会启程,想来他们为了八宝琉璃瓶的安全会走平坦的官道,他们手里一定会有霍西云的令符,所以我们只要跟着他们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到达北昭虢华夫人府邸,并且可以很顺畅的进入府中。”
“可……”
“我明白,你是想说那两位随行的师傅,被我们替换后该怎么办?”
莫朝云忙点头,却听千叶凉凉道:“杀了吧。”
什么?莫朝云大惊,“这怎么可以?他们原本就是不相关的人,我们怎么可以随便把他们杀掉?”
“可是不杀就是隐患,更何况,”千叶指了指他的脸,“面带刀疤穷凶极恶,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贪婪成性坐地起价,多收了郡王府五倍的银子……”
莫朝云皱眉撅嘴看着他,却不说话。
千叶挑了挑眉,“好,那我只能再多做一个面具了。”
“啊?什么意思?”
“你以为这等奸商会主动愿意陪送八宝琉璃瓶入北昭吗?出行前,我去告诉他们一声,不用他们亲送了,保证他们二话没有,夹道欢迎,反正银子已到手。”
莫朝云长吁了一口气,但随即又奇道:“你不过出去了一个晚上,竟然知道这么多?”
千叶忽然极端猥琐地笑了起来,这笑声配上他现在这张脸,真是要多贱有多贱,几乎是瞬间,莫朝云的鸡皮疙瘩就爬起来抗议了。
“你抽什么疯……”
话未完,却听千叶一本正经道:“因为我好色啊,而且灌了酒之后,嘴还特别贱,基本上已经没有把门的了,别人问什么说什么。”
莫朝云开始惊得目瞪口呆,最后见他抬手指了指他的那张脸,才恍然明白他的意思。
“你说他吗?”
千叶点头道:“我昨夜去时,正巧这张脸的主人在和你那位燕师傅相谈陪送事宜,完事这家伙出门就去了斜对面的万花楼,点了一位陪酒的姑娘,然后……”
莫朝云面无表情打断道:“还是杀了吧。”
千叶笑道:“不过感谢他,不然我上哪给你那么顺利也做出一张脸来呢。”
“所以你是今早才回来的?”
“算上做面具的功夫,我几乎一夜没睡,所以现在困得很。”千叶说完,正准备坐床上伸个懒腰,却见莫朝云忽然凑上前,用鼻子在他胸前闻来嗅去。
“你这是要成精吗?”
莫朝云哼了一声,“我闻闻你身上有没有花娘的味道。”
千叶忽然笑起来,他的胸膛微震,蹭到了莫朝云的鼻子尖。她抗议地抬头瞪他,却见他正似笑非笑看着她。
救命,这个神情若是千叶本尊做来,自是让人脸红,可惜顶着这么一张凶神恶煞的刀疤脸,瞬间就让人不适起来。
莫朝云蹿上来直接上手,“你快把假脸给我摘下来!”
千叶被她扑得后仰,直接躺在床上,抬手拦住她在他脸上乱摸的手,“小心些,别弄坏了……天都亮了,你矜持一点啊。”
她锲而不舍想找出他脸上的破绽,“你昨夜花楼都去了,说起来比我还不矜持。”
“我是去办正事。”千叶握住她不断肆虐的手,“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会儿。”
莫朝云停下摸索,闷闷道:“怎么连假脸的接缝都找不到?”随后故意眯眼看着他,“其实你不是千叶吧,嗯?”
“我做的面具,怎么可能那么拙劣不堪。”
“臭美!”随后她又皱眉,“你别带着面具睡呀。”
“想我了?”
莫朝云被问得脸红,正要反击他两句,却听他轻轻道:“闭上眼。”
要干嘛?虽然明知道肯定不是她想的那样,但还是忍不住心口小鹿乱撞一番。闭眼等了好半晌,却不见千叶有后文,于是她终于忍不住睁开眼。
他已经无声无息地睡着了。脸上的面具已经被他取下,放在了一旁。晨起的光透过木窗柔柔照进来,若有若无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眉眼看起来比平时柔软温润许多。
其实他看着确实很小的样子,若不是那双眼太过冰冷,几乎就是个人见人爱的美少年,说是绝世无双的润玉童颜也不为过。他该是累了,胸口有序地起伏,呼吸均匀,显然已沉入梦中。
莫朝云伸手想去摸摸他的脸,又怕惊醒他,于是起身小心翼翼帮他盖好被子,又怕浮动的微光令他睡不安稳,又轻轻放下薄薄的床帐。他的手露在床帐外面,腕骨细致好看,她慢慢握住那一段莹白,将它轻手轻脚塞入帐中。居高临下望着他,忽然觉得他此刻睡颜无比柔弱,心中的怜惜之意盈满于胸,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如鱼点水般快速吻了吻他的唇。
第八十九章()
依然很软、很柔、很滑……莫朝云心中暗暗哀嚎一声,捂着羞红的脸,疾步出了房间。
*****
“你这大白天的一直在睡觉,晚上一定很操劳了?”廉真一脸调笑地冲千叶挤挤眼,无视他冷冷睨过来的眼神,继续道:“别不承认,早上你娘子从房里出来时,那小脸红的,可见你一定是整夜欺负了人家。”
“我瞅准空隙来和你说正事,你一直调侃我有意思?”因为莫朝云自告奋勇,陪颂儿去取制衣铺新做好的衣裳,千叶才赶紧来和廉真商量事情。
“急什么?你不说要在我这里呆上好几日吗?过两天再说也不迟。”
千叶摇头,“过两日我们就走了。我想过了,在你这里呆久了并不好。虽然这里是两国交界的三不管之地,不过人多嘴杂,你娘子身子又重,我不想多生事端,还是早点走比较好。”
“真无情,我们都很多年未见了……”
千叶却一笑,“如果我所谋之事可成,以后自然可以有大把相见的时光。”
“报喜不报忧。你虽不说,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大致清楚。我知道劝你是没用的,你如果打定了主意,估计很难改变,但是凡事还是要三思而行,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认识我那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十年隐忍,没有把握我是不会行动的。”
“好吧,只是你身边这个丫头怎么办?”廉真叹口气,“这几日相处,我也觉得这丫头人不坏,真的挺好的,你就不能……”
“有些话说多了就让人烦了,所以你最好别再说了。她是被我牵扯,才会被抓来魔窟,在我还有能力的时候,将她送回原处,自是最好。”
“可是你不也说那个原处是否稳妥,还在两说之间吗?”
“我昨夜无意中得知,霍西云如今被罢了燕西的兵权,滞留北昭王都已有月余,想来那个丫头猜想不错,北昭确实是出了大事,霍西云自顾不暇,想来当初之事该是另有隐情。”
“你真的要把那个丫头送给别的男人?”廉真叹口气,“你难道看不出她很喜欢你吗?你怎么忍心……”
“什么叫送?你知道什么?”千叶摇了摇头,才道:“那个人陪伴了她十九年,那么漫长的时光,如果没有魔主插手,想来他们之间也会有个结果,而我才是那个在他们之间不应该出现的人。如果所料不错,那位郡王应该也是喜欢朝云的,只是不知道这份喜欢能不能保住她。所以这次出行,我就帮朝云了结这件事,然后我就可以安心返回魔窟了。”
“哎,这么大度的相公,我也是平生仅见,不仅不嫉妒自己的情敌,还要将自己的娘子千里相送,拱手成人之美,真是令我等世俗中人目瞪口呆。”
千叶一晒,“我们是假装的,你又不是不清楚,不要从这混淆视听行不行?”
“哼,练了天人诀真当自己是天人了?始终清醒到让人生恨的人,活该一辈子孤独终老。”
千叶却笑道:“真能孤独终老,也算是一件美事啊。”
“懒得说你,跟我来吧。”此刻店里生意不忙,廉真带着千叶直奔了后院的马棚。马棚边有个小矮房,修得甚是简单粗暴,瞅起来只能是给马做饲料的粗陋所在,但千叶知道并不是。
廉真推开一高摞铺散的草料,却见下面和周遭的沙土地面并无二致。可他却出奇摸到了一个根本看不出是钩环的钩环,微微一拽,平整的地面竟然错开,无声无息出现一个入口。
“竟然不是掀开的,精致!”
听千叶夸他,廉真坦然接受,“你以为我这些年真的只是开客栈啊?来吧,兄弟,进去看看。”
千叶也是好奇得很,于是也不客气,率先翻进了入口,却不想这入口狭长无比,一路点纵足下了十余丈,才算到了底。
“有你的,我刚刚差点当成一个下去就能挨到地的普通土坑对待了,差点出大丑。”
听千叶抱怨,紧随其后的廉真才笑嘻嘻道:“想不到才有惊喜嘛,你说是不是?再说你这种身手还能被我这么一个雕虫小技难住,别逗笑了。”
“不错,这种入口,即使有朝一日被人无意发现,身手不够好的,也是半路摔死,或者下去上不来活活困死的结局。”
“这入口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而且最有趣的还不是这里,你看。”廉真说着便打亮了火折子,往周遭一照,千叶才顿悟廉真的意思。
四周精铁打造,将外界笼罩得密不透风,没有来路,也看不到出口,乍一睁开眼,还以为被关在了一个精铁笼中,只是这笼子连缝隙都没有,黑暗中无声无息压过来,只让人有种窒息的惧怕感。
千叶沿着精铁壁敲了一圈,终于回身对廉真一笑,“右边那个。”
“这世上像你这样靠内力探机关门的怪物毕竟是少数,所以我的机关门基本上等于无懈可击。”见廉真一脸不忿启动了机关门,千叶才挑挑眉,率先而行。
“一个开着不起眼旧客栈的掌柜,竟然坐拥这么一把地下宝库的入口钥匙,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会信。”
廉真哼了哼,“我只是个管家,你的那份钱我可一点没动。”
“谁和你计较了,我又不用钱。”千叶对一路的珍宝视而不见,直接问道:“夜华杯呢?”
“那东西又旧又老,你要它做什么?”
“虢华夫人芳诞,我怎么好空手上门,自然要备下礼物,才能做这位夫人府上的贵宾啊。”
“你就送这个?怎么不送那边的玉珊瑚?”
千叶一笑,“送礼物要投其所好,这东西旁人觉得平凡无奇,可是那位夫人却是找了好久呢,她这么求而不得,我若是拱手献上,她还能不奉我为上宾。”
“离开魔窟日久,两耳闭塞,你倒是说说这夜华杯有什么奇效?能固颜永驻还是内有乾坤?”
“都不是。”千叶摇头,“是那位夫人故人遗物。”
“那位南越将军?”
千叶却不答,只是道:“还要借些钱……”
“那就是你的钱。”
千叶笑道:“好,我要拿些我的钱。”
“要多少?”
“三千两。”说完,千叶又补充道:“要银票。”
“行,没问题。”
等两人忙碌完,回到客栈时,颂儿和莫朝云也刚刚入门。显然颂儿和莫朝云已经一见如故,谈笑不停。
“真亏得你娘子耳朵还听不到,不然咱俩之间就没秘密了。”
廉真道:“都要分开了,你还见不得你那丫头开心一下吗?”说完,便走到莫朝云身边道:“听说你们夫妇后日就要启程了?”
莫朝云望了一眼千叶,点点头,“是,我们还有事情要办,可惜了,好容易遇到像掌柜娘子这般风趣的人。”
“她风趣?你竟然不觉得她事儿多吗?”廉真背对颂儿说道,惹来莫朝云暗笑。
“在说什么?”
听颂儿问道,廉真笑嘻嘻回她,“我想明日关门一天,和他们夫妇俩去钓鱼。”说完又回头对千叶道:“客官应该没异议吧?你娘子刚刚可是答应了。”
莫朝云咦了一声,侧头去看千叶,却见他用非常奇怪的表情看着掌柜的,于是道:“我没……”
“也好。”
见千叶答应,莫朝云一愣后,又觉得欢喜。只要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觉得很开心。或许是这段日子只有他们二人独处,并且远离魔窟,他也不再那么高高在上难以亲近,莫朝云竟忽然奢望这种时光能久些再久些,永远延续下去才好。
回房后,莫朝云道:“我总觉得掌柜的有点奇奇怪怪的。”
千叶看她一眼,“哪怪了?”
“好像……好像……”莫朝云好像半天,又搔搔头道:“好像对咱们俩特别热情。”
千叶哼了一声,“因为我给的房钱多。”
莫朝云道:“哦,这样啊……刚刚钓鱼的事情,我以为你不会去。”
“干吗不去?”千叶淡淡道:“人家都关门了,这么有诚意,不去不是显得我怕了?”
诶?好像觉得话头不对,莫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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