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老子怎么样了?!老子吃你了还是睡你了?老子又不欠你的!”他一拳砸在车体上,吓得少女一声低呼,躲进姐妹怀里。两姐妹一起怒视着他。
车里的气氛一时僵硬极了。而也就在这时,矮个子司机如小学生般举起一只手:
“那个……我刚刚下车察看状况的时候,好像看到附近有座房子……不,不是好像,我能确定!”
“确你妹的定!”白背心嗤笑,“那你们先去探路,探好了再来叫老子!”
“你不去就算!”姐妹花看样子是跟这男人杠上了,“我们走,你一个人留这儿吧!大半夜的,鬼才回来叫你!”
秦瑶歌抱着夜清站起身来,小女孩也搀着奶奶起来了,正常人都不会愿意留在这儿陪这个危险人物。
“靠!”白背心男子爆了句粗口。
司机点点头,抓起驾驶座旁的一台录音机。看着夜深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道:“也能当收音机用,不过在这儿什么都收不着,我试试去那边儿能用不。这车上要说有什么值得带的,那也就是这个了。”
直到下了车,夜深才真正体会到这场大雨的阵势。暴雨在这种温度下打在身上无异于冰雹!一时间他又起了退缩的念头——至少先去探查一下,最好能拿几件雨具回来再接剩下的人。
然而车上的乘客们已经陆续下车。司机走在最前,小心翼翼地护着录音机。赫贤一脱掉上衣罩在老人身上,把她背了起来,小女孩在一旁轻轻说了声谢谢。姐妹花中的一个说道:“来,姐姐背你。”
小女孩轻轻摇头。她便笑道:“好,那一会儿你走不动了,一定记得说!”
夜深也脱下西装上衣盖在秦瑶歌和夜清头上,但不防水的上衣在这场大雨里根本无济于事。
一行人沉默着走在暴雨之中,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淋得透湿。夜深紧咬着牙关,他真心有些后悔这鲁莽的行动了,只怕别人尽管没说话,内心也一定开始骂街了吧?
他和赫贤一两人走在队伍最末,承受着瓢泼骤雨与冰冷寒风的侵袭,脑中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算什么?一队人在大雨中艰难跋涉,于荒野里寻找一幢房子,这情节简直像是在拍月下桑的《尸忆》。
一抹不安掠过他的脑海,但很快又被他压抑下去。毕竟,他不是邮差,也并不相信会发生什么奇诡的事情。
“还要走多久?我怎么没看见什么房子!”白背心大叫着。
夜深也有些焦躁了。尽管明知道才走了两三分钟,但在这样的雨中,多待一秒都是一种恐怖的折磨。
“马上,马上就到!”司机的声音从前边传来,“现在雨比那会儿大,可能看不清。不过这个方向肯定没错!”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大晴天,最低气温20摄氏度。别让我碰上那帮气象台的杂种!”温和的赫贤一也忍不住骂人了。
不知是否这句话起到了催化的效果,白背心终于爆发了。他一把抢上前推倒了司机,歇斯底里地大吼道:“我干你娘!你的马上呢!你个鬼屋是飞天上去了还是钻地里了!连个龟毛都没有!你他娘再拿老子开心,老子剥了你的皮!”
“喂!”、“住手!”
夜深和赫贤一的声音同时响起,但却都被后面姐妹花一声惊喜的呼喊盖过——
“看!看哪!房子!在前面!”
前面?夜深也隐约看到一栋建筑在不远处的雨幕中显露出庞大的黑影。看到了希望,一行人顿时加快了脚步。白背心理都不理趴在地上的司机,当先一头朝着那边冲了过去。夜深搀起司机,众人在大雨中狂奔前行。
终于到了近处,建筑的全貌展现眼前。从高度来看是一座单层平房,但面积很大,容纳他们十人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房子里似乎并没有灯光透出。没有人吗?还是主人已经歇息了?夜深希望是后者,那样他们至少还可以敲门请求避一下雨。只不过他们这里的人数实在太多,也不知道主人会不会允许他们进去。
但事实证明他想得太多了。房子的前门好像压根就没有关,他看到白背心男人一头就扎进了房子里,余下众人也鱼贯而入。
夜深停下脚步。
不知怎的,看着这栋建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心头涌动,这感觉是……
“喂,愣什么,快过来啊!”秦瑶歌回头喊他。
“哦!”夜深赶紧追了上去。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将是一个何等血腥恐怖的噬魂之夜。更不会知道,这个夜晚的黎明,或将永不来临!
第二节 幸存者们(中篇)
走在最后的夜深进入房子时,众人已在各个角落安然就座。赫贤一背上的老婆婆被安置在一把椅子上,小女孩拿着一方布巾给她擦拭着满头的雨水。老婆婆在雨里淋了半天,倒仍很有精神的样子,嘴里不住嘟哝着:“哎哟,可算回来了……回来好啊……回来就好……”
“奶奶,这是在别人家里,咱们没回家。”小女孩提醒道。但是有些痴呆的老婆婆似乎没听到一样,不断重复着“回来了”之类莫名其妙的话,还嘱咐女孩赶紧找个地方坐下,免得摔倒。
“我哪有那么笨,我都五岁了……”
“老年痴呆?”夜深小声嘀咕。
“阿尔茨海默病老年性,从记忆功能障碍和认识能力丧失来看……恐怕已经是中期了。”赫贤一也小声说道。
“这么专业……你是医生?”
“虽然不是精神科的。”他笑了笑。
司机拿着的那台录音机放在窗台上,他人倒是不知哪里去了。夜深正这么想着,却见他从里面走出来,一脸不安的神色:
“这房子里面好像没人啊……我刚才在里边儿绕了一圈儿,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没人?不可能吧……没人怎么会有椅子,还有毛巾什么的……”姐妹花中较小的一个拎着刚擦完头发的湿毛巾说道。
夜深嘴角抽动。别人家的东西你们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用了?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浑身湿漉漉的实在太难受了,况且那毛巾看上去还蛮干净的。
他回过头,秦瑶歌刚刚给夜清擦完,看来他的确没资格说什么了。
屋里并没有开灯,众人目前仍处在黑暗之中,所有的光源都来自他们的手机。
“奇怪……”赫贤一四下张望着,“怎么连个电灯开关都找不着?这儿到底是什么荒郊野地啊……哎我说,你不会把我们带到菁蓉去了吧?”
菁蓉是程都的一处地名,目前尚在开发期,虽然建了许多高楼大厦,但入住率还不足百分之二十。是个名副其实的“鬼镇”。
“怎么可能。”司机唯唯诺诺,“咱这条线可是往南的,我再怎么笨也开不到那边儿去啊……”
“哼,谁知道呢。”白背心歪着嘴不怀好意地说。
司机沉默一下,没有理他,而是把几支蜡烛放在桌上:“我从里面找到的,应该还能用。”说着,他掏出一只液体打火机把蜡烛点上。
烛火散发出温暖的气息,照亮了整个屋子。这样一来就可以把手机的灯光熄掉了。但夜深感觉身上的冷意却没有下降半分,跟在车上比起来差不了多少。他下意识往蜡烛边挪了几步。
“我说,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如都介绍一下,也好熟悉点。现在都已经十点多了,要是雨再这么一直下下去,谁都联系不上,咱们就得想办法在这过夜了。”赫贤一拍了拍手,“我叫赫贤一。显赫的赫,贤德的贤,唯一的一,目前在妇幼保健院工作。呃,可能说出来不太好听,不过咱们毕竟在雨里淋了不少时候,一会儿谁身体不舒服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尽管说出来千万别客气,虽然我是主心脏血管外科,不过这点儿问题还是能帮上忙的。”
“医生诶……”、“是单身吗?”
姐妹花嗤嗤笑了起来,赫贤一尴尬地退到一边。
“呃,我、我叫甄和。那个,是和气的和……”司机结结巴巴地说着,同时不断伸手擦着汗。夜深不禁啧啧称奇,这么冷的天气他居然都能紧张到出汗,简直绝了。
“抱、抱歉!都是因为我,害得状况变成这个样,实在是对不起大家!让我做什么来弥补都行,请你们原谅!”他一脸紧张地深深低下头去。
白背心不屑地哼了一声。夜深和赫贤一左右拍了拍甄和的肩膀。现在大家患难与共,重要的是通力合作,追究责任什么的,就等先摆脱了困境再说吧。
“我叫夜深,夜晚的夜,深渊的深。这是我夫人秦瑶歌,我儿子夜清。”夜深简短地说道。他不像赫贤一那么健谈,再说一介小说写手在这种情况下也帮不了什么忙。
“我叫龙晓涟,我姐姐叫龙晓薇。”姐妹花里活泼的妹妹说道,接着嘻嘻笑着望向赫贤一,“她还是单身哦!”
龙晓薇生气地掐住了妹妹的胳膊,龙晓涟却一边躲避一边故意大声说:“干嘛呀干嘛呀,不是刚刚说人家长得好帅的吗?”
赫贤一扭过头去假装没有听见。
“诶,呵呵,小妹妹,你呢?”甄和低头向小女孩询问。
“我叫佟语,我奶奶姓李。”她垂着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着。
身后的老婆婆兀自嘟囔着:“哎哟,天儿都黑了,咋还不开呢?”小佟语仿佛觉得神志不清的奶奶有些丢人般缩了缩身体。
最后只剩下白背心男人,他一脸嫌麻烦的表情:“切……老子叫云陶生,陶艺的陶,生命的生。”
“肇事逃逸的那个逃逸吧?真挺符合你的形象。”龙晓涟嘲讽地看着他。
云陶生眯起眼睛:“我忍你很久了,你有种再说一遍试试!”
龙晓涟“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其实夜深也觉得白背心跟这个名字有点不太相配,只是懒得开口惹麻烦而已。
“砰砰砰”。
夹杂在风雨声中的细微动静突然入耳,像是有人在急促地敲门。夜深扭头向门口望去,之后却再没有声音了。那声音轻不可闻,他差点没有注意到,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大雨中别的什么声音让自己产生了错觉。
“好像有人敲门?”赫贤一轻声问道。
“嗯,我也听到了。”夜深点头。可他转头四顾,龙氏姐妹在逗小女孩说话,老婆婆在自言自语,秦瑶歌在照顾儿子……大家好像都没有听见。
赫贤一开门朝外面瞅了一眼,朝夜深摇摇头:“没人。”
“怎么了?”甄和走过来。
“好像有人在敲门,刚刚。”
“有吗?我倒是没听到……”
也许是听错了吧。夜深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零三分。除了他们这群倒霉蛋,还有谁会在大雨中到这荒郊野地的房子来呢?
“我们进去看看吧。”赫贤一提议,“往里走走,看看房子的结构,最好能安排今晚的住处。找点吃的,也看看有没有办法能把衣服烤干。”
夜深点头同意。两人一人拿起一支点着的蜡烛,这便向房子深处走去。云陶生是指望不上,甄和留在客厅里照顾别人,看来探路的工作只能交给他们俩了。
众人所在的屋子——暂且称之为“客厅”——连接着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间隔排列着许多门。走廊似乎很长,在一端用蜡烛照不到尽头。两人小心前行,最前面几个房间都是单间,里面家具摆设也不尽相同,但只有一点一致——所有的房间里都没有电灯。
再往前走,左侧有一扇双开门,似乎能通往外面,但却牢牢地关闭着。接下来走廊变窄了一点,而且设置了台阶,每两扇门之间都隔着一点高度,每扇门后都有两个房间。终于他们走到了走廊最尽头处,五个小隔间整齐地排列着,似乎是男女通用的厕所。
“好奇怪的房间布置……”赫贤一用蜡烛照着走廊四周,“应该不是家庭使用的,难道是旅馆吗?可是到底怎么会没有人呢?看房间也不脏,不像是已经荒废了的样子……”
夜深挨个打开五个隔间,侧着头思考一下,说道:“有点意思……厕所居然在台阶的最高处,不管是家庭住宅还是旅馆,一般来说会这么布置吗?”
“说不定这栋建筑的设计者有什么怪癖呢。”赫贤一呵呵一笑。
夜深没有回答。在他的大脑里,某种感觉正在逐渐清晰。就像是在车上时感到又无法明说的那种“不合理”,在雨中到达房子门口时,他也产生过一种异样感。可这种感觉的正体是什么呢?
“我说,可能这话有点儿奇怪,不过……”赫贤一左右看着那些门,“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我好像来过这个地方。”
夜深霍然抬起头来。
没错!他想。就是这种感觉!称之为“即视感”也好,用别的什么形容也行,这就是一直困扰着他的那种异样。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自己到过这种偏僻地方的印象。但从刚才第一眼看到这座房子开始,他就隐隐感到对这里十分熟悉!而且不是很久以前,就在最近的什么时候,他似乎造访过这座房子。观察过房子的格局后,这种感觉便愈加强烈。
这种结构我曾经见过——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一点!
这个想法太过荒唐了,夜深一度想要把它压下去。但是现在,居然连赫贤一这个之前素不相识的人也这么说……
怎么回事?他们一小时前才刚刚认识,而在以前两人难道都来过这个诡异的地方?这是巧合吗?还是说……
他感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安在心中迅速膨胀起来。
在这片冰冷的黑暗之中,究竟隐藏着什么古怪?
第三节 幸存者们(后篇)
风雨声没有半分停歇之意,黑暗之中,被困在这里的众人偶尔说一两句没营养的话,很快便被冰冷的空气所吞噬。气氛难免有些尴尬。这也可以理解,秦瑶歌并不是个善谈的女人,小佟语和李婆婆也没法指望,甄和有心说笑两句,但他每说一句话,云陶生都会嗤笑一声,结果搞得他连半句话都不敢再说了。龙家姐妹则是一直窃窃私语,根本没有理会他人的意思。
云陶生坐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一双眼睛警惕地骨碌转动着。
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感觉令他心悸,也可能只是他的错觉,但他没法忽视——
这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存在着。
说起来可能有些奇怪,但云陶生打小就比旁人更多一分敏感。常有人说他胆小,因为他从不敢往黑乎乎的地方去,就连妈妈都常叹气说他纤细得不像是个男孩子。他印象最深的是小学时,有一天晚间妈妈带他出去看电影,回家的路上要穿过一条近路,当时他死活不愿意走进去,为此还让妈妈生气,挨了几巴掌,最后还是只能绕路。
然而第二天警察就封锁了那条巷子。据传当晚在那条巷子里,有四男一女共五人离奇死亡,现场碎肉遍地血腥无比。警察查明女子是被其中三个男人残忍杀害的,可第四个男人为何会在那里?而那几个男人又是怎么死的?无人知晓。
这件事后来成了一桩悬案。
妈妈偶尔提起这件事,只是说那天真是走运,多亏小孩子不听话,害他们要绕远路,结果反而因祸得福。她并不知道云陶生当时为什么不愿进入那里。只有云陶生自己心里清楚……
那天,在那条黑漆漆的小巷子入口,他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姐姐。她就趴伏在那里,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她的嘴里噬咬着一只戴着金表的手臂。而妈妈却视而不见,催着他向里面走去。
他无论如何不敢接近。
过去了那么多年,如今他回想起来,都不记得那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是幼年的一个梦魇。这些年来。像那样奇怪的事情再也没发生过,他平静地度过生活的每一天。
直到此刻。
身上发凉,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云陶生觉得自己像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全身被鲜血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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