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安平与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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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安平与观察-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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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蚅IBERAL·LIBERLISM》,从“自由”和“自由主义”的概念上阐明自己的理解,并对张东荪《政治上的自由主义与文化上的自由主义》一文中所始用的概念谈了不同意见。随后张东荪又以读者来信的方式,发表了不同意见。①这两篇文章着重谈了对于“自由”和“自由主义”概念的来历和在西方的基本含义,没有过多涉及当时自由主义在中国的地位及出路。②在这次《观察》的争论中,张东荪写了许多文章。首先他认为政治上的自由主义在二十世纪的今天已成为过去。张东荪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与他对整个资本主义的历史评价有关。在40年代,张东荪对于西方资本主义的评价是首先看到了它没落的一面,他认为“全世界的资本主义正要推车撞壁之时”。张东荪当时过于看重资本主义国内的贫富不均,对外的愈趋于侵略。他在自由与平等之外,引进了生产的概念。当时张东荪特别推崇苏联的计划经济,认为“计划经济是社会主义的救命汤。”他说:“用计划经济以增加生产遂使社会主义站得住,这乃是苏联对于人类的一个无上贡献。”③   
  第二节 关于“自由主义往何处去”(4)   
  可能是有感于经济的落后,在四十年代的自由主义者当中,在经济上许多人是推崇苏联的,至少是肯定其在经济上的成功。这种错觉可能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他们对于社会主义的某些幻想。张东荪在他的文章中有将政治上的自由主义与文化上的自由主义割裂开来的倾向,他已经隐隐约约感到“社会国有计划性而有些呆板,则我们尚留一个绝对活泼的田地在其旁”。这个绝对活泼的田地即是他所主张的“文化上的自由主义”。他认为:“社会的计划性只为了生产,总是有时间性的;一个计划完成以后必须增加。所以社会的一时固定是一种不得已的事,亦并无绝对的可怕。但却必须在固定中留有一个变化的活力可以发生的余地。这就是文化方面的绝对自由。我主张在这一方面使养成良好的自由传统充分培养个人主义的良好习惯,此即我所谓补习中学功课是也。本来在西方也是自由主义的根底本在于文化。文化上没有自由主义,在政治上绝无法建立自由主义。中国今后在文化上依然要抱着这个自由精神的大统。文化上的自由存在一天,即是种子未断,将来总可发芽。” 
  这次关于“自由主义往何处去”的讨论中,张东荪将偏重于自由主义精神在政治方面的价值引申到文化建设上的看法,确是非常有见的。不过对文化上的自由,张东荪似乎有些理想化了。他以为计划的社会与文化的自由可以并存且互不妨碍,这未免有点天真。其实计划的社会必然导致文化上的专制。 
  1948年10月,杨人楩又发表《再论自由主义的途径》一文,算是对一年多来各种对自由主义批评的回应。杨人楩保持了他一贯的自由主义立场和对自由主义概念的理解,并回答了一些对自由主义的批评。 
  当时对于自由主义的批评集中在两点上,一是有人指责目前的自由主义之所以难以实行,主要在于国人的知识水准低下,得不到民众的支持,会自趋没落,杨人楩对此的认识是,这种指责没有什么道理,像共产主义和三民主义,也不是一般人民所能读懂的东西,国民党和共产党都不得不以口号来刺激人民,以使人民相信。而自由主义却在努力以理论与事实来说服人民。二是许多人指责自由主义在当时国共冲突激烈的情况下,是一种可以两面讨好的东西,这种左右夹攻式的批评,引起了信奉自由主义的人的强烈反感,杨人楩便说:“假使自由主义者是投机取巧的,那么,在这动荡不安的局面中,顶好不推出具体的主张,更不必表明与国民党或共产党之不同的看法。”①从情理上讲,说自由主义者两面讨好显然是站不住脚的。还有一种人认为自由主义者是逢人皆骂,自诩超然,杨人楩对此也做了回答。他强调自由主义者是以理服人,他们不相信骂人是一个有效的工具。三是对于有人认为自由主义是中间路线或第三路线的看法,杨人楩也做了回答。他继续发挥他以往对自由主义是创造历史动力的说法,他认为历史在不断地变,自由主义本身的要求也在不断地变,它是代表一种进步的力量,所以它总是与进步的势力合流,当某种势力不再求进步的时候,它便会与之分手,并指出进一步的前进的目标。自由主义始终是走在前面的。始终不满于现状而要求进步,所以它始终为掌权者所厌恶。四是还有一种认识是说自由主义者一面讨厌旧秩序,一面害怕大革命,他们代表小市民阶级的利益,害怕共产革命破坏他们的优裕生活,这种心情使他们拒绝流血的革命,而选择改良主义的道路。因为是改良主义,所以他们信奉英美式的民主,忽视经济民主,在当前的情况下,一碗饭比一张票更有价值。针对这种“吃饭第一”的观点,杨人楩从人类文化进步过程中政治民主的重要性出发,指出这种观点的狭隘性,他说:“千万不能放弃这一张票的要求;否则民主要和我们隔得更远。” 
  杨人楩在对自由主义的理解上之所以受到别人的批评,综合起来看,原因出在许多批评者过于考虑眼前的现实政治,而杨人楩则是从知识分子的立场,着眼于长远的人类进步,所以冲突自然是难免的。对于看重现实政治斗争得失的人来说,指责自由主义的种种理由似乎也不无道理,但从进步的观点看,则未免过于狭隘。杨人楩对于当时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所处的地位不是没有清醒的认识,他们都知道组织起来或参加某一政党对现实的政治会更有力量,但自由主义者的坚强信念,却使他们把组织的力量看得过于透彻,以为一旦进入党派,难免受制于严格的组织和纪律,而这与自由主义的精神是不相符的,他们都明白在当时两大势力对立的局面中,最现实的态度是“择一而事”,要两面讨好是不可能的,而两面不讨好又是最不现实的,最聪明的办法“是暂时保持缄默,待机而动”。 
  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们能够在一时的得失之间,靠着他们的知识和科学精神,按自由主义的信念行事。对于自己的选择,杨人楩说:“自由主义者不致因遭受打击而放弃其信念,在追求进步的工作中,能时时表现其力量,假使有人说自由主义是违反时代潮流的,那么等着时代潮流来考验吧。” 
  在这场关于“自由主义往何处去”的讨论中,《观察》发表的最后一篇文章是张东荪写的《知识分子与文化的自由》。   
  第二节 关于“自由主义往何处去”(5)   
  张东荪文章发表之前,曾在《展望》周刊上写过一篇《告知识分子》的文章,《观察》也曾转载过。张东荪主张,知识分子在今天的大转变局势下不必害怕。他以善良的愿望推测未来,料定将来无论有何种政治上经济上的大改变,而知识分子自有其始终不变的重要地位,但看知识分子是否了解自身的使命。倘若知识分子真能了解自身的时代使命,不但不必害怕被人清算,而且还能造成比今天更好的光明前途。① 
  当时相当一批大学教授有一种忧虑,他们恐惧将来的变化会使学术自由与思想自由完全失掉。张东荪认为这是一种误会,一种杞忧。张东荪认为一些知识分子只把学术作为谋生的手段,“而没有把自己的灵魂与学术打成一片”。 
  张东荪察觉到当时知识分子有分化的趋势,他们已没有抗战和政协时期的凝聚力了。所以张东荪特别强调文化上的自由主义,即保持学术和思想的自由。张东荪对中国知识分子在西方文化影响下形成的知识分子精神有深刻的理解。他说,“中国接受西方文化虽只短短将近五十年,然而却居然在思想界文化界中养成一种所谓LIBERAL MIND。此字可译为‘自由胸怀的陶养’乃是一种态度,或风格,即治学、观物,与对人的态度或性情,亦可说一种精神。” 
  张东荪认为这种精神不是随便可以得到的,是积若干学养后方可达到的。他觉得当时中国文化界已有这样的风度。怀疑的精神和批评的态度,在当时接受西方文化的人们中已经萌芽。“为时虽然不太长,幸而对于这个精神却已植了一些根基。虽然有待于将来的更发扬光大,却不能不说已经有了萌芽。为了将来发展科学,为了中国在世界文化有所贡献,这一些萌芽是必须保全下去,千万摧残不得的。” 
  张东荪说:“我个人对于中国学术自由的前途不是悲观的。因为我始终相信人类的知识一经开放,便无法退回到蒙蔽的状态。中国在这数十年中居然已养成这样的自由思想的风气,谁也无法再压倒下去。所以我们的任务还是如何把它发扬光大,总要比现在更自由些。对自由风气的不能保全,却不必担忧。我个人在生活方面虽愿意在计划社会中作一个合乎计划的成员,但在思想方面却依然嗜自由不啻生命。” 
  在这场讨论中,张东荪的观点很耐人寻味。他对计划的社会抱有理想的色彩,但这种信仰并没有妨碍他对学术自由、思想自由的执著追求,虽然他与许多自由主义分子有分歧,但在追求文化上的自由方面,他是不遗余力的。 
  《观察》这场讨论,随着它的停刊而结束了。但这场讨论所提出的问题、思考的深度并没有随着《观察》的消失而失去其意义,重新回顾这场讨论,会发现今天面临的现实,所存在的问题,依然和当年一样,为了追求学术和思想上的自由,中国几代知识分子都做了他们力所能及的努力,虽然结果不理想,但其精神可嘉。     
  第四章 《观察》的自由主义承传   
  第一节 《观察》的精神来源(1)   
  从严格的历史事实上看,《努力周报》、《现代评论》、《独立评论》和《新月》与《观察》是没有什么直接联系的。它的编者也不是同一个人,但如果不计较具体的历史承传关系,而从整个精神气质、文化品格以及对自由主义理想的追求上分析,那么就会看出《观察》与那些刊物在其文化精神上是完全一致的,甚至可以说,《观察》在很多方面是借鉴了那些刊物并有所创新的。那些杂志诞生在20世纪20年代初期和末期,而《观察》出现在40年代中期,其间已经过了差不多20年的时间。在将近20年的时间中,自由主义思想仍然有顽强的生命力,虽然这期间左翼力量的不断强大给自由主义思想以各种形式的打击,但信奉这种理想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还是在不断地追求着自己所认定的目标,这种自由主义思潮的力量在《观察》时期曾非常活跃,聚集在《观察》周围的大批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对自由主义思潮的争论和不同理解,构成了20世纪40年代中国思想文化领域中的一场主要论争,尽管这场论争一直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并给予恰当的评价。 
  从《努力周报》以降的几种自由主义杂志,核心人物是胡适,主要成员以有留学欧美背景的人为主。这些刊物的性质和撰稿人基本相同以外,最重要的还是这些刊物所持的自由主义立场。陈西灒г谔傅健断执缆邸泛汀缎略隆返墓叵凳彼倒骸啊断执缆邸肥恰缎略隆返那吧恚八渌档挠械愕览恚蛩嵌际亲悦淖杂芍饕逭撸呕Р煌蝗菀缀掀鹄础!雹俪挛鳛'的评价有两个意思,第一,从信奉自由主义的理想追求上看,《现代评论》的确可以视为《新月》的前身。第二,如果离开这个整体的文化精神,则《现代评论》和《新月》之间也有不同。从自由主义的理想追求上着眼,《观察》是继承了《现代评论》和《新月》自由主义传统的。从三个刊物所设置的栏目、撰稿人及撰稿人的文化背景,刊物的风格上,把三个刊物联系在一起,能感到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而且《观察》更接近于《现代评论》。 
  储安平曾留学英国,在《新月》第3卷上曾发表过几篇散文,徐志摩遇难后,还在《新月》上发表《悼志摩先生》,其中多处叙述到他们之间的交往。储安平本人在政治上受胡适的影响较深,在文学上受徐志摩影响,所以《观察》虽然是一个政论刊物,但储安平毕竟由文学起家,对于文学有割不断的情份。在《观察》每期6万字的篇幅中,特意设立了《文学·艺术·戏剧·音乐》栏目,每期都发一点这方面的文章。 
  1924年,《现代评论》创刊的时候,没有发表专门阐述本刊宗旨的文章,但发表了一则《本刊启事》:“本刊筹备,已经半载,因为种种原因,至今才获出版。同人等对于曾允赞助本刊的许多朋友,实深抱歉!本刊内容,包涵于政治、经济、法律、文艺、哲学、教育、科学各种文字。本刊的精神是独立的,不主附和;本刊的态度是科学的,不尚攻讦;本刊的言论趋重实际问题,不尚空谈。凡对于本刊,愿赐佳作者,无论为通信或论著,俱所欢迎。本刊纯为同人之论坛,而认为同人及同人的朋友与读者的公共论坛。”②《现代评论》的这则简短启事,显示了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所信奉的理想。 
  1928年,《新月》创刊的时候,发表了《“新月”的态度》。这篇类似于“本刊宗旨”的文章宣称:“新月刊是独立的”。它强调除了刊物本身和同人在文艺与学术上的努力之外,没有什么组织,除了几个共同的理想之外,没有什么一致。那么他们的共同的理想是什么呢?徐志摩使用的是极富浪漫气质的诗一样的语言,但在这浪漫的激情下,会发现,他们的理想是追求“思想的自由”,理性的原则,用徐志摩的话说就是:“在这头骠悍的野马的身背上我们不能不谨慎地安上理性的鞍索。”“我们不能不配起,不能不奋斗,尤其在人与生的尊严与健康横受凌辱与侵袭的时间。”① 
  《新月》初期还是一个比较纯粹的文艺刊物,到了第二卷开始,《新月》又回到了当年《现代评论》的路子上去了。而《观察》正是从这变化了的《新月》上获得了更为明智的选择,一直把政治放在第一,文艺倒退居第二了。1930年1月10出版的《新月》第2卷第六、七期合刊上发表的《〈新月〉敬告读者》一文,可以看做是后来储安平在《观察》创刊号上发表《我们的志趣和态度》的前奏,两篇启事不仅内容大致相同,甚至连使用的语言都无什么大变化。《〈新月〉敬告读者》中说: 
  读者诸君大概可以看出,自从第2卷第2期起新月月刊的面目和从前不同了。我们接连着登了胡适、梁实秋、罗隆基几位先生的文章,于是许多人都异口同声地说:“新月谈政治了!”不错,我们是谈政治了,我们以后还要继续地谈。现在我们就把我们谈政治的由来及今后谈论的计划略为读者诸君告。 
  我们办月刊的几个人的思想是并不完全一致的,有的是信这个主义,有的是信那个主义,但是我们的根本精神和态度却有几点相同的地方。我们都信仰“思想自由”,我们都主张“言论出版自由”,我们都保持“容忍”的态度(除了“不容忍”的态度是我们所不能容忍以外),我们都喜欢稳健的合乎理性的学说。这几点是我们几个人都默认的。如今这个时局是真沉闷,但是这沉闷,不是安静的意思,是在酝酿着将来更大的不安。我们没有法子使我们不感到空虚时局的严重。我们有几个人便觉得忍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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