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走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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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走薄刃-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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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子热乎劲钻进了被窝。药铺她是绝对走不到了,好在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伤风感冒外加心火太旺,没有别的恶疾,发一身透汗,兴许也有疗效。
在希灵自我治疗之时,何养健已经把玉恒送回了老房子里。玉恒一路上都在气咻咻的发狠,直到进了屋子了,他才渐渐的缓了过来。
何养健向来不惯着他。此刻想给他点糖吃,也给的很有控制,用小碟子一样装了一块,端到他面前。
“这是给你的奖励。”他对玉恒说:“知道叔叔为什么奖励你吗?”
玉恒看着碟子里的糖果,然后摇了摇头。
何养健答道:“因为你打了那个坏女人。你打坏人,你就是好人。叔叔喜欢好孩子,明白了吗?”
玉恒一听就明白了:“那我以后还打她。”
何养健摸摸他的小脑袋:“好。”
何养健在老房子里多耽搁了一阵子,直到哄着玉恒上床睡了,他才乘坐汽车回了家。这一次回家。他的脸上带了点笑模样,春美一眼就看出来了,便也笑嘻嘻的走到他面前说这说那。春美近来虽是丑了些许,但依然打扮着,并没有自暴自弃,看着比平常的少妇还是要美丽一些。何养健洗了澡换了睡衣,盯着太太鼓溜溜的肚子,又慢悠悠的喝了小半杯白兰地,忽然觉出了幸福。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幸福过了。是希灵给他带来了幸福,她越凄惨,他越幸福。
何养健连着幸福了好几天,末了就听说希灵的病似乎是好了些,又不安分了。
希灵知道何养健在监视着自己,但是监视到了什么程度,她是真不知道。她又给叶东卿发去了电报——叶东卿是她的朋友中最有势力的一位,真到了有难的时候,她第一个就要想到她。
然而叶东卿的回电来得很快——她此刻不在奉天,在吉林老家。如果希灵到了奉天无处落脚的话,可以直接到叶府寻求庇护。除此之外,她目前也无能为力了。
希灵接着这封电报,有些傻眼,不知道叶东卿是真不在家还是假意推脱。不过不管怎么样,叶东卿是不能够救她出去了,她接下来还找谁去?对了,还有一个小桐。
但希灵现在也真是没脸去找小桐。当初小桐一路给她卖了多少力气?而她又是怎么把小桐甩了的?
旁人现在也都了解了她的情形,据她碰壁的经验来看,凡是有点力量的人,现在对她都是避之惟恐不及——本来和她也没什么交情,原来巴结她,也无非是看在陆克渊的面子上。
就这样,希灵忽然发现自己走到了绝路。
甚至她带出来的存折都作废了,因为她在银行的资产已被冻结,她此刻能在这暖屋子里躺着,不必去冷大牢里蹲着,已经是万幸——也是因为她在大牢里无所作为,满足不了何养健那看好戏的欲望。
然后这一天早上,她在梦中朦朦胧胧的听见了依稀的爆竹声响,糊里糊涂的坐起身醒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来:过年了!
过年和如今的她之间,已经没了什么关系,除了小贩子们都不再出来,让她没地方买馒头和热水,只好在家里饿了一天。她是有口饭就能活的人,饭量不比一只猫更大,买着吃比自己开伙更划算。如此到了晚上,她在爆竹声中缩在棉被里,不由自主的要想心事,左一想想到了陆克渊,她不敢想,右一想想到了小桐,她没脸想。把这两个人从心里推开,何养健却又闯了进来。她没法子了,想要蒙头睡觉,可是夜里断断续续的做梦,又总能梦见容秀和白子灏,依然是睡不安稳。
凌晨时分,她睁了眼睛,兜兜转转的,心思还是回到了陆克渊身上。
她想:他现在干什么呢?和谁在一起呢?
希灵不知道,陆克渊此刻,正身在南下的火车上。
他是从医院出来,直奔的火车站。在这之前他九死一生,险些交待了一条性命。伤口感染得太严重了,而且怎么用药也不见好转,金婉心甚至悄悄的给他预备了寿衣,不是真打算给他穿,是要“冲一冲”。
万幸,伤情终于还是又控制了住。这一天傍晚,陆克渊从高烧之中醒了过来,看着守在床边的金婉心,他一言不发。
金婉心几乎是跪在了床前,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小陆,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带你离开这里了。我不能让你死,我要给你几天好日子过。”
陆克渊像没听懂似的,重新又闭了眼睛。
金婉心不再征求他的意见了,使尽了浑身解数,她把陆克渊连同陆克渊的床与药,一并搬运上了火车包厢里。火车沿着津浦路南下,轰隆隆的奔着上海去了。

☆、第八十章 另一种生活(一)

陆克渊的病与走,希灵一点也不知情,她只知道陆克渊像是在天津卫忽然消失了,一点影子和气味都没有留,仿佛他从来不曾存在过。
于是她就想,终究还是他坏,他比自己坏。这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她和他夫妻一场,还不知道他是个坏人吗?
出不了天津卫,也找不到新的活路,希灵忽然间没了主意和道路。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一点也不知道。钱是花一个少一个,尽管她除了房租之外,其余方面的花销都很有限。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那贫血瘦削的身体非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不是今天发烧,就是明天头疼,但她苟延残喘的很能熬,从除夕熬到初一,从初一熬到十五,一个人在屋子里从早到晚的躺,她只想着自己不能死在这屋子里头,要是这么死了,可就太冤了。
正月十五一过,希灵给自己换了行头。先前那些好衣裳被她送进了当铺里去,当来的钱除了置办一身更实惠的厚衣裳之外。还能余下一些。长而乱的卷发也被她剪短了,生存要紧,她一切都以实用为标准,已经顾不得美不美。幸而当初房租交得足,目前她还有这么一个温暖坚固的安身之处。
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她苦思冥想,想要给自己找一条活路出来。结果就在这时,何养健抱着玉恒又来了。
何养健没有空手进门,给她拎来了一盒子点心,又对她说了一句:“表妹,过年好。”
希灵抬眼看着他,知道他这是又来看戏来了。
何养健的确是以着看戏的眼光看着希灵,希灵的皮肤薄。玉恒上次在她脸上抓了一把,血痂直到现在还没掉干净。抱膝坐在床上,齐耳的短发让她看起来像个挺小的女学生。她如今可真是瘦极了,面颊的皮肤苍白干燥,暴着细细的皮屑,没变的,只剩了一双眼睛。
真的,何养健想,自己活到如今,还没见过这么丑的肃希灵。她的丑让他感觉赏心悦目,他感觉这样的表妹非常的真实,非常的有人味。
这时,希灵问道:“看够了没有?”
玉恒在何养健的怀里蠢蠢欲动,对着希灵将拳头一扬一扬,嘴里说着“打你”。但是何养健这一次没有放他过去打人,而是把他抱紧了。自顾自的和希灵对话。
“表妹的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现在看着已经好多了。”
希灵冷笑一声:“我死了,你看什么?”
何养健心平气和的答道:“到底是表妹了解我,所以还请表妹继续保重。”
希灵盘腿坐稳当了,不肯向他示弱:“我当然要保重,山不转水还转,我还等着过好日子呢!”
何养健一点头:“好,表妹真是乐观的人。”
希灵看了玉恒一眼,现在她深陷苦境。先前心中所存的柔情全被冻硬了,离“穷凶极恶”四个字已然不远,见了玉恒也不动情了。
“若是看够了,就请表哥回去吧!”她盯着何养健说话,目光是黑色的刀子:“要不然,我跟你回家去,让你从早到晚慢慢的看?”
何养健答道:“不了,我和你不一样,我并不喜欢征服人的身体。”
希灵微微一笑,不知道何养健这话算不算是讽刺。
何养健转身走了,这一趟的看望,又把他看了个心旷神怡。对于这样的希灵,他几乎是有一点喜爱了——她让他想起世间一切又丑恶又真实的东西,比如阴谋诡计,比如深牢大狱,比如家破人亡。如果希灵是个男人,他想自己一定会和他大打一架,可惜她不是,她是个最弱小不过的小女人,连他的一拳头都禁不住。
她是一个能把他从人变成鬼的女人,在她面前,他有时候会产生错觉,会感觉自己是格外的强大,格外的有力,格外的肆无忌惮,格外的为所欲为。
把玉恒送回老房子里,自己也回了家,何养健出现在春美面前,又恢复了威严的好丈夫面貌。好丈夫彬彬有礼、一身正气,穿一尘不染的长袍,是东方式的骑士,文武双全。春美爱慕的看着他,娇娇的向他说东道西,他看着春美饱满鲜艳的面颊,感觉非常满意,仿佛他是领主,在人间拥有领地,在地狱也拥有领地。
“妈妈已经到上海了吧?”他端着咖啡,边喝边问。
春美笑道:“早到了,报平安的电报都发回来了。”
然后夫妻两个相视一笑,都知道这回金婉心如愿以偿,短期内应该是不会回来搅扰他们小夫妻的生活了。
就在何养健春风得意之时,这一天他忽然接到报告,说是希灵不见了。
他连忙亲自登门找了一次,结果发现那屋子果然是空了,空得很彻底,连被褥枕头都没了。叫来房东一问,房东比他还惊讶,直嚷着她还欠了自己半个月的房租。
与此同时,希灵已经在新住处安了身。
新住处位于一间不算太杂的小杂院里,院子里的人鱼龙混杂,但总体日子还都过得下去,没有偷偷摸摸的人。希灵自己赁了一间小屋,然后趁着天黑,她细细的捆好了铺盖卷,悄悄的离了旧房子。
她想她不能在那间屋子里混吃等死,而且被何养健当戏看、没事就来耍弄她几句。何养健对她的监视她已经察觉到了,故而她留了一点心眼,没有大张旗鼓的公然搬家,顺便又赖了半个月的房租。
小杂院里的房子便宜得多,很够她再住上几个月的。把被褥水壶都放置好了,她先逼着自己睡了一觉。翌日天明起了床,她把脸洗干净了,然后出门上街,在小铺子里买了一盒胭脂膏。挑了一点膏子抹在嘴唇上,她让自己褪去了几分虚弱的病容。
放眼观察着院子里的住客,她想给自己周围的这些人归归类。然而在她看别人的时候,也有别人的眼睛在观察她。在外人的眼中,她纯粹还只是个小姑娘,因为剪短了头发,所以又很像个女学生,这么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生活,无论如何都是一件招人看的事情。希灵对门的房屋窗后紧贴着一双慧眼,这双慧眼将希灵盯了几天之后,慧眼下面的嘴发了感慨:“挺好看呀!”
慧眼与嘴加上一个塌鼻子,组成了一张烧饼似的圆面孔,圆面孔名如其人,外号就叫烧饼。烧饼二十多岁了,是个小混混,想娶媳妇想得长年上火,如今见了院子里的希灵,烧饼内心蠢蠢欲动,一把心火熊熊燃烧,让他险些成了个糊烧饼。

☆、第八十章 另一种生活(二)

希灵偶然发现了对面窗后的那一双贼眼,吓了一跳。因为她如今是个无依无靠病怏怏的弱女子,连只小猫小狗都比她更能抓能咬,真要是这个时候有贼登门了,她可是招架不住。
如此过了几天,那双贼眼露了真面貌,原来是个烧饼成了精,并且脸上疏疏点缀了些许雀斑麻子,还是个很有料的芝麻烧饼。烧饼帮她挑了几回水,倚着门框问她婚配与否、以何为生。希灵是个没有食欲的人,对于烧饼毫无兴趣,但是又不敢明着把他骂成哑巴,只好一身正气的沉着脸,不给烧饼任何可乘之机。
然而烧饼不识时务。在确定了她真是孤身一人之后,这一天他见希灵独自在院子里刷盆,竟是溜溜达达的凑上去,从希灵身后走过去时,故意的用大腿在她屁股上蹭了一下。
希灵没多想,端起水盆回身就是一泼,烧饼立时成了落汤鸡,也顾不得调情了,当即叫骂道:“你瞎啊?”
希灵接连后退了几步,眼看有邻居们出来了,她便做了个畏缩模样解释道:“我不知道你在我身后……我不是故意的……”
旁人都很了解烧饼一贯的行径,所以也不惊讶。只掩口偷笑。而烧饼回房换了一身干爽衣裳,却是变脸一样,托着一小包蜜饯登了希灵的门。
“妹子!”他笑嘻嘻的开口叫道:“方才我一着急,对你说重话了,现在过来给你赔个不是,你别挑哥哥的理啊!”
希灵只有这一间屋子,眼看他像是要往床上做,她连忙起身,将一把破椅子搬过来拂了拂:“坐,这也用你赔不是?要说有人不对,也是我不对,我也没看看身后有没有人,就把水泼过去了。”
烧饼坐了下来。环顾四周,又道:“妹子,别看你是一个人,但这小日子让你过得还真不错,瞧这屋子收拾的,多干净。”
希灵笑了笑,站在门口不吭声。
烧饼又道:“咱们做这么久邻居了,和一家人也是差不多的,远亲不如近邻嘛,是不是?你往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就来找哥哥我。不是吹牛,这一片谁不知道我烧饼?咱是有字号的人物!”
希灵听到这里,开口说道:“烧饼,你要是这么说,我还真有点事想麻烦你,不麻烦你别的。要麻烦你替我跑一趟腿,我最近身体一直病病歪歪的,长路实在是走不动了。”
烧饼立刻来了兴致:“你说,什么事?”
希灵从兜里摸出一块多钱:“我想请你帮我去药房买几味药。”
烧饼立刻就答应了。不出片刻的工夫,希灵已经把药罐子放到了炉子上。这都是些不值钱的药,但是真有清热去火的功效,真能治病。她现在也说不出自己是哪里不对劲,反正是浑身难受,大医院是去不起了。只能神农尝百草似的,自己给自己开副柔和的药方。
几副苦药喝下肚,又好睡了几天,希灵的身体有了点气色。低烧是退了,手心也不再那么热得难受,连眼睛都清亮了些许,不再蒙着一层红血丝。静静的坐在房间里,她想自己本来就没有大病,据说像自己这样的人,反而命更长,若真是长命百岁的话,那么还有好几十年要活。
好几十年,这么长的时间,对付是对付不下去的,还是得强挣着争上游,她想自己吃也吃不多穿也穿不多,所以要吃就吃好的,要穿也穿好的,否则的话,这一生就亏了。
但是那好吃的好穿的并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况且她要是继续这么坐吃山空下去,别说好吃好穿,很快就要连坏吃坏穿都没有了。她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能操了刀子夜里打劫去。
希灵思前想后的,始终是没个法子,同时发现那个烧饼并不是完全的没有头脑,当着全院人的面,他没事就往自己的屋子里钻,还不白钻,不是带几个果子,就是拎点烧饼包子之类的吃食,旁人看在眼里,不但看出他俩关系密切,还看出希灵占了他好些个便宜。
希灵被烧饼气得头疼,恨不能把他撕了吃掉。后来她见烧饼有了要对自己伸爪子的意思,便是心生一计。这一日下午,烧饼又携了一碗肉丸子登门拜访她,见希灵当真将一枚丸子吞落入肚,烧饼十分欢喜,先是慢慢的往希灵身边凑,凑着凑着就贴上了,怎奈希灵最近瘦得很是抽象,棉衣裳里面似乎只剩一缕幽魂,他抓了一把,是棉裤,又抓了一把,依然没有屁股,还是棉裤。
希灵立刻转身瞪了他一眼,然后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告诉他道:“闹什么闹,仔细让别人看见,别人要是瞧出来了,我还住不住了?”
烧饼乐得满脸芝麻乱跑:“那你说个法子,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希灵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嘁嘁喳喳的耳语了一番。烧饼且听且点头,笑得一双慧眼眯成两道缝,一个塌鼻子则是快要翘上额头。
午夜时分,依着希灵的耳语,烧饼穿过一整个小杂院的夜色,瞧瞧溜到了希灵房前,环顾四周见没有人,他伸手轻轻的一推门,正如希灵所说的那样,门果然是没锁。
烧饼为了这场幽会,提前用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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