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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例行的中央全会上，托洛茨基发了言。他的话不断被诅咒和谩骂打断， 场内不断地喊“打倒”、“滚出去！”季诺维也夫被同样的喊声轰下台。斯 大林感到自豪的是，他建立的体制运转得一天比一天好。
11 月 7 日上午，反对派在莫斯科和彼得格勒举行游行，这是最后两次公 开反对斯大林政权的游行。此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类行动。 当然，格别乌事先向他报告了会有游行。但他不加阻拦。在列宁党内，把党的分歧送交非党群众去评判，被认为是弥天大罪。 当然，他是组织游行的老手，对这场游行他作了充分准备。11 月 7 日上午，一小群人朝红场走去，其中主要是大学生。他们举着反对派的标语牌——“向右开火，对准富农和新经济政策分子”，“世界革命的领袖托洛茨基和季诺维也夫万岁”。格别乌做好了工作，很快，就有一批精选的“群众” 汇入游行队伍。队伍走到猎人市场街。这里在离克里姆林宫不远的地方，在 前巴黎饭店的阳台上，反对派将对非党群众发出呼吁。他让他们讲。列宁时 期的中委、托洛茨基分子斯米尔加和普列奥布拉任斯基打出“退回到列宁那 儿去”的标语。队伍中的反对派分子高喊“乌拉”。立即就发生了“劳动人 民的抗议行动”——哨声四起，西红柿乱飞。以区党委书记留金为首的一群人坐汽车赶到，冲进饭店正门。 同时，红军战士纷纷从大门上的檐部爬到阳台上，当着兴高采烈的人群的面，扯下标语。留金这帮人进了饭店就动手揍反对派？？ 他们全都会死，不论是被揍的斯米尔加和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还是揍他们的那个留金。 这时，游行群众开始高喊：
“打倒反对派！”“打倒犹太佬反对派！”参加游行的反对派都挨了揍， 被抓起来。这时，大剧院里要开庆祝大会了，纪念十月革命十周年。 名导演爱森斯坦将在大会结束后首映他的作品《十月》。他怕来不及赶在会前完成，一连几天日夜奋战完成剪辑。当时任爱森斯坦副手的亚历山德 罗夫回忆道：“4 时，斯大林进了剪辑工作室，寒暄后就问：‘片中有托洛茨基吗？’
‘对，’爱森斯坦答。‘放给我看看。’斯大林看过后口气很硬地说，有托 洛茨基的镜头不能放。爱森斯坦大师就把‘十月革命之父’的镜头从影片《十 月》中剪掉。”11 月 14 日，托洛茨基和季诺维也夫被开除出党。很快，100 家影院同时放映没有托洛茨基的革命纪录片《十月》。克鲁普斯卡娅对该片反应热烈， 她在《真理报》上写道：“可以感觉到，我们这里已经诞生并形成了一种新 的艺术，这一艺术前程远大。”她说得对，诞生了一种新的艺术。斯大林将迫使爱森斯坦和其他天才为这种艺术服务。在 12 月举行的第十五次党代会上，他在场内习以为常的伴奏声——拥护（对他）和狂怒（对反对派）之中，宣布： “我们只有一个条件：反对派？？应当放弃自己的观点，在大庭广众下公开而真诚地放弃。（场内喊：“对。”长时间的掌声）反对派应当痛斥自己所犯的错误？？把自己的支部交给我们，以便让 党把这些支部统统解散。否则，他们就应退党。不退党，我们就开除他们。”（场内喊：“对！”长时间的掌声） 他当然知道，这些前领袖们还没准备好“在大庭广众下公开而真诚地”痛骂自己，把自己的追随者送到格别乌手里。 结果，他就获得了“开除”他们的机会。大会决定把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和另外 70 名反对派活动家开除出党，其中包括名人皮亚塔科 夫、拉杰克和斯米尔加等等。在十月革命大庆之年，他心安理得地把列宁的 战友几乎全赶出党外。不仅是赶出党外。
在昔日反对派的同志，如今他的盟友的发言中，出现了很有意思的呼吁。 李可夫：“考虑到反对派试图制造的形势？？我认为，不能保证监狱里的人近期内不会大增。”（场内喊：“对！”掌声）他们叫喊，鼓掌，定下了自己的未来。 在这些发言之后，斯大林尝试再进一步。他作出了前“克里姆林宫老爷”怎么也想不到的举动。 他把拉杰克、斯米尔加、别洛博罗多夫、穆拉托夫、普列奥市拉任斯基、斯米尔诺夫这些昨天的中央委员，都送去流放，如同沙皇时代一样。也同前 几年一样，当时上述这些布尔什维克曾把革命战友——社会革命党人送去流 放。
他把世界革命的象征托洛茨基也送去流放。11 月游行后，托洛茨基被赶 出克里姆林宫的住宅。托洛茨基在找住宅时，就住在他的朋友——杀害沙皇 全家的凶手别洛博罗多夫家。
送托洛茨基去流放这一行动，他是根据优秀传统执行的。先由布哈林打 电话告诉托洛茨基，说决定送他去流放。托洛茨基当然想在流放日搞一场示 威。但斯大林想好了办法：让布哈林告诉他，动身日期推迟两天。其实，第 二天就来人送他上车站。托洛茨基反锁了门，但是？？
“托洛茨基是被两个人抬出门的，其中之一就是我的卫队长波古季尔， 是个很爱喝酒的人，”莫洛托夫回忆道。
托洛茨基的儿子徒劳无益地喊：“托洛茨基被人架走了！”使劲敲左邻 右舍的门。这栋房子里住的党领导人谁也不开门。斯大林事先已给他们打过 招呼。他们不慌不忙地把托洛茨基抬下楼，拖进汽车？？他的儿子在火车站 继续大喊大叫，对铁路员工喊道：“你们看哪！就这么把托洛茨基架走啦！” 车站里空空荡荡，铁路员工无动于衷。托洛茨基的时代已过。这些愚蠢无知、没什么文化的工人是响应“列宁的召唤”入党的，他们心满意足地吁了口气：他们一直指责他们的党“受犹太人操纵”，”现在这 条罪名不成立了。他们感激斯大林。拉杰克阴沉沉地说了句俏皮话：“摩西 把犹太人领出埃及，斯大林把犹太人送出政治局。”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立即惊恐万状地悔罪，公开谴责自己的观点是反列宁主义。
最好的学生
斯大林在同上帝列宁告别时发表了演说。 前教会中学学生没有忘记宗教礼仪，讲到了上帝列宁遗留的训诫，发誓要身体力行。
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实现了列宁的训诫。列宁想让不安分的老革命老实听 话，他使他们绝对听话。列宁通过了关于党的团结的可怖决议，他使决议成 了铁的法律。
他完全有权这样说：“我可以肯定，目前的党内纪律，是列宁在世时党 在十大和十一大确定的党纪的确切反映。”
现在要告别新经济政策了，让全国彻底驯服，让全国见到新沙托洛茨墓 是犹太人。
这时，他在考虑本国的未来，走出了头几步——吸引离开祖国的伟人回 国。派人同高尔基接洽。“无产阶级的歌手”、“革命的海燕”没有认同十 月革命，咒骂昨日的朋友列宁为“冒险家，准备最可耻地出卖无产阶级的利 益”。1918 年全年，他的《新生活报》一直攻击布尔什维克的恐怖。
当时科巴是这样写高尔基的：“俄国革命推翻了许多权威。我们担心， 这些大人物的桂冠会搅得高尔基无法安睡，我们担心，高尔基会醉心于钻故 纸堆。有什么办法呢，随他去吧！革命既不会怜悯，也不会保护死人。”
可是，高尔基死不回头，写剧本揭露新政权的劣迹。彼得格勒的主宰季 诺维也夫下令重操“万恶的沙皇制度”对付作家的旧技：剧本被禁，高尔基 被抄家。季诺维也夫威胁说，还要来点新花样：逮捕高尔基的亲朋。
但高尔基依然故我。“这个政权惧怕舆论的阳光，胆怯畏缩，反对民主， 践踏起码的公民权，派讨伐队对付农民，”高尔基曾在报上这样写道。
《新生活报》被季诺维也夫查封。列宁只好建议无产阶级文学之父离开 第一个无产阶级国家。高尔基于 1922 年借口治病离开俄国？？现在，高尔基 的主要敌人季诺维也夫已被逐出列宁格勒，斯大林就提出了让高尔基回国的 任务。“革命的海燕”回国就是为新领袖上台祝福。他委托秘密警察领导人亚戈达完成这项使命。
“灰眼睛的天真人”
同时，他下令同另一位名人——无党派人士、作曲家普罗科菲耶夫接洽。 引诱普罗科菲耶夫回国的行动也由格别乌执行。1927 年 1 月，普罗科菲耶夫经过长时间的犹豫后，终于决定偕妻子访问“布尔什维克国”。他在日记中写下了观感，这本日记现在才获准让人翻阅。 到“布尔什维克国”后，立即就给他派了“陪同”，是个名叫楚克尔的人。此人对来客自我介绍，是“全俄中央执委会”工作人员，当然是格别乌工作人员。 普罗科菲耶夫被送到最好的旅社——大都会饭店。他写道：“一套很大的客房，窗口对着大剧院，令人赞叹，但是没有澡盆，洗脸水盛在瓦罐里？？街上的人倒是友善的，难道这就是使全世界吓得 要命的野兽吗？侍应生同世界其他地方一样，收小费，彬彬有礼。”楚克尔一路上很投入地介绍本党的善行。要是从全世界范围来看，这也很有意思，“灰眼睛的天真人”（这是朋友们对普罗科菲耶夫的称呼）在日 记中写道。继续对他做工作。他被引到“特别餐厅”，那儿的“午饭特别可口，有榛鸡肉，有上好的奶油。一句话，许许多多已被遗忘了的俄式大菜”。他走 进音乐学院时，“乐队奏起了迎宾曲”。在饭店里，他收到了“一封情意缠 绵的、甚至是色情味的信，上面还附了电话号码”。那个无所不知的机关真 是关怀备至啊！
最后，楚克尔决定对他表示最高限度的信任——带他“到克里姆林宫做 客”。选了克里姆林宫里最有文化修养的一位夫人——奥莉加·加米涅娃同 志做接待工作。她是托洛茨基的妹妹，是当时已被派到罗马当大使的加米涅 夫的夫人。加米涅夫一家仍住在克里姆林宫。 普罗科菲耶夫写道：“拿着步枪的士兵守卫着克里姆林宫，枪上的刺刀在阳光下熠熠发亮。楚克尔激动地介绍：喏，那个走过去 的是某部长，列宁曾在这儿干过什么什么，那儿是革命诗人别德内的住宅？？‘不过，住在这儿不方便，要是你想请人来做客，办入门证很麻烦？？’ 楚克尔解释说。我们被引到一个舒适的大房间，里面有许多华贵的软椅和书柜，气派不凡。奥莉加本人活跃而可亲？？随后副外交人民委员利特维诺夫 夫妇出面接待。他俩都说，喜欢音乐。楚克尔小心翼翼地提示我，我不妨弹 奏一曲？？新生的革命力量在我的作品的音符下小歇片刻？？”会见持续到半夜。 “利特维诺夫的妻子走在克里姆林宫无穷无尽的长廊里，手里捧着自己的脏皮鞋，为的是不弄脏地毯？？‘我多么喜欢这寂静的宫殿呀，”’她叹 道？？想起克里姆林宫在全世界搞的热火朝天的活动，这话让人听起来很好 笑？？”作曲家写道。楚克尔和加米涅娃都将被枪毙。 普罗科菲耶夫当时还是感到很满意，显然他在日记里写下了一位老朋友的话：“在这里根本没法生活：老是受监视，老有人搞间谍活动，纯粹是折 磨？？这里每六个人中就有一名奸细。”此后，他经常访问苏联。亚戈达很成功。
第三章 被摧折的国家
“他是谁，人民的征服者——残酷、凶恶而暴躁？”
——布洛克
奇迹：午餐有面包
那时候，许多人还按照革命前的习惯写日记。大多数日记连同它们的主 人在恐怖岁月消失了。有些小心谨慎的人，例如我父亲，担心被捕，自己烧 掉了日记。所以，能从时间这只残酷的筛子里漏过的为数不多的日记就更珍 贵难得了。摘自历史教员希捷茨的日记： “外地已经直截了当地说起饥荒了。农民们出于本能，想办法隐藏粮食，瞒产，让你怎么也找不出来？？这样就出新闻了：敖德萨派人看守面包，在 素有粮仓之称的高加索，人们一说起某个餐厅里午餐有面包，就跟说起奇迹 一样。”
一执行布哈林的同农民联盟的政策后，粮食就没有了。农民一尝到 自由的味道，就拒绝低价向国家售粮。这样，市民和日益扩大的军队就没有 吃的了。我们要提请注意的是：在这和平时期军队正在扩大。那时，斯大林常常关在办公室，久久地踱步，抽烟斗。权在他手中。同他争权的领袖们都已被打倒。布哈林——“小布哈儿”（党内对他的谑称） 当然不是竞争对手。今后怎么办？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并不存在。以后，布哈 林在细细考虑他同斯大林的分歧时会回想起，早在 1925 年，他俩就谈到过“经 济话题”。在那次谈话中，斯大林说，长期依靠新经济政策“会产生资本主 义”。当然，他依靠新经济政策只不过是同托洛茨基和季诺维也夫斗争时的一种手法。正如列宁遗言嘱咐的那样，是一次喘息，为的是积蓄力量。但问题 是：喘息何时结束？可别太晚。他完全同意被打倒了的左派：新经济政策搞长了，就会葬送苏维埃政权。 当初，在办公室里踱步时，在下决心动手时，他就已经看到一个非凡的国家的海市蜃楼。把他们在 1917 年的梦想——马克思的经济乌托邦同一个强国结合起来。统一的银行、统一的计划、组织成集体农庄的农民，以及由权 力无限的领导人——小领袖们构成的金字塔。塔顶就是唯一的大领袖。他的 号令立即由小领袖们实行。无情的纪律、无情的惩罚。庞大的资源集中于国 家和领袖。他将可以建成伟大的工业，还有伟大的军队？？接着就是列宁关 于世界革命的伟大理想。“头都会晕了！”
实现转折所需的力量已经有了。他在党的十五大上宣布：“省委和州委 已掌握了经济领导的业务。”这个枯燥的公式容纳了他建造的领袖金字塔——地方党委书记，他们拥有的大权连沙皇时代的省督都不敢梦想。佩剑骑士 团已控制全国的生活。可以行动了。
他知道，党是多么盼望这一转折。党鄙视布哈林对小资产阶级的恭维。 党的战士们非常想念国内战争时期爱用的词语：“打倒？？打倒富农！打倒 残存的资产阶级分子！”
文学家维诺格拉多夫写信给高尔基：“两名生产突击手的儿子、小学生， 把自己的同学推到电车下，因为他是医生的儿子，是阶级敌人。这说明灭绝 人性的自发势力猖獗盛行。”
但这是俄国革命的自发势力。他将使这种势力复活，恢复十月革命的浪 漫主义、充满革命激情的口号：没有调和的余地，阶级斗争是你死我活。要 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社会，在那个社会里将没有农民，没有小商人，没有小 市民。
现在，那些不交粮的农民只会使他高兴。饥荒的幽灵放开了他的手脚。 他抛出了党期待的口号：资产阶级忘掉了伟大的革命力量。没关系，我们会 提醒它的：革命在继续！
返回革命
开始制订人们所熟悉的没收粮食的指令。工人和契卡人员支队又奔赴农 村。他把战友们赶出办公室：征粮去。
莫洛托夫回忆道：“谁有粮，就征谁？？1928 年 1 月 1 日，我在乌克兰 征粮。‘你在那儿干得好，我想亲你一下，’斯大林说。他也想到西伯利亚 去。”1927 年 1 月 15 日，斯大林到西伯利亚去了，到新西伯利亚城、巴尔□尔、鄂木斯克。 他回来时气呼呼的。摘自克罗托夫来信：“斯大林从鄂木斯克前往某个村庄。据说，他在那儿不断动员交粮。这时，有个农民对他嚷道：“嗳，你给咱跳一个列兹金卡 舞，咱兴许交点粮给你。”莫洛托夫：“他从西伯利亚带回一个决议：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