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璃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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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璃别-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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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璃检查了一遍伤口,确认不像有毒,才又重新绑上了绷带。
沉默了片刻,两人同时开口道:
“昨晚……”
“昨晚……”
慕容煜笑道:“你先说吧。”
阿璃垂下眼眸,缓缓开口问道:“昨晚的事,让你生气了吗?”
“嗯,很生气。”
阿璃抬眼看着他,“是气我劝你收下那两个濊貊美女吗?”
慕容煜沉吟了片刻,道:““我气你对我没有丝毫的信心和信任,气你拒绝我,气你和风延羲太亲近……还有,”他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那两个濊貊女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美女,你还逼着我收下。”
阿璃一瞬不瞬地望着慕容煜,可听到最后一句时,又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
她抿住嘴,努力敛了笑容,说:“跟你那位未婚妻相比,自然谁也算不上美女。”
慕容煜伸手握住阿璃的手,缓慢而认真地说:“她是美是丑,在我眼中没有任何分别。对我而言,她只是月氏国的公主,一个我为了大燕江山稳定而需要拉拢的人。说实话,如果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或许我会欢欢喜喜地娶了她,也会一辈子尊重她照顾她。可我认识了你,爱上了你,我的眼里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
阿璃咬着唇角,艰难说道:“就算你心里没有她,可你还是不能不娶她……跟你一同上殿议政的人是她,宴会时坐在你旁边的是她,就连刺客想要要挟你,也都会选她……普天之下,人人都知道她才是你将要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我们……”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垂着眸沉默不语。
慕容煜揽过阿璃,声音沉沉地说:“原来,昨晚你就是为这事儿生气……”
阿璃把脸藏在慕容煜怀中,瓮声瓮气地说:“我就是生气,就是嫉妒,就是讨厌你。”
慕容煜牵了牵嘴角,“是谁告诉你我不能不娶她?你难道就对我的誓言没有半点信心?自从和你相遇,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解除这桩婚约。当年攻打东越,今日跟濊貊议和,都是为了让我有能力钳制月氏!月氏的新王是纤罗庶出的弟弟,跟她并不亲厚,甚至十分忌惮她嫡嗣的身份。我再三拖延婚期,就是打算借月氏王来削弱纤罗在大漠的影响力。一旦她的地位起了变化,就算我想要娶她,也会有一帮朝臣跳出来反对。”
他顿了顿,又说:“我明白这件事拖了太久,可大漠部族分散,虽然名义上臣服了燕国,但控制起来十分困难,我必须步步小心谨慎,才能平衡各方势力。”
阿璃对不相干的政事一向都不太上心,更没有工夫去分析每件事背后的牵连和影响。眼下听了慕容煜的一番解释,才明白他确实为了解除跟纤罗的婚约而煞费苦心。
她倚在慕容煜怀中,静默了良久说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其实就是个表面装得忠厚正义实则奸诈无比的人!”
慕容煜闷声笑了一下,“这也算奸诈?我若是真奸诈,就不会扶持那个野心勃勃的庶出王子……”
“算了,”他抬手轻抚过阿璃的发丝,指尖停留在白玉簪上摩挲着,“我不想你为这些事操心,你只须记得我的承诺便好。”
阿璃扬起头,“不行,你以后什么都不许瞒着我!我可不想跟月氏公主一样,被你骗了还对你死心塌地的。”
慕容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如何能叫骗?历代历朝,因为时局变化,许了又毁的王室婚约数不胜数,岂能轻易分出对错?我对她,一直光明磊落,并无欺骗戏弄之心。我心中无她、不愿娶她,她也是一早便知晓的。”
他顿了顿,又缓缓说:“不过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确实对她心存愧疚。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使她犯下大错,我也很难以重罪处之。”
阿璃听出慕容煜话里有话,遂问道:“她犯了什么大错?”
慕容煜看着阿璃,微微叹了口气,说:“我刚查清,上次摘星台放火行刺一事,其实是纤罗在背后策划指使。”
阿璃睁大了双眼,似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又咽了回去。
慕容煜打量着阿璃的神色,“莫非,你已经知道了?”
阿璃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有过怀疑。”
她有过怀疑,但又不敢有定论。加上昨晚夜宴上,纤罗落落大方的态度,更让她觉得自己或许冤枉了好人……
她沉吟说道:“石漆价高难得,即便是寻常富贵人家,也难得凑齐一罐。但此物产自西域,如果说蓟城中谁最有可能囤有大量石漆,出身大漠的纤罗公主绝对是其中之一。还有,我身上的毒,连延羲都寻不出解法,想来不是源于中原……”
“中毒?”慕容煜连忙打断问道。
阿璃不打算对慕容煜隐瞒,便把因刀伤而中毒之事讲了一遍。
慕容煜沉默地听着,眉头紧拧。
“这么说,刚才你晕倒,也是因为体内毒发的缘故?我竟没想到,她会如此的处心积虑。”
阿璃幽幽地叹了口气,“她这般处心积虑,还不是因为你。我瞧得出,她是真心喜欢你的。”
看上去那样一个爽朗大方的女子,不惜对自己暗下毒手,也只是因为一个情字……
如果易地而处,自己会否也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正如蘅芜所说,若非是知晓了对方的心意,自己恐怕也不会轻易将心付出……
慕容煜伸臂揽过阿璃,低头把嘴唇贴在她的鬓角,低声道:“她若真是为我,就不该做出伤害你的事来。你若因我而死,我又岂能独活?”
阿璃温顺地倚靠在慕容煜的臂弯里。
她怎会不知,怎会不懂。
生离死别,生死相依,纵然有过痴怨彷徨,她始终都知道。
慕容煜说:“你放心,我会让她交出解药。如今月氏王羽翼渐丰,纤罗想要保全自己,就必须得到大燕的庇护,她不会糊涂到与我为敌。”
阿璃点了点头,继而缓缓说道:“她对你有过恩,对燕国而言又是盟友,只要她肯交出解药,这件事,就不用再追究了。”
阿璃知道,纤罗曾在大漠中救过慕容煜的性命,又曾不远千里地来蓟城助他登基。这份情义,终是不能小觑。她不想他因此而为难。
再者,若不是摘星台里的那一场火,逼得她正视自己的内心、吐露真情,她和慕容煜,又岂会有此刻的相依相偎?从这一点上想,她倒有些感激纤罗公主……
慕容煜抚摸着阿璃的发丝,“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两人又静静相拥了一阵,慕容煜牵起阿璃的手,“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阿璃跟着慕容煜出了门,从来时的侧门离开了小院。
两人沿墙绕行了一会儿,渐有黑檐朱壁的巍峨殿宇出现眼前,跟刚才的冷清小院大相径庭。
阿璃疑惑问道:“这倒底是什么地方?是行宫吗?”
慕容煜没有答话,牵着阿璃一直走到一扇朱门前。
门外站着四名侍卫,见到慕容煜连忙躬身行礼,但态度却不似宫中禁卫那般谨小慎微。
侍卫打开门,门内庭院四方开阔,覆着积雪的石砖道一路沿至螭陛阶下,簇拥起一座肃穆的殿堂来。
慕容煜领着阿璃缓缓拾阶而上,站到了殿门前。
他一手拉着阿璃,一手推开殿门,跨槛而入。
阿璃满腹狐疑地跟了进去,抬眼望去,不禁惊得掩住了嘴。
烛台之后,层层而上,满是镶着金边的牌位,上面写着慕容氏历代君王和王后的名字。
慕容煜撩起袍摆,跪倒在地,肃容说道:“父王,母后,王兄,我带阿璃来看你们了。”
阿璃怔然片刻,待回过神来,又经不住身体簌簌而颤,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容炎的牌位。
慕容煜又开口道:“王兄生前就知道你,总惦记着想见你一面。”他指了指自己身边,“阿璃,你也来拜拜我的父母和大哥吧。”
阿璃拼命咬着唇,抑制着胸中翻涌的情绪,指甲狠狠地掐进了掌心。
或许因为心念太重,她忍不住的彷徨失措。
难道,他已经知晓了一切?
阿璃慢慢地跪到了慕容煜身旁,声音发抖的问道:“你这是……为…什么?”
慕容煜转头看了她一眼,“当初为了留你在身边,我以交换风青遥和裴太后为条件,逼着你答应嫁给了我。后来,又因为朝臣反对,没有封你做我的正宫王后。在我心里,那场两国联姻的婚礼,掺杂了太多的权谋心机和不得已的苦衷,根本作不得数。”
他抬头望着重重的先祖灵位,郑重说道:“今日我慕容煜在大燕宗庙,当着列祖列宗、父母兄长的面,想与你正式结为夫妻,一生一世,永不离弃!”
                        

☆、诉衷情 (四)

阿璃的泪水蜂拥而出,唇角几乎被咬得流血。
在她的心中,始终横亘两人之间的不是慕容煜的婚约,也不是自己身为南朝人的立场,而是那个充斥着震惊、绝望、悔恨和愧疚的无月之夜。
她还清楚记得,墨翎的鲜血浸在自己双手中,那种濡湿温热、却让心彻骨冰凉的感觉。
也记得,她立于中军帐顶,朝慕容炎射出致命毒箭的那一刹那。
她明白,自己和眼前的这个男子不该再有任何纠葛。
可又,偏偏舍不得放手。
四目相望的悸动,相依相偎的甜蜜,生死相随的刻骨……
她试过遗忘,却终不能忘。
哪怕明日就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哪怕余生注定孤苦伶仃,她也要抓住眼前的幸福,再也不松开!
就让自己用尽一生来赎罪吧,阿璃想着。
她颤巍巍向灵案俯身拜了下去,哽咽说道:“我一生做过许多错事……并不求获得原谅,只求能长伴乌伦左右,终我一生,爱他护他……”
慕容煜见阿璃神情凄惶自责,猜想她此言大概是指之前对自己的冷酷决绝一事,又联想至当日自己不顾她苦苦哀求、逼死东越仲奕,不禁暗自心生愧疚。
他正想开口,却见阿璃缓缓坐直了身子,神色肃穆,一手慢慢抬起,指向天,一手指着心口,缓慢而清晰地说道:“我暗夷族石海璃珠,与天盟誓,此生此世,绝不做任何伤害慕容煜的事。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慕容煜抓住阿璃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阿璃稳住气息,费力笑了笑,目光明净地看着慕容煜,“只有立了这个誓言,我才能安心作你的妻子。”
慕容煜望着阿璃,想到风延羲,想到她与南朝间那些无法摆脱、千丝万缕的联系,明白她的这句誓言,其实承载着许多的沉重与无奈……
他默不作声地把阿璃的手紧握掌心,跟她并肩在案前拜过天地,结为夫妻。
从宗庙出来,两人又回到那座清静小院。
此时天色渐暗,傍晚将至,慕容煜解开追云的缰绳,转头对阿璃说:“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只怕雷鸣就坐不住了。”
阿璃心事复杂,轻挽着慕容煜的手臂,叹道:“我真不想回去……”
一旦回去,他就又成了肩负家国兴衰的一国之君,无可避免地被卷到与月氏、与陈国的争斗中。而自己,亦负着燕国王妃和陈国郡主这两个自相矛盾的身份,在南北两朝的争斗中越陷越深。
慕容煜被阿璃的神情触动,低头在她额前吻了一下,柔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待在宫中,可该处理的事终归是要面对的。等眼前的要紧事清理得差不多了,我就带你去塞外逛逛,可好?”
他从身后揽住阿璃,指着院里的那几间屋子,说:“再说,这里是祭祀时的休息之所。今日你我结为夫妻,总不能将就着在此处洞房花烛吧?”
阿璃顿生羞窘,啐了一口,从慕容煜臂弯中挣脱出来,拉起追云往院子外走去。
慕容煜朗声一笑,快步追了上去。
两人共乘着追云朝王宫行去,一路上时而纵马疾驰,快意飞扬,时而按辔徐行,低语切切。
阿璃轻抚着追云的亮黑的鬃毛,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质问道:“你当初是不是打算把绝影送给纤罗公主来着?”
慕容煜清了清喉咙,唇畔噙笑,“怎么,昨晚我说的话你都没听见?”
阿璃没好气地说:“没听。”
她那时满肚子火气,恨不得把周围一切全毁得销声匿迹才好……
“咳……绝影既是濊貊族长赠送的礼物,自然不能转赠他人。所以,当时我想啊,要不就把追云送给我未来的妻子,绝影则留给我自己。”
阿璃低头想了想,意识到什么,“可是……”
慕容煜接过话去,“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见到月氏国的公主,就在八方镇遇见了一位十分美丽但却很蛮横的姑娘,啊!你别掐我……非要买走追云,还当着大家的面驯服了它。于是我就把它送给了那位姑娘,期望着有一天,追云能把她带回我的身边。”
他初识阿璃时,跟当时在场的大部分人一样,为她驯服追云的勇气和身手所折服,觉得她与寻常的女子相比,多了份沙场男儿才有的坚毅和果敢。后来,阿璃执意要买走追云,还拿出大丈夫言而有信的道理来,让自己无从反驳。
慕容煜很清楚,追云迟早还会想办法再回到自己身边。他有心结交阿璃,于是索性便把追云赠送给了她。
阿璃“哼”了几声,“你倒挺会算的!还偏装出副慷慨大方、义薄云天的模样,让我觉得占了你便宜,一直过意不去。”
慕容煜弯起嘴角,打趣道:“你觉得过意不去?我还以为,依你的性子,会琢磨着我对你有什么企图。”他学着阿璃的口吻,说:“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好意通常都是有代价的。”
阿璃狠掐了慕容煜几下,却又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她忿忿地嗔道:“可事实证明,我的话确实有道理,你当时,可不就是心怀不轨吗?”
慕容煜朗声笑着,把阿璃揽得更紧了些。
二人到了宫门时,早有禁军统领雷鸣等人备好了辇车恭候在外,另有七、八个暗卫也不知从何处跟了上来。
阿璃这才意识到,原来一路上都有人暗中跟着,难怪刚才慕容煜时不时地放慢了行速,以免侍卫跟不上追云的速度。
雷鸣上前躬身行礼,又凑近慕容煜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慕容煜将阿璃扶上辇车,对她说:“你先回承元殿休息一下,我有些事要处理,一会儿再去看你。”
阿璃点了点头,放下纱帘,在禁卫的护送下返回了承元殿。
她想起早上的不辞而别,估摸着又要被蘅芜追问缘由,于是在寝宫外下了辇车,转到花园,打算悄悄从窗户再翻回去。
花园墙角边的几株梅花正含苞待放,点点嫣红映着皑皑白雪,甚是动人。
园中凉亭里布置着茶案座席,萋萋跪在案前,正摆弄着茶具。
阿璃远远瞧见萋萋,吓了一跳,正打算蹑手蹑脚地另寻旁径,却被眼尖的萋萋逮了个正着。
“那个……你……回来了啊!”萋萋站起身唤道,似乎为该如何称呼阿璃迟疑了一刻。
阿璃硬着头皮走过去,扫了眼案上的杯炉等物,故作镇定亲和地询问道:“大冷天的,你弄这些做什么?”
萋萋的茶艺是跟着青遥所学,选茶、配茶、手法技巧,皆是一流。
萋萋撅着嘴说:“还不是姐姐吩咐的。她说你和公子都喜爱雪中赏梅,所以让我在园子里准备着。”
阿璃心里嘀咕着,我什么时候喜欢雪中赏梅了……
“你姐姐呢?”她问萋萋。
“姐姐刚才出宫去驿馆了,我还估摸着,你兴许也在那里呢!”萋萋说着,盯了阿璃一眼,“今早发现你人不见了,我急得直跳。还好姐姐说她知道你去了哪儿,叫我别急。”
阿璃闻言脸上有些发烫,讪讪问道:“蘅芜……她知道我今天去哪儿了?”
莫非自己在北苑的事已经如此迅速地传回了后宫?
“她是这么说的。可我问她你去了哪里,她也不说,只是抿着嘴笑。你知道,她那个人口风很紧,又总爱神神秘秘的。她还让我以后不要叫你王妃,要叫阿璃小姐……”
阿璃听得一头雾水。
蘅芜做事一向神秘隐蔽,而阿璃眼下也无暇去揣测这背后的原因,于是对萋萋说:“你别什么都听你姐姐的。天这么冷,谁会坐在外面喝茶?喝酒还差不多!昨晚已经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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