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走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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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走薄刃-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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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果子上了火车,一到天津就直奔了何公馆,向何养健做了个总汇报。何养健对果子倒是有点印象,可是万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积极的内奸,自己还没有去勾搭她,她竟自己送上了门。
果子开口就说,说完就走。一分钟也不多耽搁,因为她自认为是小桐一派的人,也不愿意和何养健有太多的瓜葛。而何养健站在院门口,目送果子远去,心里乱哄哄的,有种奇异的惊讶,不是惊讶于希灵的逃,是惊讶于希灵又找到了个新男人。他想希灵并不是很美丽的女人,甚至都不是一个标准的成熟女人,可是怎么会有如此魔力,能够旧的去了新的又来,总有爱慕者?
思及此处,他忽然热切的很想见希灵一面,看看她的魅力究竟是在何处。
只是没有机会,他太忙了,吉田家族对他寄予了厚望。而他也知道,自己眼下找不到其它向上的路,必须攀住了吉田这根高枝。
所以对于虽然早产但比足月的孩子还要白胖健康的小威,他也收了疑心,不去追究他呱呱坠地时究竟是九个月大还是十个月大。无所谓,女人和孩子都不是他心爱的,他对她们不动感情,可以很宽容。
春美在恢复了身材之后,因为何养健太忙碌。她白天闲着无所事事,便又开始出门游玩,身边也重新出现了男子。何养健对此心知肚明,但是依然不管——他是个很懂得珍惜心力的人,所有的精气神都只贯注在自己的事情上,其余的小问题,他都可以视而不见。
因此,何公馆内长久的保持着太平,家内家外的人,包括小威,都活得很满意。至于玉恒——玉恒依然赖在他的办公室里,上班一样的早来晚走。何养健弄来了一张希灵的照片,照片里的她有点深目高鼻的样子,像个中西混血的小女孩,何养健偶尔会拿出照片来看一看,看看照片,再看看玉恒,照片上的女人和现实中的孩子都让他感觉不甚痛快,但这郁闷的感觉对他来讲,倒像是更真实。仿佛是天生的贱命,一旦过上了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反倒要浑身难受。
如此将生活过到了秋天,何养健很惊讶的去了奉天。
并不是有人把他绑架去的,但他从出发到抵达,的确一直是很惊讶。他一直想来奉天,一直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机会,哪知道忽然有那么一天,吉田次郎把他叫了过去,让他去辽宁住一阵子。吉田家族在辽宁有一处矿山,先前的管事人回了日本,现在正需要一个有能力又可靠的人过去暂时处理事务。
春美离开上海已经是够委屈了,天津的繁华程度是她能接受的底线,让她离开天津继续北上,那是门都没有。于是何养健只带着几名随从上了火车,上车时有种“抛妻弃子”的快感,他暗暗的有点高兴,甚至还想把玉恒也带上,毕竟他是玉恒精神上的父亲,而奉天正住着玉恒肉体上的母亲。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带,怕孩子会是个累赘。
何养健是以一种探险的心情来到奉天的,结果老天爷并不给他探险的机会,他下了火车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了希灵。
他见了希灵,希灵跟着小桐并肩走,可是一点也没看见他。天气凉了,奉天尤其是冷得早,希灵穿着一身蓝呢子洋装,脚上登着平跟的皮靴,没带帽子,显出了已经不很弯曲的短烫发。她打扮得像个摩登女学生似的,小桐在一旁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西装,配着一张白脸子,看着也很有书生相。所以这二位的学问尽管加起来也未必能凑出一篇文章,不过摇曳生姿的在大街上一走,斯文之气的确是四溢了。
何养健远远的看着他们,一动不动,像是看呆了。
而那并肩行走的两个人,则是毫无知觉的边走边谈,希灵说:“你别问我,我不管你和果子的事。要问我的意思啊,我想让你继续给我做跟班,果子继续给我当丫头,我在家作威作福,多美啊!可是我想得虽然好,你们两个能干吗?”
小桐单手插在裤兜里,很简单的作了回答:“谁问你了。”
然后他停下脚步,在路边买了一包糖,告诉希灵:“你尝尝,这个好吃。”
希灵尝了一小块,答道:“这也叫好吃?你可真是没吃过什么好的。”
两人边斗嘴边往远了走,说出来的话都很没有水平。何养健一直目送他们在路口拐了弯,这才重新又回过神来。
原来表妹还可以是这样子的,他想,这样的表妹是一个新表妹,自己原来,从不曾见过。

☆、第八十三章 念念不忘(一)

何养健很容易就查到了小桐的住处,然后他并没有亲自登门拜访,只用信封邮去了一张自己与玉恒的新合影,收信人自然是希灵。
这张照片并没有给希灵任何刺激,她只对小桐说:“你看,这就是那个孩子,都长得这么大了。”
小桐看了看照片上的玉恒,又得知了这张照片的来历,当即将信封上的邮戳又检查了一遍。
“这是本地信件。”他告诉希灵:“这封信就是在奉天寄过来的!何养健到奉天了?”
希灵答道:“他爱到哪儿就到哪儿,我没兴趣,不过凭着他给我寄来这张照片,我就能看出一件事来——”
说到这里,她像要卖关子似的拖了长音,小桐果然就急了:“什么?快说!”
希灵不屑的一笑:“可见他现在闲得难受。想要撩拨着我再跟他斗一场呢!”
小桐起身要走:“我这就带人出去查查他的下落。”
希灵一把攥住了他:“你回来,别管他!平时出门加点儿小心就是了。这人现在正在犯贱,你越拿他当一回事,他心里越得意。别理他,急死他!”
小桐对她一直是颇信赖,她这样讲,他听在耳中,就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坐下来重新看了看那张照片,他说:“这小孩长得还挺好看。”
希灵叹息一声:“好看也跟我没关系了。”
小桐安慰她道:“往后你再生一个。”
他是好意,结果希灵听了这话,当即又叹了一声。欲言又止的抬眼看了看小桐,她有话要讲。可又不好意思讲,小桐和别人不一样,小桐是个刚成人的年纪,希灵没法子对他言语无忌。
“我身体不好。”她斟酌了片刻,末了低声说道:“不是想生就能生的。”
小桐想了想,末了恍然大悟:“对,我有个婶子,就一直生不出小孩来。她那么壮——”他孩子气的比划了个大腰围:“身体可是比你好多了。”
希灵听到这里,感觉小桐好像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索性把心一横,她决定实话实说:“所以你赶紧收起你那些胡思乱想吧!你真娶了我,你就断子绝孙了。除非你纳妾,另找个女人给你生。可我又是个醋坛子,你要是真成了我的丈夫,我能让你纳妾?你想得美呀!”
小桐万没想到她会扯到这个话题上去,被她说得直发愣,等她话音落下了,他很认真的思索了一番,末了说道:“我现在还小呢,没想要孩子,将来想要了,将来再说。不纳妾就不纳妾,我可以出去偷着生,不让你知道不就得了?到时候把孩子抱回来,给你养,你不也就能当妈了?还方便,说当就当了,一点儿也不受罪。”
这一回。轮到希灵愣了。二人面面相觑的对着坐了片刻,不知道如何进入下文,最后双方一起咽了口唾沫,还是没话讲。
与此同时,何养健已经去了本溪湖,这一趟本溪湖之旅并没有让他感到愉快,因为被人喊了一次“二鬼子”,而他自认为无论是谈吐还是举止,都绝没有汉奸相。
他觉得自己是受了侮辱。然而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他的确是做了日本人的女婿。追根究底的算这笔账,当然还是怪希灵——他在入狱之前,做梦也没把自己和“日本人女婿”联系在一起过。
在本溪湖,他睡了一个很年少的日本妓女,那小妓女是日本女人与西洋水手的混血姑娘,模样长得很有一点希灵的风格,他和小妓女兵并肩躺在床上,一颗心一直悬着,总怕她会冷不丁的给自己一刀,然而从天黑到天亮,房内平安无事,并不是所有这般长相的女人都是恶魔。
他很满意,清晨离去时,额外多给了这小姑娘一些钱,小姑娘立刻训练有素的向他微笑,那笑容甜美而又虚伪,他看在眼里,登时又想出手扼死她。
一天之后,他又想起了这个小姑娘,结果日本的老鸨子告诉他,说这小姑娘已经逃了。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模样的女人当真都不是好东西,这小姑娘在妓院里,一直也是个人见人怕的主儿,她逃了,老鸨子权当是送瘟神,都没有要追的意思。
于是从本溪湖返回奉天的时候,他都觉出了自己的寂寞与无聊。虽然不做官,但他身上依然留着官派,高人一头的站在人群中,他自觉着鹤立鸡群,无人可以和他平视,他也懒得低头。
人在奉天的分公司里,他的工作很清闲,闲到了一定的程度,他让人把果子找了过来。
他问果子:“那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果子不怕他,对他也没好气,因为恨他没用,自己白白的给他通风报信,他却是毫无作为。
“还那样呗!”她一边回答,一边对着何养健翻了个白眼。
何养健可恨,希灵可恨,小桐也可恨,果子反正是打定主意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主动退出。他们看她碍眼呀?碍眼也得忍着!小桐和希灵有时候也拌嘴,她现在就眼巴巴的等着他们吵一场大的,一次就吵个老死不相往来。
要不然怎么办?挑拨离间是没有用的,对着小桐讲希灵的坏话?一个女人再坏,也无非是好吃懒做不正经心眼坏罢了,而这几样罪名纵是被她一齐安到希灵头上,怕是小桐也不会有丝毫的惊讶。
他俩的那些坏本事,还都是跟着希灵学的呢!
何养健很想培养果子做一名眼线,然而他也看出来了,这个果子身上有股子希灵的劲儿,这是个不服管的丫头,说翻脸就能立刻翻脸。不过没了果子,他一样有法子,人在奉天活动,就得结识奉天的人物。而且关外的空气到底和京津一带不同,没人对他的黑历史感兴趣,而只认他是吉田家族的总代表。
总代表很快就有了与叶家联络的机会,在叶东卿面前,他状似无意的提起了希灵,叶东卿并没有亲眼目睹过什么,然而不知道怎么搞的,什么秘密她都知道一点。此刻她含笑看着何养健,何养健一派自然,她也一派自然。说到希灵,她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往后一靠,又像无意又像有意的答道:“她啊,前几天刚到我这里来过。”
如今她身边多了一位跟屁虫,就是金山。金山坐在后方的一把椅子上,叶东卿话音刚落,他立刻出声附和道:“没错,是坐我的汽车。”
何养健没再多说什么,客客气气的告辞离去。等他走了,叶东卿欠身从镀金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说道:“这何养健看着还不错嘛!”
金山凑过来,划了一根火柴给她点烟,而她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把烟盒往金山怀里一扔。金山接住了,趁着火苗没灭,赶紧给自己也点了一根。
然而这二人英俊潇洒的坐在沙发和椅子上,开始嘁嘁喳喳的嚼起了舌头。

☆、第八十三章 念念不忘(二)

小桐在意识到了何养健的存在后,很是紧张了几天,不过何养健只出现了那么一瞬间就又消失,他渐渐的松懈下来,也就把这人又淡忘了。
小桐觉得,自己和希灵这样过日子,两人也就和结婚差不多了,只不过是没有同床共枕而已。他对希灵不讲避讳,经常大清早上闯进她的卧室里去——本来他是没有邪念的,因为当年也是经常的闯,然而今非昔比,现在他看希灵,和当年看希灵的眼光就不一样了。原来他看希灵,看手就是手看脚就是脚。但现在希灵无论是露出点什么,都能让他浮想联翩的发呆。希灵刚来的时候明明是挺丑的,然而现在又美了回来,小桐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他觉得希灵不但是美,而且是越来越美,大概是因为面颊上又有了肉的缘故。
希灵也觉得自己现在是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春,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心思活动,暗想自己要不然,就真跟了小桐得了。反正,她至少是不讨厌小桐。有时候她扪心自问,还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他呢!
不过一转念,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好不容易又过上了几天消停日子,自己还是惜福一点、不要再兴风作浪了。
这天晚上,小桐在外面喝了个醉醺醺的回了来,果子见了,正想要出来照顾他,然而他一头冲进了希灵的房间里——不出片刻的工夫,房门一开,他又被希灵搡了出来。
果子这才捡了他回来,扶着他回卧室去休息,然而他躺了没有三分钟,一翻身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出门又冲向了希灵的屋子。果子在后方看着,见他这回进去了就没再出来,而那屋子的灯亮了片刻之后,也就灭了。
果子在心里发狠,并不知道自己是冤枉了小桐和希灵。小桐确实是倒在希灵的炕上睡了,但希灵并没有和他同睡,希灵把他远远的推到炕里,然后自己挪到炕边,裹着棉被睡了一夜。
一夜过后,小桐醒了酒,发现自己在希灵的炕上赖了一夜,他坐着低头揉眼睛,一边揉,一边又嘿嘿的笑。希灵问他:“你笑什么?在我房里打了一宿的呼噜,屋子让你呼噜得臭死了,你还有脸笑?”
小桐喃喃的说话:“以后我天天晚上喝。”
“那我就在屋子里养条狼狗。给我看门。”
小桐还是笑,笑着笑着,又说:“这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希灵听了这话,心生狐疑:“什么意思?是你要赖上我了,还是我要赖上你了?你放心,我可不赖着你。”
小桐睡眼朦胧的继续笑,一边笑一边伸腿下炕,出去洗漱。等把自己洗干净了,他披着小袄又回了来。坐在希灵身边穿袜子。穿完了袜子,他起身站到炕上,又开始顶天立地的整理衣裳。希灵仰视了他,没明白他这闹的是哪一出。
如此过了一天,希灵看明白了。小桐自作主张,真和自己过上了!
他自己的屋子,他不回了,吃也在希灵这儿,喝也在希灵这儿,后背长了个火疖子,也要让希灵给看看。希灵将那火疖子挤了一通,疼得小桐闹了脾气。两人吵了一场,气哼哼的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希灵说:“烦死你了,赶紧滚吧!”
小桐晃着脑袋反驳:“这是我家!你让谁滚?”
说到这里,两人翻起了旧账,小桐对希灵藏了一肚子意见,永远记得希灵当年为了陆克渊甩了自己不要。然而希灵尽管不占理,却是伶牙俐齿,两人吵到最后,竟像是要动武一般,希灵在他后背上狠狠凿了好几拳,他脸红脖子粗的一动不动,疼也硬扛着,坚决不投降。
闹的时候闹成这样,结果糊里糊涂的,两人在几个小时之后又和好了。穿戴整齐出了门,两人又装成了洋学生的模样轧马路,但是中间保持着一点距离,不是小桐要保持,是希灵要保持。小桐以为希灵这是故意的拿乔作势,所以也不理她——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是懂的,但是对于希灵,他总是想不到这一层上去,因为当年他俩可是没少手拉手的走路。
小桐给希灵买了一双小羊皮的手套,他挑的样式希灵一点也不喜欢,希灵挑的样式,他也看着很别扭。最后希灵还是依了他。将这双很昂贵的手套戴了上,希灵也有一种新奇的愉快:“养儿防老,算我当年没白养你。”
小桐立刻反驳:“我原来是卖力气吃饭,从来也没让你养过。再说你少跟我装老。”
“我本来就比你大了——”希灵很认真的算了算,末了答道:“我比你大了五六岁呢!”
“五六岁也算大?陆克渊比你大了二十多岁,你不照样跟他结婚了?”
希灵一边走一边转向小桐,抬手向下一扒自己的两个眼角:“不一样,女人不禁老,再过两年我就成这样了。”
“哦。”小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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