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干吗要便宜了她们呀,你弟弟我好歹也是优质男青年一枚,得多点选择多点机会才对,你这明显是吃里扒外。”他不满地调侃抱怨。
“我就扒了,怎么样?”她眯着眼得意地笑,欢快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猫。
“签证拿到了吗?”他拐到正题。
“嗯,拿到了,假也请好了,这两天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出发。”
“打包好行李给我打个电话,最后再帮你Check一下。”他微笑着嘱咐。
她在家开了视频往拉杆箱里搬东西,他一样一样在清单上打勾。
“笔记本就不用带了,用我的;手机充电器也不用带,带根线就可以;床单被套我这里都有,洗漱用品也有新的,你带点护肤品就行。”他交待完,然后把需要带的东西一一核对,“衣服不用带太多,短袖短裤基本上用不着,内衣,袜子都要带,运动鞋我给你买了新的;长袖捡你喜欢的带几件,外套少拿,在这边可以买新的。”
又嘱咐她带了几样哥本哈根买不到的调料,最后关视频前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等着你哦!”
纪南星知道她要走的消息之后怒不可遏:“这么大的事,你竟然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何欢你把我当什么!”
她有些委屈:“这不是跟你说了嘛,之前签证还没拿到,能不能去又不确定。”
“你——”他气她自作主张,招呼都不打就要离开;她竟然还犟嘴,难道非得到最后一刻才能告诉他?而且,她还不以为然地继续为自己辩白:“哎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就是出趟门嘛,我爸妈他们经常因为临时的工作跑来跑去,要是都像你说的那么大张旗鼓,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再说了,妈咪不也经常出差的嘛,也没见纪叔叔和你管东管西,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成十恶不赦了。别不是看我不爽,故意鸡蛋里头挑骨头找事儿吧?”
纪南星快给她气死了,憋了半天指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吵架这事儿,还真不是他专长,不然司法考也不会过不了。
见他气得狠了,她也觉得有点过,便又软言安慰:“好啦,别生气了。就算是我考虑不周好不好,唉,真是麻烦,芝麻大点事也要报备。好啦好啦,”她蹭上来摇着他的手,表情里都是讨好,变脸比变魔术还要奇幻,“老爷,是奴婢虑事不周,多有得罪,您老可别气坏了身子,”又用食指勾着他下巴,色眯眯地涎着脸笑着说,“来,给奴婢笑一个嘛!奴婢知错了,您就笑一个呗。”
他又气又无奈,一时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只好叹口气说:“我就是不想重蹈父母那一辈的覆辙,所以才希望你不管有什么事,都能让我知道。你爸妈陪你的时间一年都不超过两个月,两个人同时在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你长这么大,家长会他们都没参加过几回,平时生了病也是何乐和我妈在管,父母跟孩子之间跟朋友似的可有可无,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你以后自己有了孩子,也让TA过这样的生活吗?”好吧,法律专业的优越性又体现出来了,驳论观点明确,证据确凿,论证有力,最后还要通过反问加强语气。
“嗯,那个,其实也还不错嘛,如果两个人当中有一个稳定一点,另一个自由一点,也不会影响到孩子教育的。”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觉得不大妥当。至少,在她的回忆里,大部分时间一直和何乐相伴,家里难免孤寂冷清。特别是没有父母在,很多事情光凭他们没办法做好,那种无力和迷茫感至今还会时不时袭来,让她特别没有安定和踏实的感觉。
他也看出她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轻嗤一声:“是吗?那你愿意做那个稳定一点的人吗?”
她马上开启斗鸡模式,瞪着眼睛凶巴巴地说:“为什么是我?你不是挺稳定的吗?”
他不屑地瞥着她,冷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愿意?”
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原来他根本就没有与她一起走下去的诚意。刚才是怎么问的来着?“你以后自己有了孩子”,而不是“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你怎么知道我愿意”也是有后半句的吧?是“你怎么知道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吧?如果她不是他想要的乖女孩,他根本不介意换个人共度余生。原来在他心里,自己一直还是可有可无。
其实她真的是想多了,他只是想表达,自己也不一定会一直稳定,现在这份职业也会有很多出差或者临时的任务,哪里能保证有足够的时间陪孩子,所以特别希望她有一份稳定轻松的职业,可以多顾家一些。
见她不再说话,纪南星也摸不准这是妥协了还是生气了,便也没有再吵下去。冷场了一会儿,何欢回过神,淡淡地说:“我还有东西没收拾好,先回那边了。”
他知道这是她生气的表现,心里突然莫名的有点慌,于是缓和语气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还是地铁方便,这个点儿容易堵。”她不想再想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的事,温和地笑了笑,“其实偶尔分开一段时间也挺好的,距离产生美,再见面,都会更珍惜一些。这也是我从我爸妈身上总结出的经验。除了他俩,我还真没见过哪对夫妻结婚二十多年,还能那么甜蜜恩爱,如胶似漆,每次见面都像还在热恋的。”
她说的也是事实,他都知道。可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有种她越走越远的感觉。已经有多久,两人没有亲亲密密地一起吃过饭了?她的心愈加难以捉摸,让他经常性地陷入恐慌。
她离开那天是周二,他没时间送机,正好便宜了荆远。她一出门就看见他那辆骚包的保时捷停在楼门口,不由扶额叹了口气:早知道填表的时候打死都不能留家里的地址!这货怎么知道她是这个点儿的飞机?如果自己订晚上的航班,难不成他要等上一整天?或者自己从长安公寓出发,他一直等不到怎么办?
“我来送你去机场,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儿。”他展颜一笑,自认为倾国倾城。当然,是“自认为”。她有些无语,不过想想反正东西也多,自己不好带,有人来送也是好的,就当是员工福利好了。本来打算问问他怎么知道的,后来一想算了,问了也没意义。
临别时他和煦一笑说:“当了这么半天苦力,连个拥抱都不肯赏吗?”
她甜甜地笑着:“擎远人都是活雷锋,做好事怎么会想着回报呢?我会早日回来好好工作的,荆总再见!”说罢提着糖果粉的小行李箱跑进安检口去了,气得荆远一口气噎住,眼前一黑,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这死丫头,一点面子都不给!
何乐给她订了芬兰航空的票,在赫尔辛基转机,基本上没怎么耽搁时间,下午四点多就到了哥本哈根机场。八月风清气朗,草坪上的野花自在摇曳,赏心悦目;一出去便看到何乐笑盈盈等在出口,立马雀跃飞奔过去,行李都差点扔掉。
冲到他怀里紧紧相拥,她抬头粲然一笑:“终于又看得见摸得着了,貌似变得比原来还要帅一点呢,更洋气了哟!”他穿着浅灰色长袖衬衣,左胸前的口袋和袖口都是白底黑色波点设计,米白色休闲长裤膝盖侧面各有一个口袋,头发长长一直没有剪,在头顶朝后扎了个小辫儿,颇有点艺术系风流才子的味道。她忍不住手贱,跳起来揪了一下他的辫子。何乐惨叫一声护住头顶:“再调皮把你扔回上海去!”
她哈哈大笑:“谁叫你装文化人儿来着?”
他鄙视地给了她一个卫生眼:“哥不装也比你有文化吧?还不是因为哥本哈根理个发得三百多,为省钱给你买冰淇淋吃才变成这样儿?”
她乐了,跳起来勾着他脖子在脸上猛亲了一口:“宝宝你真好,爱死你了!”
他略略有点尴尬,但很快就面色如常地摸着她的头,笑眯眯地说:“你也挺乖的嘛!走,跟我先回家。”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行李箱,背上背着她的大背包,带她去坐地铁。“我帮你买了哥本哈根城市卡,三天有效期,可以在整个哥本哈根大区坐地铁公交和小火车,还包括很多景点的门票。还有十条旅游线路的卡,到时出去玩可以用。不过今天我们先用十次卡。”他详细地给她介绍哥本哈根乘车和用票的规则,告诉她市中心的中转站的名字,自己住的地方附近地铁站的名字。
“NФrroport”她倒是把发音学得分毫不差,“感觉丹麦语和德语倒是蛮像的。”
“本来就同出一源。”他耐心地解释一些相似的发音和词汇,何欢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到了他住的地方。他所寄宿的是个有六百年历史的老房子,但看起来红砖红顶,还是蛮新的。
“这个房子还有个很大的地下室,房东是一对老夫妇,老爷爷是个牧师,叫做Ole,人特别好。他们的孩子有时也会过来,不过平时大部分时候只有老两口。” 何乐边带她往进走,边给她介绍房子的格局,“这几天你睡我的床,我睡客厅沙发。”
房子不大,只有两个卧室。客厅倒是宽敞,不过只有一张小沙发,目测长度不超过一米七,何欢觉得让他睡那张小沙发实在过分,便很豪气地说:“不用,咱俩都睡床好了,哪儿来那么多顾忌,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他们要是问,就还按老规矩,说我是你女朋友好了——这样比较方便,省得各种问题,解释得麻烦。”
他笑着点头。
客厅的墙上挂着漂亮的盘子,既美观又温馨,颇有格调。家具都比较简约,典型的北欧风格。何乐卧室是张一米五的床,浅棕色和米白色横条纹的床品,干净大方,看着就十分舒服。
“你是先吃点东西,睡个觉倒倒时差,还是先吃完大餐,然后再□□睡一觉?”他把东西大致归了类,衣服放在他的柜子里,调料放进厨房,又把她的护肤品按顺序在卧室的书桌上摆好。“昨天去超市还专门买了个镜子,以前我都直接在卫生间全部搞定的。他们房间还有个卫生间,一般很少用旁边这个。”
何欢躺在床上,摆了个很豪放的“大”字形:“我在飞机上睡饱了,现在精神着呢。先吃点东西,然后带我出去逛逛吧。”
“我做了些muffin(杯形蛋糕),有香草味儿有巧克力味儿,你先吃点垫垫。”他从烤箱里取出铁盘,摘下手套取了几个放在漂亮的瓷盘端给她。
“难怪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儿。”何欢口水直冒,饿狼一般扑上去就拿了两个,左手啃一口右手啃一口,“我还以为是他们做的呢。”
“狗鼻子!”他戳了一下她额头。“晚上想吃什么?”
“想吃饺子了。”她涎着脸眯着眼,笑得像只小狐狸。
“出息!来这里吃什么饺子!”言语里没好气,行动上却乖乖和面去了。她偷偷地捂着嘴笑,笑完忽然有点伤感。等何乐回来,愣愣盯了他一会儿,直盯得他快发毛才缓缓说:“宝宝,你说人是不是都这么贱,我怎么一到你这里各种臭毛病就都出来了。”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女孩子,就该被宠着。难道纪南星从来不宠你?”
“他对我挺好的。”她忙辩白。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像是要甄别出话里的水分到底能拧出多少:“是吗?那就好。”
“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生日礼物。”她想起来,从背包揪出一个挤得不成样子的布袋,珍而重之地拿出一大团毛线。
何乐一脸惊悚地问:“这是你织的?”
“嗯。”她颇有成就感地点点头,“虽然不好看,不过我觉得冬天还是能用得着的。”
他抖开来,看到棕白混纺的毛线围巾四边都不怎么齐整,好几个地方有明显的荷叶边儿,中间几个小窟窿,估计是漏了针;手套就更不像样子,肥肥大大,足足比他的手长了两个指节,接口处明显是不会锁边,用大头针缝上的,针脚歪歪扭扭,颇为滑稽。
“怎么样?”她的眼神灼灼都是兴奋和希冀,取笑打趣的话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挺了不起的,刚学就能织成这种程度。说实话,我很意外。你当时那么说,我以为只是说说而已,真的拿到,还是蛮感动的。我非常喜欢。谢谢你,宝贝!”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她得意地一昂头:“那是,不看我是谁姐姐!你到时自己改造一下,冬天的时候一定要戴出去哦!”
“一定。”他笃定地保证。
还没开始包饺子,就听见客厅里传来男女老少的说话声和笑声,小女孩的尖叫穿透力极强,想来附近的人家也都被惊动了。走出去看到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妻,精神都很好,老太太中短银色卷发,脸上带了点岁月的痕迹,却丝毫不显苍老,穿着墨绿的长裙,搭了件黑色开衫,十分优雅;老爷爷发色偏黑,黑色长袖长裤,脸上笑眯眯格外亲切。沙发上一对璧人,年轻的男人一头浅金色卷发,碧眼修鼻,英俊得像《大河恋》里的布拉德皮特;女的则相貌平平,圆脸盘,深棕色长马尾,鼻翼两侧散布着小小的雀斑。最招人的还是跑来跳去的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金色卷发在头顶扎着个朝天鬏,穿着粉色的连衣裙,皮肤白白嫩嫩,胳膊胖胖得像刚刮过的藕节,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何乐笑着给两边介绍,原来年轻男人是房东的儿子,女的是他妻子,而这个小孩子是他们小外孙女。“他们还有个女儿,有时周末也会过来。这小姑娘才三岁,看不出来吧?”何欢大为惊讶:三岁的孩子,抱都抱不动,比寻常人家五岁的都要重!他看出她的疑惑:“这边的孩子长得壮,从小不是牛奶就是牛排,营养太好,没办法。”他们听不懂两人的对话,只是友好地看着她笑。
及至她开始和小姑娘玩,他们才知道原来她英文这么好,绝不仅仅是“Hi”和 “Nice to meet you”。何乐邀请他们晚上一起吃饺子,一家人非常愉快地同意了(那速度仿佛生怕晚一秒答应他们就反悔似的)。
“You look quite like each other。(你们俩看起来很像。)”吃饭的时候他们对各种口味的饺子赞不绝口,抛向何乐的崇拜眼神源源不断,简直如同谒见米其林大厨。
“Yeah; in china we believe that a couple look like each other because they are the destiny of the one they love。(是的,在中国,我们通常管这叫夫妻相,命中注定的两个人会长得很相像。)”何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扯。
何欢心里早就笑翻:双胞胎,再不像还了得!那家子看她呛得背转身直咳,回过身时脸都红的,都关切地问要不要紧。
“It doesn’t matter。 I’m fine。 Just now I got too much chilli sauce。(没关系,我没事,就是刚才加的辣椒酱太多了。)”她赶紧摆摆手,笑着解释道。何乐不屑地悄悄瞥了她一眼,对于她的过度反应和扯谎扯不圆的水平表示极度的鄙视。
吃过饭在附近逛了逛,她本来想往远的地方走走,结果不到九点就被拉回去睡觉。他瞪着眼凶巴巴地说:“你是想明天起来变熊猫眼是不是?”在好奇心和美容觉之间,她还是乖乖选择了后者。
“你先去洗吧。”他知道她磨蹭,洗完澡还有一堆程序,便让她先洗。她看到浴室挂着粉色的新毛巾,沐浴液和洗发水都是她惯用的牌子,不由微笑起来。他还专门准备了丝瓜络的搓澡巾,用起来十分趁手。洗好出来,他已经把吹风机和梳子都准备好了。
“过来吹头发。”他朝她招手。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是他帮她吹头发。半年不在身边,她早已习惯自己动手。
“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