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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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瀛洲-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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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姐笑了,解释了,同自己说话了,邀了自己下次再会,甚至还透过幕离定定地看了自己。
几个小师妹站在原地,不敢相信外出游方过两载的亓徵歌,已经将往日里少言寡语、从不同人交流过多的形象推到了九天云霄之外。
更不敢相信眼前那个谈吐温润、笑意和煦,不论行止姿容都亲人无比的人,竟是向来冷面的亓徵歌。
……
大师姐这是,活了啊!——这究竟是怎么了!?
几人心下既心动,又忐忑。
“师姐你同她们解释那么多做什么?”曲闻竹斜斜看向亓徵歌,语调带着些不满地问道:“这些小妖精个个儿都跟小麻雀似的,小时候就爱搬弄是非。这些年见你出了彩,谁知道又是什么心态。”
亓徵歌闻言却只是笑了笑:“闻竹未免也太过紧张。小时候爱搬弄是非的又不是她们几个,况且是又如何?论医术论资历,眼下谁还不是对我心服口服。”
这股有理有据又压人一头的自信倒是像极了陆莲稚,曲闻竹轻哼一声,不再回话。
眼下境况按理而言,根正苗红的谷主千金归了谷,理所应当是要接手谷中事务、于谷中立威,筹备继任主位之事。
但眼下陈师叔却什么也不说,并不将话题引到这之上,令人一眼便能看出他心底的反对与不乐意。
“他这样将事情拖来拖去,是非要拖到晋坼累死、拖到我累死吗?”眼见没了人,曲闻竹便终于忍不住开始将这好几个时辰没说出口的话吐了出来:“你不继任谷主,谷主又没那经历再管事,我同晋坼能做些什么?我二人又不是代谷主,办起事来千般万般的不便,陈师叔究竟是想要逼死谁?”
亓徵歌也知道眼下最难做的,确实是她师妹同她父亲的大弟子,无奈地静默了片刻,缓缓道:“不如便如此。”
“陈师叔他闭口不提我继任之事,却并未提及我该做何事。”亓徵歌揉了揉眉心,轻轻道。
陈师叔今日这一上午都是在批驳自己的种种行径,当真也并未谈及任何实事。
“那便相当好办。今日午后,你,我,同晋坼,到谷中花海边的万叶坛前,召谷中内外全部弟子,好让各家都知道我亓徵歌今日身在何方。”
“想必见到我,便没有人还会不明白我归谷是为何。他陈师叔不认同我、不赞同我继位,却总不能当着谷内千名弟子的面说我没这个资格。我便先做个有实无名的‘代谷主’,令他无话可说。他管得了我继不继位,却管不了我管不管事。”
“……”曲闻竹掀开幕离看了眼亓徵歌。
“师姐这想法倒是十分大胆。”曲闻竹见亓徵歌神情毫无异色,仍是一派清浅,不由得放下了幕离,声音也沾染了些笑意:“师姐当真是越发有趣了。只是这样剑走偏锋的做法,当真不知道陈师叔会作何反应?”
“哈。”亓徵歌嗤笑一声,看了看谷外方向的天边。
“离经叛道的事我也做过不止这一回了。陈师叔他,也该有些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谷主千金这个迟来的叛逆期(x


第96章 资格
这个午后孙翛翛向镇上去的那一趟,让她错过了谷中风雨翻覆的一场要事。
“翛翛师妹,才回来啊?”
她走到练字台自己的桌边时,门外一位别脉的师姐探头进来,面色异常兴奋地走上了前。
“哎,都这个时候了,先把你那图放一会儿罢。”
孙翛翛被拉出了练字台边,这才渐渐知道了这日午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大师姐归谷了,归谷也就罢了,今日这是第一日呢,就在万叶坛边将内外千名弟子全都集结到位,同小师姐和大师兄开了场集会。”
“集会?”孙翛翛揪了一截儿草捻在指尖,挑眉疑道:“说了些什么?我可错过了些什么要事?”
旁脉的师姐摆了摆手:“说是要事,却又都在大家意料之中,算不得什么突如其来。无非就是大师姐要行代谷主之职,从今儿开始要代替谷主,同大师兄和小师姐一并督导我们谷中门内门外全部弟子研习医道了。”
“不过大师姐这次万叶坛集会好像是先斩后奏。到了一半陈前辈赶过来的时候,好像明明是想要斥责反驳的,但又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脸色当真是臭得要吓死人呢!陈老前辈向来看大师姐不对眼,我们在下面,几次都以为陈老前辈要冲上去把大师姐赶走呢。好在最后还是没有什么事发生。”
“光是督导?”孙翛翛对容决谷的许多内事还是一知半解,不由得疑惑道:“听起来并无不可,为何陈前辈要摆如此脸色?”
“翛翛啊,”旁脉师姐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眼孙翛翛:“什么叫‘光是’督导?”
“——督导的意思,是全程负责谷内谷外所有弟子的各方面行为。上到门内门外全部弟子的基础医道研习、各家各脉医术专攻的进度,下到全谷中人的衣食起居配置,再往外还有谷内与九州四海各大派的联络、理清各处发生有关医道的新动向……不论大小,这些都是督导的职责呢!”
“啊。好像很繁杂啊。”孙翛翛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拢了栊手中的一堆画卷:“我还是一门心思关心我和师父的工作就好。”
“从前督导谷中弟子的这份工,都是由几家老前辈分工完成的,前些日子只由了大师兄一个人来做,谷中还乱了一段时间呢。”旁脉师姐面色带了些嫌弃:“哎,好在大师姐同小师姐都回来了,怎么看,她们两个都要比龟毛大师兄靠谱太多。”
“不过,今天这还当真是我第一次见到大师姐不戴幕离或者面纱的样子呢!想必许多门外弟子甚至都是第一次见到大师姐。”旁脉师姐双手十指交扣,面色一派憧憬:“大师姐果然是天人之姿,传言诚不欺我。”
孙翛翛倒是对这一点并不好奇。亓徵歌的模样在与她相处的那些时日里,对她而言早就不是了什么新鲜事。
但孙翛翛不惊讶,却不代表向来难以见到谷中二位师姐真容的弟子们毫无波动。
“就知道那些编排大师姐有隐疾的都是骗人。”旁脉师姐拉着孙翛翛问道:“听说你是大师姐引荐进谷的,你可知道大师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孙翛翛笑了,伸手摸了摸鼻尖:“徵歌姐……嗯,大师姐她,很好的。我在汴京的时候曾跟着大师姐坐过一段时日的诊,大师姐为人,真的很亲切又温柔的。”
“啊……居然被大师姐亲手带过,总感觉好妒忌啊。”
“哈哈。”
……
两人谈笑片刻,那旁脉的师姐才款款离去。
直到那位师姐飘飘摇摇的裙摆都隐没在了小路尽头,孙翛翛才激动地吸了口气。
这些日子里她也隐约从各位弟子口中猜测到了亓徵歌离谷的真相,自从渐渐摸清其中缘故后,孙翛翛就开始对亓徵歌产生了一种既敬仰又羡慕的佩服之情。
并不是谁都能够有如此勇气,又兼有如此野心的啊。
更何况今日午后出谷,孙翛翛又与陆莲稚见了面。看着陆莲稚铺了满桌的书信,孙翛翛也开始渐渐察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倒没有什么必要瞒着你,只是你回了谷中后,还是先不要声张为好。”陆莲稚卷着袖子,一手托腮看向孙翛翛,眉眼里的气势与志在必得将她看得晃了晃神。
“她同我说过,谷中向来有人看她不顺眼,认为她没有这个资格去做她想做的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陆莲稚指尖敲了敲桌面,神态有一丝玩味:“在那些人眼里,我们徵歌是个不干净的孩子,认为她不论走到哪里,都不会被真正的正派人士所认可。”
孙翛翛听出了陆莲稚的语调越往后越染上了讽刺,不由安抚道:“这自然是谬论了,这些日子我在谷中也知道,纵使谷中有些传闻实在不好听,但敬爱大师姐的人,还是不少的。大师姐游方这两年做的事,大家也都有所耳闻的。”
“如此自然好。”陆莲稚勾唇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看窗外容决谷的方向:“但我一定要让另外的某些人知道,她有资格。并且她不仅仅是有做谷主的资格——而是有做任何去做她愿行之事的资格。”
“这两载的游方到底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的。更何况我还在这里,便必定不会让她在任何一处吃了亏。眼下这些书信,都是我要发往各方的。不过半月,便必定能有回音。”
“到时,我便要让谷中那些古板之人悉都定睛看一看,我们徵歌为天下多少人敬仰拥护,又究竟是有什么样的资格。”
“若要我说,我们徵歌少说做他容决谷的谷主,便是自立一派、新开门户,也定会为人传颂拥戴。”陆莲稚挑了挑眉,问道:“翛翛姐,你信不信她?”
“自然是信的。”孙翛翛看着陆莲稚自信而又意气的模样,心下也渐渐生出一种安定之感。
即便陆莲稚问的是信不信亓徵歌,她却觉得此刻的陆莲稚,却散发着更令人信服的可托之感。
一时仿佛心都定了定,仿佛就这样将信任全都押在了陆莲稚身上一般。
这种油然而生的奇异信任感始终持续着,到了如今她听闻亓徵歌午后万叶坛集会之事后,这信任感甚至变得更加坚定。
——如果是她们两个珠联璧合,便不论何事,也都一定能做到的吧。
不论是亓徵歌所向往的容决谷,还是陆莲稚所展望的纵横江湖。
孙翛翛想着,将目光落在了练字台边淙淙坠下的矮瀑上。那里水光迸溅,搅碎开夕阳金芒。
作者有话要说:
slow start这个番好好看啊!!!(忽然安利
师生组真是太美妙了。


第97章 小别
皆言有情人间隔墙传书,当是再趣意不过的闺闱情趣。但若是隔墙而始终不见,这情趣无论如何也都要带上一些相思苦了。
亓徵歌入谷第五天,陆莲稚拿着谷内传出的简短书信,失神地看了又看。
若说见字如面,那么她一定是与在自己身边时不同了。
她一定是又很少笑了。陆莲稚有些忧愁地揉了揉眉心,微微叹出一口气。
也不知她在谷内除开曲闻竹,还有没有朋友?陆莲稚担心地又将书信看了一遍,心里隐约有了个决定。
陆莲稚自认自个儿该办的事、能想到的办法已经全数践行完毕,这几日便渐渐开始清闲起来。
容决谷外的小镇陆莲稚已经算是摸了个门儿清,哪些地方贩卖何物、哪些地方谷中弟子常来,陆莲稚都依稀有数。
想着,陆莲稚便起身挂上剑,踩上窗沿攀住外墙,三两下从后跳上了客栈顶。
一个街道外便是谷中人常来的书墨斋,陆莲稚一眼便看见了正好从店内抱着数卷白纸往外走的谷中弟子。
容决谷的弟子实在太过容易辨认,不说都爱穿雪青色,便连走路的步调和周身的气质,都是有几分像亓徵歌。
舒缓,端方,还带着些矜雅。
不过这些普通弟子,自然还是比不上她。
陆莲稚想着,赶忙跳下了房檐,悄悄追着那谷中弟子往前去了。
但陆莲稚没有想到,这位弟子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买到想要的东西就干脆回行,而是兴趣十足地抱着东西在镇上逛了起来。
陆莲稚跟着那人足足在镇子上转了三圈,心里直想冲上前去用剑抵着她脖子,让她停下这毫无目的的漫游赶快归谷去。
不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陆莲稚靠着身后老松,盯着不远的那谷中弟子出神。
亓徵歌这几日差遣不同人送来的各封书信,其实内容都大同小异。陆莲稚也能从中得知她在谷中的日子其实十分单调。
陆莲稚认为是单调,但亓徵歌与谷中所有人一年年其实都是如此度过的。
卯时作亥时息,修习医道、修身养性,没有波澜的日子,充其量谷外出诊一番算是新鲜事。
向来四海浪荡惯了的陆莲稚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悲悯之情——要她这样活着,简直像是自断了经脉生不如死。
陆莲稚左想右想,却唯独像是刻意一般忘了去想:若有朝一日亓徵歌当真一步登上谷主之位,这样的日子于陆莲稚而言,便只有两种选择。
——终于习惯,或难耐逃离。

“大师姐安好。”
“大师姐安好。”
结束了几乎占据整个午后杏林讲习,亓徵歌便不停歇地到了谷中练字台边,经过一个个弟子的桌案,向另一头走去。
练字台是谷中一大人多繁杂之地,斜向面对着谷内一道矮瀑,另一侧则挂满了谷中出彩的墨迹丹青。弟子们惯于来此处练习笔墨,普通的门下弟子更是每日都必须来此处练字,一日定量交予督导。
亓徵歌向台边亭中坐定,眼下申时将尽,该是一众弟子上交字纸的时候了。众人甫一看到亓徵歌,便也纷纷加快了速度,收笔的收笔,赶上来交字的交字,悉都准备结束这一日的修习,各自休息去。
好在傍晚习字的弟子本就不多,亓徵歌用朱墨将一众小弟子的字纸勾勾画画当面指点一番后,末了竟也并没有花去多长时间。
亓徵歌将最后一份字纸收好后,不好当众伸懒腰,只能暗暗直了直腰背,极其轻微地叹息了一声:“现下是几时了?”
面前正收拾着字纸的小师妹抬头赶忙答道:“回大师姐,钟声方过,应是酉时过了半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亓徵歌站了起来,一道同那小姑娘收拾着亭中桌案。
“大师姐。”直到差不多万事妥帖后,小姑娘才忽然抬头,看向亓徵歌,仿佛有话要说一般。
“嗯?”亓徵歌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无端让人想要伸手去触碰:“何事?”
“大师姐可否,帮我看看……这个。”小姑娘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出来,带了几分扭捏的动作衬着夜色,颇有种不法交易之感。
亓徵歌微微挑眉,定睛一看倒是看清了那是本医书。
亓徵歌倒是对着小姑娘居然随身带着书的行为刮目相看,想不到年纪那样小,玩心居然收敛得如此好。
想着,亓徵歌便不自觉地对那小姑娘报以温和一笑,声音都轻缓了下来:“你是封师兄的徒弟?”
“嗯。”小姑娘点了点头。
那便不是小师妹,而是小师侄了。封师兄今日出了谷,小姑娘没了师父可询问,难怪便只能来找大师姐。
亓徵歌倒是不像谷中那些脾气古怪、动辄深色玄妙让人自己捉摸难点的老医师,伸手便拿起了笔,在纸上为那小师侄描画指点了起来。
她解说得太过认真,以至于忽视了在某一个瞬间靠在了侧边矮松旁的陆莲稚。
……
陆莲稚这一路很是千辛万苦。
跟着的那位谷中弟子贪玩、到处绕路不说,她更是直到入了谷才发觉自己的打扮委实同谷中这些宽袍大袖的医家弟子格格不入。
由是她也不好大大方方站出来询问亓徵歌身在何处,便只好四处挂屋檐踩房顶暗中打听,费了好些劲儿才知道,亓徵歌好像还在练字台。
可是——练字台在哪儿呢?
谷中没有路标,地势更是一起一伏奇怪得紧,好在陆莲稚运气够好,到底还是在亓徵歌离开前找到了这练字台。
甫一赶到此地,陆莲稚便十分眼尖地看见了一排排一张张桌案尽头小亭内,穿着一身群青衣裙的亓徵歌。
似乎是清减了些。陆莲稚看着,心里渐渐生出些似网又似丝的缠绵思绪,向上缠绕,渐渐裹住心神。
亓徵歌正神色温和而专注地同她身旁那个小姑娘说着些什么,宽软的袖摆随着写画的动作在几案上轻轻拂动着,无端便令陆莲稚想要上前将她抱起来。
直到最后一丝日光也仿佛要沉没在山谷曲线之下,连矮瀑边映出的最后一丝余晖金鳞都归于沉寂,那个小姑娘才终于鞠了几躬,抱着书与亓徵歌卷起的那张字纸,面色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缓缓离开。
入了夜的练字台没有灯火,已然不会再有人前来。亓徵歌将收拾齐整的字纸往案边推了推,拿起坐下时备好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抬头看向亭外依稀轻薄的月廓。
这一眼还未看出今日的月是圆还是缺,亓徵歌便突然眼前一暗。
身后是熟悉的暖香气息,掺杂着袖间香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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