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安晨拉着夏小溪上楼。她停在三楼的一个房间前,对夏小溪笑。
“想参观一下林琛的房间吗?”
夏小溪已经习惯今天反常的安晨,安晨既然提了,夏小溪索性点头:“想~”
安晨笑着把门打开,下巴朝里面扬扬:“进来!”
虽然和林琛确定恋人关系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光,但是这还是夏小溪第一次来林琛的房间。林琛的房间就如同他这个人,被整理安排的一丝不苟。夏小溪看着整齐排放的书架和上面一排一排不同类别的书籍,不由得整个眼神都柔软起来。
“对了。”身后的安晨说:“我记得酒窖里还藏着一瓶十年的二锅头,等我拿过来哦。”
说着,夏小溪就听到关门的声音。
夏小溪不由苦笑,安晨这样的女子,竟然也会私藏二锅头。
林琛的房间是典型男孩子的深蓝色,灰灰的蓝搭配着不同程度的黑白灰,到让人有一丝肃静静谧之感。走在厚厚的地毯上,夏小溪靠在林琛的书桌旁。林琛的桌子很大,上面却没有放多少东西。除了台灯和一个简易小型书架,还放着一个薄薄的相框。夏小溪拿起来看,是少年时期的林琛,在一块草地前,笑的很拘谨。
“那是林琛十三岁时爸爸亲自给照的。”安晨拿着一瓶二锅头和两只高脚杯进来:“林琛从小不爱照相,那次是爸爸难得带我们全家去森林公园,那时候我们家老头子正对摄影着迷,抓住人就给拍照。”
夏小溪对安晨笑笑,她把照片放回之前的位置,皱起眉头看安晨:“用高脚杯喝二锅头?”
安晨耸耸肩:“酒窖里只有高脚杯,难道你想用香槟杯?”
夏小溪无奈,摇摇头。
两个女孩子就着林琛房间里的小客厅坐下,这里铺了很保暖的波斯地毯,触感格外柔软。安晨麻利的将酒瓶子打开,给两只高脚杯倒的满满的。她先对着杯沿吸了一口,马上抖抖舌头:“好辣啊。”
夏小溪笑着也喝了一小口,里面放下杯子咳嗽:“嗯、嗯,真的好辣。”
安晨看夏小溪的样子好笑,她又沿着杯壁喝了一口,仰面躺在地摊上:“原本应该在我的电影间喝的,那里最安静,也不会有人打扰。不过现在在哪里都一样,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人。”
夏小溪知道安晨如今,她想要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脑袋里想了半天,最终什么都没说。
“小溪。”安晨坐起身子:“你现在还在想林琛吗?”
夏小溪想了想,点头:“想。”
“可要是他永远都不回来呢?”
夏小溪摇头:“他不会的。”
“我是说如果…”
“…”夏小溪又沉默了一会,不过这次的时间显然比上次的长:“我同样会想着他,然后好好过我的生活。”
安晨笑着点头,一脸认同:“黄蓉风范。”
夏小溪喝了一口二锅头,看着安晨问:“那你呢?你现在还是要和容赫结婚吗?”
夏小溪背靠着沙发的一边,安晨转过身躺在她的大腿上。夏小溪的身材很匀称,躺在她身上很舒服。安晨将高脚杯放在一旁,看着林琛客厅的屋顶,默默地说:“一开始我是这样打算的。”
夏小溪低头看安晨:“那现在呢?”
安晨在夏小溪怀里躺了一会,才说:“现在不打算了。”
“真的吗?”夏小溪倒是很兴奋,安晨如果想明白了,对她对李佑司都是好事:“你真的不打算和容赫结婚了吗?”
安晨很认真的点头。
夏小溪一下子变得高兴起来。她推着安晨坐起来,然后很豪气的拿起高脚杯同她碰了碰,喝了很大的一口。一时间夏小溪咳嗽不断,脸颊发红。
安晨看着夏小溪的样子好笑。她也就着杯壁喝了一大口,因为太烈了就把酒含在嘴里。安晨举着高脚杯对夏小溪举了举,又放回地上。
夏小溪很高兴的问:“什么时候想明白的?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去找你的时候想明白的。至于今后…”安晨歪着头说:“这个我还没想好。小溪,我突然感觉特别自由。以前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很多东西,如今什么都不用考虑了,却发觉自己一下子都不会做选择了。”
听到安晨决定不和容赫结婚后夏小溪变得非常高兴,她在心里感叹安晨这钻牛角尖的孩子终于想明白了。从第一次见安晨和李佑司夏小溪就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在一起太可惜了。而且作为外人,夏小溪看的很明白。自从安晨和李佑司分开,两个人都过的太不容易了。
“没关系,没关系。”夏小溪无法控制自己的笑脸:“你适应几天就好了,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
“是吗?”安晨有些不相信,或许因为酒精的作用,安晨有些头晕脑胀的,她拄着头看夏小溪:“小溪,你说,我接下来的日子应该做什么?”
夏小溪笑,像只狐狸。
“你还喜欢李佑司对不对?”
安晨听到李佑司的名字,有些脸颊发烫。她犹豫了一下,对着夏小溪点头。
“嗯!”
“抛开你家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想不想和他在一起?”
“想!”
夏小溪也有些微醺,她就着酒劲从安晨口袋里翻出她的手机,举在安晨面前:“那你现在应该给他打电话。”
“打电话?说什么?”、
“告诉他,你喜欢他!”
“…然后呢?”
“你想和他在一起~”
夏小溪的眼睛放着光,像是在极力引导安晨。
可是安晨顿了顿,摇头。
“为什么?”夏小溪不解的问。
安晨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摇头。
“安晨为什么啊?”夏小溪抓住安晨的肩膀:“你都自由了!你可以和李佑司在一起了!”
安晨还在摇头。夏小溪顿时非常不解。她用力固定住安晨的脑袋,安晨的眼睛再抬起来时却满满的全是死灰:“小溪…我不能…我不能再和李佑司在一起了…”
“为什么啊?”
“因为…”安晨闭上眼睛,之前所有的笑容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满脸的伤心和悲痛:“因为…我得病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除了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再回去找李佑司…”
安晨得病了…
很严重…
“你说在什么啊?!”夏小溪不可思议的看着安晨,试图从安晨眼神里看出一丝玩笑话。可是无论她怎么寻找,都只能越来越确定安晨的话。
安晨说的…是真的…
安晨看着夏小溪说:“我也得了白血病,是遗传爸爸的。慢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已经进入第二期了。”
“安晨…你在骗我吧?”夏小溪紧紧地抓住安晨的肩膀,瞪大眼睛看着她。夏小溪希望得到安晨一个否定,她希望这只是安晨的一个小小的玩笑,只要安晨说她在骗人,夏小溪就能立刻原谅她。
可惜安晨没有,夏小溪开始明白,安晨说的是真的。
紧紧握着的双手开始一点一点松开。她的身体像是一下子失去支点,无力的靠回沙发上。夏小溪口中呢喃着:“怎么会这样?”
安晨看着夏小溪笑了,眼角却流出大量泪珠。她再也忍不住的扑在夏小溪怀里,模糊不清的哭号着:“小溪,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的时候,人总向往自由。直到长大,希望获得自由似乎已经成为了固定的生活习惯。而如今,安晨终于获得了自由。这是一种全然的心灵自由,再也没有任何负担,也没有任何承担,不再需要为他人负责也不必为他人需求所付出。安晨终于不再是安家人的机器,也不再是自己行尸走肉的器具。她再也不必因为外界蒙蔽或孤立自己的内心,所有的第一感受都可以直达内心。安晨的心终于成为她身体最大的主人,这就是人世间最难得的心灵自由。
但这样自由的代价,竟然是以生命的长度作为交换。
作者有话要说:
☆、右手失忆
“安晨,醒醒。”
“安晨…”
安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夏小溪放大版的脸横在自己面前。她活动了活动身体,口齿不清的问:“几点了?”
“半夜三点。”夏小溪坐在安晨身边,同样揉着眼睛:“我们好像在这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安晨打了个哈欠,就着林琛客厅的地毯伸了个懒腰。她用手碰碰眼睛,因为用力哭泣眼睛变得很肿:“小溪我就在这睡了,林琛的床在那边,你自己过去吧。”
夏小溪看着又倒在地上的安晨无奈,她哪好意思睡林琛的床啊。看着安晨立刻又睡熟了的脸,夏小溪想了想还是没有打扰她。客厅的地毯很厚实,夏小溪索性又躺了回去,拽了个抱枕放在脑袋下面,闭上了眼睛。
等再睁开眼睛,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夏小溪回身去看,安晨也醒了,只是躺着像是在想事情。看到夏小溪睁开眼睛,安晨对她笑笑。
“早安。”
夏小溪瞥了一眼墙上的钟,打了个哈欠:“是午安。”
安晨坐起身体:“好饿啊,原来喝了二锅头可以睡这么久。”
夏小溪摸摸肚子,安晨一说,她倒是真感觉有些饿了。她也坐起来,对安晨说:“昨天李叔做的那个糖醋排骨太好吃了,我们今天中午还吃那个吧。今天不回学校了,我听林琛说你有间迷你电影院,吃完饭我们看场电影吧?”
“呦,真不回去上课了?”安晨笑着看夏小溪,算起来她也有很久没有看过电影了。自从爸爸去世后,安晨一直很忙碌,再也没有进过电影间。难得夏小溪有兴致,安晨点头,拉夏小溪起来:“走!先去厨房点餐,然后舒舒服服洗个澡。我记得上次拿回来好几张新的蓝光碟片,还都没打开过呢~”
“点餐?什么都能点吗?”
“那当然,我们随便点。我家厨子什么都会做~”
两个女孩子凭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在厨房点了好几道连厨师都没听说过的菜肴,然后笑着去安晨房间洗澡。两个人叽叽喳喳的聊天说地,时而兴奋的大笑,时而故作神秘的低语,时而一本正经的卖弄,相互玩闹,嬉笑不断。
只是两人像是有了某种默契,都只口不提安晨身体的事情,像是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安晨看着夏小溪滔滔不绝的样子,心里清楚这是夏小溪安慰自己的方式。她愿意留下来陪自己,做一些轻松舒服的事情。哪怕这些事情并不能让自己多活一天,但是却是安晨二十多年来少得的开心快乐。
两个人洗好澡,嘻嘻闹闹的跑到安晨的电影间。这是夏小溪第一次来这里,看着满满一墙的书吃了一惊。她张嘴惊叹:“安晨,你竟然有这么多书!”
安晨很得意的点头:“收藏爱好。”
夏小溪用手指划过那些书籍,不同的质地不同的感受。从英国历史到中国百科,各种各类,各种国度。夏小溪看着安晨的书架,想着难怪安晨有这样的魅力和学识,原来有着这样惊人的读书量。同时又想着,若是自己读过这么多书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安晨像是看懂夏小溪的意思,笑着走到她身边,一股浴后的清香环绕在夏小溪的鼻间:“这里的书我也只看过一部分,有好些是看着书籍设计的好看才买来的。最近我再看这一本。”
安晨从一个方便人拿取高度的架子里抽出一本书递给夏小溪,夏小溪接过看,是《追风筝的人》。
安晨斜靠在书架上,一边用毛巾擦着还有些湿的头发:“不过算起来,也有好久好久没看过了。”
夏小溪随手翻开,看到安晨的书签夹着的内容。
‘我成为今天的我,是在1975年某个阴云密布的寒冷冬日,那年我十二岁。我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趴在一堵坍塌的泥墙后面,窥视着那条小巷,旁边是结冰的小溪。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
对呀,陈年旧事怎么会轻易被埋葬,记忆是永远活在脑子里的。
在这页的后面,夹着一张薄薄的、接近透明的纸,透过纸张可以看到纸的里面密密麻麻写着字。夏小溪小心翼翼的将它拿出来,问安晨:“这是什么?”
安晨歪着头看,一脸疑惑:“这不是我的,除了书签我从不在书里夹东西。”
夏小溪把书放在桌子上,双手小心翼翼的打开那张纸。她看了一眼后,就又把那张纸合住了。安晨看着夏小溪奇怪的举动,问:“小溪,怎么了?”
夏小溪看了看安晨,思考了一下才说。
“安晨,这个好像是安叔叔写的…是他特意写给你的…”
听到夏小溪提起爸爸,安晨也楞了一下。她反映了一会夏小溪的话,才机械式的放下手里的毛巾。因为纸很薄,安晨反复在毛巾上把手擦干,然后才从夏小溪手里接过那张纸。
夏小溪明显感觉,安晨的手在发抖。
她看到安晨接过那张纸后,拍拍安晨的肩膀给与鼓励:“这是安叔叔留给你的,你好好看,我先出去等你。”
安晨很快的摇头,眼睛里有着微微的恐惧和请求:“…小溪,我有点害怕。”
“别害怕,他是你爸爸。”夏小溪对着安晨笑,努力给她多多的支持。她指着自己的头发说:“刚好我去你房间吹个头发,你慢慢看。”
夏小溪离开后,安晨孤零零的站在偌大的电影间里。她似乎站了好久才下定决心。因为刚刚夏小溪参观,安晨把电影间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此时整个房间里全是昏黄的灯光。安晨抿了抿嘴,回身看了看身后的桌子,索性一抬脚坐在上面。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才慢慢打开一直禁锢在手里的纸。
这是一封手写信,规规整整,颇显正式。安晨确定这是爸爸的字体,安君泽的字一向如此,字正方园,很有劲力。安晨贪婪的注视着爸爸的字,像是又一次看到了爸爸活生生的面孔。
‘小晨:
爸爸首先要向你道歉,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进入你的电影间。可是爸爸今天实在太想你了,未经允许,请你原谅。
坐在你的电影间里,爸爸就在不停的想。我的小公主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正和林琛处理乱七八糟的公司杂事?其实看到你和林琛一起为了安氏电子工作,爸爸心里很高兴。不是因为你们的能力,而是爸爸看到了你与林琛之间的手足情怀。或许是爸爸太惯着你了,自小你就有些骄横不讲理,凡事定会与林琛比较,处处都要在他之上。原本爸爸还认为你并没有接受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但现在看来是爸爸多虑了。这样很好,小晨,只有让人真正走到心里,才能感受到浓于水的血脉情。爸爸的身体终究是不行的,看到你同林琛如此,看到你至少将他当作自己的亲人,爸爸也算可以放心的合上眼睛了。
关于安氏电子的事情,其实爸爸早已释怀。我为了这个由自己白手起家置办起来的公司幸苦了一辈子,甚至失去了自己一度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如今既然大势已去,就由它去吧。日升日落,花开花谢,不就是如此吗?爸爸最不想看到的,是你们姐弟二人为了维护安氏电子不停地牺牲自己,甚至放弃自己的人生。所以爸爸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我会将安氏剩下的资金取出来,分给你们姐弟。你弟弟比你更懂得为自己考虑,那小子早就和他的同学合办了一个电子软件公司。爸爸看过,林琛做的不错。既然他喜欢,爸爸就把资金分给他让他好好干。
至于你,小晨。爸爸知道你是为了安氏才和容赫订婚的。容赫是个不错的孩子,但你既然不喜欢他,就不要勉强自己。爸爸决定把在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