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实主义小说的虚构:茅盾·老舍·沈从文》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写实主义小说的虚构:茅盾·老舍·沈从文- 第3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9)Georg Lukács,The Theory of the Novel:A Historico…philosophical Essay on the Forms of Great Epic Literature,trans。Anna Bostock(Cambridge,Mass。:M。I。T。Press,1971)。
(10)同前注。另见Tilottama Rajan,“Romanticism and the Death of Lyric Consciousness,”in Lyric Poetry:Beyond New Criticism,eds。Chaviva Hosek and Patricia Parker(Ithaca,N。Y。: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85)。
(11)沈从文,《论冯文炳》,《沈从文文集》卷一一。凌宇,《中国现代抒情小说的发展轨迹及其人生內容的审美选择》。
(12)沈从文,《论冯文炳》。
(13)同前注。
(14)参考凌宇对沈从文的访谈,《沈从文谈自己的创作》,《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四期(一九八〇年七月);沈从文,《〈沈从文小说选集〉题记》,《沈从文文集》卷一一。
(15)沈从文,《新废邮存底,二三》,《沈从文文集》卷一二。
(16)沈从文,《新废邮存底,二一》,《沈从文文集》卷一二。
(17)Northrop Frye,Anatomy of Criticism;271…72;285…89。参考Jonathan Culler,“Changes in the Study of the Lyric,”in Lyric Poetry,eds。Chaviva Hosek and Patricia Parker(Ithaca,N。Y。: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85),pp。 38…54。
(18)沈从文,《〈从文小说习作选〉代序》。
(19)沈从文,《〈边城〉题记》,《沈从文文集》卷六。
(20)例如可参考凌宇,《从边城走向世界》(台北县:骆驼,一九八七)。
(21)沈从文,《从文自传》。
(22)同前注。
(23)王鲁彦,《柚子》,《柚子》(上海:良友图书,一九四七)。
(24)Ivan Turgenev,Sketches from a Hunter’s Album,trans。Richard Freeborn(Harmondsworth:Penguin,1967)。
(25)鲁迅,《〈吶喊〉自序》。
(26)Leo Ou…fan Lee,Voices from the Iron House。
(27)Tsi…an Hsia,The Gate of Darkness。
(28)Michel Foucault,Discipline and Punish:The Birth of the Prison,trans。Alan Sheridan(New York:Pantheon Books,1977)。
(29)同前注。有关福柯的规训与惩罚观念的详细讨论,可参考Frank Lentricchia,Ariel and the Police。
(30)屈原《九歌》的第九章题为《山鬼》。但在屈原笔下,“山鬼”是一个居住在山间的女鬼。
(31)Ivan Turgenev,Sketches from a Hunter’s Album。
(32)沈从文,《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33)同前注。
(34)Jeffrey C。Kinkley,The Odyssey of Shen Congwen,特别参考第一、二、四、七章。
(35)沈从文,《一九三四年一月十八》,《沈从文文集》卷九。
(36)同前注。
(37)同前注。
(38)沈从文,《一九三四年一月十八》,《沈从文文集》卷九。
(39)Hans Kellner,Language and Historical Representation:Getting the Story Crooked(Madison,Wis。:University of Wisconsin Press,1989)。
(40)沈从文,《一九三四年一月十八》。
(41)沈从文,《静》,《沈从文文集》卷四(香港: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香港分店;广州:花城,一九八二—一九八四)。
(42)同前注。
(43)同前注。
(44)沈从文,《生》,《沈从文文集》卷五(香港: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香港分店;广州:花城,一九八二—一九八四)。
(45)Gérard Genette,Narrative Discourse。
(46)Jeffrey C。Kinkley,The Odyssey of Shen Congwen。
(47)沈从文,《过岭者》,《沈从文文集》卷六。
(48)沈从文,《〈从文小说习作选〉代序》。
(49)关于沈从文对弗洛依德理论的接受,参考Jeffrey C。Kinkley,The Odyssey of Shen Congwen。
(50)沈从文,《凤凰》,《沈从文文集》卷九。
(51)沈从文,《说故事人的故事》,《沈从文文集》卷二(香港: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香港分店;广州:花城,一九八二—一九八四)。
(52)例如吴立昌对《丈夫》的评论,见吴立昌编,《沈从文:与中国文学永生的大师》(台北:海风,一九八九)。
(53)老舍,《偷生》。
(54)沈从文,《萧萧》,《沈从文文集》卷六。
(55)同前注。
(56)沈从文,《巧秀和冬生》,《沈从文文集》卷七(香港: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香港分店;广州:花城,一九八二—一九八四)。
(57)同前注。

第七章 想象的乡愁
——沈从文与乡土小说
沈从文作品的大宗是对故乡湘西的有情描写,他也因此一直被视为现代中国文学最重要的乡土作家之一。尽管他也写过相当数量关于城市生活的作品,对千万读者而言,沈从文最扣人心弦的还是描绘湘西风土人情的游记、传记、速写和小说。然而,沈从文不是遥想失乐园的浪漫主义者,也不是召唤乌托邦以讽刺现实的幻想家。在沈的作品中,浪漫主义和乌托邦都有重要影响,但他心中所怀的却是更为错综的家园想象。他所重构的故乡,不应仅仅看作是地理意义上的乐园,而且亦是拓扑意义上的坐标,是一种文本创造,务须以多种方式的解读方能厘清它的轮廓。
沈从文乡土话语的中心是湘西在历史上所形成的冲突意象。传统的湘西以地形崎岖、苗夷异俗、民风凶险而闻名——对于生活在“中国”(Middle Kingdom)的人们,这里不啻是蛮荒异域。但湘西的奇秀风光也启发了中国古典文学中的两大杰作:屈原的《楚辞》与陶渊明的《桃花源记》(1)。《楚辞》既是精妙复杂的政治寓言,也是边远南国文化/神话遗产的文学重现,恰与《诗经》所体现的传统相对而生,而《桃花源记》则被誉为中国乌托邦想象的重要源流之一。两部作品都有政治与历史的创作契机,但在切近的阐释层面以外,两者都召唤并复活了一种被遗忘的过去,被忽视的边缘文化,还有那已经消逝的故土家园。
沈从文相当自觉地意识到他是在《楚辞》和《桃花源记》的传统内写作(2)。但他对故乡的描述中,又含有一种对话意图。沈从文是土生土长的湘西人,他太知道故乡远非古典作品中所描绘的那样完美无缺;战争,动乱,无知与贫困才是存在已久的现实真相。作为《楚辞》和《桃花源记》的伟大传统的最新实践者,他明白自己对于故乡的印象与描摹,无论好坏,都脱不掉屈原和陶潜的影子。他的湘西乡愁不仅源于对出生地的眷恋,也出于对文学佳作的想象。由这两种因缘出发,沈从文展开对往昔和故土的独特阐说。正当中国作家大多忙于描述战争、饥馑和社会不公之际,沈从文进而创造出自己的田园国度,最精彩的例子非小说《边城》莫属。但沈从文亦由此揭示他的乌托邦其实就寄生在现实忧患之中,无非是持续思辨文学、历史对原乡、对泰初的无尽追寻。
在沈从文作品平静顺畅的外表下,我们因此发现一种激进的声音。沈从文明白写作是为了表达中国现实与书写现实的观点,但他也明白,任何此类企图都难免引发自我嘲讽的可能。如果湘西是个已经堕入现实的失乐园,重构湘西只能提醒我们乐园的难以复得,所产生的审美效果也就只能是美的残缺性和劫后感。沈从文的重游故地,无论是真实的还是文本上的,必将暴露其想象的根源。而他的乡愁,与其说是原原本本的回溯过去,更不如说是以现在为着眼点创造、想象过去。在本章里,我将依照这种“想象的乡愁”(imaginary nostalgia)的诗学,来读解沈从文的乡土小说。我或许不能回答自己提出的所有问题,但我希望我的讨论能打开观察沈从文乡土小说世界的多重视角。
“想象的乡愁”:构思一种诗学
乡土小说是现代中国文学最重要的文类之一。回顾五四以来乡土小说形成的系谱,鲁迅可以(又一次)被视作先驱者(3)。鲁迅不少小说以故乡绍兴为背景,使之成为充满象征意义的地点;他也是最早试图为乡土文学设定主题与结构的批评家之一。鲁迅的二十五个短篇小说中,至少有三篇,《故乡》、《祝福》和《在酒楼上》表现了他的原乡情结的不同侧面。尽管主题和风格有异,这些小说凸显出了一系列的题旨与意象,如对时光流逝的眷恋,新旧价值观冲突的观察,纯真岁月的追忆,地方色彩和人物的白描,风俗人情的体验,未来变化终将掩至的焦虑,还乡的渴望和近乡的情怯等等。这些题旨和意象在此后数十年间不断被作家延伸发挥,所形成种种苦乐参半的体验,成为我们常说的“乡愁”。
鲁迅也是最早使用“乡土文学”这个词汇的批评者。他以此描绘作家王鲁彦和许钦文等人的小说特色。对鲁迅而言,这些作家的小说展现中国乡村生活中面临的现代政治、经济局势的冲击,以及传统农业社会的伦理、文化结构衰败的必然过程。在为《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所写的序言中,鲁迅陈述了他对乡土文学兴起与发展趋势的观点:
蹇先艾叙述过贵州,裴文中关心着榆关,凡在北京用笔写出他的胸臆来的人们,无论他自称为用主观或客观,其实往往是乡土文学……侨寓的只是作者自己,却不是这作者所写的文章,因此也只见隐现着乡愁,很难有异域情调来开拓读者的心胸,或者眩耀他的眼界。许钦文自名他的第一本短篇小说集为《故乡》,也就是在不知不觉中,自招为乡土文学的作者,不过在还未开手来写乡土文学之前,他却已被故乡所放逐,生活驱逐他到异地去了,他只好回忆“父亲的花园”,而且是已不存在的花园,因为回忆故乡的已不存在的事物,是比明明存在,而只有自己不能接近的事物较为舒适,也更能自慰的——(4)
鲁迅看到乡土文学在一九二〇年代发展的趋势,也试图描绘这一写作形式内蕴的矛盾。顾名思义,乡土文学源自作家对故土的深切关怀,但只有当作家被从他所挚爱的土地上连根拔起,而且理解到他失去了追本溯源的可能,他才能强烈地体会到乡愁的滋味。鲁迅把乡愁和异域情调相对照,正点出了“故乡”似近实远的吊诡。但鲁迅的批判仍不免有残留的本体论痕迹。鲁迅认为,只有当我们失去了以往熟悉的人或事,乡愁才会出现;相对的,异域情调则来自我们对前所未闻的事物一种陌生而好奇的想象。这一对照看起来清楚明确,其实不然。当我们考虑到想象与经验,文本与现实间的繁复互动时,乡愁的界域必须重新评估。
把鲁迅的观点再引申一步,我想说明“乡土文学”在实践与修辞两方面其实都是“无根”的文学;这种文学的意义恰恰系于我们对“故乡”这个美好意象的同步(再)发现与抹消。乡土作家写出的,不论好坏,恰是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所不再能体验的。他们的想象与他们实际的经验其实同样重要;他们追忆往事的姿态与那些被追忆的往事往往互为表里。既然逝水流年只能通过写作行为才能追回,追忆的形式本身或许才是乡土文学的重点。由此我们可以探讨乡土文学所遵从的模拟准则,及其对写实主义的辩证。在有限的篇幅里,我不可能穷尽这些命题。我只能重点勾勒我的讨论范围。
首先,乡土小说的特征在于它对于乡野人物、地方风俗、俚俗言语、节日传统、礼仪风俗等等的记述,这些特征构成所谓地方色彩(local color)的效果。乡土作家或要声称这些地方色彩来自他耳熟能详的事物和时代,但在表现这些事物和时代时,他们却必须着力于将其“陌生化”(defamiliarization);也就是说,他们得采取一个外来者的视角,在对照的基础上重新观察这些事物,才能点出它们的特色。这就像一个导游为了提起观光客的印象,将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景物加强描述,仿佛是从观光客的眼光捕捉前所未见的异乡情调。乡土作家之于故土形象因此采取的是一种双重视角。有别于鲁迅的将乡愁/异域情调对立,我们或许会得出不同结论。当乡土作家把故乡描写得既熟悉又陌生,把所见所闻视若平常却又另眼相看,地方色彩和异域情调已经互相动摇对方的预设。
与此相应,乡土文学中的时空图式框架也比我们寻常所想远为复杂。乡土作家在处理一些传统主题——诸如新旧交替、失去童真,追忆往事——时总是不得不提及时间的无可挽回。的确,在乡土文学话语中,时间有着关键作用。于是在直线进行的时间之外,乡土作家努力另起炉灶,重整时间的顺序。他们借助记忆、想象和书写等仪式,扭转、丰富,甚至变更过去与现在。他们游走今昔,从一个时间点定义另一个时间点;他们立足现在重构往昔,又情牵往昔投射现在。可以说在乡土文学中,时间是被有意重组、“错置”了(anachronism)——因此或解放或抑制了作家与读者的绵绵乡愁。
正如“时代错置”的观念左右乡土小说的时间图式,“移位换型”(displacement)的观念则可用来描述其空间图式。前面已经提及鲁迅对“乡土”文学的反讽观察,即作家想念乡土的先决条件是他们的离乡背井。事实上,“移位换型”不仅指出作家的身体远离家园,也指出其人社会位置与知识/情感能力的转换。换句话说,作家的乡愁不仅来自家园的睽违,也来自一种曾经有过、于今不再的神秘“氛围”(aura)——叫作“家”和“乡”的氛围。更进一步,在神话学与精神分析的层面上,“移位换型”指向一种叙事手段或心理机制。借着这个机制,作家对无从追溯或难以言传的事物、信仰,或心理状态做出命名或诠释,但也正因为这个机制本身的文本性和权宜本质,任何的命名和诠释又必须付诸再命名、再诠释的过程中(5)——形成无尽的演绎和延异。因此,“移位换型”暗示着乡土作家所处的状况,他借以寻觅已逝时空的方法,以及他在语言锁链中必须承担的命运。既然已逝的时空只能以中介的——因而是错置的、移位元的——方式召唤、弥补,乡愁变成一种总也难以满足的欲望,只能引生出更多回忆和更多叙事。
对于时空图式的重估使我们获得以下两个观点。第一,“原乡”作为一种文学符号,与其暗示地理学上的真实所在,只对土生土长的作家有着特殊意义,不如说它是拓扑学意义上的坐标——或用巴赫汀的术语,时空辐辏点(a chronotope)(6)——你我皆可借以安置文本的根源。地点(site),如文本(text)一样,是回忆的核心所在,是个投射复杂人生经验的场域。因此,沈从文的湘西不仅是他的出生地,更是他的原乡话语借以萌生、他的社会政治观念借以表达的所在。更重要的,文本中呈现的湘西既是沈从文的原乡,也是读者如你我的原乡,无论我们实际的故乡究竟在哪里。
第二,以上论辩让我们重新思考乡土文学的写实范式。乡土作家的文学之旅或许始于一个明确的目标:通过时光隧道,追回逝去的人物、事件和价值;勘破现实的迷障,回到意义原初的所在,而故土和家园作为象征正是此一所在的最佳象征。这里关键所在,是对于文学超越时空、重现“真实”的信念。然而在经验和象征两层意义上,乡土文学的追寻都揭露了语言与世界、记忆与欲望、历史与本源之间的裂隙。
乡土文学对童年或故土的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