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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回甘（77）
丁一莲说得很认真，却让阿仁听得一头雾水。
“照你这么说，我早就应该大红大紫了。”
“不，你缺乏机会、金钱和帮助。没有这些，你没有办法成为明星，相信我，当你成为真正的明星，你才有能力去爱别人，你看，现在的你，能带给她的只是困扰而已。”
丁一莲用细而长的手指指了指挤在门外的记者：“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一个有经验的人帮你料理这些事情，你和展小姐根本没有办法开始正常的生活。”
谣言，是从何处来的呢？
我们忘了，在不远处的苏州，那个叫做汪清戌的男人。
跟自在彻底了断之后，清戌成为了黄小姐的俘虏，堂而皇之地搬进了那套顶楼的复式房子，名表、跑车、昂贵的衣物，就想养狗的女人喜欢给自己的宠物购买各种名牌的配饰一样，黄小姐在肌肉男的身上也毫不吝啬金钱。
但是，肌肉男也有他的自尊。
“我爸妈想你回家吃个饭，把日子定下来。”
这是清戌和黄小姐的第N次谈判了，说到底清戌家还是传统人家，不能容忍儿子不明不白和一个富姐儿同居，外面的风言风语说得很难听，总结起来不过是“吃软饭”三个字。
汪清戌其实还是个比较本分的男人，并不是那种长袖善舞只把女人当成赚钱工具的职业“舞男”，在他的心里，还有着结婚和责任这样的内容。
所以我们才会看见，在展自在家遇上困难的时候，他会挺身而出。
跟黄小姐拿了那十万块钱后引发的风波，让他始终觉得后悔，不然的话，现在已经和自在组成了小家庭，其乐融融。
在黄小姐又一次轻描淡写地拒绝了清戌关于结婚的暗示之后，汪清戌恼火了，他气鼓鼓地搬回了自己的宿舍，结束了这段暧昧关系。
一个人独守空房的黄小姐寂寞难耐，上网看点八卦新闻打发时间，自在和阿仁的新闻是最近娱乐界的大热门，自然也落在了黄小姐的眼里。
跟自己现在凄凉的状态比起来，黄小姐觉得展自在简直是一步登天。去了一个汪清戌，又来一个无名，一个比一个迷人，出于一种有钱女人对灰姑娘的妒嫉，黄小姐立刻又把展自在当成了假想敌。
第78节：回甘（78）
匿名在网上发帖子，这样技术性的活儿黄小姐还不太会，她直接打电话给一个在报社工作的记者，以前在应酬的时候见过几次，她在电话里那么信口一说，记者的兴奋劲儿就起来了。
当然，人家也不是没有经过调查核实的，记者同志看见了黄小姐手上留的借条复印件，采访了当时可言病房里的病友，走访了自在小区里聚着聊天的几位老阿姨，于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展自在在记者的心里一步步清晰了起来。
但是，记者独独忘了的，是采访当事人。
自在根本就不知道，当她忙着在店里冲水泡茶打扫卫生的时候，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横空出世。
那个展自在，十分妖魔化。
为了筹足母亲的手术费，她教唆男友出卖色相，勾引单纯的富家千金，却在事成后抛弃了男友。
为了照顾寡母和店里的生意，她在家里豢养了一名男子，该男子几乎被她软禁在家，足不出户，但据说长相十分清秀。
为了获得更多，她找到失散多年的孤儿院好友，借机上位，一夜成名。
更搞笑的是，有一部刚刚开拍的电影，由一位不知名的导演担纲，该组最近发出消息称，他们与展自在接触，希望她扮演剧中的一位女侠，但因为自在开出天价，没有谈拢。
自在和所有的读者一样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这部戏，但现在这部戏一下子成了报道的热门。
不过几天的时间，一个叫做展自在的人物，成了媒体报道的焦点，而展自在自己，对其中的大部分情节，十分陌生。
看着家里乱七八糟的报纸，可言唉声叹气，自在回到家，就看见妈妈坐在沙发上对着报纸发呆。
“妈，你怎么又去买这些报纸来看？我不是说了吗，这些跟我们都不搭界的，管他们怎么说，反正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自在走过来，收拾茶几上的报纸，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不过是22岁的女孩，哪里经历过这些，嘴里安慰着妈妈，心里却委屈得很。
沙发扶手上，搭着一件白色的老头衫，是之前自在买给阿润穿的，这家伙，不告而别，留下这些用不着的衣物，自在把衣服洗干净，收好，就好像某一天阿润还会回来一样。
第79节：回甘（79）
报纸上，将阿润也写了进去，幸好，阿润看不见报纸。
自在这样自我安慰着。
阿仁那边，自在并没有联系他，身体刚刚恢复一点，他就投入了下一轮七进三的比赛，宣传通告排练，日程密不透风。也有人说阿仁是利用自在炒作自己的人气，为自己拉票，但自在知道，阿仁也有很多的压力。
这种时候，自在希望阿仁能全力一搏，而她，已经习惯了凡事靠自己。
以前，可言最喜欢看那些明星的八卦新闻，这一次，她终于醒悟，原来即使是白纸黑字，也有可能是乱写的。
同样的报纸，摊在阿仁面前，他正在暴跳如雷。
“这些记者在哪里，让我去狠狠地打他们一顿。”
“你今天打了他们，明天的新闻不是更加热闹吗？”
“那起码，我要到自在家去一次，安慰她一下，她一定气得要死。”
“你现在出去，会有几十个记者跟在你后面，你认为你把这些人都带到自在家里去，合适吗？”
丁一莲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在外滩中心的大楼里，她的办公室可以俯瞰整个外滩，办公室很大，足足有一百多平方米。
她把椅子微微转了个方向，正对着黄浦江，叹了口气。
“你看，从高处看下去，一切都是十分渺小的，只有在你这个年纪，才会这么急于去分个水落石出吧。”
“你把我带来这里，又丢给我这些报纸，也不让我去参加排练，你到底要什么？”阿仁十分不耐烦地在宽大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在你的身上，有实现我的梦想的能力，我需要你跟我签约，然后我可以出面帮你解决所有的事情，而且，我会把你变成太阳，不管人站得再高，太阳都在他的头顶上，我要把你变成那样的永远不败的明星。”
阿仁忽然走过来，不耐烦地抓过合同，在上面大咧咧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别说那么多了，我本来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你要签，我就签给你，现在，我需要你去救救自在，不能因为我，毁了她的生活。”
第80节：回甘（80）
年轻的阿仁也一样，在老谋深算的丁一莲面前，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遂了她的心愿。
丁一莲不过是打了几个电话，潮水一样袭来的谣言，很快就转了方向。在她的面前，这些不过是小儿科的问题。谁知道呢，也许一开始推波助澜的也是她。
当事人之一的汪清戌站了出来，说自己早就跟自在分了手，分手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移情别恋，也衷心地祝她幸福。
那个自在从来没有见过的电影导演，被揭发出来他的片子连准拍证都没有拿到。原来的投资方也撤资了，本来就是他自己描绘的空中楼阁，一夜间烟消云散。
更让自在想不到的是，阿润居然出现在了电视新闻里，他说自己因为和家人走散，被自在收留，目前已经回到了家人的身边。
“妈，你来看，是阿润啊。”
可言也挤过来看：“真的诶，阿润上了电视也很俊秀啊，他总算有良心，他要是不出来讲清楚，你的清白可就没有了。”
“诶，其实讲不讲清楚，对我还不是一样，我还不是做这份工作，挣这点工资，清戌那边的钱，总归是要还的。”
自在关了电视，想静下心来喝一杯茶，水开了，她却又放下了茶壶。
阿润走后，自在也没有了喝茶的心思。
在找到阿仁之前，自在觉得自己的生活是慢节奏的，很有规律，可是自从那天下午遇到了阿仁之后，她的生活忽然被快进了。
莫名奇妙地，所有的报道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将她展自在说成是阿仁的女朋友，但其实他们不过是朋友而已。
这几天上班，也会有伙伴跟她打听无名的情况，那种艳羡的神色让自在很不自在。
报纸上很流行一种说法叫“被”怎样，自在觉得自己就是在“被恋爱”。
真的恋爱了吗？连当事人自己也不清楚，阿仁完全封闭式地在准备比赛，自在连和他讨论这件事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恋爱了。
一连这么多天，发生了自在一辈子也没遇到过的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心里变得空落落的，这时候很想喝一杯“忘忧”，但阿润却离开了。
第81节：回甘（81）
还有一点让自在想不明白的，阿润怎么会出现在电视新闻里呢？自己出的这些事情，难道他都知道了吗？
他会不会其实还是很关心我的？不知怎么的，想到这个问题，自在忽然觉得心跳快了起来。
阿润跟着弟弟走到了门口，他犹豫了，因为看不见的缘故，父母从小要他不要离开大门，所以，对于迈出大门，他需要勇气。
13
阿润就在离自在9。7公里的大楼里，坐在丁一莲的对面。
穿着中式便装的阿润，显得十分飘逸。但他的表情却十分冷峻。
“我查过了，关于自在的那些事情，都是你闹出来的，你到底想干什么？是针对我的吗？因为我不肯跟你和好？你就想毁了她？”
丁一莲皱着眉头，看着阿润：“很抱歉，最近我很忙，完全没有想到你会和展自在有关系，说起来，我也很好奇，你怎么会住在她的家里？”
阿润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十分冷酷。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弄那么多事，是因为别的人？是为了那个选秀选手吗？我知道你向来喜欢利用别人，这一次他们又成了你的筹码？”
“我就不明白，我好歹是你妈，虽然没有养你，但我也是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的，为什么你对我有这么深的成见？看起来你是喜欢展自在的咯？这世界上这么多女孩子，你为什么偏偏喜欢她？你难道不知道，她已经心有所属了吗？你怎么抢得过阿仁？”
“我们之间只是友谊，你想歪了。我知道我自己是个瞎子，没有资格谈情说爱。”阿润很不悦，面色更加冷漠。
“你弟弟丢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我不想每次和你见面的时候，都是这么剑拔弩张的。”
“算了，明天我就回去了。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我想我们也不会再有什么机会见面了。”
阿润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茶叶放在丁一莲的桌上。
白色的宣纸上用毛笔写着一个字――莲。
“爸爸要我带给你的。”
第82节：回甘（82）
丁一莲漠然地看了看茶包，说：“我说过很多次，我已经很多年不喝茶了。”
“他带来是他的事，你不喝是你的事，跟我没有关系。”阿润冷冷地扔下这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门外，午龙焦急地等待着，看见阿润黑着脸出来，他连忙迎上来。
“师傅，你又和夫人吵架啦？临来的时候先生不是说了吗，要体谅她，一路还让我这么提醒着你，可你，就是不听。”
“他们自己的事情，本来就应该他们自己来解决，每年都让我来送茶，如果他对她还是念念不忘，他自己来求她回去好了，生了孩子又不是拿来当传声筒用的。一分钟我都不想多留了，连夜回去吧。”
夜行的飞机从自在家楼上飞过去，阿润坐在机舱里，回想着往事。
爸爸不在家，年轻的丁一莲带着简单的行李走出了家门。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阿润不过六岁，无助地拉着妈妈的衣服，同样是六岁的双胞胎弟弟吃着手指，站在一边看着。
“阿润啊，妈妈不回来了，你要自己照顾自己，还有弟弟。”
丁一莲一狠心，将阿润的小手和自己的衣服分开。
阿润没有看见，但他听见弟弟跟着妈妈走了出去。
阿润跟着弟弟走到了门口，他犹豫了，因为看不见的缘故，父母从小要他不要离开大门，所以，对于迈出大门，他需要勇气。
弟弟就这么跟着妈妈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乡亲们找遍了山里的每一条路，既没有找到活人，也没有找到尸体。
聪明可爱让爸爸寄托了很多希望的弟弟，就这么失踪了。
直到五年前，他奉父亲的命令到上海来送茶叶，才又一次见到了母亲，在母亲那里，他听到惊人的消息。
弟弟跟着母亲走出来，母亲把他带到了上海，但迫于生计将他遗弃在孤儿院，之后，孤儿院拆迁，弟弟就真的不知所终了。
为了这一点，阿润没有办法原谅丁一莲。
“我的梦想是有一天成为中国最著名的刀马旦，而不是缩在这深山沟里做饭带孩子！”
第83节：回甘（83）
谁说孩子没有记忆？六岁的阿润记得母亲和父亲争吵的时候说出的话。
那时候的丁一莲，还叫丁小莲，虽然是25岁的年纪，但已经是一对双胞胎的妈妈。
跟别人的妈妈不一样，她有自己的梦想，不因为生了孩子就改变自己，所以，当她找到机会，她就不顾一切地走了。
据说，她跟着一个著名的刀马旦到了上海，想拜师学艺，但长达十年的时间，家里失去了她的消息。
十年后，阿润十六岁了，他见到了妈妈，此时的她，已经是乐善亭的夫人。
乐善亭也记得当年见到丁小莲时的情景。
她说她已经25岁，但看起来不过18岁的样子，瘦弱、清秀，但一双眼睛却有着摄人的光彩。
她跟在张琪的身后走进了家门，身边还跟着一个六岁的小男孩。
她想成为张琪的徒弟，张琪拒绝了她，让她回家好好去相夫教子。
又过一天，她找上门来，小男孩已经不在身边，她不再提学戏的事情，要留在张琪身边帮她做小保姆。
张琪的事情，乐善亭向来是不过问的，也不知为什么，张琪把她留了下来。
她很卖力，家务活也做得很细致，眼睛里的精光也渐渐收敛起来。
不到一年，张琪遇上车祸，卧床不起，她成了很有用的帮手。
病愈后，张琪没有再回到舞台，而小莲正式成了她的徒弟，一莲这个名字，还是张琪帮她改的。
这一学，八年才出师。
出师那一次的演出，十分惊心动魄，天下着大雨，来的观众并不多，丁一莲刚一上台，就听见一声响雷，剧场停了电。
票本来就是送的，因为雨大，来的人才没有走，点着蜡烛，演完了《穆桂英挂帅》，反应平平。
付出未必会有回报，想成为刀马旦的丁一莲，在张琪去世后收到她留给自己的白色刺绣戏服，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