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绪于混沌中甫地一动,情思一恍惚,太后……
皇上继续又道:“原本这些风月情事,朕没有必要按照她的心愿进行,只要当面不使她感到难过、敷衍她使她宽心也就是了,但朕担心的是你呐!”
我神思又一动,心绪陡起、情念骤纷。
“后宫诸事,母后一向极注重维系,朕的敷衍如果不落实下去她会放任不理么?”皇上的声音没控制住有些高扬,情态饱含,甫意识到后又缓了一下,声息落下去,“朕担心如果不按照母后的心意,你会受到伤害……”尾音渐暗,幽幽的,似乎牵惹着心目、氤氲出一痕叹息。
“其实,臣妾一直都是信任皇上的。”我不失时的启口,眼睑微动。
对皇上方才说的那些话,我在情绪激动时决计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但在他的怀心里渐渐平复后,其实他不消说,我都是可以明白的。
此刻心里的疼痛还是不能驱驰,我痛心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一步一步何至于就要这般隐忍的活?是为了师父,还是为了这注定此生就此埋葬、逃不脱躲不掉的哀哀命运?
我亦痛心为什么皇上他临幸的会是江娴,他召谁不好偏生要召这江娴呐!
他该是觉的江娴与我感情深笃,故而临幸江娴能驱散我心中稍稍的疼痛。但其实这委实是男人的心思,他不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特别是这深宫里的女人,越是身边所谓的姐妹,自己就越是希望可在她那里找到优越感、是决计不允许她超过自己半分半毫的!
忽然这身子一暖,皇上紧紧的收束怀抱搂抱住我:“琳琅。”合着灼热的气息,他在我耳畔徐徐然有点儿迷离的言语,“朕向你保证,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无论是谁都不能动摇我对你的心!”
这话吐的很坚定,后来不曾用敬语,只是用了“我”。
他声音一迷离,忽然低低道:“想夫妻本是相思鸟,况彼此恩情似漆胶。”声音是暖的,情念是深厚的,是沉甸甸的。
但是心里一动,煞是不应景的,我却要生生的撕碎扯破这美好,我哑哑回他:“夫妻本是同林鸟,大祸临头各自逃!”
“琳琅!”他还是听清楚了,急却微恼的喝我。
我抬手顺势抚上他的胸腔,将头靠过去:“臣妾逗您的,我的陛下……”这反应是极机变的。
但此刻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温存的语息对皇上、也对我做了最好的慰藉。两个相互倚靠的身子就开始不受控制起来,似乎要倾力把自己揉搓进对方的身体里,瘫软涣散、做了漆浇……
我感动,比起师父,我觉的身边这个男人是那么的真实、是那么的美好迫近有若归乡……归乡?呵,何处是归乡!
只是和皇上在这不知不觉的一年多流光里,我们在一起有着那么多缘份,经历了那么多事,那么多的美好……就在这一刻,很奇怪的,是最直白不知扯谎的身体牵着引着我渐渐有幻似真切的醒悟,这一刻,我觉的自己爱上了皇上。
那是早已下定、却一直都不能够真实奉行的决心,这决心在此时此刻神志即将彻底迷离前如此的光鲜的再次浮出水面,它告诉我:往后要为自己活,要敞开心扉,对该付诸全部真情的人倾心一爱……
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罗带同心结未成,鹊桥长恨无归路。
92。' 卷六 '…第七十四回 心思一松遭算计
实甚难得的,那漱庆贞韵的闵才人张彩儿今儿居然来拜见我,还带着自己制作的点心要我尝尝。
其态度之恭谦,姿态之亲昵,并不像是与我一向疏离甚至不睦,倒俨然是如幼妹对于长姐般的敬重与熟稔了!
这可当真是一桩奇事,不过对于她的“转变”,我并不感到奇怪,横竖都是摘了一副假面具换上另外一副假面具罢了,又能假到哪里去、真到哪里去?
这张彩儿素与公孙薇交好,不过这位僖昭仪时今可老老实实儿的在冷宫里头呆着,推想张彩儿的心境,她常日里没少仗着僖昭仪昔时的威势而跋扈行事,眼下她一失了这靠山,必定是惶惶然难于自处的,这便上赶着来投奔我了!
呵,这宫里头素来就没有永远的相好亦或者敌对,捧高踩低素来是人之常情,这也是十分难免的事情。
我并未对这张彩儿过分的抵触,当日公孙薇一倒,我也没有真心想要收拾过这闵才人,毕竟对付这么个半点儿威胁没有的小鱼小虾还得耗费我的时间,若非有顺手的机变,其实是不值当的。
但她眼下既然主动来我这儿走一遭,向我示好,我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对她不亲睦不苛责也就是了。
“荣妃娘娘觉的这点心可对胃口?”张彩儿见我浅浅用了一口,忙翩跹了眸色带着一脸的期许,浅笑徐徐的问我。
我的心思、她的心思其实也都不在点心上,不过是个说话的由头罢了:“果然清淡,倒不是宫里头常见的口味。”我颔首道。
她勾唇展颜笑开:“这是妾身亲手做的,娘娘若是喜欢,妾身便常常儿做了给娘娘您送来!”她噙笑侧首,“妾身昨个用了口点心,顿时被那股子甜腻给逼的喉咙不适……便推想着荣妃娘娘只怕也是不喜欢的。这宫里头的点心样式虽精巧、做工用料虽具足,但吃惯了到底少了新奇,且口味往往偏浓了些,自然是需要自个家常的口味来搭配着才好呢!”
她说话时面目神色很欢喜,这话说的却委实是亲昵了,很不符合她与我之间本不迫近的关系。
我莞尔笑笑:“闵才人还当真是有心了。”
她蹙眉道:“那是自然,妾身对荣妃娘娘您,可是无时或忘的想着、念着呢!”
我很不屑她这话儿,只怕她自个心里也不屑。但不好对她过分冷漠,毕竟人家此遭没有得罪我、且是向我示好的。便把眼睑垂了一垂,唇兮徐笑,没有言语,径自拈起手边一盏香茗徐徐品啜。
“荣妃娘娘的发式梳的实在精巧!”张彩儿又道。
“不过是一尘不变的灵蛇髻罢了。”我将茶盏重置于几,淡淡然笑一笑道,“只是本宫自个儿过分的偏爱,在旁人眼里恐怕觉的上不了台面吧!”
“怎么会?”张彩儿很快便机灵的回话儿,“娘娘当真是太自谦了呢!”
我噙笑不语。
她又启口道:“妾身这里倒是会一种发式,在宫中尚未见过,私心推想着若是为娘娘您梳理,一定更可使您的月貌花容锦上添花儿呢!”声波泠泠。
听着她这话儿,我忽然很不习惯。这话里恭维的意味流露的太昭著,这般的巴结会叫人因觉的谄媚而心里抵触,实在很不巧妙。
但我再不开口说话便很不合时宜,便抬眸温声闲闲道:“哦,那是什么样的发式呢?”其实我并不很关心。
张彩儿见我答话,眸光一闪、面露一喜:“言语实难形容的出,若是娘娘不嫌弃,便叫妾身为娘娘梳理了看可好呐?”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她如此说了,我也就不妨依照她说的来打发打发时间。没怎么思量,我便颔首应下。
于是这张彩儿携着我入了内室的菱花镜前坐下。泛黄的镜面里映出我与她两个人,见张彩儿依稀凝眸、徐徐柔声道:“娘娘您生就了这般的好面貌,便是满园桃花灼灼其华、一晌竞欢也是不能相争的……如此,这便也怪不得荣妃娘娘您会终擅君上之宠了!”
这么听着又叫我心里很不舒服,自这镜面里观察她的神色、配着这样一道声色,她这话似乎是在对我说的,但更像是在隐隐然间自言自语。
不过我的思量很快被打断,一眼不见,这闵才人重便恢复了巧笑盈人的恭谦模样,接过春分递来的青牙梳,开始梳理我这一头如瀑的青丝。
她这双手在我看来没有宫人的巧,这梳头倒像是闺阁小姐之间相互的游戏之作,不过她梳理的倒很认真,中途的时候转目吩咐她的宫人递过一个小瓶子,揭开瓶口便是一阵冲人的香气。
这香气很奇怪,似乎是花香,但明显只是花香掺杂其中、而不是纯粹的花香。
她把瓶身倾下,道出里边儿的晶亮液体摸匀于木梳上,即而为我梳理青丝发。
我好奇,随口问她:“这是什么?”
她闻言一笑牵唇:“是百花蜜,最是滋养头发、添其光泽呢!”
我这身子坐的有些乏了,便没接话,向后靠了靠,阖了眸子任由她摆弄。
又这么闭目养神了小一阵子,听得她含笑一声:“好了!”
我便睁开眼睛,窥着镜中的自己,见这发式并未有什么惊艳之感,倒像是自流云髻改成的,只是比流云髻略伏贴了些、且打了一抹流苏于额头前。这么看来,倒也是添了些慵懒气息吧!
“闵才人巧手,真真是辛苦了。”出于礼节,我笑一笑淡淡道。
“能为荣妃娘娘您效劳,怎么能说是辛苦?”她摇摇头,态度仍旧十分谦和。
就这么又与她说一阵话,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寒暄,后她向我告了辞,也就回去。
闵才人刚走,那昨个承宠、却被我好生生搅成了混水的甄美人江娴后脚又来拜会我。
我心里不喜这个人,予其说不喜,倒不如说此刻有些厌烦。
她特别选在这么一个尴尬的时刻过来,是想对我宣泄愤郁,还是装可怜,还是又像以前她初次承宠后一样来向我告罪?
“娘娘,不如就说您身体乏累,已经歇下了?”冉幸煞是贴心,这样对我低低道。
“你却好不糊涂?”我侧目牵唇,“人家既然过来,来者便是客,若我在这节骨眼儿上把她往外拒,却不是自个给自个招致了旁人的话柄么?”语尽一侧目,对着隔在帘外候立的夏至道,“请她进来吧!”
江娴进来之后对我恭谦行礼,面上颜色显得有些憔悴,但整个人还是强打了精神的。
我对她也十分客气,并未刻意绷起一张脸。但也不能说亲昵。
江娴是个知趣的人,她此遭过来大抵是要探究我的心情,瞧见我对她并未有过度的异样,也就放了心。与我一搭搭说起闲话来,谁也未提及昨天晚上那不愉快的事情。
但这么在宫里头久久坐着,身子倒是乏了,我便提出要江娴陪着到外边儿去走走散心?
她颔首应了。
只是,两个人才出了进深步入惊鸿苑小院,阳光一缕缕筛金一样碎碎的撒下来,便忽然闻到自我发髻间传出一阵莫名的香气,这香气不能说冲人,但冷不丁一下下的扑入鼻息却很不舒服。
我忽然想到方才闵才人在为我梳头时掺抹的液体,心弦紧了一下!
“姐姐这是熏了什么香?”江娴侧眸蹙眉,看起来她想掩饰自己的不适,但没能掩饰的住,“怎么倒像是,倒像是混杂了厨房里头那香油的味道……”她又嗫嚅补充,抬手下意识掩住了鼻息。
听她这么说,我甫反应过来,倒还真是像极了这味道!心念一动,我启口刚要说话,便忙又转过面目低下首去!竟有好几只苍蝇并着蚊虫向我飞过来!
“姐姐!”江娴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边抬手为我轰赶着蚊蝇边对我急急道,“这阵仗很不对劲,我们回去且避一避!”
我已经有点儿慌乱了,感觉有更多的蝇虫不断袭来,且像是冲着我的头发扑过来的!这阵仗确实恐怖,又忽然明白是那闵才人好大胆子的害我!
这心情突然倍感悲愤,但只得收敛住,听了江娴的建议而转步折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冉幸方才在取遮阳的伞盖,故而晚了一步,时今才想出门追上我,却见我颇为狼狈的折了回来,她一下就吃了一惊!
“方才是谁人给荣妃娘娘梳的发?”不待我开口,江娴急急然道。
“是闵才人来过,说是自个会些新颖的发式便为我家娘娘梳了啊?”春分一见我这模样也是心急,脱口就回复道。
“啧!”江娴蹙起眉目仄仄的一急声,“你家娘娘被那小贱人给算计了!”声息笃定,猛地往下一沉淀。
这一干宫人都不能反应过来,听了这话儿只意识到是出了事情,但不能知道具体。
但在这混乱间,我倒是收整了思绪有着一段思量,那闵才人时今是失了势的离群孤雁,她如何敢对我这个妃子不要命的算计?而江娴又如何会碰巧在这个时候过来?
93。' 卷六 '…第七十五回 翼翼小心也生乱
仔细寻味,这事情甚可推敲!
出外散步虽然是我的起意,但也是情理中的事情,这么久的坐在宫里说话我自然会困乏,困乏之下便总喜欢出去走走散散。
如此,我不得不思量着会不会是闵才人跟甄美人商榷了好的一计,先由这闵才人来假意示好我、消除我的疑心和戒备的为我梳头,趁机在我的头发上抹了招蚊虫的香油;之后甄美人后脚又来,使我依照习惯而出外散步、引了蝇虫出了这好大的一个丑!
张彩儿是什么性格我不了解,不过这江娴我却很是了解!这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天真单纯,似乎总处在弱者、处在被动的地位,但她内心里头那股子阴邪伎俩发作起来连人命都可以要!
这两个人竟然敢不怕死的使这小儿科的一计、做了这哭笑不得的局对我进行如此幼稚的报复,显然后边儿该还有未完的更深的陷阱等着我往里钻……
依照我那火辣的、不懂也不愿遮掩的个性,此刻必定会气冲冲的带着江娴赶到漱庆宫、直抵着过去掀翻了闵才人那贞韵苑的房顶子都不罢休!但这样一来,是不是正中了她们之后的陷阱?
早先的时候我就没少吃这行事火辣、素性冲动的亏,此刻都已经是妃位了,我这心志若再不成熟、行事若再不重新定位,自己都觉的愧对我自己!
我定住心绪,以目波止住急乱的宫人,对江娴颔首淡淡道:“妹妹不如先回去,改日里我们姐妹再聚首散心?”旋即一微叹,“你也瞧见了,姐姐此刻不大方便与妹妹游赏呢!”这字字句句和睦依旧,并不逼仄、更不凛冽。
江娴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么副淡然的态度,她面上恍惚了一下,但是她这个人极灵变,很快反应过来:“姐姐且忙,妹妹这里不妨事呢!”忙不迭的对我敛襟,就口道了句。
“那是好的。”我颔首不失仪态,边对夏至使了个眼色,“既然这样,还不快去送送甄美人?”
“不必了,我自个走就好,姐姐不必为我忙了!”江娴客套的回话。
我也不推诿什么,对她抬眸道:“那妹妹走好。”
她应声又对我把身子伏了一伏,旋即转步领着宫人径自去了。
这一来二去间的,冉幸也该反应了过来。待江娴的身影一过转角不能看见,冉幸便在我耳边低低道:“会不会是那作死的闵才人故意使计,要隔阂娘娘跟僖美人,挑拨之间的关系?”
“她有那个资本使自己敢这么做么?”我勾唇一讪,声波淡淡,“况且闵才人如何笃定,甄美人会在这时候过来呢!”我不再多话,径自转步往边室里走,方才宫人早去匆匆的烧水为我洗发。
冉幸的顾虑我方才也动过,心想会不会是张彩儿借着昨晚上那事儿的节骨眼,故意要我以为她与江娴已是一派,从而挑拨。但我很快否定,回答冉幸的话便是我否定的理由。
……
张彩儿趁我不备抹在我发间的,不过是些香油。因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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