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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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传-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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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狭路相逢勇者胜!对面的贼人齐齐发出一声怪叫,当下就向着兵士们扑了过来!此时周遭已不再同先前那般昏暗,不光贼匪,就连官军也点起火把,再也顾不得其他。曹金亮眼利,借着火光甚至能看见对面的人面上横肉!

    脚下不停,曹金亮紧紧抿着嘴唇,并不招呼,只挺着长枪跑在当先,一个挥舞着勾勾刀的贼匪呼喊着迎了上来,他刹住步子,似乎只是将长枪随随便便地向前一送,那精钢打造的枪头立时准确地刺中贼匪的前胸,对手不敢相信地低头看向突然出现在胸口的枪杆,还要挣扎,就见曹金亮握紧枪杆,然后毫不犹豫地向后一撤,立刻带出好大一篷血雾!

    这似乎是战斗开始的象征。越来越多的兵士越过曹金亮,和贼匪斗在一起。以有心算无心,丁队的兵士又是以近现代模式的严格训练打下底子,经过相对全面的枪刺训练,不过一个照面,贼匪们躺了一地,而丁队自己居然毫无损失!

    不及多说,曹金亮来不及喘口气,便向着兵士们连连摆手示意,口中呼叫:“快快快!上去守着钟楼,不许任何人擅动钟鼓!”他连喊带推,直到一个什上去将钟楼彻底占领,这才闭了嘴巴,这才发觉嗓子发痒,口中发甜,再想说话,喉咙一痛,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战斗发生在白撒所各处。这些被镇川东哄得不晓得天高地厚的贼人做梦也没想到官军会突然来袭!他们占据白撒所之初,多少还有些谨慎,不论日夜城墙上下,城内各处要害俱是有人值守,又按着镇川东的嘱咐,好歹仿着官军编列了营队一类,几个名号响些的贼匪关起门来称将称军,俨然就是要开府立衙的派头!

    但时日一久,骨子里消不掉的流。氓习气就又冒头,又兼一直太平无事,不过月余,贼匪们就懈怠下来,城墙上的人越来越少,一开始还只敢在值守时躲懒,到后来索性个个都窝在屋子里喝酒耍钱,又兼镇川东时不时还要派人送些酒肉过来,流民里头还有些女子一类,更是乐得不晓得东南西北,白天还有人做做样子,一旦入夜便个个都溜回屋子,谁还耐烦在城头上吃风!于是显字营摸进来的时候,这些所谓的守军,大多聚在一起赌钱喝酒,累了便睡得如死猪一般;几个狗屁将军正抱着女人撒火,哪怕前头都杀得人头滚滚,也毫不知晓!

    刘小七和何泰带了两什人,他们仗着艺高胆大,朝着城中最显眼的几栋大屋扑去——先前捉住的一个匪徒为着活命通通招供出来,道是夷人并没有和汉人混住,而是自家拣了城中最好的屋子住在一起,平日并不许汉人无故靠近,否则轻则暴打重则杀头!

    这几栋大屋在东南角上,厮杀和火光被远远地抛在身后,但此处却并不算太黑——不知何时,浮云尽散,就差些许便是满月的月亮显了出来,银辉遍洒,月光之下,连掌心纹路都纤毫毕现。

    夷人所在的屋子临街而建,现下周围除了兵士们沉重的喘息和沙沙的脚步声之外便是一片寂静。刘小七靠着高约一丈的麻石条外墙,狠狠喘了两口,略微平复呼吸,就看对面的何泰做了个手势,他指了指石墙,做了个翻越的动作,刘小七点点头,扎了马步,两只手掌心向上合在一起做了个踏步的梯子出来。

    何泰深吸口气,助跑两步,一脚踩着小七的手掌,另一脚就踏上他的肩膀。刘小七用力向上一送,将他整个举了起来,何泰两手趁机向上一扒,死死攀住墙头,手臂发力,身体灵巧地往边上一甩,就爬在了墙头之上!

    他矮下身体,紧张地仔细观察片刻,屋子仍旧是一片沉静,何泰谨慎地回头,做了个安全的手势,刘小七松了口气,点点头,回首一招手马上有兵士学着刘小七给同袍当了梯子,不大会儿功夫七八个兵士就上了墙,几个人轻手轻脚地攀住石墙缩身向下一跳,沉重的落地声险些吓得何泰心脏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只是不等他站稳,一个古怪的呼喊声就在院子里炸开!何泰跟着李永仲走过好些年盐,同夷人也打过不少交道,当下就勉强分辨出那是有人在叫:“杀明狗!”

    兵士们反应极快,立时将何泰护在身后,而就这么一阵功夫,几十个蛮子就从房屋的阴影当中杀了出来,几乎是瞬间就和兵士杀在一起!何泰还分得出轻重,一边拼命招架,一边大吼出声:“去开门!去开门!”门外的人合力朝大门撞来,直将那松木板的门板撞得嘎吱作响!

    总算他们选的这段院墙离大门并不太远,何泰话声未落,一个兵士就朝着大门奔去,理也不理几乎踩在他后脚跟的蛮子,伸手就要将门栓拔下。就这么一顿,就有两三把刀朝着他后背劈砍下来,单薄的罩甲挡不住刀刃,只一瞬,温热的鲜血就飞溅出来,伤口深可见骨!

    何泰目眦欲裂,他红着眼睛放声嘶吼,想要援救却分不出手来。那兵士濒死之下却生生凭着一口气拉动门栓,刘小七等人原本就在外头撞门,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摔了进来,两边的人滚做一处,蛮子显然没防着此节,呆了一呆,兵士们却反应极快,不及起身,胡乱抓起手边长枪向着蛮子捅过去!有人手里只抓着个装水的葫芦,也不管不顾地砸在蛮子头上,立时将对方砸晕在地!

    兵士们只得二十余人,蛮子却数十不止,一时之间,虽然明军在白撒所其他地方都占上风,但在这里,竟然隐隐落在下风!若不是丁队强过一般明军太多,说不好真能叫这些贼人搞出些名堂来!

    刘小七同何泰陷入苦战之时,另一边,白撒所的军城结构让显字营占了不少便宜。若说野战他们的把握还不太足,但在军城里头,显字营不少人就敢说闭着眼睛都晓得方位!和周谦不同,稍后入城的赵万才心思灵敏,放过破屋烂院,指挥着兵士直扑城中军官住所。

    待城里闹起来的时候,他已摸进一个宽大的院子,将几个屋子包围起来,见里面原本沉静的房间亮起灯光,赵万才无意掩饰行迹,挥一挥手,就有兵士一脚踹开了房门涌进去,里头立时响起一阵惊怒的喝骂声,与兵器的金铁之声夹杂在一起,不一会儿领头的兵士满身鲜血杀气腾腾地出来向他禀告:“队官,里头的人都杀了!只剩一个自称是领头的人物!”

    “好!”赵万才垂在身侧的手一下攥成拳头,满脸喜色地道:“立刻给千总送过去!”再看了一眼仍有痛呼惨叫之声传出的房屋,赵万才脸色转冷,想也不想地厉声吩咐道:“剩下的人,继续搜索,只要看见不是咱们的人,不论是谁,格杀勿论!”

    在东南角这里,战斗还在继续。刘小七一脚将个蛮子踹开,骂了一句脏话,不等对方爬起来就扑上去一枪插在他胸腹之处,那蛮子双腿在地上狠蹬几下死去了。他握住枪杆,手上使力将长枪拔了出来,鲜血凝在枪头上厚厚的一层,多余的血就沿着枪杆往下淌,满手滑腻险些就要握不住长枪。

    高强度的战斗之下,不少兵士双腿打晃,但刘小七却亢奋不已,不知疲惫一般向着下一个蛮子扑了过去。那蛮子帮着同伴和一个兵士厮杀,眼见就要一刀砍在兵士腰上,却被刘小七抢先一步,抽冷子从背后捅入,濒死的蛮子大吼一声,竟然生生地将自己从长枪上抽离开去,回身向着刘小七走了两步,然后怦然倒地!

    从何泰带人翻墙进去到现在,拢共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院子里却已经遍地横尸。在其他地方的战斗结束之后,更多的明军向着这个方向涌来,压力天平的指针逐渐向着蛮子那边移去,巨大的压力之下,仅仅眨眼之间,蛮子便彻底崩溃——不少人上一刻还在和明军厮杀,下一刻就丢了兵器跪倒在地,哪怕刀枪加身也毫不反抗!

    战斗发展得极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已到尾声。这伙盘踞在白撒所的贼匪号称千人,但其中居然有超过一半是被镇川东裹挟至此丢弃不管的流民老弱,剩下的人里头,只有不到两百的夷人,另外就是些来路不明的流匪,这么些样样稀烂不值一提的人,竟然也敢窃据军城,一副要长长久久盘踞下去的架势!(。)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夜袭(4)() 
“千总!”几个甲胄上满是深褐血迹的队官联袂前来,他们左右看看,郑国才推了推曹金亮,冲他点了点头,后者并不推辞,勉强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大步走到李永仲面前三步停下,躬身抱拳一礼,直起腰来自豪地开口道:“禀告千总,大部贼匪已剿灭,剩下的则向我军投降!”

    同样浑身血渍的李永仲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了满满一葫芦水,这才觉得稍解干渴,他环视队官们,略一点头道:“很好!”他难得露出满意的神色来,“只要下定决心,敢打敢拼,就没有咱们拿不下的地方!”李永仲边说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朝队官们抬抬下巴道:“都说说吧,有多少损失?”

    郑国才摇摇头头道:“这伙子贼人不成气候,我队里就几个兄弟下山时候扭了脚,轻伤了四个,有个倒霉的伤得重些,没了。”

    周谦的脸色要难看些,不过这只是因为他原以为自己队里伤亡最少。嘟嘟嚷嚷地开口道:“俺队里死了两个,伤了三个,没了。”

    队官们一一说完,就剩下曹金亮和胡波。前者摆摆手,示意胡波先说——丁队入城之后被分散使用,也就是方才刚刚集合起来,现在这会儿还在统计损失——胡波入城虽晚,但他格外动了心思,专门仔细搜了房屋,现在还活着的俘虏,倒有一多半是胡波抓住的。他放下喝空的葫芦,横过袖子抹了抹嘴边的水渍,开口说道:“俺这队落在后头,算是捡了各位哥哥的便宜,轻伤四个,都在皮肉上头,重伤没有,死的更没有。”

    剩下的就只有丁队了。曹金亮有些闷闷地道:“刘小七他们遇上了蛮子,死了五个,伤了九个,重伤五个。”他也没想到刘小七同何泰两个长了包天的胆子,带了两个什就敢冲蛮子的老巢!如若不是援军去得及时曹金亮甩甩脑袋,不愿再想。

    好几个队官都去援救了刘小七等人,自然晓得那院子杀得如何惨烈,现在不好说别的,只好七嘴八舌地安慰曹金亮道:“刘哨官同何什长是敢战的好汉子!兄弟们亦是好军汉,曹副官也别太苛责了。”“俺看了,死了的兄弟几乎都带了两个蛮子走,到下头还有人服侍,不亏!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死了总比重伤苦熬好!”

    李永仲方才自己也厮杀了一阵,亦是累得不轻。但他没想到刘小七同何泰竟然会摸到蛮子窝里去,杀得这样惨烈,不过当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李永仲打断军官们的话,开口道:“这些之后再说,各队将伤兵留下,冯队官,庚队留守。”他点一点冯宝群,后者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后年轻的千总削薄的嘴唇微微向上扯起,露出一个狞笑来:“现下,休息半个时辰,让兵士们喝水吃些干粮,然后全军只准带兵器军械等物,咱们趁现在小坪山那边还不晓得这里动静,马上出发,打镇川东一个措手不及!”

    队官们心头一跳,立刻却觉得手心后背一阵发潮发烫,口中发干,张大眼睛,扩开鼻孔,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颤栗似乎从后脖颈开始向下传递直到脚跟!立时就让他们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好,只等李永仲一声令下,向着夜幕之中那个隐藏在山谷里的扑杀过去!

    火一样热烈的气氛当中,赵万才却突然开口问道:“这附近或许千总来过,但咱们可没有!又是大黑夜里,万一走失了迷路怎么办?”

    “这都不妨事。”李永仲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他向身后一招手,亲兵会意离开,不一会儿就带着几个衣衫褴褛面容枯瘦惊惶的流民过来。他们一见军官,立时膝盖一软跪了一地,这个嘴里叫“军爷”,那个嘴里叫“老爷”连连磕头不休。

    李永仲向着军官们介绍道:“之前我原打算让丁队的兵士帮忙带路,但后来胡队官抓到了不少流民,试着问了一下,居然有不少人都晓得小坪山的位置,这几个更是连镇川东在小坪山的老巢位置都晓得一清二楚,一问之下才晓得原来他们都有家人叫镇川东抓了,自己却因老弱被扔在了白撒所,美其名曰免除后顾之忧。”说完他转向跪在地上的流民喝问道:“听到了没有?若是你们老实带路,就算将功赎罪,找到你们的亲人让你们全家团圆,放你们回去!若是敢耍什么花招”李永仲阴恻恻地扯了扯嘴角,“本官让你们全家去阴曹地府团圆!”

    就在显字营摩拳擦掌准备出发之际,翔字营的斥候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白撒所城的变化。原本一片漆黑沉静的军城之中突然亮起点点火光,传出厮杀和呐喊,还有兵器相撞之声。一个老成些叫刘冬的斥候侧耳听了一阵,肯定地开口道:“有人打上白撒所了!”

    斥候面面相觑,心下都飘过同样的念头:说是有人但这里除了翔字营和显字营,还有哪个?翔字营现在还离得老远,定然不可能,那么就是之前和翔字营分道扬镳的显字营啊!

    另一个斥候年轻些,不如刘冬沉稳,一惊之下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道:“难道显字营独个把白撒所打下来了!?怎么可能!?不说里头有三两千的兵力么!?”

    几个人惊疑不定地看向白撒所的方向。刘冬咬咬牙,回头果断地和同袍开口道:“不成!咱们必须去看看!这里头太古怪了!咱们得把这里头的事儿搞清楚!”

    “刘哥,你真要去啊?”有个胆小的斥候咽了口唾沫,他鼓起勇气看着同伴开口道:“如果是显字营的人攻城,倒没甚么好说的,咱们只管老实报上去就是了,但若不是呢?里头就是一窝贼匪,我想着,会不会是他们自个儿闹起来了?显字营人数同咱们差不太多!顶天就一千号人出头——可几位哥哥,咱都晓得,咋能有这许多?!咱们营号称满编齐全,实际呢?最多只有八成!这还是因着咱们是中军出来的营头!显字营在前军罢?难道能有咱们人多?”

    他这番话虽然颠三倒四,但确实有几分道理。几个人不禁都犹豫起来——确实,若是显字营将白撒所攻下,他们报回营里,难说不会因此被侯永贵迁怒;但若真如先前那斥候所说,果真是里头起了内讧,他们装聋作哑,事后传到侯永贵耳朵里,亦不会落得个甚么好下场。

    刘冬的腮帮子绷得紧紧的,他的眼睛不断左右移动,面色变幻,显然心内挣扎,半晌才终于做了决定。他咬着牙道:“不成,咱们非得去看看不可!若真是显字营,千总顶多将咱们骂一顿;但若真是城里闹起来,事后军法下来,咱们一个个的都逃不了!”他做出决定,反而冷静下来,开始安排:“不过咱们也不用进城去看,只须凑近些罢了。我看白撒所背靠土山,不如爬到山上往下看!”

    既然说定,斥候们便行动起来。他们是一军精锐,手脚极快,不过这回却不必去爬那座土山——刘冬眼尖,哪怕天色黑沉,但借着城门的火光,离着白撒所还有段距离就一眼认出在城门口进进出出的就是显字营的官兵,他们个个脚步匆忙,因离得远看不见面上神色,但就现在看到的,当真不像是打了胜仗的模样。

    “这是显字营?”先前那胆小的斥候呆呆地看向白撒所,揉了揉眼睛,犹自不敢相信,迟疑地开口道:“难不成显字营独个把白撒所打下来了?天老爷!”

    刘冬咬着后槽牙默不作声地看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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