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p是借用婚庆公司做外壳,所以和铃一向对外声称自己是干婚庆的。熟悉她的人都觉得大材小用,乔景云不是第一个这么觉得的,但是第一个给她忠告的。
有时候,一个感情纯粹的青梅竹马,胜过三四个一起玩乐的闺蜜。但如果是感情并不纯粹的青梅竹马,和铃提着行李箱,在屋檐脚下看着大厅正中央正在说笑的连凯风和郭悦两人,心里无限失望。
没有灯光照耀的地方,漆黑,而且冷冽。和铃用围巾包裹了半张脸,一个人静静得拖着行李箱往大门走去。
车来车往的主干道上,没素质的远光灯像是寒风一样刺着她的眼睛,逼的她连路都看不清。公交车在她面前停下的那一刻,一滴泪水沿着光华的脸部轮廓,滴落到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
从扬州迎宾馆到东关古渡有一条便捷的旅游专线,坐着公交晃晃荡荡20分钟,就能从绚丽复古的迎宾酒店转到古色古香小吃遍地的东关古街。和铃没去苏州之前,都是住在这条古街边上的。
本地人谁不羡慕住在东关街上的,有这么一间单房,或是捞着一个店铺,平日里没什么事摆摆摊就够所有花销了。住在这条街上的,不是祖上会挑地方住,就是上一辈会投资。和铃属于后者,她妈妈死得早,可什么都给她备得好。
如今看着这处宅子的是原来外公收养的甘叔和他的妻子李云华,和铃不在的时候,他们夫妻俩照料整个家。通风扫尘,晒晒萝卜干整整老咸菜,隔三差五得就寄些粗粮到她上海的公寓。老年人的生活虽然单调,却也惬意。
和铃敲了敲院子外面的大门,就听到里屋里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和铃来了啊?”
和铃在门外应了一声,差一点没忍住呜咽出来。
她心里没几个可贵的亲人,生她的爸爸不算,她爸爸那些个横鼻竖眼的亲戚更不算。放眼整个扬州,只有甘叔李婶是她心里的亲人了。小时候她被秦雪打骂,只有甘叔和李婶拿着拖把去替她出气。小时候她被爸爸骂得负起离家出走,也只有甘叔和李婶在寒冬腊月里出门找她。
在外面都要被人虐成渣了,和铃想了半天,只有回到了这个多少年都不曾回过的家。往常她来这个家,也只是回来给她妈妈上个香,吃上一顿饭就匆匆走了。如今也不知是怎么了,大概是心里积攒的悲伤太多,想回来住上一段时间了。
李婶裹着一身紫茄色的羽绒服,一边接过她的行李箱一边吐着热气道:“锅上还给你温着牛奶呢,我给你端房间去。”
和铃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怕被李婶看到,直接窜到自己的房间,头也不回道:“不喝了啦,我太困了。”
李婶跟在她屁股后面走着,一边走一边用手掸着她裤子上不知打哪沾来的灰,“喝一口意思意思,你叔特地去人牛场里面打回来的牛奶。”
和铃肚子里全是酒水,嘟着嘴摇了摇头,不想再喝了。李婶见状也只能点了点头,转身给她开了洗手间的热水器,找凉拖,还有她存在这儿的睡衣和毛巾。
趁着李婶忙的时候,和铃翻开自己的行李箱,将几袋燕窝和保养品拿了出来搁在外面客厅桌上,回过头去拿换洗衣服了。
李婶看到东西骂了她几句败家,骂完了之后又将燕窝这些东西塞回了她行李里面,提醒她道:“听说你奶奶下周就要过八十大寿了,这些东西送她最好。”
和铃听到奶奶两个字就皱起了眉头,摆了摆手。
李婶知道她心结难开,却又替她着急:“和铃啊,女孩子嫁了人之后都是要靠娘家的。就像隔壁老范家的姑娘,孩子生下来婆家没人带,最后还是她亲妈一声不吭过去带的。”
和铃纠正道:“李婶,你也知道是她亲妈过去帮忙的。”
李婶叹了口气,试图继续洗脑:“这些虚的你不在乎,那实的呢?你爸爸的钢管厂越开越大,今年还组了个商会,在扬州好多人捧着呢。他那账上的钱,怎么的也有你的一份,凭什么全留给秦雪和她那肥头儿子挥霍?”
和铃嘴里咬着发绳,两手将头发抓成一个独辫,不甚在乎道:“谁稀罕他的那些破钱。吃的本是我妈的,攀的枝是我连家妈妈的,哼,靠女人赚来的钱我才不稀罕。”
心结太深,说多无益,
李婶替她将东西收拾了差不多了,才依依不舍得要走。
和铃疑惑道:“你们留我一个人在家睡啊?甘叔呢?”
李婶看了看客厅里的老式铜钟,急急得换起了鞋,边换边交代道:“我不是有一个干儿子强辉么,明天要办婚礼,新房没人守着,我和你甘叔今晚要去那儿睡一夜。”
还有这风俗。。。。。和铃不舍道:“那你们明天啥时候回来啊?”
“总要吃完午饭吧,明天是要接亲的。洗完澡就早些睡吧,肚子饿了就去厨房下些饺子吃。”李婶又将没关好的门窗给锁紧,嘱咐她道:“哎,强辉比你只大一岁,人家都结婚了。你啊,也要抓抓紧了。”
和铃无可奈何得叹了一口气,习惯性得将客厅的老电视打了开来,声音调到最大。东关街上的老房子外面好看,带着沧桑的历史感,像一条苍龙蜿蜒在石街上。简单一个厕所,都是青灰色的砖瓦堆砌而成,透着浓浓的晚清时期的民俗气息。可是内里吧,东关街的老房子没有北京四合院那样的宽敞和明亮,都是一屋连着一屋,高个要弯了腰进门。而且巷子连着巷子,只能人和电动自行车在里面穿行,四个轮子的进都进不来。
当初和铃妈妈就是喜欢老街的氛围才买下这处宅子的,谁想到多年之后这里成为了和铃对她唯一的念想。一屋子老式家具,老牌电视机,黑匣子收音机,罩子虽然生锈但是根根结实的电风扇,连水瓶都是那种小巧的绘了鸳鸯的不锈钢水瓶。
半躺在有着白纱当罩子的沙发上,和铃的眼眶又禁不住红了。即便在别人家里住得舒服,但心里面,总是惦记着这个有妈妈痕迹的家。
洗完了澡,和铃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困得眼泪水都快出来的时候才准备睡觉。因为一个人睡觉怕黑,和铃留了院子里的白炽灯,将房间和客厅的灯都关了,才关了房门上了床。
扬州治安一向是省内乃至全国模范,当地的警察一贯采取防患式检查,在大街上看到不像好人的路人就会上前盘查。盘查人是哪来的干嘛来的和谁一起来的,一个答不上来或者回答神情忐忑的,要么翻查身份证看看有没有犯罪记录,要么直接带了人回所里喝茶。像东关街这样摄像头隔两米就安一个的,别说入室抢劫了,电动自行车擦边了也能瞬间为市民们分清楚双方责任。所以即使是和铃一个人睡,她也不怕小偷进了家门,连自己的房门都是虚掩的。
更何况,枕巾散着淡淡的芬香,是她入睡前最怀念,也最安心的味道。
可是,就在她睡得正酣的时候,院子的大门被人打开了。“吱呀”一声,伴随着月色,一个高且瘦削的身影走进了院里,在石板地上拉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深夜入别人家的家门,他没有安静的自觉,还用着手机打着电话:“钥匙我从牛奶箱底下拿到了,嗯,好的,甘叔你也早些休息。”
他抬头看了看院子上头明亮的白炽灯,在灯光的照应下看到了主卧的玻璃窗,仿佛就是为了让灯光照进里屋,玻璃窗边的窗帘都没有拉上。
他愣了愣,站在明亮的等下,透过窗明几净的厚实玻璃,看着里屋床上那层层被子下的人,那个原该等他一起走的人。
那个躲了他一年多的人。
和铃迷糊糊得睡着呢,不知道做梦梦到了吱呀的开门声,还是确实听到了这个声响,她揉了揉眼睛想验证一下,但是却懒得不想睁眼睛。
这一懒,让她放纵了许多东西。忽然间,像是暴雨击打芭蕉一般,她感觉自己被什么给压住了,连喘气的缝隙都没有。
她惊讶得张开眼,在玻璃窗渗透进来的微弱灯光里,看到一张冰雕般冰冷而又惊艳的脸,带着大雪这个节气的寒意,直直得凑到了她的颈边。凉得她脑子一片空白,眼睛里都是一片空白。
看清面孔之后的震撼让她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傻愣得看着那张面孔从她的脖颈间一直游移到脸上,眼上,甚至耳边,带着清晨晨雾的湿润,还有清明细雨的绵延。
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覆盖到她的胸前,劲大又利索地将她盖着的被子从两人的缝隙间抽了出来。原本身体带着的热度,在一息间荡然无存,而原本就压在她身上的身躯,此刻同恍然无神的她没有任何隔阂。
她睁大了眼睛,抽出小手刚要推开身上的重量,耳边就听到一个让她从小到大都拒绝不了的男人声音:“乖,张开腿。”
一贯温雅倜傥的声音,此刻只暗含嘶哑。
☆、Chapter 7
和铃身体里的恐惧代替了那一点点发芽的欢愉,费了死力将身上的人往外推开,一推再推,推到眼泪水都要出来的时候,才听到身上的人叹息了一口气。
原本握着她腰的手忽然松了开来,抓着她肩膀的手也放了开来,改为抚摸她凌乱的头发。
微弱的灯光掩盖不了他脸上的餍足,什么都没有发生,却仿佛什么都发生了一样。
连凯风起身之前都不忘贴在她耳畔警告:“睡前记得关门。”
将先前扯开的被子盖回原处,坐在床沿套上拖鞋,连凯风转身去了隔壁的房间,徒留下一屋漆黑,还有漆黑中睁大了眼睛惶恐不安的和铃。
一夜,无眠。
第二天的早晨,刚闭上眼睛睡了片刻的和铃又被电话声吵醒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祖国,清晨我放飞一群白鸽。。。。。。”
和铃懒洋洋得伸出手,从床柜上拿来了手机,有些逃避现实得将头埋在被子里,按下了接听键。
“gloria,春分项目进展顺利。仅三天时间,男一号和那个女大夫在医院里碰见都不打招呼了。”
和铃揉了揉眼睛,脑子没反应过来,疑惑得“啊”了一声。
那边小芳继续报告工作:“大方说他们俩人的好感源自于‘合适’,自我暗示的力度要比心里需求的力度大得多。所以这几天紧锣密鼓的安排能轻松斩断他俩之前的暧昧联系。如今只要等女一号从北京回来,这个副本就可以结束了。”
缓过神来的和铃舒了口气,用巴掌拍了拍脸,给自己提了神,“不要放松,接下来几天的重点都放在女配身上。对了,找一个群演给她张罗一次相亲,要质量好的那种,一鼓作气断了女配对男一的心思。”
小芳疑惑道:“找群演没问题,找相亲对象就有些问题了。我们人脉谱里真找不到几个高质量的单身男。要不,让大方去临场客串一下?”
和铃吹毛求疵的性子在这件事情上完全暴露了出来,她直接从被子里爬了起来,半倚在床头嘲笑道:“小芳你眼神有没有问题,大方那辟邪的长相,那穿内增高都要买儿童票的个头,那口水喷出来都是酸菜味的大嘴,我去,别说质量高不高了,产品合格证他有一张吗?”
远在上海办公室里的小芳尴尬得看了一眼隔壁写字格的大方,悄声道:“那还能派谁啊?沧桑太小了,他这样的小鲜肉是不受男科圣手喜爱的。”
和铃都懒得呵呵两声,直接吩咐道:“我不是一家婚介公司的vip会员么?她们客服每周都会发男会员资料给我。你翻我私人邮箱看看,挑些个质量好的,直接约了和女配见面。”
小芳两眼冒金星,“挑到好的能让我先下手吗?”
和铃秋风扫落叶般得打击她:“我看了一年都没挑到个好的,你确定你能?”
“。。。。。。那没啥可聊了。”小芳正准备挂电话下线,工作瘾上来的和铃却劲头上来了,嚷嚷道:“大雪项目已经启动,这两天你有时间就去找女一号签一下合同,将预付款给收了。下周我回上海就安排她去乔景云那儿做生活助理。”
一听此消息,小芳的嘴张得比鸡蛋还要大,而且久久都合不上。
“omg,哪有女粉丝这么轻易就给偶像当上助理的?我的和玲姐姐啊,你这么神通广大你家里人都造吗?”
和铃最怕人问道她家里人了,直接忽视道:“对了,上次男一号中途要求退款的秋风项目,现在找到替补项了吗?”
秋风项目直接被人打了秋风,lp整个团队都气得不轻。按照行规,接到手的项目要么自die要么完成,从来没有中途放弃的,除非是客户硬性要求。而2015年的秋风项目在接的时候就不太谨慎,男一号苦追女主不得,好不容易在lp团队的努力下有了那么点成效,结果他男一号却朝三暮四爱上了别人。
所以说,自从秋风项目之后,和铃一贯不爱接男一号发起的项目。第一是发起人心性不定,朝秦暮楚就算了,要命的是有时候比女人还抠,嚷嚷着要收回预付款。第二就是男性在外观改造方面效果不好,大牌衣服或是王牌战衣套在他们身上,吊丝还是吊丝,眼神里总透着那种让人瞧不上的颓废之气。
小芳支支吾吾得答不上话,想来是没想过找替补项。一般只有项目自die了,lp才会找些杂活来填补这个季度的空亏,但这种中途被发起人搞砸的项目,小芳倒是头一回给碰上。
和铃是个体贴下属的好boss,知道小芳没找也不为难她,只嘱咐道:“那行,你先忙着吧,杂活我来找。”
和铃去主卧一旁的洗手间洗脸刷牙,用梳子来来回回刮了几十次头皮,才硬着头皮走出了房间。
客厅的老电视正在放动画片海绵宝宝,台湾籍配音师的夸张声音冲击着她整个耳部轮廓。
海绵宝宝贱贱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嗯,章鱼哥,你是不是被人诅咒了?”
痴汉派大星也跟在后面喃喃道:“是啊,章鱼哥,你真得被人诅咒了吗?”
和铃觉得,真正被人诅咒的是此刻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连凯风连大爷。但她摆不出方才谈起公事时的总攻女神范,面对连家人,尤其是对着这个自小爱慕的清俊哥哥,她习惯了装乖巧。
即便昨天晚上,这个哥哥还对她下了黑手。
挠了挠头,和铃迈着小碎步飘过客厅中央,用了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早啊哥”,顺势就要跑到院子里去。
连凯风一早起来就坐这儿等着她呢,不可能轻易放过她,直接关了电视问她道:“你早饭怎么解决?”
和铃脑子转得飞快,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小心答道:“嗯,去街上吃吧。富春锦春都有,我随便,随便挑一家吃。”说完就奔到了院子里,急匆匆得开始换鞋。
连凯风跟着走了出来,皱着眉头看她换鞋的背影,发话道:“你等一下。”
“。。。。。。”和铃弱弱得回转过头,无措得看向他。
就见被人诅咒的连大公子直直得走近她,伸出一只比他脸还白皙的美手,从她的长发上扯下一根线头。#处女座连凯风#摘下线头的手并不安分,顺势揉了揉她早上为了遮挡痘痘而故意梳下来的空气刘海。
mb啊,这大哥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啊,和铃尴尬得都要哭出来了。
“昨天晚上,”连凯风盯着她满颊的红云,天人交战半天,终于选择讲究措辞,“我喝了点酒。”多好的措辞,但不能作为猥亵自己妹妹的借口,连凯风想咬牙。
但和铃不觉得,抬起青春靓丽的脸蛋,灿烂笑道:“没关系啦,小时候我都跟你睡过同一床的。咱们好兄妹,不计较这些。”阐述得那叫一个后知后觉的尴尬。
两人都觉得多说无益,佯装出一份兄友妹恭的热络氛围,你搭着我的肩我套着你的胳膊,一起出了院子去街上吃早饭。只是进了饭店里,连凯风叫了一份腰花汤想要尝尝味道。而和铃一点胃口也没有,只叫了一碗豆腐脑,撒了许多辣椒逼着自己吃出泪来。
其实她做过昨晚那样唐突的梦。
只是梦变成了现实,她没有胆量去相信罢了。
两人吃完了早饭,和铃将连凯风送到街口,看着他开车走的。
只是临走前连凯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