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璃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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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璃别-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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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中一片凉意,“公主,你先把刀放下。”
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原来,刚才守在门外的侍女们见情况不妙,赶紧出门通知了在外守候的予诚等人。此刻,予诚和小武,带着几名近身护卫,匆匆地赶了过来。
纤罗又断断续续地抽泣道:“我听说,你王兄突然过世,你……你回蓟城时又遇到很多麻烦。所以……我不顾父王反对……急着来……找你,想帮你……”
她一口气没缓过来,眼前有些发黑。
慕容煜抓住这个机会,迅速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匕首夺了下来。
纤罗脚下一虚,整个人歪歪地倒下。慕容煜迟疑了一瞬,伸出手臂,扶住了她。
纤罗满面泪痕,提着一口气说:“我不是要用死来威胁你,而是我活到现在………全是因为你。如果你不要我了,我又何必活着?”
慕容煜眼中泛出愧疚的神色,轻叹了口气,侧头吩咐道:“去找御医过来。”
所谓缘份,在很多情况下,就是在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
世间多少痴男怨女,终其一生、费尽心力,也换不来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叹吁之际,最常引以为憾的,就是为何没能早一步遇到对方。
而对于月氏国的纤罗公主来说,她的错,或许恰恰在于过早地遇到了慕容煜。
两年前,正值燕国和月氏交战最关键的时刻,每场战役都有决定胜负、扭转乾坤的可能。在那时慕容煜的眼中,男人和女人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战场上的都是兵,战场下的皆是民。他满心想着的,只是如何快速地击溃月氏骑兵,攻下休密城。而儿女情长、花前月下,则是极遥远极虚无之事,他根本无暇顾及……
纤罗睁眼怔怔地望着帐顶。
跪在榻边的侍女小雅直起身子,“公主,你醒了?”
纤罗撑起身子,环顾四周,“大将军呢?”
小雅举着置有水杯的托盘,“慕容大将军已经回宫了。宫里的御医来瞧过公主,配了些宁神的薰香,奴婢一直都点着呢。”
纤罗从床榻上翻下来,罩上面纱,穿上鞋,“小雅,你去把我的斗篷拿来,再吩咐驿馆的人准备一匹马给我。”
小雅是从月氏国跟来的侍女,从小贴身服侍纤罗公主,对她的脾气十分熟悉,立即猜到了公主的打算,连忙说:“公主,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你要入宫也得等到天亮……”
纤罗打断道:“我要去找他,我还有话要问他!”说着,她推开房门,跨了出去。
屋外月朗星稀,寒风清凉。
回廊处转出个佩着刀的武将,身后还跟着几个兵士,拦在纤罗面前,深揖了一礼,“校尉程武,参见公主!”
纤罗停下步子,打量着程武,“你是燕国的校尉?在这里做什么?”
程武干咳了声,说:“回公主,末将奉大将军之命,在此守护公主的安全。”
纤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放缓了语气,“也好,我正要去找他。校尉大人如果方便的话,麻烦带我去一趟王宫。”
程武表情尴尬,“这个……大将军吩咐过,恐……有刺客出没,为了公主的安全,还是请公主留在驿馆。”
其实,慕容煜的交代比程武所说的要简短许多:将公主禁于重华驿馆。
“刺客?”纤罗有些疑惑,“难道是上次那些人?”
程武支支吾吾地“嗯”了声,“可能吧……末将只是依照将军的吩咐行事。”
小雅也趁机上前劝道:“是呀公主,上次遇到的那帮人很是凶狠,既然是大将军的吩咐,我们还是留在驿站吧。”
纤罗迟疑地点了点头,慢慢转身,朝回走了两步,又即转回头来,“程校尉,麻烦你帮我带句话给将军,请他来驿馆一趟,我有话要同他讲。”
晕过去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不知他是否听懂了?是否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是否会因此回心转意、收回退婚的要求?
程武躬身答了声“末将遵命”,脸上却闪过几个龇牙咧嘴的痛苦状表情,暗暗在心里把吴予诚咒了个半死,大骂这厮不顾兄弟情义、竟把哄骗公主的这档苦差事踢给自己。这纤罗公主看上去高贵美丽,可性子却烈如炽火,下午拿刀抵在自己胸前的模样把众人吓得不轻,至今仍心有余悸。
                        

☆、欲将心事付瑶琴 (四)

接下来的几日,纤罗公主一直在驿馆翘首期盼着慕容煜的到来。
可一天天过去,慕容煜始终没有出现,连校尉程武也似乎总想方设法地躲着自己,差人去找了他几次都无功而返。
从月氏国带来的亲随大多死在了上次的遇袭之中,活下来的只有几个近身侍婢,根本没有办法闯过校尉设下的层层侍卫、出门打探消息。
等到第六日的时候,馆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车马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持续了好一会儿。纤罗让小雅去打听出了什么事,得到的答案却只有“不知道”。
纤罗长在大漠,虽然出身王族,但也是从小随着兄长们策马飞驰原上、过着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如今来到陌生的国度,又被禁足于驿馆小小的后院,日日在望眼欲穿的苦盼中度过,来时路上的那种热切的憧憬和期盼,早已被惶恐和迷茫所替代。眼下馆外的喧闹声让她更加的心烦意乱,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她从行囊中翻出马鞭,挽在手上,对小雅说:“什么不知道?他们又用这样的话来搪塞你?走,我今天非要见到慕容煜不可!”
纤罗带着小雅,走到院门口,立刻有侍卫挡在了面前。
“公主请留步!”
“闪开!否则别怪本公主不客气!”
“公主息怒。校尉大人吩咐过,为了公主的安全,公主千万不可出院。”
纤罗紧攥着手里的马鞭,“我是堂堂的一国公主,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管!你们再不让开,我就……”顿了顿,扬起鞭子,朝一个侍卫身上打去。
那侍卫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马鞭,单膝跪地道:“请公主息怒。”
纤罗眼见着硬闯也不行,一刹那心头压抑多日的苦涩和伤痛爆发开来,伸手向腰间摸去。
着手处空空无物,她又才意识到,自从上次的事情后,慕容煜让人把她身边所有的尖锐利器全都收走了。
纤罗弯腰,猛地从跪地的侍卫腰间抽出佩刀来。那侍卫本一手拽着马鞭,一手撑于膝上,完全没料到公主会来抢自己的兵器,大惊之下仓皇道:“公主……”
纤罗举刀指着侍卫,“闪开!”
一个机灵的侍卫见状赶紧寻了个空、一溜烟跑出去报信,剩下的几人留在原地,却又不敢真出手伤了公主,只得不断叫着:“公主息怒……”
双方僵持不下之际,程武终于一路小跑地现了身。
他今日穿着一身锦缎的朝服,显得比往常斯文了不少。
“公主!”程武一见公主拿刀的情景,心里叫苦不迭,刚才还想着跟兄弟们喝酒庆祝的兴致立马灰飞烟灭,上前作揖道:“公主息怒,还请公主把刀放下。”
纤罗扔下刀,“程校尉,我要是不这么做,恐怕你也不会出现!”
程武陪笑道:“公主若有什么吩咐,末将肯定照办,绝不敢有所怠慢。”
纤罗冷哼了声,带着小雅,转身回了屋子。程武猛呼了口气,表情无奈地跟了进去。
“我问你,”纤罗盯着程武,“我让你带话给慕容煜,请他来见我,你有没有带到?”
程武额头一圈的冷汗,“末将,末将确实……有……其实,是因为宫里这几天很忙……”
“忙什么?今天外面的吵闹声又是为什么?”
程武支吾了半天。
其实,这个中的缘由,他非常清楚,却说不出口。
纤罗并不知道,短短的几天之内,朝堂军营中,已经传言四起,说月氏国的公主不远千里赶来蓟城成婚,却被慕容煜一口回绝,公主羞愤难当、拔刀自伤。
传言的版本虽然各有不同,但大部分的同情都倾向了公主这边。毕竟,当初提亲一事,是慕容煜亲自做出的决定,眼下拒婚,大有违背承诺之嫌。尤其是军营中的将领们,知道纤罗公主出生入死地来到燕国,为的就是助慕容煜获得月氏的支持、顺利登基,因此,对她的好感和敬重更深了一层。
程武原本就是个憋不住话的人,又对纤罗存了份愧疚,现下终于忍不住了,“唉”了声,竹筒倒豆子似的迅速说:“昨日大将军,哦不,主上登基,所以今天大赦天下,蓟城里有好几场的庆典。末将刚才说的也是实话,这几天主上都在忙着登基的事,所以不得空来见公主,还望公主多多体谅!”
纤罗脚下不稳,几欲踉跄,“你说什么?慕容煜昨日登基了?”
“是。昨日宫里办了继位大典,今天一早主上又去了太庙,祭祀先祖、册封了太子……”程武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又多说了,赶紧住口,在心里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太子?”纤罗的声音有些迷茫,“谁是太子?”
程武索性闭上眼,抱着豁出去的信念,快速地说:“主上感念先王恩德,决意立先王的庶子王子洵为太子。”
纤罗久久不语,眼圈却渐渐泛红。
程武一直听不到声音,慢慢睁眼偷瞅了下公主的神色,不禁又在意念中呼天喊地以头抢地了一番。
“其实吧,主上的这个决定,朝中也是有不少大臣说不妥……不过吧,主上向来做事都有他的道理,末将跟随主上多年,还未曾见过他做过错误的决定。所以,还望公主体谅主上的决定……”
事实上,忠心于慕容煜的朝臣,大多数都反对立王子洵为太子。一则毕竟不是亲生,将来若是与慕容煜有不合之处,恐生嫌隙,致使朝政不稳。二则怕有心人利用太子来结党营私、离间叔侄情谊。三则,包括程武在内的许多人,都打心底里崇敬着大燕国的战神,也自然更想看到他将来的亲子成为王位的继承人。
为了说服部下、排除异议,尽快举行登基大典,过去的几日里,慕容煜忙得心力交瘁、数夜未眠。
纤罗的声音颤抖着,“你以为,我是在介意他立了王兄的儿子为太子?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她深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只是难过,他什么事也不曾对我说过,连登基继位、册立太子这样的事,我都一无所知。我毕竟是和他有婚约的人,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来蓟城也是想助他一臂之力,可他,不但不肯见我,还这样地防备我。”
她双眸中泪光盈盈,“来燕国前,我也担心过,他会不会以为,当初我是为了月氏国才答应了他的提亲。所以,我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了他,我是真心诚意地喜欢他、想做他的妻子,可他还是不肯接受我。程校尉,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不肯要我?”
程武也是征战过漠北的人,知晓大漠民风开放,女子表达起情意来也是大胆直白,但眼下被纤罗这样劈头盖脸地问了句,还是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苦就苦在,他恰恰是唯一能猜出慕容煜心思的那个人。
攻到祁州的时候,那封署了个“璃”字的信,让一向沉稳冷静的大将军眼中有了种不寻常的璀璨光华。日落时分,他因为担心,领着队兵士等候在了祁山脚下。当慕容煜骑着追云、牵着绝影,出现在山谷口时,那满脸的喜悦,透着流云细雨般的温柔,让程武有种惶恐的错觉,觉得大将军很有可能是被妖女施了邪咒……
他能猜到,慕容煜之所以如何着急地举行登基大典,其实是为了更方便地退掉和月氏的亲事。而退亲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那位阿璃姑娘吧……
可那位阿璃姑娘,处处透着神秘,搞不好还真是南朝的细作。怎么看也不如眼前这位公主更适合留在慕容煜的身边……
程武望着仍在等着自己回答的纤罗公主,清了清喉咙,斟酌说道:“其实吧,公主也无需太过担忧。主上从来言出必行,既是跟公主有过婚约,就不会轻易反悔。以末将对主上的了解,斗胆说一句的话,除非公主点头应允,主上是不可能强逼着公主答应退婚的!眼下时局紧张,且不说漠北的稳定对大燕极其重要,将来南伐,我们都还指望着月氏的骑兵能帮上一把,牵制住陈国的大军呢!”
纤罗望着程武,尚有些似懂非懂,却渐渐的平静下来。
程武接着说:“我们军营里的兄弟们都敬佩着公主的勇气和信义。还听说,公主就是当年在大漠里救了主上和他麾下将士的人。公主在蓟城,乃是人心所向,而绝非孤立无援。依末将愚见,公主还不如先安下心来在蓟城住着,再慢慢想法让主上回心转意。”
纤罗的侍女小雅也扶住她,劝道:“是啊公主,大王也说过,王室的婚姻不比寻常人家,牵扯到的事可多了,什么事都得从长计议才行。”
纤罗自小生长于王室,又岂会不明白各种利益牵制平衡的道理?只是她对慕容煜一腔少女痴心,从未想过要用情感以外的方式来维持两人间的关系……
她静默半晌,垂眸幽幽地叹了口气,恍惚意识到,自己将在一场没有刀光剑影却同样惊心动魄的持久战役中,赌上一生的幸福。
                        

☆、莫道知音少 (一)

三月三的上巳节。
东越云海山又是一季的桃花盛放,千里嫣红,万里飘香。
一阵风过,花瓣如九天飞雪、漫漫倾落于山下的玉盘湖面,碧底粉妆,道不尽的温柔旖旎。
桃林之中,传来似水般的流畅琴声,在山湖间环绕不绝,声调绝伦,气势从容中又带着一丝急迫。
阿璃黑袍银冠,循着琮琮琴音,在桃花林中穿行着。
“仲奕!”
她停下了脚步,神情中多了几分释然,眼角却不知为何地泛起了酸意。
桃树下的白衣男子手指猛地一僵,琴音嘎然而止。
他缓缓抬起头来,眼中这一刻的释然、欣喜、悲伤,矛盾又真切地交织在了一起。
“阿离!”他放下琴,急切地站起身来,上前扶住了阿璃的双肩,“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阿璃笑了笑,眼中泪光盈盈,“我怎会忘记跟你的约定?”她抬手握住仲奕的手臂,“你是不是坐在这里弹了一整天的琴,就为了让我能找到你?”
“我怕你找不到我,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你现在没有了……”
仲奕陡然顿住,神色自责。
阿璃的眼神黯若黑夜。
墨翎虽是她的坐骑,却是仲奕和她一同养大的,就连墨翎的名字,也是仲奕亲自取的。
她使劲咬着唇,垂眸沉默良久,蓦地伸臂抱住仲奕,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涌了出来,“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墨翎!它替我挡了一箭……要不是我一念之差,它不会死!它今天还会跟往常一样,高高兴兴地来见你!仲奕,你一定恨死我了,对不对?你骂我、打我吧!”
她好像是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孩,在看见亲人的那一霎那,把积压心间的所有悲伤和怨恨全都发泄了出来。
仲奕拍着她的肩背,声音微微颤抖着,“阿离,不是你的错,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是我懦弱无能,不但护不了你,还逼得你铤而走险。你当日不辞而别,我就应该猜到,你会为了我做什么……”
阿璃哭得声嘶力竭。温泉宫和仲奕赌气一别,恍在昨日,短短数月间,竟已物是人非。无论沧海如何化作桑田,星辰如何变迁移转,墨翎都不会再回到他们身边……
过了许久,她抽泣着、站直了身子,用袖子擦了擦脸,看着仲奕,“可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写信给慕容煜?刺杀慕容炎明明就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仲奕也扯着袖子帮阿璃擦着脸,“谁说跟我没有关系?若不是为我,你又怎会出此下策?”沉默了一瞬,又道:“再说,当时的情况,我没有办法置之不理。”
阿璃记起燕国军士想拿墨翎尸体来出气的事,咬牙怒道:“谁敢动墨翎一根羽毛,我就让他生不如死!”
仲奕看着阿璃,唇角轻抿了下,缓缓说:“你生气的样子比哭的样子好看多了。”他拉起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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