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乐人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苦乐人生- 第4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岂有不前往致谢的道理!
没想到半路遇上那个不敢搭腔的副主任,他一番解释又令我大吃一惊。原来是他们顶不住自己织下的关系网,才由预定一个班扩编成三个班。“假如扩编两个半,你女儿也不一定晋的去。”他说。他还说,听到扩编的消息后,他就去给我报了名,那么我该感谢的应是他了。
女儿复读之事总算解决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似乎不必再这个问题上多费心思了。我却不然,心里反更加愁闷,翻腾这许多疑虑,久久不能平息。1987年9月16日。

49。第四十九章 人生拾遗 (二)

乡办中学的悲哀——教学质量恶性循环
仰天中学地处全县最偏僻的北寨乡,由于贫穷加之办学条件差,历年完不成招生任务,教学成绩也难以提高。什么原因呢?
首要原因就是县直中学每年都要办“重点班”,从各乡把小考成绩优异的学生抽走。有的家长为了让子女进城读书,绞尽脑汁,不惜任何代价,寻找各种门路往县城挤;本年考不够重点班分数线的宁可再蹲一年小学也不上乡办中学。其次是县乡各级行政部门有人利用他们手中的权力,大搞不正之风,通过说情、施压等手段让他们的亲戚或“关系户”的本该进乡办中学就读的子女大批拥如入城镇。由于无法抗拒关系网的攻势,今年县二中规定,凡不达控制线的考生入学,一律加收学费三百元。但也收效甚微,还得因人而异,根据关系网的“大小”区别对待。更有甚者,有名考生在教育局某干部的授意下两地报名,一是他就读的村办小学,二是县城实验小学。他参加前一学校的毕业考试,阅卷后把分数转登到实验小学名册中就能名正言顺被县直中学录取。如此偷梁换柱、营私舞弊的现象不胜枚举。
这就苦了乡办中学。县教育局下达的招生指标是五十名,学校满额录取,开学时却只有三十八个学生报到,十二名不翼二飞。开学后,正式录取的学生不来报到,为录取学生的家长却来了,他们把校长团团围住,苦苦哀求、死乞白赖要求让他们落榜的孩子入校读书。校长也是凡人,乡里乡亲不好拒绝,只得顺水推舟,把一些智力差,学习不好的孩子收进来,以填补流失的名额。
乡办中学成了鱼龙混杂的收容所,这就苦了执教的老师们,你的学生基础和人家有天渊之别,就是有通天本事、使出浑身解数,也考不出令人满意的成绩,而当前考查教师教学成果的唯一标准就是学生的考试成绩。因此你就不要希望上级领导在各种待遇奖励上有所照顾,只会被那些站着说话不腰困的上司指着鼻子说:你的教学成绩始终上不去嘛。家长们都埋怨老师不负责任,误人子弟,于是下一年又有更多的学生转学走了,新生流失也必定更多,学校补入更多的低能儿(恕我用这个不雅的词)。教学“质量”直线滑坡。
如此可怕的恶性循环,使学校和老师不堪重负。
救救乡办中学!一九八七年九月二十五日
难得的荣誉
调到仰天中学整整五年了,五年来一直代初二初三年级的理化课。扪心自问,我在教学工作中是尽心尽责的。教师的神圣职责不就是不断熔化自己、不断滋润学生吗?为此我不惜呕心沥血,不怕含辛茹苦,学生理化课的成绩与其他课目相比总占领先地位。当然,要与县城直中学比就大大逊色了。因此,当新任局长说我“教学成绩没有上去”时,我无可争辩,只有低头默认。
几年来我没有当过一次模范教师,也从不敢奢想。两年前上边让评教学能手,校长带着老师们轮番听课。听完课他私下跟老师们说,我讲的很不错,可到正式开会评定时,谁都不吭声了。我就说:“校长说吧。”校长表态说:“大家评吧,我不能说话,我一说话怕带偏向,有碍民主原则。”
沉默,难堪的沉默。讨厌的时钟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响亮:滴答,滴答……毫不顾忌地烦扰着人们的心绪。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快过去了,始终没人吭气。我沉不住气了,打破沉默发了言,对两个青年女教师的教学表示赞赏。以后再没有人发言,我既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最后校长决定投票选举,选出那两个年轻人当了教学能手。后来其中一人竟在全县统一考核时没有及格,另一个也没有跻入县教学能手队伍。
这次评年终模范教师,我又多了一次嘴。我说:“我以为评模范应结合考试成绩,以及格率为标准。”有人表示赞同,于是展开分数册查验,稀里糊涂就“游”到我头上了。立即就有人发表意见:“以后模范教师咱们得轮流着当。”
难得的荣誉。
我不知该作何感想。
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五日记
八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重抄
沉重的负担
我已年近五旬了,论工龄三十有二年,论教龄却还不足十年。因我是在三中全会后知识分子摘掉“臭老九”帽子,自以为从此会“香”起来,便决定“转业’’当教师。
由于历史的原因,过去两次调资都没有调上,家属户口也一直不能“农转非”。因为文件规定工资达到中教五级才能给家属转户口,我属于“以工代干”,刚不到七级。大专生也能转户口,我正在进修,还没领到文凭。
农村实行联产责任制后,家里分了责任田,就有了后顾之忧——总还得解决全家的温饱吧!于是教学种田两头忙,两头都难免首影响。受苦受累,春种秋收,到头来口粮仍不能满足。对这我并无怨言,因为这是一个普遍的社会现象,干部教师种责任田的大有人在。怨只怨我命不好,没修下个好身体,又上无父母,中无农民兄弟,下无成丁子女。没有人能为我分担一点耕耘之苦。只有妻子能上地,往年大部分农活都由她承担,不幸今年骨质增生大发作,连锄草割麦都不能干。今秋收割打场就只我一人折腾,累得我叫苦不迭,站着干支持不住就蹲着,蹲着不行再跪下,简直要趴下干了。
我禁不住对天呼喊:各级当权者能否发发慈悲,为我们中小学教师解决后顾之忧?一九八七年十月一日写十一月二十二日重抄

50。第五十章 人生拾遗(三)

心路
——日记摘抄
以一个普通教师的经历片段诠释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以一个弱者艰辛挣扎的心灵伤痛和人生悲凉透视社会积弊沉重的负担
我已年近五旬了,论工龄三十有二年,论教龄却还不足十年。因我是在三中全会后知识分子摘掉“臭老九”帽子,自以为从此会“香”起来,便决定“转业’’当教师。
由于历史的原因,过去两次调资都没有调上,家属户口也一直不能“农转非”。因为文件规定工资达到中教五级才能给家属转户口,我属于“以工代干”,刚不到七级。大专生也能转户口,我正在进修,还没领到文凭。
农村实行联产责任制后,家里分了责任田,就有了后顾之忧——总还得解决全家的温饱吧!于是教学种田两头忙,两头都难免首影响。受苦受累,春种秋收,到头来口粮仍不能满足。对这我并无怨言,因为这是一个普遍的社会现象,干部教师种责任田的大有人在。怨只怨我命不好,没修下个好身体,又上无父母,中无农民兄弟,下无成丁子女。没有人能为我分担一点耕耘之苦。只有妻子能上地,往年大部分农活都由她承担,不幸今年骨质增生大发作,连锄草割麦都不能干。今秋收割打场就只我一人折腾,累得我叫苦不迭,站着干支持不住就蹲着,蹲着不行再跪下,简直要趴下干了。
我禁不住对天呼喊:各级当权者能否发发慈悲,为我们中小学教师解决后顾之忧?一九八七年十月一日写十一月二十二日重抄
村主任失态
我家西邻住着一个光棍,是个七十多岁的小老头。村里数一数二的“好汉”,无人敢惹。院前原是产量地,地面低洼,地边就作为人形道。今春村委会把这块地定为宅基地批给村民盖房,我前面正好批给王岚,中间留了四尺宽的路,也是雨季的排水渠。后面几家的雨水都要汇集到这里,流经我家大门前,然后才从正前方排走。
这个王岚是曹操式的人物,为人处事奉行“宁叫我负人,休教人负我”的原则。他把房基砌的老高,超出我的院基一尺多,左右邻家也比我和鳏夫的房子高,把我们的院子围成一块小盆地,雨季一来久久成了人工湖。光棍和王岚是本家兄弟,两人可说是针尖对麦芒,尖对尖,一个比一个奸诈。他对王岚的做法心怀不满但不露声色,他暗暗在自家院前挖个坑,再捅个洞,让雨水聚到坑里,全部从王岚的房基下面流走。王岚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却无计可施,他深知堂兄也非等闲之辈,无理也要强占三分,他只能让步,不敢做声。但他对我是绝不会让半分的。他惟恐雨水冲刷他的房基,用乱石灰土在后墙堆积,把水道逼向我的院墙根底。我提出抗议时他说:“你是一堵闲墙,而我是一座价值上万的新房。”意思不言而喻,冲塌我的院墙是小事,有损他的房基不行。
对我来说,冲塌院墙确实不是大事,倒是四尺宽行道知余尺许,无法通行事大。尤其夜晚,不小心常常碰到墙上,或歪了脚腕。但我明知惹不起他,这就成了一块心病,无奈只得求救于村委。我向村主任猪孩“(因属猪村人皆如此称呼)反映了情况,要求他去看看,制止王岚这种缺德行径。他只是鼻孔里哼一声,未作任何表态,过了很长时间也不见过来处理。
我苦恼极了,怎么办呢?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个折中办法:用砖头砌一条暗水道,上面盖以石板,再用土垫平,上边走路,下面流水,“两全其美”。真是无巧不成书,当晚就下一场滂沱大雨。次日天明我急忙披衣出门察看,我的工程是否经的起考验。见洪水顺利通过,万无一失。正自庆幸自己的“杰作”,王岚肩扛铁锹走来,见状问道:“这是你干的?”我说是。“你怎么能这样做事?”我说:“怎么啦?”
“你把水道堵了,”他指指王老头那边说,“你看那边冲塌了吧,冲坏我的房子你负责?”我说:“我并没有堵死水道,下边留了水沟,你看水已经顺利溜走了嘛。”他蛮横无理地说:“不管怎样你不能这么整治,留这通道就为流水,不是让你走路的。”
两人僵持不下,他悻悻地找村干部去了。我心安理得回到屋里,自认我不理亏,村干部来也不会输给他。正吃早饭,听到外面有人叫我,是猪孩过来了。奇怪,我叫不来,他一去马上就来,我很纳闷。过后才知他们是老同学。
猪孩四十挂零年纪,肥头大耳,很有“富相”;属相虽小,权力却很大,在村里独揽大权,登登脚地动山摇。文*8革后期“清队”时,因在大队磨坊贪污公款住进学习班,此人能说会道,不知怎么受到公社书记的青睐,授意支部讨论她的入党问题。不久就摇身一变,爬上村书记高位,独霸一方,党政财文大权一人独揽。村民背地里议论他恶性未改,暴敛集体钱财中饱私囊,一夜暴富,但却敢怒不敢言。如今既不搞运动,农村财务也不审计,再说他已把县乡各级干部都买通,他是有恃无恐。他用集体的钱财盖了几座高楼,不久又买了汽车;县里表扬他是带头致富的模范,先进党支部的领军人物,无人敢撞他的马头。
未及出门,我就听他怒气冲冲说:“这是干啥?好好的路垒怎么高,拆掉,拆掉!”我急忙走出去,只见他弯腰捋袖,亲自动手掀翻我砌的下水道,从污泥中捞着砖块。王岚献媚说:“不劳你动手,让他自己拆嘛。”眼见主任两手污泥也不忍心帮着干起来。
见此情景我说;“讲清楚道理再拆不迟,何必如此失态。”
猪孩瞪着牛眼说:“什么失态?你搞怎么高,水排不出去,四周的房子浸塌你负责?”我争辩道:“事实证明水已经全部排走,不会冲他的房子,塌了我负责!”王岚指着那边的水坑说:“那边已经冲塌个大坑,你负什么责?”我说:“那是你这边垫高的缘故,与我无干。”
他无言以对。
妻插口说:“请主任近前看看,如果这边低那边高,水会不会倒流回去:”我说:“五步之内,他那么大眼会看不见,还须近前?”
猪孩也无言以对。但他们已经把水道全部拆毁,我只得说:“这场官司算我输了。”
王岚说:“怎么是你输了?”
我说:“水沟拆了,还不是我输了。”
我确是输了,输掉的不仅是真理,更是一个普通教师的社会地位。
雨季来临,洪水泛滥,我担心院墙会被冲毁。大约苍天有眼,滔滔洪水由东西山墙流过,汇集到大门前,竟顺利向前方泄走,没有涌如院内。庆幸之余我在大门上贴出一副年对:黑煞横行民哀怨,苍天有眼水横流。
一九八七年八月二十八日初稿
十一月三日改写
“你是人民教师嘛。”
我终于“接了父亲的班”,当了一名人民教师。在我看来,教师这个职业是既神圣又光荣,受到全社会的尊重,实在值得自豪,值得庆贺。可是在与“人民教师”这一桂冠结缘不久,接连发生的事件使我对自己的自信渐渐发生了动摇。实际情况是,上层社会对教师并不十分重视,而基层群众则几乎是按神仙的标准去要求教师。当他们和你发生一点纠葛或者你稍有不慎出现一些过失,他们就会脱口而出:“你还是人民教师呢!”好像教师应该都是神仙,都具有最高尚的道德品质,应该永远不犯错误。事实上教师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有优点也有缺点,他们也会做错事,也会犯错误,甚至也有品质恶劣的人。可人们不是用“人民教师”这一称谓表示对教师的尊敬和赞赏,往往是拿它来作为指责和限制你正当权利的武器。
我盖房向村里申请批了三株树,砍倒后一时无暇挖取树桩。半月后去看,城里一个青年正在刨挖,我告诉他树是我买的,树桩我也要,叫他别挖了。他蛮不讲理,硬说是他的,几次三番向他解释,他仍然强词夺理,执意要霸占并继续刨挖。我上前阻止,他几乎打了我。这时我一个堂弟赶来救驾,他见堂弟五大三粗不好惹,才打了退堂鼓,悻悻地走了。过河后掉转头甩出一句话:“你还是人民教师呢!”
我无话可说。
又一次村里李家的儿子和我家龙儿玩耍恼了,翻脸打将起来。他兄妹两人二对一打我孩子,龙儿被追赶着四处躲闪,终于被按倒骑在身底,正遇邻家老汉走来才拉开。李家的儿子在追打中树枝把脸划破脸了,听到呼喊妻子忙出去劝架,被李老头好一顿臭骂。我没有出去,心想小孩打架在所难免,拉开算了。不料第二天李老头拉着他儿子找上门来怒冲冲地说:“把俺孩打成这样,你在家门都不出,若是你的孩子被别人打伤,你会甘休吗?你还是人民教师呢!”
我无言以对。
今年秋天修房我又被人高看了一次。我在仰天村看到几乎家家屋顶都安着“兽”(一种烧制的陶瓷饰品),看着很美观,就买来一对准备安上。不料却招来一场风波,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屋脊安兽对左右邻家不好,好像兽真会吃人。
这天我正在房顶帮匠人运泥,房后老王在他院里看见,就问:“你是不是还要安脊星楼?”(用三个砖在屋脊中央砌个小亭子,上写‘吉星高照’。)我说:“不打算安。”他气势逼人地说:“你趁早别安,安上也保不住。”我问:“为什么?”他说:“吉星楼每高一寸相当于屋高一丈。城里某人把剩余的砖摞在屋脊上,后面是公家的办公楼,还不照样给拆毁了。”我说:“这我还真不知道呢,不过我原本无此打算。”
你猜他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