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纬以南,北纬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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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纬以南,北纬以北-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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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小北笑道:“我一知道消息,就赶着过来看我侄子了。”她拿过殷思源手上的盒子,“定制了个婴儿锁,宜冰看看,好不好看?”
  宋宜冰道:“你这么急做什么?刚四周呢,一年后才能戴。”
  “那就先放着,又不会坏。”谢小北看着床上的小衣服,“怎么把这些找出来了?”
  谢亭西道:“宜冰手闲,改日我得好好想想,给她找点事情做。”
  谢小北拿起小衣服一件件看,“我房间里也有呢,我去找找。”
  谢亭西忙拉住她,“你们一个两个,都省点事儿好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儿子没衣服穿。”
  一不小心说漏嘴,被宋宜冰捏住了耳朵,“你说儿子就是儿子?我偏就要女儿!”
  “不是我说的,是爸爸,爸爸想抱孙子……喂喂,轻点啊,我怎么都是孩子他爹。”
  谢小北笑笑,靠着殷思源道:“我们家里还有好多小孩子的衣服,下回给你们带来。”
  “留着吧。”谢亭西道:“你又不是不生了,我还等着抱我小外甥,哦不,外甥女,女儿多好,是吧宜冰?”
  “都好都好。”宋宜冰笑笑,看窗外阳光很好,提议道:“早上刘婶带了很多花树的幼苗来,我们去院子里种树吧?”
  谢小北和她一拍即合。
  四人来到院子,果然看到很多树苗和种子,谢小北看到角落里有几株蔷薇细苗,不禁欣喜,“思源,我要种蔷薇。”
  刘婶在旁笑着说:“果然是父女齐心,蔷薇花苗是你父亲说要买的,还嘱咐每个品种都要。”
  谢小北看着手中花苗,轻声说道:“这是妈妈最喜欢的花。” 
  容雪生前最爱蔷薇花,曾经一年中多半的时节,各色蔷薇长开不败,繁花似锦。后来容雪过世,满枝灿烂,却是看朱成碧,自此家中只留一种蔷薇,名白玉堂,常年只开白色的花,华丽异常、但十分清冷。
  谢小北想起小时候,每年夏天,她都和谢亭西在院子里玩耍,蔷薇灼灼,满眼光华。
  她拿起小铲子,“我们一起种吧,明年这个时候,满院子都是香香的。”
  四人忙活了一上午,中午一家人在一起吃饭。
  谢仲城看着孩子们,感慨道:“你们都结婚了,现在最让我担心的,就是斯南。这孩子,自小就不在我们身边,结婚之后,又是这样。”
  谢小北问:“怎么不见二嫂?”
  “斯南走后她紧接着就回颜家去了。”谢仲城连连摇头,“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催着他们结婚,我当初真以为他们合适,这斯南啊,从小就这样,有什么心事都是不会说的……”
  谢亭西道:“爸,你别担心,他现在每天教书,生活充实着呢,你要是想他了,我让他回来看你。”
  谢仲城长叹一口气,“不说这个了,思源和小北难得来一趟,不说不高兴的事情,好好吃饭。”说着给谢小北夹了一块鸡翅膀,“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谢小北眼睛一热,“爸爸好久没有给我夹过菜。”
  “那是你回来少了。”谢仲城关切道:“身体好些没有?”
  “好多了。”
  “那我等着明年再抱外孙。”
  谢小北吃着饭,低低应一声,“哎。”
  过了许久,谢小北道:“爸爸,我去把哥找回来。”
  饭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谢小北笑笑,“都是自己人,话也不藏着掖着了,他心里的结,我最清楚,我有办法让他回来的。”
  见众人都沉默,殷思源紧了紧谢小北的手,对谢仲城道:“我也觉得,小北去合适。”
  谢小北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思源,你明天送我去西炊吧。”她边说边起身盛汤,将碗放到谢仲城面前,“爸爸,喝点汤,刘婶照着我给的食谱做的,很好喝。”
  谢仲城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喝了口汤。
  众人便也都放下心来。
  每一个谢家人都能明确的感觉到,谢小北变了,变了太多,他们那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小北已经不在了。这个谢小北让他们既熟悉又陌生,像是被岁月磨砺而成的珍珠,温润美丽。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七 借我一瞬,地老天荒(1)

  谢小北第二日启程,早早收拾了东西,前往西炊。
  西炊还是那个西炊,坐落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山明水秀,向后望去,依依青山连绵不绝。
  殷思源把谢小北送到小客栈就准备离开,谢小北拉着他的手,“思源,你干嘛急着走,我劝完他就和你一起回去了。”
  殷思源俯下身,亲亲她的脸颊,“我怕你在家闷,这里比我想象中好很多,你要是喜欢,多住几天也没关系。我回A城,等你回来。”
  “谢谢,思源,你总是这样信任我。”
  殷思源抱紧她,“你是我的妻子,除非我承认自己有眼无珠。”
  谢小北笑道:“那你等我回家。”
  “我等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谢小北送殷思源离开后,就往谢斯南教书的小学走去。
  青石板路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从脚下一路延伸,通向前方。
  小学就在这条路的尽头,白墙朱瓦,书声琅琅。
  她往里走,被门卫老大爷拦下来,“姑娘,你找谁?”
  谢小北道:“请问谢斯南是在这儿教书吗?”
  “哦,你就是谢老师的爱人吧?他在呢,往里走,直走到底,左转第一间教室就是了。”
  谢小北有些尴尬,想解释一下,却又觉得没有必要,跟老大爷道了谢,便直接往里走去。
  学校很旧,一砖一瓦都朴素干净,她看着这个他平日里生活的地方,不由得嘴角上扬。
  到了那间教室门口,正听到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有个楚国人坐着船过河,不小心把剑掉入河中,他在船上用刀刻下记号,说:‘这就是我的剑掉下去的地方。’船停下后,他沿着记号跳入河中寻找,却怎么找也找不着。这个寓言是要劝勉为政者,需明白世事变故,如果不懂得跟着万事万物的变化而变化,就无法治国。这个成语到后来就引伸成不懂变通的意思。”
  谢斯南讲课的样子很认真,同学们也都仰着头,端正着,听得十分仔细。
  谢小北微笑着,倚在后门,透过那小小的后窗户,看他认真授课,时而在黑板上写下字迹清晰的板书。
  蓦地听到下课铃声,谢小北匆忙后退两步,果然,教室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门口挂着串小风铃,叮叮当当的响,她正欲探头张望,却被从里面出来的人轻轻撞了一下。
  “对不起,你没事吧?”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谢斯南震惊地看着她,满是不可置信的语气,“北北?”
  谢小北未料是这样的见面方式,有些局促将手背在身后,“嗨,榕树先生。”
  谢斯南笑笑,“怎么想到过来了?”
  “怪我没提早通知你?”
  “当然不是。”谢斯南将书本拿在一只手里,“正好下午没课,带你四处走走吧?”
  “好啊。”
  谢斯南的目光停留在谢小北的肚子上,有些疑惑,“不是在信里说……有宝宝了吗?”
  谢小北低垂着眼睛,悠悠答道:“身体不好,医生建议做了手术。”
  谢斯南痛吸一口气,顿时觉得心中涌出了无尽的悲凉,他沉默了许久,吐出一句,“疼吗?”
  “当时很疼。”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抬起头道:“带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谢斯南点点头,“好。”
  到了谢斯南的教师宿舍,谢小北惊讶地看到,桌子上摆了好多小孩子的玩具,拨浪鼓、九连环、布娃娃、拼装木偶、甚至遥控船……
  谢斯南忙将东西收起来,却还是晚了,谢小北拿起拨浪鼓,来回摇了几下,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北北,”谢斯南低低道:“对不起,不该让你看到的。”
  谢小北看着拨浪鼓上的双面图画,是一个小女孩抱着条大鲤鱼,问道:“是给宝宝买的?”
  谢斯南应了一声。
  他自从知道谢小北怀孕的消息,就不经意地留意起这些小孩子的玩具,看到总要买下。他是无比期待着那个孩子的到来,期待着这个世上将会有一个男孩或者女孩,长着和她的北北相似的模样、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尖上是温暖柔软的。
  谢小北收起拨浪鼓,“谢谢哥,我回去的时候,把这些都带回去。”
  谢斯南的声音有些沙哑,“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那就要看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去了。”谢小北道:“爸爸想你了,全家人都想你了,哥,你打算在这儿住一辈子了吗?”
  “北北,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不,你不开心,你不开心但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她看着他的书架,道:“你不知道,其实不知不觉的,就成了那个刻舟求剑的人,小舟早已日行千里,你却还在原地低头寻找。”
  “北北……”
  谢斯南心中发颤,忍不住后退,是吗?是这样吗?一切都已经过去,只有他还在原地固守着年少时那段暧昧朦胧的情感,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时光已然呼啸而过,敲击着变幻莫测的河岸,弃他而去。
  昨日之日,当真是,不可留。
  一时头脑中千头万绪,纷纭杂乱,胸中鼓胀着酸涩,眼中溢出了悲伤。
  “都过去了,”谢小北的声音柔柔的,像夏夜的徐徐暖风,“这里还是西炊古镇,但我们已经长大了,我们都已经各自结婚,之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庭。”
  谢小北抬手,揉开他紧蹙的眉头,“你不用期待着我和思源的孩子,你也会有,以后会有小孩子叫你爸爸。”
  “北北,”谢斯南转过身去,语带哽咽道:“够了,别说了。”
  谢小北跟着转过去,看着他,伸出略微有些颤抖的手,抹去他眼角的泪痕,“哥,回家吧,我求你了,回家好吗?”
  谢斯南终于点头,“我把这学期教完吧,教完我就跟你回去,也就两个星期了。”
  谢小北笑道:“那好,这两个星期,我就在这边陪着你。”
  西炊仅有的一个教堂,建于上世纪中期,如今已然破旧,小小的屋子,平日里只一个老到看不出年龄的修女在打扫。
  谢小北无意间走入,见她年迈,恻隐心起,“您这儿是否需要义工,两个星期。”
  老修女轻声告诉她:“这里已经没有人了,这小镇太老,所有人都信仰佛祖,不信仰上帝。”
  谢小北环顾四周,听到老修女又问:“孩子,你信仰上帝吗?”
  谢小北看着顶上的琉璃碗,道:“我什么都信的。”
  老修女沉默了许久,突然微笑着,“那时常过来玩。”
  谢小北果然没事就往这边跑,偶尔给老修女带些好吃的糕点。
  时间长了,老修女对她也直言不讳,“姑娘,你心好,但活得不开心。”
  谢小北道:“我从小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现在又有一个对我很好的丈夫。”
  “但是你不开心。”
  谢小北疑惑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上帝告诉我的。”
  双休日的时候,谢斯南也帮着小北做义工,说是说义工,其实只是和老修女聊聊天。
  谢小北搬到谢斯南斜对面空着的教师宿舍里住,每晚睡前都会去谢斯南房里看书。
  谢斯南房里没有电视或者电脑,也没有任何可以消遣的东西,只有满架子的书可以打发时间。
  她那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失踪的《虞美人草》也在其中,难怪怎么找都找不着了。一打开就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照片,还用一张透明的小袋子包了起来。
  照片上,是几年前的谢小北和谢斯南,女孩儿微微侧过头,吻上男孩的脸颊,几分窃喜、几分慌乱。
  这是他们的唯一一张合照,背景也是西炊。那一年,他们自私地选择了逃避,虽然只有短短几天,却酿成了终生都不可挽回的大错。
  谢小北以为这张照片早已不在,不料他保存至今、珍藏完好。
  她将照片放回书里,又将书放回书架。
  很惊讶的是,在这本书边上,竟然还有一本中文版的《虞美人草》。谢小北拿下一看,原来是在容雪去世的那一年,夏目漱石的这本书首次以中文版在大陆上市。
  谢小北坐在书架底下看出,从中午到傍晚,看完一整本,深深吐了口气。原来,原着小说中从没有提及过藤尾和钦武的感情,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的兄妹。
  谢小北想,亏得自己把日文版的书藏了那么久,其实什么都没有。
  她偶然在书架最底下的角落里找到了几本熟悉的杂志,有榕树先生专栏的杂志。她又在其中看到几本陌生的文学杂志,上面有榕树先生写的短篇小说,她一篇篇看过,字字句句,都让她陷入沉思——这是她不曾看到过的谢斯南。
  一本杂志里掉出一张纸,似乎是谢斯南随意写下的手稿。
  谢小北拿起来看,是一段简简单单的对话:
  一日,南南对北北说:“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两个人,说好再也不见,一个往南,一个往北,但最终他们却遇到了,因为地球是圆的。”
  北北回答:“我也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两个人,往南往北分开走,即便地球是圆的,也再也没有遇到,因为他们一个跨不过北极的海洋、一个跨不过南极的冰川。”
  南南说:“你可以不是我妹妹。”
  北北答:“我必须是。”
  南南很固执,“可不可以不是。”
  北北也很固,“我必须是。”
  南南说:“你明明也喜欢我的。”
  北北说:“所以我错了。”
  谢小北忍不住笑,在谢斯南这个臆想的空间里,他自己成了被抛弃的那个。
  她将纸片放进杂志,随手翻开的那个页面,正好有一个榕树先生的小专访,其中有一个问题问到:“你想对最爱的人说什么?”榕树先生的回答是:“你永远是最特别的存在,胜过无边光景、亿万斯年。”
  谢小北反反复复摩挲着这句话,只觉得心尖上起了微微震颤,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她看着窗外,双眸中像是在望向远方,又似空无一物。
  谢斯南拎着水果从外面回来,正见她看着杂志发呆,“北北,我给你洗个苹果好不好?”
  谢小北这才回过神来,双眸中兴起一点微弱的涟漪,很快又散去,“好啊。”
  谢斯南拿过她手里的杂志,“别看,不好看。”
  谢小北急忙抢过来,“谁说不好看的?我喜欢看。”
  杂志的封面不好看,但谢小北抱在手里,仿佛抱着最珍贵的东西。
  只因为那一句——
  你永远是最特别的存在,胜过无边光景、亿万斯年。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七 借我一瞬,地老天荒(2)

  谢小北又开始嗜睡。
  她不去教堂,也不去学校,更没有心情去看外面的古镇风景。
  离约定回家的日子还有四天,谢斯南忙着最终的期末复习,很晚才回到宿舍。每天回来,一打开门,就看到房间里开着盏昏黄的台灯,谢小北蜷缩在他的床上,睡得很安稳。
  谢斯南抱她抱回自己的房间,一路上她竟然也毫无知觉。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晨的时候,谢斯南一开门就看到谢小北站在门口,甚至极为少见地化了妆。
  “北北,怎么起这么早?”
  谢小北道:“我今天就回去了。”
  谢斯南有些错愕,“就还有三天了,怎么突然想回去?”
  “我无聊。”谢小北背着手,孩子似的,“回去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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