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么?”
“是不是真的,大小姐?”
“真,比珍珠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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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来宝塔寺,杨锦弦都喜欢就陪着慈恩大师到后院喝茶下棋,用她的话说就是:“看大师一局棋,胜读十年书。”
慈恩大师却每回都慈祥和蔼地说道:“这是佛祖给的领悟。”
到时,她才发现,方凛也在。
“方公子怎么也来了?”
“方公子早到了,方才与老衲下了一局,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慈恩大师说道,看着杨锦弦的目光似乎更有深意,“杨姑娘,你好福气。”
好福气?杨锦弦一头雾水地朝方凛看了看,她又以眼光示意慈恩大师,他却笑笑,轻颂佛号。
这出家人当真神神叨叨的,这时候一句“阿弥陀佛”的意思,就跟人家说“天机不可泄露”是一样一样的。
杨锦弦却也不放在心上,目光落在棋盘上,既然已经将棋局清理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她笑笑,便在慈恩大师的对面兀自落了座,“既然方公子先前已经与大师对手过一局了,那这一局换我来吧,大师不介意吧?”
“杨姑娘请赐教。”
慈恩大师是主、杨锦弦是客,主随客便,杨锦弦便占了便宜得了黑子。
方凛在边上看着并不出声,静静看着他们落子消遣光阴,一招一举都似乎有默契,看着云淡风轻。
慈恩大师是修行多年,杨锦弦呢?
东方凛不由得多看她几眼。接触的越多,他就发现这个姑娘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她生性活泼而且随性,却又有稳重的一面,需要她担起重任的时候,她自然就能一肩扛起来了。
真是少见的奇女子。
杨锦弦偶然一回头,对上他紧盯自己的深沉目光,心头微一跳,便失了神。
“杨小姐,该你了。”慈恩大师提醒道,。
杨锦弦连忙回神,之后,她再也没办法专心致志地在棋盘上,心……总是一不小心就会想到方凛,是忍不住地想回头去看他。
一局下来,杨锦弦输的一败涂地。
“大师,您的棋艺又精进了许多呀。”杨锦弦感慨道。
慈恩大师却笑说:“不是老衲棋艺精进,而是杨施主你根本心不在此。”慈恩大师何种人物?一眼就看穿了。
杨锦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好说什么。
“再来一局如何?”慈恩大师也笑笑。
“好。”
棋局重新开始,杨锦弦还是黑子,慈恩大师还是白子,淡定的正准备厮杀一番。
方凛却站起身,说道:“大师,你这山寺风景绝佳,在下想四处走走看看,如何?”
“方施主请便就是了。”
方凛当真就走了。
他一走,杨锦弦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跟慈恩大师对战起来,事半功倍。
黑子越战越勇,以三分淘气的方式,结束了一局。
“大师,我竟然侥幸胜了。承认。”
慈恩大师却念了佛号,如流云般轻轻说道,“杨小姐,如今你有了心上的人,便多生出了许多牵挂了。”
呃……
杨锦弦微怔地看着慈恩大师,“大师,你怎么会觉得我……”有心上人了?
“杨小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在时,你的眼神在他身边缠绕不休,无法抽离;他走了,你才心平气和地。我想,那位方公子也是明白的,所以才会借口离开。”慈恩大师道,当真是得道高僧,更加是旁观者清。
杨锦弦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无法反驳。
慈恩大师这是要她明明白白地看见。许久,她才挤出笑容,“大师,咱们再来一局吧?”
☆、【七】男配不要脸!
方凛转了一圈回来时,刚好看见慈恩大师和杨锦弦有说有笑地在收拾棋盘上的残子。
看见他来,慈恩大师主动让位,“方施主,你离开没看见,杨姑娘这一局可是让老衲好一通惨败了。”
杨锦弦看着他的目光,有所回避。
方凛由此笑笑,“那果然是大反转?”
慈恩大师微笑,不言而喻,“不如方施主与杨姑娘来一局,如何?”
方凛和杨锦弦不约而同地微微一顿,之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可以。”
“大小姐还是黑子吧,应该得心应手了。”杨锦弦要与他交换时,他说道。
杨锦弦微微一愣,这口气……就是在告诉她,好好把握她的黑子,还有一丝丝警告的意味?这是个什么情况?
“那我就占便宜了。”虽然心里不解,她却也不强求。
棋局开始,杨锦弦才真正明白慈恩大师为什么要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这何止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方凛的手笔,是扑面而来的一种大气磅礴,看他落子的姿态,颇有指挥着千军万马的气势,仿佛,他不是在下一盘棋,而是指挥着自己的三军,冲锋陷阵沙场秋点兵……
那气势,就已经让杨锦弦自愧不如,何况是排兵布阵的能力,杨锦弦更不能比,所以一局下来,她惨败而归……
说惨败都是客气的,简直是全军覆没!
杨锦弦手里捏着一枚黑子,再看看棋盘上被一口气吞掉的半壁江山,深深有种自己即将成为俘虏的错觉。
“大小姐,承认了。”要让她成为俘虏的人,却客气地道。
承认?这个词她一点不敢收,“方公子客气了,分明是你已经手下留情了,否则,我就连这一子都没有了。”
慈恩大师摇摇头,在笑。
方凛说道:“大小姐果然幽默。可还想再来一局?”
“不了吧!”杨锦弦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语调有些急促了,连忙补上一句,“我看天色已晚,不如改天吧。”
慈恩大师和方凛皆点点头。
用晚膳的时候,方凛就坐在杨锦弦对面,她就一直没敢抬头看他。
连杨西月和满愿还有小三子这三个孩子都看明白了他们之间有问题,如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了。
杨锦弦不时的调戏一下自己的妹子和丫鬟缓解气氛,可是,并不能缓解多少尴尬。
方凛却是习惯了不表达疑惑,他看在眼里,静待发展。
临睡前,杨锦弦还是自己没忍住,来找他聊天——
她敲了敲门之后,小声地问道:“方公子,你睡了么?”
“还没。”方凛的嗓音,分外清淡地回道。随后,他就开门出来了。
“你怎么……”杨锦弦微讶,方凛却道,“大小姐这么晚来找我,不是有事要说么?”
呃……
“是,是有事情没错。不过,但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方凛目光如月,清清淡淡。
到头来,杨锦弦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我就是想问问,在山上寺庙里,你……能不能适应?”
方凛平淡地回道:“我在哪里都没关系。”
“那……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杨锦弦尴尬的给自己找台阶下。
“谢谢。”方凛就回了这么两个字,关上门去了。
杨锦弦看着那扇门,心里百味杂陈。
他看上去扑朔迷离,就像是一个难解的谜语。
杨锦弦最后是纠结着睡着的。连半夜满愿说梦话吵吵嚷嚷地骂着“周少贤是猪头,全天底下最可恶最讨厌的猪头”,她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总之一觉到天亮。小沙弥送来斋饭,她开门出来的时候,还和隔壁的方凛目光交,才更加尴尬。
早膳正吃了一半,外面好像传来吵嚷声。
山寺十分安静,动静这么大十分不寻常,满愿出门去看,一个小沙弥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杨小姐,山下周家来人要搜查山寺找你们。住持让我来通知,叫你们赶紧躲避一下,那周家的人来者不善!”
宝塔寺是杨锦弦常来的地方,周家人找来,也是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杨锦弦愣神片刻,抬头就看见方凛站在门口,两个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周少贤找到后院禅房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杨锦弦和方凛、杨西月、满愿以及小三子五人躲在后院的破柴房里头。
周少贤的人已经布满宝塔寺,连下山的路都已经被堵死,他们只能躲着不路露面。
方凛伤口复发,金疮药却被小三子遗落在禅房,少年意气,一时冲动便跑了出去,和打扫禅房的小沙弥一样被周少贤抓去,成了要挟杨锦弦和方凛的筹码。
杨锦弦、杨西月及满愿三人迫于形势另寻藏身之处,方凛一人留下。
她们走开不久,周少贤便带人找来了。
杨锦弦不放心伤口流血不止的方凛,安置好杨西月和满愿之后,交待他们若能脱身一定要下山,便跟他们分开走,准备随时接应方凛。
可是,周少贤抓了小三子做为人质,杨锦弦无可奈何主动现身,被周少贤抓到了大殿。
正午时分,太阳分外的大。
杨锦弦被绑在大殿外的朱漆圆柱上整整一个时辰,太阳炙烤,滴水未进,眼前一片黑暗,摇摇欲坠,几欲昏厥。
周少贤搬了躺椅在旁边守了一个时辰,一没等到杨锦弦求饶,二没等到方凛和杨西月谁的出现。
他窝了一肚子火,下令让人把杨锦弦拖进大殿里,“本少爷这些天被闹的心情不好,杨锦弦你好运气,有福气来让本少爷解解气。”
杨锦弦挣扎着被推进大殿里。
大殿的门,沉沉合上,偌大的地方,只剩下杨锦弦和周少贤两个人。
“姓周的你想干什么?你别想胡来!”杨锦弦手上脚上还都绑着绳子,逃脱不得,只能用力挣扎。
周少贤凑到她跟前,“干什么?这还用说么?你说我要个杨西月做侧夫人怎么了,又不是你爹娘亲生的你推三阻四不肯,现在,既然本少爷没有女人在身边伺候,你的话我也就将就着用了。别以为本少爷稀罕你!”
☆、【八】逃进大山去避难
“你个禽兽!这里是大雄宝殿,佛家净地,你就不怕佛祖责罚让你天打雷劈么!你滚开!别碰我!”
周少贤哪里会管她的反抗,兀自压上去,“等我解决了你,还管他什么佛祖不佛祖!反正本少爷不信那一套!”
“滚!滚开……”杨锦弦拼命挣扎!
“啊……”外面突然想起一声惨叫,然后,就安静了。
周少贤剥她衣服的手停顿了一下,杨锦弦好像也听见了动静,没再挣扎,大殿的门突然被推开。
阳光盛开的地方,竟然是方凛如天神一般地降临了。
“周少贤,放开她!”他的声音更加威严。
周少贤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杨锦弦双腿用力一拱,撞开了他,挣扎着爬起来,方凛伸手把她拉到身边。
“来人啊!外面的人呢?都死哪儿去了!”周少贤十分狼狈地爬起来,大喊大叫。
外面回应他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好你个方凛!”周少贤一气之下,抓起手上的刀就朝方凛砍去。
方凛一面应对,虽然周少贤不是什么高手,可在方凛受伤失血的情况下,他一面还要顾着杨锦弦,周少贤无疑占了上风。
方凛半只袖子都被血染红了,杨锦弦这才恍然醒悟:他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
两个人打了好一会儿,方凛的衣服上,慢慢地渗出血来,
周少贤趁机一刀砍过去,他躲闪不及,新伤旧伤,血溅而出。。
“方公子!”他再这么下去,整只手都要废了!
“想去哪儿!”却被周少贤趁机一把拽了回去,“看吧,有人来救你结果还不是一样。要是个高手就算了,结果快死的,早说嘛,早说我一刀给他不就了结了?哼……”嘲讽加讥笑。
“周少贤你嘴巴放干净点!”杨锦弦气急喝道。
“不干净又怎么样?”周少贤的手臂紧紧勒住她的脖子,张狂地向方凛挑衅道:“方凛,其实你来的正好,我到处找你找不到,没想到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想要救杨锦弦,想要英雄救美展现一下你的大侠风采是吧?来,我给你机会!”
他说着,顺手就扯开了杨锦弦的衣襟,“看到没有,我正在欺负她。”
方凛神色一冷,“周少贤,我奉劝你别惹火!”
“我惹了,你又如何?有本事你杀了我!有本事就来啊!”周少贤把刀架在杨锦弦脖子上,根本没把满手是血的方凛放在心上。
杨锦弦:“周少贤你个畜生。你放开我!”
“闭嘴!再多话我现在就宰了你!”
方凛看着眼前一幕,嘴角狠狠一勾,那弧度衬托着他手上的血,平添了几分森罗的气息,“这是你自己找的!”
话音落,周少贤只看见眼前一道人影扑过来,还没来得及动刀,方凛一脚踹在他胸口,周少贤倒退了两步便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走!”方凛趁机拉住杨锦弦便往外跑。
“你妹妹他们都躲起来了,他们没事,现在我们必须离开!”
他们直直跑出了山门,一路遇到拦截,方凛用的都是速战速决法,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反应过来看见他一身是血,都不大敢靠近,所以,他们走的很顺利。
可是他的衣服已经吸满血了,鲜血顺着他的手一路滴答滴答。
“方公子,不能再跑了!”杨锦弦急急停了下来。
方凛也因为她的停下而停下,“怎么了?”
“不是我,是你!”杨锦弦看着他的手,流了那么多血,他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么?他……他也是个人啊,不是铁打的吧。
方凛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又移开,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必须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免得周少贤再追来,伤药我已经带上了。”
“可是,你……”
“没什么可是的。走!”方凛态度很坚决,容不得商量余地。
“等一下!”杨锦弦不得以,从自己的裙子撕下来布条替他把伤口包上,“这样,至少可以多撑一会儿。”
此时,外面沿途下山都有周少贤的人,此时下山肯定走不远。
“别跑,站住!”后面突然传来喊杀声。
他们回头一看,周少贤那个家伙已经追上来了,方凛受了伤,他们一个个健健康康的,肯定很快就能追上了。
“怎么办?”杨锦弦傻乎乎地问。
“站住,往哪里跑……”后面的周少贤等人穷追不舍,一边跑一边喊着,声势浩大,浩浩荡荡。
转眼到了岔路口,一条路下山,可是路上必定都是周少贤的人马埋伏着,另外一条路,是进山。
宝塔寺已经在半山腰上,再往里走就是深山了,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怎么办?走哪条路?”杨锦弦求助地看着身边的人。
方凛毫不犹豫地说道:“进山!”
因为,没得选择了。
大山深处,宽广而迷离,尤其是,山重重路重重,像是迷宫,最后,追逐战就变成了各自的迷宫之战。
杨锦弦以前也进过山里,那时候她只在宝塔寺附近转转,没有走太远,据宝塔寺里的师傅们说,这附近的山里还有野兽出没,很是危险。
可是,这一次只能她头也不回、义无反顾地往深山里走。
树木掩盖,骄阳在顶。
宝塔寺在东面,这已经是在西,他们居然绕着山转了大半圈。
方凛回头看了杨锦弦一眼,平淡地道:“现在,我们只能再绕回去了。”
杨锦弦还没弄明白其中含义,就又开始爬山了。
山里的路曲曲折折,迂回蜿蜒,加上数目遮盖,根本就看不见是哪里跟哪里,杨锦弦只能没头没脑地跟在方凛后面走。
负伤又失血过多的方凛,自己在山里找到了他想要的草药下服,便带着她翻山越岭。
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可是,现在居然没事人一样地……到底是个男子汉啊。
“轰隆……”雷声穿透树木传来,一声接着一声。
杨锦弦毫无预警地吓一跳。
方凛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脚步一直往前。
杨锦弦连忙拉住他,“快下雨了,我们还要去哪里?”
☆、【九】留宿山里
“就是因为快下雨了,我们才要赶快找个地方避雨,打雷的时候留在山里,比什么都危险。”方凛语气决绝,“雷劈下来,越高地方的越先受损,我们在林木茂盛之处,危机四伏。”
杨锦弦被他的言论抢白地说不出话来。
雷声阵阵,转眼大雨倾盆。最后,他们是一路跑着上了山。好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