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走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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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走薄刃-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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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养健解释道:“不是,叔叔晚上在家睡觉,但是今天给你铺一张小床,你自己睡,好不好?”
玉恒干脆的答道:“不好。”
然后他抱着布老虎转向前方,不看何养健了。
何养健看着玉恒的后脑勺——看来这一次,自己是非和春美结婚不可了,玉恒一听家里来了客人,就必要仓皇的躲到后院去。所以春美到目前为止,对于玉恒都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他是何养健的朋友的孩子,那位朋友在一户公馆里当差,平时不能回家,就把孩子扔在了何养健这里。
现在他是个光棍汉,别说带个孩子,就算带只猫带只狗睡觉,只要他自己不嫌,那就不会有人干涉。可将来若是和春美结了婚,他自己琢磨着,起码在开始的时候,两人总是要同床共枕的。那时候怎么办?总不能两人中间再夹着个玉恒。所以从长远看来,还是现在就让玉恒学习独睡比较好。至于玉恒自己愿不愿意,那倒无需考虑——小孩子懂什么?全凭着他愿意,那还了得?
何养健雷厉风行,当天晚上就用两张椅子拼了一张小床,床上铺了棉垫子放了小棉被,正够玉恒伸直了双腿睡觉。他自认为这张小床做得不错,看着就温暖舒服,然而玉恒光屁股系着大肚兜,抱着床头对他哼哼唧唧,那意思是不想走,要和叔叔一起睡。
何养健并没有动了恻隐之心,伸手把玉恒从床头上扯了下来,他像对付一尾大鱼似的,把玉恒扔进了椅子床上——椅子带着扶手,四面八方的一围。玉恒再怎么翻身,半夜也绝不会滚到地上去。
这回仰面朝天的落进了棉花窝里,玉恒鼓着肚皮向上看何养健,不说话,就只是看。何养健没理他,只把他那个瘪老虎拿过来放到了他枕边,又展开小棉被给他盖了上——他刚盖上,玉恒就沉默着踢开了被子,他弯腰再给他盖。他又踢,如是者三,他没耐性了,用棉被把玉恒裹了住,他隔着棉被攥住他的小脚丫:“再动?”
玉恒悻悻的不动了。
何养健见这孩子听了话,便放心的关灯上床,结果睡到半夜,他就感觉自己肩膀上热烘烘软绵绵的有东西,伸手一摸,他摸到了玉恒的脸蛋。睁开眼睛扭头再一瞧,他发现玉恒不知何时逃了回来,此刻正像往常的夜里一样,把额头抵在自己的胳膊上睡觉。
他没声张,也没有半夜打孩子的好兴致,只哈欠连天的坐起身,把玉恒又抱回了椅子床上去。玉恒在他怀里“唧”的叫了一声,原来并没有睡,只是在装样子。
小孩子的身体滑溜溜的软而热,在他的臂弯中摇头摆尾的撒娇不想回去。然而何养健铁石心肠,一把就将他塞回那个小被窝里去了。
然而在三个小时之后的凌晨时分,起床撒尿的何养健发现玉恒又回来了。
这回的玉恒长了心眼,没有凑到他身边睡觉,而是躲到了床尾,和他的大脚丫子做了伴。何养健伸脚轻轻蹬了他一下,发现他这回是真睡了。
眼看窗外都要天亮了,何养健叹了口气,决定让这孩子好好的睡到天亮。
到了第二夜,玉恒再次耍赖,还掉了几滴眼泪。何养健寸步不让,只告诉他:“男孩子不许哭哭啼啼。”
玉恒抹着眼泪,非哭不可。于是何养健扒下他的裤子,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还哭?”
玉恒疼得“嗷”一嗓子,果然不敢哭了,并且在何养健的呵斥下,主动爬进了他的椅子床里。
如此相安无事的睡了几天,玉恒因为夜里蹬被子,所以冻出了感冒。何养健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玉恒垂头丧气的站在他面前,看那意思,像是又想哭。
何养健感觉这孩子一肚子小心眼,和他那对亲生父母一样,不是什么正经的好种子。有那么一瞬间,他颇想“退货”,把玉恒送回到容少珊或者肃希灵那里去。
然而,就在这时,玉恒忽然喃喃的说了话:“你不要我了吗?”
何养健一愣:“谁说我不要你了?”
玉恒垂着头,声音很弱的又道:“你别不要我。”
何养健抬手摸了摸他的愿脑袋:“我没说不要你。”
玉恒盯着地面说道:“你给我当妈妈吧!”
何养健想告诉他天下没有自己这样雄壮的“妈妈”,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对小孩子解释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叫叔叔。”他告诉玉恒:“叔叔和妈妈是一样的。”
玉恒不言语了,只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从这天起,何养健连着后悔了挺长时间,因为发现自己好像是把玉恒给吓着了。
玉恒还没有桌子高,可是一见他从外面回了来,就必定要险伶伶的爬到大椅子上,双手捧着大茶壶给他倒茶。到了夜里要睡觉了,他又一定要给何养健洗脚,搞得何养健两只脚没地方放,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他的小手踩扁。除此之外,玉恒还取代了痒痒挠,给他挠痒痒,甚至在天冷的时候,还要给他暖被窝。
何养健看着玉恒吓得像个小狗腿子似的,心里有点不好受,心想自己这是何苦来呢?没事在家吓唬孩子,这也真是够无聊的了。至于结婚——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

☆、第七十四章 联姻(三)

希灵没想到春美的叔叔会对何养健感兴趣——依着她的本意,她只是想让何养健做一枚钉子,按照自己的指挥插进金家,从中得到的好处,当然有他一份,但是仅此而已,她可没想去给自己扶起个对头来。
然而事到如今,何养健已经有了自作主张的资本,幸好他的起点太低,纵算是靠上了日本人这棵大树,也还不至于立刻的扶摇直上。于是希灵一边用着他,一边暗暗的压着他,横竖她现在还是陆克渊唯一的太太,这张太太名片加上她的手腕和头脑。还是很有些力量的。
希灵偷偷的抢了荣兴当铺的生意,抢得不显山不露水,让何养健一时间察觉不到。这间当铺是何养健的大本营,靠着当铺,他不单挣了许多的钱,还认识了许多的人。希灵没办法压着他不让他往高走,只好从底下入手,悄悄去拆他的地基。
一边拆,她一边若无其事的过生活。听闻叶东卿到了北京,她还特地赶去见了她一面。叶东卿不是到北京来玩的,而是到北京来治伤的——在这之前,她陪着她那八十岁的老爹回了一趟吉林老家祭祖。结果被土匪堵在家里了。
叶家大宅墙高壁厚,四角修有炮楼,墙头拦着铁丝网,家里还养着一支保安队。这样的宅子,还能引得土匪冒死前来攻打,可见叶宅的诱惑之大。
她那位老爹已然八十有余,尽管完全没有要死的意思,但是身体头脑也都衰朽了,于是叶东卿作为“儿子”,当仁不让,领着保安队开始反击。总的来看,战绩确是好的,因为土匪被叶家打得屁滚尿流。一路逃进了深山老林里,但叶东卿的胳膊让子弹蹭了一下,伤口闹了很严重的感染,只好辗转着先回奉天,又来了北京。躺在协和医院的高级病房里,她百无聊赖的抽烟喝酒发烧,忽见希灵来了,她倒是有几分高兴,耷拉着一条胳膊坐起来,她说:“行,算你有良心,还知道过来瞧瞧我。”
希灵对着叶东卿,姿态有些难拿——拿她当女人对待,显然是不合适,可她又不是个真正的男人,更要命的是她聪明。希灵在她面前,不是很敢装模作样,可她最擅长的就是装模作样,一时不装,反倒感觉有些别扭。
“我给你带了花。”她捧着一束五颜六色的鲜花,环顾病房,想要找到花瓶。末了她真在窗台上看到了一只空花瓶,结果走过去一瞧,她发现花瓶里竟然扔了不少烟头。
胡乱把花插进瓶子里。她回头对着叶东卿一笑:“我前天听人说你进了医院,吓了一跳。现在看你没大事,我放心多了。”
叶东卿三言两语的将自己这受伤经过讲述了一番,又告诉希灵道:“在奉天一直发高烧,家里人都害怕了,就把我送到了北京,结果刚一进这医院,还没用药呢,烧就退了。”
希灵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摸出什么来——她手凉,摸谁都是热的。
在叶东卿的床边坐下来,她娓娓的说了几句慰问的闲话,然后她忽然出了神,竟是自顾自的沉默了片刻。
叶东卿看了她这样子,并不怪罪,只说:“没话说就走吧,这地方呆着是怪难受,我再过两天也非出院不可了。”
希灵连忙摇了头:“不是,我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这事情的确是她“忽然”想起来的,在此之前,她从未有过这种念头。抬眼看着叶东卿,她鼓足勇气说道:“我问你一句话,你别生气啊。”
叶东卿笑了:“说吧,我不生气。”
希灵迟疑着说道:“你……你还想不想要那个孩子了?”
叶东卿一愣:“谁?”
然后不等希灵回答,她恍然大悟:“你生的那个?是叫小狗子吧?”
希灵嗫嚅着答道:“是小耗子。”
叶东卿一拍脑袋:“对对对,耗子。这话你是怎么想起来的?”
希灵说道:“现在……没人管他,要是你肯要他……也算他运气好了……”
叶东卿看着希灵,忽然一笑,伸手拍了拍希灵的脸蛋:“做什么梦呢?当初我要的时候,你不给我;现在你不稀罕他了,找我来给你接着,好事全让你占了?再说我现在要他有什么用?他和我,是没有丝毫的关系,他爹和我,也没有丝毫的关系,我属咸鸭蛋的,闲出油了,捡孩子养?”
希灵垂着头,也知道自己那话是异想天开,说出来简直是自取其辱,不过被叶东卿敲打几句倒是没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叶东卿教训她,她不记恨。
叶东卿又道:“孩子,我将来肯定是得弄一个,但我不要你那个耗子。好马不吃回头草,是吧?”
希灵到了这个地步,反正已经被她说了一顿,索性彻底的不要脸,喃喃的垂死挣扎:“那个耗子……又乖又漂亮,很讨人爱呢。你不看看?”
叶东卿含笑问道:“有多漂亮?”
希灵思索着答道:“有点像我。”
叶东卿笑得露出了白牙:“明白了,这事咱们彻底免谈。我要的是儿子,是继承人,不是小瓶塞子。”
希灵瞪了她一眼:“嗯,就你高!”
希灵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不但没有把玉恒推销出去,自己还变成了小瓶塞子。自从她说要把玉恒带回家、结果吓得玉恒险些抽风之后,她就不敢再贸然的打这孩子的主意了,不过她养不了,叶东卿肯养他也是好的,至少叶东卿目前和她没有仇,将来总不至于拿着孩子要挟她。
可何养健就不一定了。她不信何养健能宽宏大量到和自己泯了恩仇。玉恒放在他那里,怎么看都不是长久之计。
希灵藏着一肚皮心思,有的时候也想不明白,茫茫然的要闹头晕,但是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和商量——对陆克渊,她是不肯再敞开心扉了;果子虽然是信得过的,但是毕竟有主仆之分,也不能毫无顾忌的对她什么都说。希灵到了这个时候,就想起了小桐。小桐类似一位“诤友”,尽管她和他总是谈不拢,但毕竟还是可以谈一谈的。
小桐现在怎么样了,她也不知道,也不肯去打听。当初是自己非要和人家分道扬镳的,现在再偷偷摸摸的探听人家的情况,算什么意思呢?
于是希灵就一言不发。春美要和何养健在天津结婚,陆克渊跑前跑后的为金婉心分忧,她看在眼里,依旧是一言不发。

☆、第七十五章 时机(一)

在这一年的秋天,何养健与春美结婚了。
婚礼举行得很盛大,掩盖了它的仓促。一对新人在婚礼结束之后搬进了女方的家里,因为何养健没有找到合适的新房,而春美离开抽水马桶与自来水管是活不了的。
玉恒当然不能再跟着何养健走,于是何养健挑了个最稳重的小伙计到了自己家中,让他夜里带着玉恒睡觉,早上把玉恒喂饱之后,再把他带到当铺里去。玉恒闷声不响的哭了几夜,后来发现自己只要一睁开眼睛就可以去当铺的办公室里,在叔叔身边玩上整整一白天,他就渐渐的不那么悲哀了。
在婚礼之前,何养健已经多了一个总经理的新身份,等到他正式成为了吉田家族中的女婿。春美的叔叔便让他名副其实的进入吉田会社之中,给了他很实际的权力。吉田会社不是普通的贸易公司,专营矿产生意,实力堪称雄厚之至。吉田家族不大承认金婉心的身份,但是接纳了春美,也接纳了春美的丈夫。
何养健到了这里,才感觉自己真的是又重生了。
汽车、洋房、随从……一切失去的必备品,如今在一瞬间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他照旧的做长袍打扮,昂首挺胸而又一丝不苟,像个儒将,文武双全。除了两鬓淡淡的白发之外,他所承受过的苦难。全在他身上消失了踪迹。当铺里的伙计们见了他,都有些畏缩,感觉老板像是换了一个人,他们并不知道,这才是何养健本来的面目。
到了这个时候,何养健开始向陆克渊下手了。
女人终究是女人,肃希灵也不例外。何养健想起希灵的所作所为,心里只有冷淡的鄙夷——肃希灵,冷酷恶毒,然而终究还是个女人,是个感情动物,永远不懂得什么叫做共同利益,什么叫做大局。她与陆克渊本是一对牢不可破的联盟。然而这对联盟被她自己亲手摧毁了,就因为她觉得陆克渊不再爱她。
非常虚无飘渺的原因,就因为她觉得他不再爱她,所以细想起来,说她聪明是不客观的,她平时瞧着是比其他女人精明,可要是犯起蠢来,也真是蠢得骇人。
比如她那一年单枪匹马的去找白子灏,其实正常人都看得出那是羊入虎口,但她就头也不回的真去了,因为她那个时候,很爱自己。
何养健想这个女人是有软肋的,而且这软肋也未免太软了一点。可惜她现在真是一点都不爱自己了,否则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她折磨到死。
希灵没想到何养健的生命力这样强,只给了他一点阳光和雨水。他就蓬蓬勃勃的恢复了生机。这天晚上她坐在家里学习织毛衣,就听见陆克渊在楼上打电话——起初是心平气和的说话,说着说着声调就高了,粗野的痞子气也出来了,她抬头向上望了一眼,心想这是和谁吵起来了?一般不会有人敢和他这么对吵,能和他这么有问有答吵上许久的人,胆子也真是不小了。
片刻之后,楼上安静了。陆克渊大步流星的走下来。希灵起身问道:“你要出门?”
陆克渊头也不回的答道:“我找吉田去!”
希灵一听这话,就又坐了下来。
陆克渊一夜未归,翌日上午才回了来。他这一夜干了什么,希灵起初不知道,后来经过打探,才得知他昨夜险些和吉田动了手,因为吉田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把他手里的生意给了何养健。陆克渊并不靠着吉田提供给他的生意吃饭,但对于他来讲,这是一种冒犯——他妈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反了他们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陆克渊一直是沉着脸,金婉心不停的给他打电话,希灵猜测她大概还是想做个和事佬,然而陆克渊对她也不耐烦的没了好气。
希灵侧耳旁听,听得心旷神怡,恨不能伴着陆克渊的怒吼哼几句小调。
陆克渊不给金婉心好气,而在金公馆内,春美也对着金婉心开了火,因为金婉心在吉田叔叔面前,一味的只帮陆克渊说话,已经损害了自家丈夫的利益。母女二人先是对吵,吵着吵着就没了好话,春美指责母亲勾引叔叔——吉田叔叔见了金婉心这位嫂子,的确偶尔会看直了眼睛。
金婉心听了这话,直接让春美带着何养健滚蛋。春美听了,欣然同意,但是得让妈妈提前把房子给自己找出来,否则他们无处可滚。
何养健冷眼旁观,一声不出,同时在春美的叔叔那里加紧的排挤陆克渊——陆克渊是个老刺头,他知道日本人对陆克渊一直是有意见的。
等到春美把金婉心气得心口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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