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义(扬州评话)》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卢俊义(扬州评话)- 第10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门。就在两匹马要过门的时候,史文恭特为走卢俊义的左边,让卢俊义走他的右边,两个人擦肩而过的当口,史文恭右手抓住枪头子,把枪转子认准卢俊义的脊背:“着!打——!”呜——!回身就是一枪转子。史文恭这一枪转子是出其不意打的,当时在场的头领和孩子们都吓了一跳。不但他们吓了一跳,连那边山岗上的宋江、吴加亮也吓了一跳。他们虽然离得远,在灯光之下隐约也能看到。大家都代卢俊义担心。 
    我要交代,卢俊义这一刻却是若无其事。为武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听见后头呜——!晓得是枪转子到了。心里有话:这个畜生上一回跟我玩暗箭,这一回又跟我玩枪转子。好哩,你不打这一转,还能多些时候,你打这一转,就是你自讨苦吃了。这话怎么讲?说起来话就远了。当初周侗周老先生教传他们的枪法,暗中多教了卢俊义两着,一着叫“百鸟朝凤”,一着叫“坠马金蝉”。这两着史文恭没得。“坠马金蝉”怎么个坠法?卢俊义当时很快,我说的人要慢慢地交代:卢俊义听见后头呜——!晓得是枪转子来了,把两个足尖啡——!褪出了踏镫,腰一哈,把屁股微微一抬,离了马鞍,空马就走卢俊义的裆下跑过去了,噗!人朝地下一落,把这一转让掉了。人落下来,叭!身躯朝后一转。他们两个人本来是擦肩而过,屁股对屁股,卢俊义把身躯一转,脸就对着史文恭的马后了。史文恭这一枪转子打空了,用的劲道又猛,一下子收不回头。卢俊义把枪一抬,由上而下,把史文恭的枪杆子啪!朝下一盖。噼!史文恭的枪转子斜势朝地下一扦,足足扦进去有尺把深。卢俊义接着又把枪一抬,呜——!认定史文恭的后腰就扎。扎他的后腰是不想要他的命,要捉活的。史文恭晓得坏了:师兄今儿跟我玩的是“坠马金蝉”。当初我家师尊教传他的时候,是背着我教的,后来我也偷练过,可惜没有练成功。且慢,史文恭胯下不是照夜玉狮子龙驹马吗?马为何不朝前奔呢?一奔不是就让掉了吗?奔嘛,要奔得起来呐。枪转子扦在地上有尺把深,等如钉了根桩,这杆枪把史文恭连人带马拴住了,马奔不起来。这是史文恭,如换个旁人,这一枪无论如何让不掉。史文恭一想:要让这一枪,只有丢枪。手一松,把枪丢掉了,接着身躯朝右边一歪,啡!右足褪出了踏镫,右腿朝马肚子底下一伸,左腿在上,右腿在下,夹住马肚子,身躯悬空。史文恭虽把这一枪让掉了,这时候望着卢俊义一声喊:“师兄饶命啊——!”史文恭从来没有喊过“饶命”,只有别人求他饶命,今儿他喊了。不但喊了,而且这一声喊得很惨。什么道理?为了要命啊。他晓得:让掉了这一枪,让不掉底下一枪,卢俊义只要把枪头一低,第二枪扎来,他没法让。再说,卢俊义就是不扎人,把马身上扎一个洞,马一倒,史文恭也跑不掉。到了这一步,史文恭不得不求卢俊义饶命了。 
    卢俊义怎么样?见史文恭把这一枪让掉了,本来是想扎第二枪的,听见史文恭喊“师兄饶命啊”,不由心一软,把枪停住了。算了吧,就饶他这一次吧,毕竟是师兄弟啊。我只要手下留情,让他坐到马背上去,裆劲一沉,凭他的武艺,拔出腰间佩剑,就能冲出重围。我对梁山人怎么交代?不要紧,我虽没有代你们捉住史文恭,但是帮你们破了曾家庄,把史文恭赶跑了,也说得过去了。卢俊义虽发了慈悲之心,但是有个人不答应,哪一个?浪子燕青。燕青离他们不远,看得清楚,心里有话:恩爹心太软了,听了他一声“饶命”,准备放他走了。你放,我不放!梁山人对我们父子恩重如山,他们三下大名,吃了多少辛苦,经了多少风险,就是为的把你救上水泊,帮他们活捉史文恭,代他家晁寨主报仇雪恨。你今天若是把他放了走,怎么对得起梁山人?你放他,我来捉他!燕青主张拿定。这时候史文恭旁势子悬在马旁,正准备朝马背上拗。燕青正好在他的右边,随即一个纵步蹿上去,噗!右手的刀腾到左手,右手的三个指头就在史文恭右腿的穴道上,嗒!微微地点了下子。这是一着神拿。就这一点,史文恭的两条腿夹不住马肚子了,身躯也拗不起来了,半边身子麻木了。“啊呀!”工!人朝地下一掼。周围的头领和孩子们一望。“好!”“好!”“好!”“好!”“好啊!”“啊……!”霎时间征场上掌声如雷,欢声震耳。赞好者,一是赞卢俊义刚才的一着。“坠马金蝉”太漂亮了,二是赞燕青这个神拿用得好。这父子两个真正是天下没盖的了!山岗上的寨主、军师也赞好。这时候孩子们一拥而上,把史文恭一捺,有的捺头,有的捺身子,有的捺膀子,有的捺腿。其实用不着捺哎,他已经中了神拿,动不起来咧。接着把他的双手朝后一背,用麻绳朝起一捆,两口钢刀架在他的左右肩头,几个人抬他一个,推推拥拥,押回大营。他的枪跟坐马,还有卢员外的那匹坐马,有孩子牵着、扛着。卢俊义望望,“唉!唏唏唏唏……”叹了一口气。史文恭啊,你的罪太深啦,我虽想饶你一命,但是旁人不肯饶你,连我的儿子都不肯饶你,这也是罪该如此。“儿呀,走吧。”“恩爹请。”父子两个步行回营。吴加亮传令鸣金收兵,下岗回转大营。到了大帐上入座,先吩咐孩子:“来啊,备辆囚车,把史文恭先囚起来。”“是!”史文恭从这一刻起,这个活罪就难受了,一天只给他吃两顿,胀也胀不死,饿也饿不昏。好说:不会不吃吗?绝食?不吃不行,把他嘴打了张开来,非要他吃。要把他押回梁山去活祭晁盖哩。我把史文恭的话先摆看。 
    一会工夫,卢俊义父子跟众头领纷纷都回来了。吴加亮一想:有笔债要还了。“呼延贤弟。”“军师。”“上次我借你的那匹龙驹宝马,现在物归原主。你下去领回你的宝马。”“是!多谢军师!”呼延灼随即下去领马:“员外。”“军师。”“史文恭骑跨的这匹照夜玉狮子龙驹宝马,原是段景住兄弟献给我们天王晁盖的:半途被史文恭抢走。现在我们晁大哥已归天,史文恭已被擒,马失而复得,这匹龙驹宝马理当给你员外骑跨。”“多谢军师!”卢俊义没有谦。英雄爱龙驹。象他有这样高的武艺,裆下是要有一匹龙驹马才配哩。 
    吴加亮还马,赠马,把两匹马的首尾事办过了,众头领纷纷上来见寨主、军师缴令销差。曾家庄所有的珍珠细软值钱的东西,以及军需粮响等等,凡是能带的,都带回了大营,清点入库。庄丁除了死掉的以外,其余的凡是愿意上梁山的,重新编队;不愿意上梁山的,发几文给他们回家。趁此交代:曾太公夫妇虽然把两条老命保住了,但是五个儿子都死光了,又听说曾涂、曾密是被史文恭挑死的,两个人一气,一命呜乎。 
    吴加亮望望帐上,有一个人没有来。哪一个?郁保四。正要查问,只听见帐外叮咚!叮咚!叮咚!叮咚!险道神郁保四到了。因为他个子大,走起路来直接跟钉桩差不多。“啊,郁贤弟来了。”哪晓得郁保四才走到帐口,就嚎啕痛哭。“啊,郁四贤弟为何如此?”“啊,啊,啊,我家老婆悬梁自尽了。”“啊?贤弟她为何要悬梁自尽?”“唉——!这个我也不知道。”吴加亮再一想: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晓得内情,我要略表一下:今天秋香看见丈夫提着棍子要奔西庄门,就问他;去有什么事?郁保四没有瞒她,就告诉她:今天梁山的大兵要破曾家庄了,我要去接应。秋香把门关起来之后就想了:看样子曾家庄是保不住了。破了曾家庄之后,我家丈夫就要上梁山去共聚大义。到时候我怎么办呢?我如果跟他一起走,就对不起太公跟安人。太公跟安人虽然跟梁山为敌,但是对我们夫妻是恩高义厚。史文恭三番五次要杀我家丈夫,都是太公讲情把他保下来的。我如果不跟丈夫走,又说不过去,哪有妻子不随丈夫走的道理。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思来想去,左右为难。最后想了迂起来了,不如一死了之,就悬梁自尽了。郁保四走西庄门回来接她的时候,见门关着,敲门又没有人答应,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就把门冲开来,进去一望,秋香已经断气了。可怜郁保四哭得死去活来。没得办法,只好喊了几个弟兄来挖了个坑,草草把秋香掩埋。随后他才拎着棍子到大营来见寨主、军师。 
    宋江、吴加亮虽不晓得内情,但是也能猜到几分。只好劝慰他:“郁贤弟,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要再伤心了,自己要保重身子。”郁保四点点头。接着下去把他结拜的九个弟兄带上来。“寨主,军师,他们就是和我结拜的十弟兄。在破庄的时候,他们都暗中帮了忙。”宋江、吴加亮就问了:“请问,你们是不是准备跟我们一起上水泊粱山?如果愿意去,请你们放心,决不会亏待你们;要是不愿意去,也不妨,请你们直言。”九个人一听,都趴下来了:“寨主、军师明见,我们都有妻儿老小,现在实在不能走。将来如有机会,一定到梁山去效力。”寨主、军师点点头。吩咐孩子送他们每人一千两银子。啊呀!一千两一个人,九个人就是九千两啊?这个数目虽说不小,但对梁山来说,等于在牛身上拔了一根毛。而且这些银子都用不着回山去取,就从曾家庄缴来的银子当中,拿出个零头数就足够了。九个人拿了赏银,向寨主、军师再三表示感谢。郁保四把他们带下去,请他们吃了一顿酒,然后送他们出大营。郁保四还想多送一程,九个弟兄都阻拦说:“大哥不要再送了,我们后会有期。”郁保四送走他们之后,回到帐上。军师传令:这一向时大家辛苦了,休息三天,班师回山。” 
    过起来很快,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到了第四天一大早,拔寨起队。来的时候兵分三队,军师令下:现在回去用不着再分三队了,三队连成一队。还走原路走,路上也用不着日夜趱赶,按站而行。一路上浩浩荡荡,鞭敲金镫响,人唱凯歌还。因史文恭的囚车,一路有人押解。他们出甘肃,奔陕西,进潼关,过了潼关就走河南边界奔山东。到了山东境内,就不断有报马上山报信给金、萧二位先生。二位先生得了信之后,随即就送信给水师营的八位头领。水师营备好船只,头领带队渡湖到对岸登岸,跑下去整整十里路迎接队伍。接到队伍,大家见礼。一时间炮鼓喧天,欢声雷动。队伍到了湖口,人上人船,马上马渡。把囚史文恭的这辆囚车也推上船,由水师营的头领押船。到了前山金沙涧码头,船只靠定了,纷纷上岸。有人把史文恭这辆囚车推上岸。五万兵丁要一批一批地渡,等全部渡过来,兵丁归队,船回原处。寨主、军师、卢俊义和众头领上差马,过头关、二关、三关宛子城,到了待客厅口,人众下马。马跟兵器有人照应。先把囚史文恭的囚车堆到一间空房子里头,派人严加看守。寨主、军师跟卢俊义到忠义堂上入座。有人泡茶。军师把卯簿打开,代险道神郁保四上卯。打开功劳簿,代头领们记功。然后传令:全山休息三日,三日后活祭晁大哥。 
    笫四天一大早,寨主、军师、众头领跟全山的儿郎们全都身穿孝服,晁大娘跟儿子晁源更是麻衣大孝。寨主、军师到忠义堂一望,有两个没有来。哪两个?玉麒麟卢俊义跟浪子燕青。为什么不来呢?用不着问,卢俊义跟史文恭毕竟是师兄弟,今天梁山代晁天王报仇,要拿史文恭活祭,他不便到场。卢俊义不来,燕青当然也就不来了。军师晓得他们的难处,也不勉强,不来就算了。忠义堂上布置灵堂。吩咐人下去打开囚车,把史文恭押上来。史文恭瘦掉一壳了,自知死期已到,听他们摆布。几个孩子把他推到忠义堂堂口,先代他把身上的衣服脱掉,只留一条短裤头给他遮遮羞。然后把钉好的一个“大”字形的木头架子搬过来,把他成“大“字形朝架子上一扎,扎得结结实实。在堂口有根柱子,用粗麻绳把他连架子朝柱子上一吊,吊在半空。寨主、军师和众头领到晁盖灵牌子面前磕头,行仪注。大家忍不住都哭了,堂上一片哭声。行过仪注之后,军师叫人到晁大娘房间里头去把那个海梅拜匣取来,把拜匣别子一褪,盖子打开,把包毒箭的左一层右一层的油纸揭掉,取出毒箭。这支毒箭原先是箭尖子漆黑,后来箭杆子也变黑了,现在连箭的翎花都变得漆黑,可见其毒性之大了。吴加亮一声招呼:“花荣贤弟!”“有!”花荣上前,“军师!”“贤弟,当初我们晁大哥中箭之后,是你兄弟打的箭,中箭的部位你最清楚。今天你就拿这支箭,还射史文恭的这个部位,代晁大哥报一箭之仇!”“是!”花荣接过这支箭,从弓囊内把弓取出,站到离史文恭一百步远的地方,箭抿上弦,眼睛一瞄!对准史文恭脑门这个地方,噔!沙——箭射出去了。只听见啡!呃——不偏不歪,正中史文恭的脑门。花荣的弓力硬,这一箭射得深,一刻儿工夫,史文恭就断气了。吴加亮吩咐把人放下来,把麻绳解掉,把他搭到后山去,找一处没人到的地方,连同这支箭,挖坑掩埋。 
    代晁天王报过了一箭之仇,军师吩咐撤去灵堂,大家脱去孝服。忠义堂上张灯结彩,挂紫悬红,吃庆功酒。宋江、吴加亮着孩子去请卢俊义跟燕青,但是父子两个不肯来。接着又派头领去请,父子两个还是不来。看样子,非要寨主、军师亲自去请他们了。寨主、军师只好亲自到卢俊义父子的住处,说明现在是吃庆功酒,与史文恭无关,才把他们父子两个请上忠义堂。一时问堂上觥筹交错,欢声震耳。 
    晁寨主的一箭仇是报过了,宋江想起件事来了;当初晁大哥临终之前,叫我这个亚寨主扶正,我推之再三,不敢接受。后来我答应临时代行寨主之职,日后哪个能够代我们晁大哥报仇雪恨,哪个就当寨主。现在卢俊义父子活捉了史文恭,代晁大哥报了仇,我何能还坐在寨主位置上头?我应当趁大家吃庆功酒的对候,把寨主的座位让给卢俊义。宋江随即站起身,走到卢俊义旁边,一躬到底:“员外。”“啊,三哥施礼为何?”“员外,前首晁大哥中了史文恭的毒箭,临终之时要我扶正,学生才疏学浅,何敢担此重任。推之再三,最后不得已只好暂且代行寨主之职。当对学生曾言明,以后哪一位能够代我们晁大哥报仇雪恨,我立即奉让。如今打破曾家庄,你员外活捉史文恭,代我们晁大哥报了仇,雪了恨,我这寨主的座位,也理当奉让员外。”“啊呀,寨主哪里话来!承蒙寨主、军师和诸位义士三下大名,把我们父子救出水火,恩重如山。卢某今番打破曾家庄,活捉史文恭,乃是份内之事,何能雀巢鸠占。此事万万不可。”“哎,不不!学生有言在先,何能反齿。我是一定要让。”“卢某万万不能接受。”糟了!一个要让,一个不肯接受。吴加亮在旁边望望:“三哥,员外,现在晁大哥的一箭之仇报过了,但是一山不能无主啊!你们二位既然谦让不下,学生倒有个章程。”“军师有何章程?”“在我们梁山以东,有两个州府,一是东平府,一是东昌府。东昌府有一位没羽箭张清,东平府有一位双枪将董平。这两位都是忠良之后,当世的英雄豪杰,学生早有请他们二位上山共聚大义之意,只是未有机会,既然你们二位现在谦让不下,学生来写下两个阉儿,一写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