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窟的百万富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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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窟的百万富翁-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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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有点儿耳熟。”
“那么你打算退出呢还是碰碰运气?”
“我不打算放弃。”
“再想想,如果答错了,你可能会失去到现在为止已经赢得的十万卢比。”
“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我准备好了。”
“好吧。你最后的答案是什么?”
“A。科尔特。”
“你完完全全、百分之百地确定吗?”
“我确定。”
鼓声渐强。正确答案闪出。
“完全正确,百分之百正确!正是塞缪尔·科尔特在1835年发明了左轮手枪。祝贺你,你刚刚把你赢得的奖金翻倍了,二十万卢比!”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以三倍的利息赢回了我的五万卢比。感谢那个皮肤黝黑的强盗,那个我不知其名的人。
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音乐再次响起。然而我耳中回响着的唯一声音,是火车行进中活塞发出的无情而单调的隆隆声,从新德里到孟买,最后到阿格拉。
普瑞姆·库马尔突然跳离他的椅子,趋前跟我握手,却发现我的手绵软无力,毫无反应。不难想象,如果在现场竞赛进行到一半时,你的心神突然间被意外的惊喜所占据,大脑自然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作出反应。
第九章 士兵传奇(1)
空袭警报的汽笛声像一个精确的钟表装置,在晚上八点半尖叫着划破夜空,分租公寓里随之忙乱起来。上个星期每天都有广播宣传,指示居民如有敌方空袭该怎么办。所以,听到警报声的居民们马上行动起来:关掉所有的灯,切断所有的设备电源,关闭天然气,锁好家门,有条不紊地进入防空洞。
庞大的防空洞在学校的地底下。长方形大厅被微弱的灯光笼罩着,地上铺着一张又脏又旧的红地毯,仅有的家具是几把摇摇晃晃的椅子和一张老旧的金属桌,上面摆着一台十四英寸的电视机。
防空洞里又闷又热、令人窒息,呆久了准得幽闭恐惧症。但这里能保护我们的生命,所以也抱怨不得。听说帕里山的一所防空洞里有台三十二英寸的电视,还有邓禄普床垫和空调。
居民们都聚到了电视机前。里面正在播新闻。我看看四周,分租公寓里所有的人几乎都在这里:歌库哈勒一家,尼娜一家,巴帕特一家,瓦格乐先生,库卡尼先生,达米勒夫人,谢克先生,巴弗夫人……只有管理员罗摩克里希纳先生不在。他一定是在忙着查他的租金收据,修理钨丝灯、漏水的水龙头及破损的扶栏。
电视节目一开始是广告,这次战争的赞助商推销祖国母亲牌牙膏和欢乐茶。接着总理在屏幕上诚挚地告诉我们,“印度军队正在打赢这场战争。敌军全部投降的日子已经指日可待。”他提高声调:“我们将抗战到底。恐怖主义、饥饿和贫穷一定会结束。请大家慷慨捐助士兵基金。”他急切地号召我们。
总理演讲完毕,一个年轻的女明星出现在屏幕上,她用一种戏剧化的方式,宣讲同一件事情。女人们呆呆地盯着她:她看起来多年轻啊!她们惊叹。多么漂亮啊。她的纱丽是丝绸的还是雪纺纱的?她们交头接耳起来:她是怎么保持肌肤如此细腻的?她用的是什么香皂?她真是美极了。完全不需要抹美白霜。
男人们则满腔怒火:“这些狗崽子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他们说,“我们受够了,必须扫平巴基斯坦。”
瓦格乐先生是我们这儿的战争行家;他是一所大学的讲师。在我们分租公寓里数他最有学问。他告诉我们,巴基斯坦拥有导弹和原子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到防空洞里躲避辐射。但实际上这个防空洞根本抵挡不了原子弹。一旦原子弹爆炸,水会变成空气,空气会变成火,太阳会消失,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会腾空而起。我们都会死,他神色凝重地总结道。
但死亡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很难想象。我和普特都只有十二岁;萨利姆和迪海尼西只有十岁。我们都是第一次碰上战争;又都充满热情和好奇心。在电视机前长期驻扎的我们完全被那些战争画面迷住了。
我们不知道也不关心辐射;我们在乎更重要的一些事,比如:
一颗原子弹爆炸能发出多大的声音?
我们能不能看到喷气机从我们房子上飞过?
那会不会像舞排灯节的焰火一样?
导弹落在我们分租公寓旁边岂不是很好玩?
战争打响后的第三天晚上,我们在防空洞里的生活开始固定下来,天天如此。女人们带着蔬菜和毛线来到大厅,扎堆儿坐着,有的切番茄和马铃薯,有的织毛线活,有的剥扁豆荚,有的从菠菜和香菜里把好叶子挑出来。她们一边做活一边交流着最近的八卦:你知道格师娃米最近买了台二十五英寸的电视机吗?天知道她老公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好像昨天晚上巴帕特先生和他老婆打得可凶了!实际上所有的邻居都听到了。你有没有看最近的《星光灿烂》?听说阿玛安·阿里可能是个同性恋!
男人们专心致志地看新闻,讨论最近的传言。政府是不是真的要宣告进入紧急状态?他们说帕斯科特已经完全被炸弹摧毁了;好多老百姓都死了。蜜赫塔有通天的可靠消息,说汽油将要定量分发,洋葱和番茄已经基本从市场上消失了,看来得囤积牛奶了。
我们这帮孩子也自成一伙,绕着大厅追跑叫闹,把彼此绊倒,搞得女人们发出阵阵惊叫。我们玩抓间谍游戏,直到玩累了为止。普特发明了一种新游戏,很恰当地叫做“战争与和平”。游戏很简单:我们分成两方,一方由一个印度将军带领,另一方由一个巴基斯坦将军带领。两支队伍要互相捉住对方的人。不管是谁,在战争中被抓到了,便成了俘虏,只有在和对方的俘虏交换时才能逃出来。要是抓到将军,可抵两个俘虏。谁抓得多谁赢。不过也有一个问题:谁都不愿意当巴基斯坦将军。最后他们对萨利姆说,“你是穆斯林,所以你要当巴基斯坦人。”萨利姆一开始不同意,但最后还是被两包泡泡糖给收买了。我加入了萨利姆的队伍,结果我们大胜印度人。
玩完游戏后,我们聚在一起,一边放松筋疲力尽的身体,一边讨论起战争来。
“我喜欢这场战争,”我说,“真好玩。我的雇主妮丽玛·库马里因为宵禁令给我放了一个礼拜的假。”
“对啊,”普特说,“我的学校也停课一星期。”
“我希望每个月都有一次战争。”迪海尼西嚷着。
“都给我闭嘴!”一个男人在我们背后大声吼道。
我们吃惊地转过身,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锡克老人站在我们身后。他很高很瘦,饱经风霜的脸上有一撇小小的胡须,头上缠着橄榄绿的头巾,与身上那件有许多口袋的军装、大皮带很是般配。他严厉地看着我们,责骂道:“你们哪儿来的胆子,如此藐视战争?战争是非常严肃的事情;它能夺去无数生命。”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发现他少了一条腿。
后来我们知道,他是已退役的一等兵博旺·辛格。最近才搬进分租公寓,一个人住;他在战争中失去了一条腿。
教训完我们,博旺·辛格拄着拐杖蹒跚地走到电视机跟前,径直在椅子上坐下。
电视上正在直播战况。屏幕被烟雾弥漫的绿光笼罩着;我们看到火箭弹正被塞进火箭筒里。一个士兵按下了按钮。一阵火光,火箭弹射出去了。过了片刻,我们看到很远的地方一束绿色的光,紧接着又听到一声巨响。“我们成功射中目标。”站在火箭筒旁边的一位军官说。他咧嘴一笑,牙齿看上去绿得有点儿邪门。不到十秒钟,另一颗火箭弹也射了出去。记者转过身来对着镜头说,“这是我们跟随第五师在拉贾斯坦邦地区的独家直播。我是明星新闻的苏尼尔·伟雅思。接下来让我们回到演播室。”
我们并不知道目标是何处,击中没有,有多少人在袭击中死亡,又有多少人生还。一个著名的歌星出现在屏幕上;她情绪饱满地唱起了怀旧的爱国歌曲。
退役一等兵博旺·辛格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不是真正的战争,”他厌恶地说,“这是个笑话。他们只不过在上演肥皂剧。”
瓦格乐先生有点儿反感;他问道,“是吗?那怎样才是真正的战争呢?”
博旺以一个军人对老百姓的轻蔑看了瓦格乐一眼,“真正的战争不同于儿戏。真正的战争是血肉横飞,伴随着死尸,到处都是被敌人的刺刀砍下来的断臂、被榴霰弹炸烂了的大腿。”
“你打了哪一场战役?”瓦格乐先生问。
“1971年那场真正的大战。”博旺·辛格骄傲地说。
“那你干吗不跟我们说说真正的战争什么样?”达米勒夫人问。
“对,告诉我们吧,叔叔。”我们跟着嚷嚷。
博旺·辛格坐了下来。“你们真想知道?好吧,告诉你们我的一个故事,我们打赢巴基斯坦人的最最著名的那场战役,那可是光荣的十四天啊。”
我们围在老兵跟前,就像天真好奇的孩子们环绕在祖父身边。
博旺·辛格于是开讲。他的眼神变得朦胧遥远,就像那些讲起了很久以前的故事的人一样。“现在我要带你们回到1971年,我们印度历史上非常关键的一段日子。”
防空洞里静了下来;瓦格乐先生调低了电视机的音量,没有人反对。电视上的二手新闻报道毕竟无法跟一个真正的士兵的亲身经历相比。
“上一次真正的战争始于1971年,12月3日。我清楚地记得开战的这一天,因为那天我同时收到了我心爱的妻子从帕斯科特寄来的一封信;她告诉我她生了一个男孩,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妻子在信中写道,‘你虽然没有与我在一起,但我知道你在为祖国而战,我心中充满了自豪与快乐。我会和咱们的孩子为你祈祷。我等着你凯旋的那一天。’
“读着这封信我哭了,但这是幸福的泪水。我不是因为此时此刻不能与我的家人在一起而哭;我是高兴自己能带着妻子和新生儿子的祝福去上战场。”
“她给你儿子取了什么名字?”达米勒夫人问。
“我们早就说好了:如果是女儿我们就叫她杜尔加,如果是儿子我们就叫他薛·辛格,所以他叫薛·辛格。”
“那场战争是怎么开始的?”谢克先生问。
“12月3号那天晚上,新月当空。在夜幕的掩护下,胆小的敌人首先在我们西部地区的多个飞机场上空发起了空袭,斯里纳加,阿万提普尔,帕斯科特,乌塔尔拉,裘德普尔,安巴拉,阿格拉均受到猛烈炮轰。空袭后,敌人又向我们北方极具战略重要性的查姆勃地区发起了大规模的袭击。”
“战争爆发时你在哪儿?”瓦格乐先生问。
“当时我就在查姆勃,我隶属第13步兵师,锡克团,第35营。我们营夹在一个旅中间,被一起派往查姆勃。现在你得明白巴基斯坦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的查姆勃。查姆勃不仅仅是穆纳沃儿塔伟河西岸的一个小村庄,同时也是通往阿克努儿和乔里安行政区的重要交通线。一旦查姆勃被攻陷,就会威胁到整个国家的安全。
“那天晚上巴基斯坦人向我们发起了三面袭击。他们用重型火炮和冲锋枪猛烈攻击我们。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我们所有的碉堡都几乎被敌人猛烈的火力给摧毁了;我们的三个边境防守也都被攻陷。
“当袭击开始时,我和其他三个人镇守一个前方哨所;我是头儿。我的哨所遭到了敌人超强的炮火轰击。你一定要记住,在穆纳沃儿塔伟河的对面我们只有三个营,却要面对巴基斯坦人的整个第23师步兵团。他们有一个旅的装甲部队,大约一百五十部坦克,九到十个团的炮兵。巴基斯坦在查姆勃的兵力超过了整个东方前线的兵力。
“那时我有三个手下:一个是来自帕提亚拉的苏克文德·辛格,一个是来自霍希亚布尔的拉杰施瓦,一个是来自卢迪亚纳的卡耐欧·辛格。卡耐欧是三人中最棒的。他是个又高又结实的男人,有着洪亮的嗓门和富有感染力的笑容。他不怕战争,不怕死,但有一种恐惧每天都困扰着他。”
“是什么呢?”库卡尼先生问。
“怕被埋葬。你们得知道,如果这些巴基斯坦人发现了印度士兵的尸体,是绝对不会还给我们的。他们会故意把尸体按照穆斯林的传统埋葬,对信奉印度教的也一样。卡耐欧是个敬畏众神的虔诚的印度教徒;他害怕自己有一天死在战场上,然后被埋葬在六英尺的地下而不是火化。‘答应我,’在战争爆发前一星期他对我说,‘答应我死后能被正正当当地火化,否则我的灵魂将会永远不得安宁,会被迫在漫无边际的阴间徘徊上三万六千年。’我曾试着打消他的疑虑,告诉他他不会死,但他很固执。为了让他不再唠叨,我只好说:‘好吧,卡耐欧,如果你死了,我保证你会按照完美的印度教仪式被火化。’
“因此,在12月3号的晚上,当战争开始时,我、卡耐欧、苏克文德和拉杰施瓦在前方的碉堡里。”
普特打断老兵的话,“叔叔,你们的碉堡里是不是像我们这里一样有电视?”
士兵大笑起来,“不,我的孩子,我们的碉堡没那么奢侈。那里没有地毯或者电视。又小又窄,只能容纳四个人在里面匍匐前进,而且有很多蚊子,有时甚至还有蛇来拜访我们。”
博旺的声音严肃起来:“我不知道你们中有没有人知道查姆勃的地形。那里是片平原,以灰色的石头和象草出名。象草又粗又高,能够将坦克隐蔽起来。敌人在夜色的遮掩下从草原里开过来。我们还没来得及发现,迫击炮就在我们的左右两边轰炸起来。那个夜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枚手榴弹扔进了我们的碉堡。幸好我们在爆炸之前爬了出来。我们爬出碉堡后,机关枪又追着我们走。我们悄悄步行前进,整齐地走成一条直线,试图找到火力的来源。我们一路进展得倒也顺利,可当我们快接近巴基斯坦人的碉堡时,一颗手榴弹在我们身后炸响了。苏克文德和拉杰施瓦都死了,卡耐欧被霰弹击伤胃部,流着血。我是唯一一个只受了皮外伤的人。我迅速向连队指挥官汇报了我们的伤亡,以及从敌方碉堡里向我们疯狂射击的轻机枪的位置。如果不及时制止它的话将对我们连队有重创。我的头儿告诉我,他不能再派出另外的小分队了,要我自己想办法打掉那挺轻机关枪。
“‘我现在就去敌人的碉堡里,’我对卡耐欧说,‘你来掩护我。’但是卡耐欧拦住了我,说,‘你这是在自杀,长官。’
“‘我知道,卡耐欧,’我回答道,‘但总得有一个人去。’
“‘那让我去吧,长官,’卡耐欧说,‘我愿意去把敌人的机关枪干掉。’他告诉我说,‘长官,你有妻子,很幸运地还有了一个儿子。我没有家人,上无老下无小。我还很可能因为这个伤死去。就让我去为自己的祖国效力吧,但请别忘了你的承诺,长官。’我来不及说什么,他已经一把从我手里夺走来复枪匆匆地跑了。‘祖国母亲万岁!’他喊着冲向了敌人的碉堡,刺死了三个敌军,成功地解决了轻机关枪。但当他握着枪站起来时,他的胸部中了致命的一弹。我看着他缓缓倒在地上,枪仍在手里。”
第九章 士兵传奇(2)
大厅里静悄悄的。我们都在想象着激烈的战争场面。枪炮声仿佛就在我们耳边回荡。博旺继续讲下去:
“我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原地。根据指示我要回到连队,但我答应卡耐欧的事一直萦绕在耳边。他的尸体现在还躺在敌军的领地上;我不知道周围还有多少巴基斯坦士兵。而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印度兵。
“将近凌晨三点的时候炮火完全停了,周围一片死寂。忽然,一阵狂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我缓缓朝还不到二百英尺远的巴基斯坦碉堡前进。前面突然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我紧张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慢慢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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