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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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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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头脑再一放空,只得又是一阵沉默。

    兴许这样的神色反倒撩拨起了眼前这位玩意正浓的皇帝的心,他点点头,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明显趣意未消,忽然这样道:“也不消等到正式遴选的那一日了,朕明儿个就下一道旨,封你为正七品淑女,到朕身边来光明正大的穿红衣跳舞吧!”

    我一下子懵了!这算什么?一时愣愣的且瞧着他且开口道:“可是师父说女孩子要矜持谨慎些为好,这般显眼的抢风头……”

    “师父?”皇上一定神。

    我陡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下意识颔首错眸、神思转动着涉法掩饰:“嗯,国公府的……授课先生。”抬目告诉他。

    皇上目光恍惚了一下,侧了侧首,似乎在心中寻味:“你是敬国公的女儿?”

    我本也无心隐瞒自己的身世,听他如是问,便恭谦答道:“是。”

    我自知此刻这副模样,与方才的那副大刺刺模样相比起来,简直是有着莫大的差别!我莫名觉的憋屈,似乎很不适应。

    忽听得皇上他不无感慨:“等回头见了敬国公,朕倒饶有兴趣的想问问他是如何教养女儿的。”

    我甫抬目。

    他笑盈盈的看着我,眼如宝石:“朕原以为国公府出来的女儿都该是温柔娴静的,没想到却是个男装过街、鲁莽招摇的。”

    夜风扑面时,他的话尾初初落下去,借着夜风的幽幽撩拨而张弛着漫入耳廓,很快连心都起了涟漪。我抿抿嘴唇,心道他还真是个记仇的,在这个时候都不忘搬出那段长街旧事……银簪子都被他抢了去,他已经处在了胜者的地位,却还要怎么样?唉!

    “你叫什么名字?”他再问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的他这句话的口吻比方才平添了一丝温柔。

    我的心境忽然也觉的和煦起来,似乎被一脉温馨的感觉牵着引着,倏倏然抬目看着他,丹唇轻吐:“妾身,上官氏琳琅。”

    皇上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以时间来把这个名字在心里消化。须臾后他点头,目光温存含笑:“那你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女孩子最重要的,是柔顺?”他的眼底不止有星辉,此刻还氤氲起浅浅的水雾。如果不是有了前几次的交集,我会觉的眼前这个人是纯善的天的使者,决计不会联想到那狡黠不羁的小恶魔。

    眼瞧着他,似乎人儿就这么不知不觉融化于他的笑颜里了:“这个……”我眼睑轻敛。

    他瞧着我这副窘样,并未再多留一字,那宽大的袖摆漫了星辉负于身后,哈哈笑着就此走了。

    我恍惚觉的自己是在做梦。

    那蒸腾的水汽漫溯了周遭,璀然的星辉倒影在眼帘,视野渐渐朦胧起来。皇上的身影渐渐变得绰约起来,他于这肆夜星辉里当真成为了一位孤绝的帝王,独来独往、低调却也掩不住一抹独特的气韵,在这深宫幽幽、九尺红墙间,这个人他活的未必就不洒脱……

    瞧着望着,我忽然渐趋失神。似觉自己与这茫茫夜色都已融为了一体。
18。' 卷二 '…第十五回 锋芒小露封才人
    '卷二'一点灵犀,真情赠了谁;一把红豆,洒泪葬了谁

    一切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次日皇帝的圣旨便降下来。

    当乾元殿那边儿的公公捧旨前来时,整个秀女宫都生了波动,包裹进一大片吉庆的好氛围里。

    嬷嬷带领着一众秀女匆忙接见,但那公公却笑一笑,独独行过我的身边,对我伏身一行礼:“才人,请接旨吧?”面色含笑、声音带恭。

    我一愣,虽然这也算是意料之中,但一时半会子毕竟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那秀女宫嬷嬷见识深广,她最先回过了神,忙几步过来、对着我腰身轻搡一把,侧目低低急急的对我道:“恭喜才人、贺喜才人了!听这位乾元公公的话儿,小主……已经是才人位了!”

    我方一惊蛰,情绪倏地被惊醒,软眸扫这嬷嬷一眼后又转向那不紧不慢、含笑微微的公公,匆忙将身一敛、跪了下去。

    跪在这里,我这一颗心都在“怦怦怦怦”跳动的繁密!脑海中那情丝却散乱起来,反倒无从梳理头绪了。

    几乎同时,头顶便盘旋着那公公尖亮的嗓音:“上官氏琳琅,年十七,敬国公之女。正仪德惠,温淑秀华,乐充宫廷,甚慰朕心。今册封为从六品旒才人,赐居崇华宫、惊鸿苑,望其礼敬恩佩,不负圣意,钦此——”

    我心渐定,启口音如碎玉般的朗朗谢恩:“妾身上官氏琳琅,谢陛下圣恩!”

    按理儿比照着这宫中的规矩,“秀女被留用,初封正七品淑女;宫女初承宠,初封从七品答应”。而我却一下子跳过了淑女这一级,直接到才人。

    这倒也不是无有其例,但也是可称道的荣宠了!且又要我去了除皇后所居的长乐宫外,嫔妃所居崇华、锦銮、箜玉、漱庆四宫之首的崇华一宫,则又昭示着皇上对我的许多不同寻常处。

    长乐宫为皇后所居,素不算进嫔妃所居四宫之内。而四宫里的崇华宫为四宫之首,是被其它三宫半包围簇拥中心的一宫,主位一般为皇贵妃、贵妃。除崇华外,另三宫皆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是处于同一地位的。

    我知道,这是康顺帝推敲着我的身份,特地给我的荣耀。

    我是一等的国公之女,封为才人、入住崇华,身份摆在那里,这一切看起来毕竟是无有可指。

    待谢了恩后,这公公躬身将我扶起来。一旁嬷嬷代我行了打赏之礼,公公博个吉庆,便也收下。

    “恭喜才人。”这公公颔首顾我,依旧是含笑的,声音略略压低几分,“才人可知道,这‘惊鸿’的苑名又是从何而来?”

    我未料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无心思量,下意识摇头。

    公公目光闪过一痕狡黠,声音如是的低微道:“皇上说了,‘月下花颜慰情心,疑是惊鸿照影来’。”

    我心一定,这一句细微的提点便叫我嗅出了皇上的用心,他显然是意指曾与我夜泊邂逅、踏月结缘一事……这位皇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画意诗情,可风流不羁,可九五之尊龙威赫赫,亦可落拓不驯痞气微露!

    正待我这么左右辗转着揣摸,那公公却不多留,意味颇深的瞧我一眼后,行了个礼便径自的辞别而去。

    我一抬目,见嬷嬷追上去想留这公公吃酒。但他不曾回身,只抬手于耳畔略上的地方向她挥挥手,足下步子亦未停下,就此一路出了院去。

    这时身边之人似一股脑的全都涌了上来,巴结讨好者有之,讥诮不屑者亦有之。这原是后宫里头不足为怪的。

    “恭喜姐姐了!”众秀女中论道起来,江娴同我更亲睦些,她未敛素性中的活跃,亲昵的挽着我的臂弯向我道贺,那明眸弯弯的模样瞧在眼里煞是可爱,竟似乎是比我这个才人还要开心许多。

    我侧目瞧着她,含笑向她点头示意。

    才要说些应景儿的话,这时忽听见了公孙薇幽幽的嗓音:“委实是可喜可贺呢!瞧着,崇华宫……这崇华早前几朝时,可是出过一位梅贵妃,也是复姓上官。”她忽地一哂语气,却是笑着扫我一眼,“说起来,跟才人可是同气儿连枝的一脉呢!”语尽转动着指间的帕子,侧了身子到一边儿去不再看我。

    她倒委实是个机变的人,在潜移默化间已更迭了对我的称谓。不过听着她的口吻、瞧着她的神色,虽字字句句道着“可喜可贺”,却又哪一点是当真在对我恭喜?分明是含沙射影借古讽今之意!

    那位梅贵妃上官氏,又是西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果然,在公孙薇身边立着的一位平素与她交好的,这个时候颇为应景儿的慢悠悠接了话去:“哧!”这丽人嗔了一声,缓缓摇头,姿态十分恣意,“那贵妃娘娘又落得个什么结局?还不是被斗的凄怨撞柱、负气而死么!”又一叹息,目光隔开了我,只径自对着公孙薇,“莫说荣耀了,连个晚节都不曾保得住!”徐徐呢呢一小声。

    这话听在我的耳里、入在我的心里,是分外分外的不受用呵!永庆梅贵妃可是我上官家的先人,岂是这么几个后生小辈可如此肆意指摘的?但我压了心里的脾气没做理会,碍眼的东西障耳的声音不看不听也就罢了,我当作了云烟看待,只回目笑着与江娴、以及一众示好于我的秀女逐一应声说话儿。

    纷乱的局面没怎么持续,秀女宫嬷嬷咳嗽一声止了大家的喧闹。诸人便纷纷散退了去,独留下我一个。

    这嬷嬷笑吟吟向我走近,颔首对我再道“恭喜”。她侧首徐徐:“才人,自才人入宫后老奴瞧见的那第一眼起,就知道您一定不是那凡花之列!”她蹙眉又展,抬手拍了拍我的手背,微敛了一下语息,把话音放的十分贴己,“才人往后前途无量……老奴也不求旁的,只巴望着小主,别忘了这秀女宫里还有这么个为您日夜祈福、求诸佛菩萨护您佑您的忠心人儿!”

    我识得这嬷嬷的巴结示好之意,宫里头的人么,谁不是个踩低捧高见风使舵的?我看着她也勾唇浅笑,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嬷嬷说的哪里话!琳琅住在秀女宫的这段日子,还不是承蒙你的诸多拂照?”我颔首,“你放心,凡有好事儿,不敢忘了老嬷嬷您呐!”尾音随意的一落。

    这话听得这嬷嬷很是受用,她似乎欢喜不尽。亲自为我操办、打点了诸多用度。不一会子,崇华宫那边儿来迎新主的专人便过来了,她又亲自将我送出了秀女宫去。

    诸多风光彩头,此刻便不一一而道……

    才被迎入这崇华宫惊鸿苑,我眯了眸子打量殿堂之内璀璀景致、精细构造,正看不尽彩绘粉廊一派辉煌,忽便有一宫娥领着两个粗使的婢子迎了出来,对着我当头便跪拜:“奴婢冉幸,给旒才人请安。”

    她身后引着的两个粗使宫娥也都跪下来,逐一对我道了请安。之后又有两个粗使的小太监,隔着帘子对我行了跪礼、道了声安。

    我心中一一记下了他们的名字:贴身宫娥冉幸,粗使宫人春分、夏至,粗使太监小宝子、小顺子。日后便是这一班人侍候我了。

    我目光定格在贴身宫娥冉幸的身上,这是一个娟秀的女子,瞧上去比我长个一、两岁的样子;那春分和夏至却又似乎比我的年岁小了一些。但都是恭谦和顺,性子被这宫中的诸多礼仪事故磨洗的该是周成的。

    在得了我的告免后,冉幸起身,那双灵动的眸波对着粗使的宫人太监逐一做了个示意,将这些人退了下去。

    这个举动叫我心中吃了一惊,顿感周遭空气弥漫起一股别样的味道。似乎这初初碰面的宫人要对我说什么事情。

    果然,在众人尽数退下后,冉幸机谨的四下又梭巡一眼,旋即凑于我的近前,对我敛襟后颔首悄声:“奴婢是国公爷安排在才人身边,自此后悉心服侍,才人深可信赖与倚为心腹之人。”尾音一沉,她抬眸,神光熠熠。

    我心一动,师父……

    师父当真是在我身上很下了一番功夫!将我放在身边悉心教养、亲送入宫后,又为我安排了他的人来助我成事……好吧,即便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要我成什么事!

    兴许是心境使然,我自入宫后对师父的思念之情是无时或已的,但苦于不得见面、甚至连音讯都不可时时得寻。故而,时今瞧着这冉幸,我心中忽而把她当作了师父对我的遗爱,竟有些睹物思人之心绪了!蹙了眉原想问她一些姜淮的境况,又觉这宫里头还是需要仔细小心一些,便压住了话头未有提及。

    这时,才退下的春分忽而隔着帘子对我行礼。

    我转身问询。

    她得允后平了身,音如试莺的欢喜道:“才人,国公爷得闻才人获封喜讯,差人送了贺礼呢!”

    我闻声心里一动,由心及眸的荡了一脉不得掩的欢喜:“快拿来我看!”忙不迭的对她吩咐。

    冉幸便也出去打理。

    小宝子抱着个翡翠质雕宝相花的精美箱子进来,行了礼后交给冉幸。

    她便捧至我眼前,将小箱子放于小几上,“啪”一声扣着薄盖轻轻打开。

    我颔首去看,里边儿是一枚莹润剔透的紫玉如意,入目甚是温润可喜。但最显眼的是中间一张被熏香熏的喷香的字条,以花汁染就了上浓下淡的浅粉色。

    我心弦甫勾,探指取过来、凑于目前一瞧,熟稔的字迹叫我顿然心中动容,喜悦之感无可形容,握着这一叶小笺竟犹如饮鸩止渴、稍慰相思了!如此,写了什么倒显得不再重要。

    一旁冉幸见我出神,低声好意的提醒道:“才人,且仔细瞧瞧这花笺吧!莫要辜负了国公爷的一番好意。”

    我便回神,方仔细去瞧这信上内容,师父亲手以清奇的笔锋简单而落了八个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一敛眸,心绪沉淀。

    心里明白,是自己走的太顺,初一进宫便压过了其余诸位秀女;姜淮这是在提醒我,切勿“乐极生悲!”

    说实话,这八个字当真是有如一记当头棒喝将我击醒!这一整日我都沉浸在晋升的氛围里,身边尽皆都是欢喜的人丛,悠悠然然、溶溶暧暧,几度使我迷了心窍。师父这份礼物,来的委实是及时的……

    我把这小笺收入袖口,叫宫人阖住盖子把贺礼仔细收好,定了定心,将杂绪收拢起来。
19。' 卷二 '…第十六回 一夜别样温柔趣
    冉幸引着宫人们将这惊鸿苑内外都做了仔细的布置,挂了湘江色绣宝蓝蝴蝶的帘幕,熏好了淡淡袅袅的苏和香。

    我也在宫人的服侍下落座菱花镜。

    夏至为我绾发。

    原本是要绾凌虚髻的,她说这样的发型更为符合我的气质,瞧起来美轮美奂、似仙而又不觉过于冷淡难能可亲。但我止住,我叫她挽了简约的灵蛇髻。

    我喜红色,喜艳红色长裙、发挽灵蛇髻。但这宫里头红色又岂是能够随便着的?不过这灵蛇髻却怎么都可称了我心如了我的意。

    于是这一头云丝便先松松的散下来披在肩头,夏至的手很巧,拈着红牙小木梳徐徐的把这长发梳理了顺,即而逐层堆叠、留下一半披肩一半绾鬓,额前留出若许妩然的流苏,那发端则以一枚玳瑁质的梅花头轻簪将这发丝收束起来、又于髻前一侧搭一根银色的流苏长穗,耳坠珍珠垂饰。

    我的皮肤本就生得娇嫩,此刻薄施些胭脂,便白里透红、发散出溶溶的光亮。夏至想是推察到我不喜繁冗,便没有为我过多的堆叠那些个烂俗的金玉饰物,只取一条红璎珞为我于长颈处仔细的戴好。

    这样一打扮,虽然简约却其实不失精致。她温柔的将我的头摆了端正,我便凝了眸子于镜中窥看此时的自己,这般的灵秀乖憨、眸点秋水,入目便觉是对心的。

    “真个是撩人勾魄、肤如雪铸!”一旁那好动些的春分语声盈盈。

    我引唇一笑。

    正巧过来上茶的冉幸给听了到,她将茶盏放于几上后便对夏至微肃了脸孔:“小丫头可别乱说!纵是咱们家才人确实美丽绝代,这‘撩人勾魄’一词又岂是说得的?”声音不觉的过分严厉,但此刻多少也是不近人情的吧!

    这贴身的宫娥在小宫人面前一向都颇有威望,春分嘟了嘟,不再说话。夏至方才本是想附和春分的,此刻也垂首微微,缄默了声息词言。

    我心中知道冉幸的谨慎,方才春分那话儿说的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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