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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褒姒传-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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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伯友想不到的事情是——廿七同自己的母亲越发的亲近。
    隔几日,郑伯友陪老夫人吃饭的时候,她竟然会主动叫郑伯友唤廿七过来,也许是因为廿七并非千金之躯,身上没有那些矫揉造作的毛病,她对郑伯友的一片真心别人纵然看不透,可是作为过来人的老夫人,却看得真真切切。
    有了老夫人的撑腰,廿七在这深宅之中也忽然就有了底气,压在身上的那副千金重担也被陡然间卸下了不少力气。郑伯友偶尔会前往廿七的房中,她总是能对眼下郑国的局势娓娓道来,对于民间疾苦深有体会,在春耕之前,令郑伯友做了几件有益于百姓的事情,让原本就深得百姓爱戴的郑伯友更加的受到尊敬了。
    而廿七有了老夫人的相帮,在郑伯友的用人捉襟见肘之时,竟然也能说的出一二士大夫的名字,建议郑伯友不妨启用看看,用以取代亲晋派的士大夫。这些上位的士大夫们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被提拔是出自二夫人的相帮,作为回报也就偏帮着廿七。
    一旁的大夫人只好干着急了,却根本插不上手。不过令一个女人觉得倍感宽慰的事情是,郑伯友纵然常常出入廿七的房中却鲜少留下过夜;而他纵然不和自己谈时局、政治,却常常卧榻同眠,这一点上,大夫人算是赢了廿七。她也只能拿此事聊以自慰了。
    同廿七的谈话常常很令郑伯友十分受用,也知道她的背后有两位贵人相助。褒姒出谋指点廿七如何在郑府立足、如何帮助自己的夫君;老夫人则是去指点廿七具体能够做些什么。如此一来,郑家上下就再没有人敢怠慢廿七了,偶尔郑老夫人也会问问看廿七背后的这位主子,她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好奇之心。
    廿七如实相告的说道,“是褒姒娘娘。”
    “哦?”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就是那个坊间传言说是她妖女降祸、威胁我大周气数的女人?”
    “不是的!”廿七使劲儿的摇着头,“娘娘不是这样的人,那些都只是别人对她的中伤。”
    老夫人笑了笑,“宫里的事情,我比你清楚,你别紧张。”
    廿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冲着老夫人笑了笑,“娘娘是个好人。”
    “宫里也好、这郑府之中也好,没有什么好人。”老夫人用沧桑的声音长叹一声,当日姜后是如何稳定自己一朝王后身份和地位的她再清楚不过了,虽然心中有着对容妃的无尽同情,可是对于宫里的波澜诡谲她也只能认命。
    任何人都只有先认命,而后才能接受这样的设定,熟悉这里的规则。
    “老夫人也是个好人,”廿七裂开嘴冲着老夫人笑了笑,“郑伯也是个好人,这世上总归是好人多一些的!”
    “那些去了乡野的士大夫可不会觉得你夫君是个好人!”老夫人摇了摇头,“给我说说褒姒都做过什么?”
    廿七皱了皱眉头,“大王为了护着郑夫人才将娘娘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人人都骂她红颜祸国,人人都对她欲处之而后快,”她说着摇了摇头,“当后宫里夫人嫔妃们的眼神盯准了娘娘的时候,怀着身孕的郑夫人就能全身而退了,最终诞下了王子,只可惜……”她的眼中充斥着泪花,摇了摇头。
    “郑夫人是怎么去的?”老夫人问道。
    “诞下念儿之后,便出血不止,娘娘叫了郎中,谁知郎中却为人收买,非但没有治好郑夫人的出血,还要了她的命。”廿七垂眸说道,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这话引起了老夫人的警觉,“为何是郎中?太医院中的那些医官此刻在什么地方?”
    “在秦府上,被秦夫人都锁了起来。秦候遇刺,秦夫人说治不好秦候,谁也不准离开!”廿七答道。
    “那秦候最后好了吗?”老夫人问道。
    “死了!”廿七答道。
    “这郎中是为和人收买?”老夫人越发的觉得此事之中另有隐情。
    “后来听说是秦夫人房中的一个女御。”廿七答道。
    “女御还能有这么大的本领?”老夫人喃喃道,“这郎中是什么人找来的?”
    “赵上卿。”廿七答道,此刻才忽然意识到老夫人问这些话的目的,“老夫人的意思不会是要说,杀害郑夫人的凶手其实是赵上卿吧?”
    老夫人转而看向了廿七,“你家主子是个厉害的角色!”
    “什么意思?”廿七不解的问道。
    “难为你入宫这么多时,还这么单纯了。”老夫人心平气和的说道,她认为自己窥探出来了郑夫人死亡的真相,廿七还准备说话,正巧听见了门外的敲门声,不等应一声。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了,郑伯友迈步而入,看着老夫人和廿七之间凝重的气氛问道,“在聊什么?”
    廿七尴尬的笑了笑,却并没有告诉郑伯友他们的谈话,她总是力图避免在郑伯友的面前谈及娘娘二字,“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
    “有些急事儿要同你说说,”郑伯友说道,“先回房吧?”
    “是!”廿七站起身看了看老夫人,老夫人挥了挥手,“你们现在是有悄悄话要背着我说了?”
    “不是,”郑伯友摇了摇头,“叫廿七准备些东西,我要出一趟远门。”
    “出远门?”廿七问道。
    郑伯友点了点头,“你先回房等我吧?”
    “是!”廿七应声道,向老夫人告辞后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心中惴惴不安的揣测着郑伯友这趟远门要去哪里?镐京城、琼台殿六个字莫名就闪现在她的脑海之中,脚下的步子越发的快了。
    郑伯友再看着老夫人说道,“娘,我要去镐京城些日子,不知道何时回来,待明日出发之前再来向您辞行。”
    “走的这么急?”老夫人问道。
    “是,娘娘来了信,要我带重兵速至镐京城。”郑伯友说道,“只怕是镐京城中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我不敢耽搁。”
    老夫人将郑伯友上下打量了一遍,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娘娘是说哪位娘娘?”
    郑伯友立刻补充道,“褒娘娘。”
    “褒姒啊!”老夫人将这个名字揣测了一番,“你可有想过你妹妹的死是怎么回事?”
    郑伯友的面色陡然一变,眼神瞟向了别的地方,咽了一口唾沫,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此事已经告破了,凶手也受到了惩罚,应该就过去了吧?”
    “我看,这位娘娘你还是要小心着点才好,否则我郑家可就岌岌可危了!”老夫人说道。
    “不是她!”郑伯友立刻摇了摇头,“母亲误会了,这件事情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你呀!”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你这是要犯下天大的错误啊!难怪湦儿要将一位悉人嫁入我郑家,他是在防着你啊,迟早有一日,你得为了这个妖女……”她说着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郑伯友将面前的长袍朝着一边拨去,“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娘,请您放心,我绝不会让郑国陷入两难的境地!”
    “你最好知道你在做什么!”老夫人说着转过身去,摇了摇头,口中喃喃道,“孽债啊!孽债!你走吧,我真是上辈子欠了这侄子的。”她摇着头朝着里屋走去了,这一番说辞之后,郑伯友的心像是经历了一场煎熬,他站起身颓然的从这屋子退了出去,深深的吸了口气,无论如何该面对的事情还是要面对,他朝着廿七的屋子走去,脑海中所想的却都是褒姒那苍白的容颜。
    郑夫人的死有诈一事,郑伯友早就知道了。不管这件事情是谁做的,都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和地位,如今别人都能恨褒姒,可是他不行。


☆、第196章 深入骨髓的感情0
    如今的郑伯友已经手握郑国的兵权,控制了郑国的内政外交,一改当日儒雅的形象,变成了一名铁腕诸侯,行为处事雷厉风行。
    郑伯友其实很清楚自己如何才能坐稳诸侯之位,只是当初他的心头很乱,意志也并不坚定,有一种消极面对的情绪。当日褒姒曾判断郑启之未必已死,此事就让他裹足不前。见到“收局”二字才算是定了心性,在士大夫中建立一个诸侯的威信,是才没有了后顾之忧。
    郑伯友曾经允诺,郑国愿做褒姒的援军;如今褒姒却反过来,成为了他的定心丸。
    如今的“速来”,他猜想此事必定和秦国有关,只怕是此行也是凶多吉少,若是真的留在镐京城挡住秦国的大军,就算是自负的郑启之也未必会觉得此事有任何胜算!但褒姒这么安排,自然有她的道理,饶是诸多的怀疑,郑伯友也只好将这些怀疑都收到了心底,定了定自己的情绪。
    他轻轻的叩了叩廿七的房门,门里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跑步声,然后才是廿七拉开了房门看着郑伯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忽然说是要出远门的吗?”
    “娘娘来信了。”郑伯友答道,朝着里屋走去,“要我速来,只怕是宫中有变,我必须立刻前往镐京城!”
    “娘娘……给你的信?”廿七的声音很小,心中充斥着一种不悦,可是很快又缓过神来看着郑伯友问道,“娘娘叫你速去,必定是有大事发生了,娘娘不会有性命之虞吧?”
    “不知道!”郑伯友摇了摇头,“想来应该是为了秦国的事情。”
    “秦国?”廿七问道。
    “我也是猜测的,具体发生了什么还要到镐京城才能知道,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我带去镐京城给娘娘的,收拾一番,我帮你捎过去。”郑伯友说道。
    “你来,就是问我这个问题的?”廿七看着郑伯友问道,眼神中一丝希冀的光晕都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了,郑伯友沉默良久点了点头,他的行李他早些时候就差人去大夫人那里通知一声,叫她帮忙拾掇了,如今来找廿七也无非是看看有什么物件、或者是言语要捎给褒姒的。
    “娘娘能叫你速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一定……要保护好娘娘。”廿七看着郑伯友吩咐道,郑伯友点了点头,廿七这才尴尬的笑了笑,“这话不用我吩咐,你也一样会做的很好,帮我转告给廿七一句,我在这里过的很好,大夫人待我如同姐妹,老夫人待我如同己出,如今郑国上下安定,郑伯大权在握,没什么可担忧的事情了。”
    郑伯友看着廿七,心口觉得有种令人窒息的感觉,他在同情这个女人,为她一声多舛的命运,虽然不及褒姒生死难料的艰涩,可也是颠沛流离的惨淡。而导致了这一切的原因,却是他的无情,他对她越是同情,对自己就越是自责,这屋子也立时间充斥着一股令人压抑的气氛。
    “还有,再给娘娘说一声,郑伯待我也十分喜欢。”廿七眼里少说着泪花,盯着郑伯友的眼睛说道。郑伯友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廿七……”他轻轻的唤了一声,不知该不该捧起她的脸,帮她拭去面颊的眼泪,廿七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咧嘴笑了出来,“就说这些吧,娘娘如今一定是自顾不暇了才要找你去镐京城救命的,我不能再让她操心我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郑伯友点了点头,长长的出了口气。
    “如果当日娘娘被大王拒绝了该多好!”廿七看着郑伯友说道,“娘娘离宫,一定会拜访在镐京城中落魄的赵上卿,届时也许你在和赵上卿对弈,也许赵上卿会将棋局交给你,也许娘娘会赢了你,也许会输给你……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廿七,别说了,”郑伯友摇了摇头。
    “我常常问娘娘,如果她没有成为大王的妃子,那么她和你之间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廿七看着郑伯友说道,这次郑伯友没有试图阻止廿七,他似乎也十分期待这个答案,廿七轻轻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她说,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没有假设。”
    廿七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去吧。”
    郑伯友点了点头,他什么都没有办法许给廿七,他转过身走了两步,廿七忽然上前从背后保住了郑伯友,将脸埋在了他的背上。郑伯友拍了拍廿七的手,什么话都没有说,只觉得背上被廿七冰凉的泪水浸润。
    这个女人为他付出了多少他很清楚,越是这样他才越是不敢动她,不想辜负她的心意、也不想给她希望、更不想将她当成是另外一个人,这样对廿七不公平,可是他以为的公平已经成了一柄利剑,深深的戳在了她的心头。
    “今晚就留下来吧?”廿七用近乎祈求的声音问道,“就算是把我当做她也好,今晚就留下来吧?”她无法遏制住心头的悲伤,放下了自己的一切尊严,祈求着自己所爱的人为自己驻足,哪怕这停留只是转瞬即逝而已。
    “廿七,”郑伯友感觉到一种奇异的酥麻之感爬上了自己的心头,“我晚上还有些事务……”
    “能不能不要再避开我?能不能不要让我觉得自己这么可怜?”廿七带着哭泣颤抖的问道,“就算是把我当成是她,也不要这么将我拒之门外。一个女人就算是再强大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夫君能对自己坐怀不乱!娘娘不也曾经因为大王对郑夫人的宠幸而将大王拒之门外吗?天下有哪个女人能不吃醋、不嫉妒,若是不会,那便是不爱!人非草木,我同你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郑伯对我真的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廿七,我只是害怕伤害到你,”郑伯友转过身去将廿七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廿七依偎在他的胸口,小声的说道,“你如今做的才是真的伤害!”她的身上麝香的味道令人在昏黄之中分不清她到底是谁,琼台殿一直用的都是麝香,褒姒的身上也就有一股淡淡的麝香味道,廿七来了郑府,一直没有教人将香换过,她宁可牺牲有子嗣的机会,也想要郑伯的旖旎之欢,她对他的爱,因为求之不得而渐渐深入骨髓,就如同他对褒姒那份不该存在的感情一般。
    廿七揽住了郑伯友的脖颈,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含在了他的唇上,在这场欢爱当中她扮演着主动的角色,挑开了郑伯的牙关,一点点的吮吸着他的味道,他的身体发生着某种变化,闭上了眼,捧起了她的面颊。
    长久以来的求之不得让她如同干涸的大地迎来了一场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她倒在他的身体之下,依偎在他滚烫的肌肤之上,在他的怀中沉沦在这种异样的情怀当中,身体里充斥着一种喷薄欲出的嘶喊之感,她的呻吟填充了整间屋子,也灌满了自己的心房。这屋子除却这令人脸红的声响外,便静的无法言喻。
    廿七沉沉的睡去,十分的安心,就像是得到了某种保证,郑伯友却根本睡不着,撑着自己的额头看着面前的廿七,轻抚着她额前的发丝,然后猛然坐起身,小心翼翼的从床榻上翻身而下,穿好自己散落一地的衣服,心中的愧疚之感不但没有随着身体的释放而发泄,反倒是更加浓重了。
    他轻轻的带上了廿七厢房的门,发出轻微的“嘎达”声,廿七的眼睛猛然睁开,眼泪流了下来,她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好不发出声音,手紧紧的抓住床单,他唯有将她当做褒姒,才能如此和她共眠吗?
    当理智恢复,发现她并非他心中爱慕的那位女子,便急不可耐的抽身离开?
    郑伯友坐在自己的书房之中,靠在椅背上,手中卷轴上的墨迹忽然扭曲在一起,然后绘成了一副水墨画,刚才氤氲的气氛、缠绵的欢爱、低靡的呻吟缠绕着他的视线、他的身体,他似乎还沉静在那样的氛围当中无法抽身,他的面色通红,身体炙热。
    站在身旁,等待他交代着他离开这段时间该处理的政务的士大夫大声的唤道,“郑伯?”
    “啊?”郑伯友猛地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说话的人。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士大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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