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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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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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瞬我竟有些下意识的恍惚,心觉这当真是江娴么?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年轻嫔妃当真会有这样的神色波及、浮拢上眉梢眼角?

    旋即她颔首,勾动唇角似叹又嘲:“倘使这样的转变,连自己都觉的是一种面目全非的遗失自我……即便对方会接受,那所接受的,只是一个彻底的陌生人。所以移爱不奇怪,依旧痴恋就反倒是一种执念了!”

    痴爱原本就是一种可悲的执念,这话委实是不假的。

    “不会。”我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倘使心中有彼此,即便再怎样转变,对对方的爱也是不会转变的!所以……”我顿一顿,权且反观着自身权且又微声道,“不会变得面目全非、再也寻不到了自我。”

    “但是姐姐。”江娴又抬眸,颔首微微、重新敛眸,“天家,当真会有真挚的爱情么。”

    我一默,头脑发钝……

    这不是一句问话,也不是一句肯定。这是一种取缔于问以及肯定中间的语气,说不清、道不明,却很可撩拨、很弄心弦。

    但其实,在我心里我对皇上是有着笃定的。我相信皇上会爱我,即便在遇到我之前他与我一样并不懂得爱为何物,在遇到我之后他也一定可以与我共同摸索、并把彼此感化。

    但有一点我也是确定的,即是:即便这爱是唯一的,即便这心只有一颗,但他是皇上,这就注定了他的心不能只单纯的住着我一个人,注定了他身边会有许多红粉、甚至不能拒绝不断有莺莺燕燕飞入这后宫,每四年一次的选秀他亦不能改变……即便是曲意逢迎,他也得做出逢场作戏的样子、来圆下这一唱就是一生的戏。就这样渐渐的,假戏也就真做了起来,而沉沦在这之中不肯醒悟、无力堪破、自欺欺人的,其实一直都是我自己。

    忽然我这情绪就是一阵黯淡,我头疼不堪,心口也生了一阵阵的绞痛。旋即手抚心口不语不言,我把身子往一旁偏偏,蹙紧了眉心不能成言!我在竭力压制这情绪,终究不能叫自己就此失态。

    “姐姐,对不起,嫔妾惹得您不开心了。”这时江娴忙急急然启口。她反倒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她已恢复到往昔的平静。

    但我的心却很乱。说实在的,这阵子以来连日的斗法已经让我越来越疲惫,虽然我还没有到了力不从心、无力应付的地步,但我委实已经生了厌倦、甚至蒙生弃世的念头……只是我舍不得皇上,倘使不是因为他,指不定上官琳琅此刻身已在哪里!

    这就是女人,女人或许可以是最毒的,但女人的心终归是最软的。简简单单,一个“爱情”就足以把她彻彻底底的拴在柱子上,心甘情愿动弹不得、一任凌迟与宰割了!

    争斗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守住这爱情。但当自己能看明白这天家的爱情归根结底终究是守不住的时,这明争暗斗又都还有什么意思?

    于是就又有了转变,要么改变自身、以争斗为消遣,终于性格扭曲、成了变态;要么转移目标至权势,以权势欲望来麻痹自己、寻到其中的快意与乐趣,终于也会扭曲性格成了变态!

    而说到万般皆放,这委实是不容易的。想要放手,却又终于不能放手。亦或不舍放手,亦或不甘放手。

    我便是两者兼备。明知道不能够完全抓住,明知道不会是属于自己的;但若放手,又舍不得……
235。' 卷十三 '…第179回 从长计议复归宁
    “姐姐。”江娴忽地又唤我。

    我再回神,才恍然发现自己怎么总会失神呢!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真的是连我自己都开始了嫌弃自己……这深宫当真有着旷世的诅咒,总能叫人于无形间没了自我、遗了情性。

    但希望,这个诅咒终究有一天会被一个人打破。我希望我就是这个人。

    “好了。”我转目应一应她,对她笑一笑,“本宫心绪不曾黯淡,只是有些乏累。不怪你呢。”声音是轻软的。

    江娴看着我的面眸,缓缓的偏首叹了一口气。许是她推量起方才那一番交心之话,也是自觉无趣的很吧!毕竟人还是要活的,还是要往前看的。一瞬的回到现实,发现再多的绮思都是没有用的。

    多说已是无趣,况且这天色也当真是太晚了些。江娴便向我辞行,旋即出了惊鸿回她那宓茗苑去。

    待江娴才出去,冉幸遣了宫娥去送她一送后,便走进来服侍我。

    “娘娘与甄主子聊的投机,怎么就这样久呢?”她边将两旁的宫烛挑亮了一些,边这样轻声问道。

    我则在心下里辗转着思量起另外一桩事情,一时没反应过来,懒得启口回复她。

    冉幸侧眸看一看我,面上有了一疑,许是她觉的我时今的沉默与往日是有些不同的吧!忙放好了烛盏,旋即向我走过来:“娘娘怎么了?”问的柔言温语,很是关心。

    我的思绪也已忖的差不多了,见她过来,抬眸吩咐她:“珍妃那里这阵子需要紧盯着,以防太后拉拢她、亦或者她有所变化而我们蒙在鼓里不知情。”声音不高,但出口的句子言的很快,充斥着一股理性。

    冉幸默了一下,旋即点头。她见我是在思量这样的事情,也就慢慢的释然。

    我的心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腾”一下觉的周身这皮肉一阵发紧!我忙下意识的把身子偏转到一边去,不语不言、径自平复。

    这后宫里的空气一日一日这样走下来,竟是愈发血腥肃杀,叫人不寒而栗!。

    萧华凝亦是这深宫里边儿一条懂得浮沉的鱼,在这等秋疾风紧的节骨眼儿上,她却先来找我说话。

    她的到来其实我是不奇怪的,无论是我卧病她来瞧我,还是如甄嫔一样来找我行谋一二,她也都是该过来的。

    只是她的来意,却又叫我害怕起来。早先时她就对我说过“一不做、二不休”这类的话,我不曾听取,也决计不能听取,结果终致我又一次尝了苦果;时今她过来,倘使继续劝我如此这般,却又叫我如何?

    我的痛苦和纠葛,是因我内心深处始终都把持着那么一份理性的坚持,这是我的原则,我决计不会改变。我不会叫自己彻底变得面目全非,我要为皇上留有一个真实的自我,也为我自己留得一个真实的自我……即便当有一日,一切一切全然泯灭、全然颠覆,也始终有一处清净的留白,是为他、更为我自己而守。

    “娘娘时今历经了那一桩事,不知心里又有了什么真切的规划不曾?”与萧华凝对坐一处,她抿了口茶后言语徐徐。

    果然是为这个而来的……

    我笑一笑,颔首微微:“规划自然一直都是有着的,只是……”

    “只因娘娘过于犹豫,所以终于招致恶果。”她这样又道。

    我心一颤,甫抬眸去看她,瞧见她双眼有着分明的黑白,但这一份明朗的颜色叫我从心底下生就出一种毛骨悚然!

    顿然发现,原来我上官琳琅从来就不是个阴狠毒辣的角色,原来我身边这一个个曾以为不足一提、曾以为如绵羊一般柔软单纯的人,才是正经的绝非善类!

    就这样四目相对,把心下里那一怀散乱的思绪一点点的沉淀。这话不需要说的太多,我们彼此已经有了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华凝的提议,我决计不能接受,我也一定不会接受。可我又不敢公然对她否决,毕竟我怕失去她这一脉势力,况且还是在时今这样一个秋急风紧的时刻!

    萧华凝她委实聪明,她正是拿捏住了我这如此这般的一段心思,故才胆敢这样放肆的对我公然挑明、步步相逼。

    “急什么。”眸色浅动,我又莞尔。

    “我是急了!”她突地压着我的话一下起了身子,这周身迸发出的凛冽气场顿叫这空气都是一震!

    我恍惚了一下。

    她这双凤眸已稳稳的重新定格在我的面眸,旋即颔首,一字一句:“但娘娘,也委实不是耐得住性子……而是因为起了犹豫。”她的目波依旧是黑白分明的,但这样的一种分明有着刺穿人心、看透一切的力量,叫人在她面前忽而感动尴尬和害怕。须臾的沉默,她忽而偏了一下面眸,幽幽然徐徐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话似是在自语自言,但旋即又一回眸瞧我,眉目间恢复了以往的柔软,“臣妾,不打扰荣宝娘娘休息了。”旋即便将这身子给退了出去。

    我没有再言语一二,只就这么静静坐着,甚至连脑海都是一片空白了。

    我与萧华凝的对话,被一旁的冉幸给听的真切。因为冉幸本为我的心腹,故这次也就没遣退她。

    “娘娘。”冉幸唤我一唤,温润的声色里似乎贮就了一抹浓郁的力量,“虽然珍妃聪明的不自己动手、只是来挑拨娘娘,但我们也必须要做一个必要的举措……不得不静下心来从长计议了。”她定一定,斟酌一二后,还是这样言出来。

    我心里很乱,登时想要逃避!

    我不想使自己彻底变却本来面貌,但太后已经是第三次要来杀我,倘使我再不从长计议一下,迂回下去终究不能成事,等待我的怕只有死……

    可是左右都不能够,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该如何行事才是妥帖的!

    蓦地一下,就在这乱乱纷纷浑不能举措的当口里,脑海中灵光一动,我再一次出乎本能的想到了逃避。

    我决定再回娘家避一避,让自己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下,也防止身边这些个人在我尚没有定下心来、忖度出周全主意的时候就按捺不住性子的给我施压、最终致我做出错误的决定……。

    “为什么,又要离开朕?”皇上眉峰聚拢,原本合该如辰星一般的目光里此刻凝了水雾。

    这倒叫我委实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因为我内心的纷乱终究不好这样直白的对他说出来。

    我侧了一下眸子,吁气徐徐:“臣妾身心疲惫,只是……回娘家暂住一二。”这样且缓了一口气,且这样顿言。

    皇上良久良久都没有再言语,这屋室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种逼仄的沉默,仿佛有野兽自四面八方波及着发出种种无声的嘶吼,这份闷郁的感觉即将要把我逼疯!

    我觉的自己就快受不住了,因为我此刻心里本就纷乱,亦因为我的心虚和心慌。

    为什么,为何突然就把自己给逼到了这样的地步呢?为何我们自己的幸福却要成为旁人的恩赐、本无过失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退避三舍?

    又或许是不是,从一开始,我上官琳琅的出现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过失呢……

    “什么时候回来。”

    正这时,忽地听得皇上淡淡低低的一句。

    我心里一动!一瞬有释然的感觉并着苦涩的感觉一起袭涌上来。释然的是,皇上他终于是愿意应下我的请求;苦涩的是,他怎么能够说应便应下了我的请求?

    看吧,我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又兴许这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是这样矛盾的性子。一方面有着自己的坚持,一方面又口不对心的渴慕着对方的挽留。

    身子没防就颤抖了起来,但这时忽地落入了皇上怀抱。

    这一瞬,当我的身子与他胸膛贴烫在一起的同时,我终于忍受不住,彻底放纵着情绪在他怀抱里放声大哭起来!

    他收拢臂弯紧紧的将我拥抱,似乎此时此刻的相互偎依可以让我们彼此拥有整个的世界。

    在这一种类似于孔雀东南飞、十步一回头的氛围里,我恨不得自己就此死去!哪怕只是沉沉睡去,不要醒来也是好的。

    依稀中听得皇上他哽咽的一段声色,他连连道着:“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是他没有保护好我。但同样的对不起,很对不起,其实皇上啊,是我对不起你,倘使不是因为我,你又如何会这样的苦身苦心?

    只是,他的道歉可以言语出口,而我的道歉却从始至终只怕都是不能够的……越这样滋长着一段心绪,我的情念就愈发的繁重,我哭的愈发肆意,愈发的没了力气、没了办法。

    我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啊!前遭的归宁是为了让我与皇上彼此都冷静,而这一遭的归宁则是为了能够让我自己彻底的冷静。

    迷幻里听得皇上哽咽低语、似泣如诉:“朕原本以为,回到后宫、把你放在身边就可以好好儿保护好你……但时今朕却发现,兴许还是在宫外,在你父亲的身边,你才会是最安全的……”他说不下去话了,但这臂弯却一下子又紧了起来!

    他这样匡抱着我,臂弯将我钳制的有如生铁。这无声的动作承载了他全部的心绪,胜过可诉出口的千言和万语。

    他担心失去我,怕失去我!但他又不得不放开我,就此权且的放开我……

    心有千千结,千千结又纠葛成了千千劫。此时此刻,即便知道这一刻的温馨不能成为永恒,但这并不妨碍我的贪恋,并不妨碍在我记忆深处,这温馨与深爱会一直隽永,一直深刻,一直如辰星永恒……
236。' 卷十四 '…第180回 师徒二人终无言
    '卷十四'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说实在的,很多时候我都觉的自己处在一种尴尬的境地里。师父和皇上,这两个人我无力去面对任何一个。

    或许这就是一个细作中途反水的悲哀,因为两边都没法交代。师父知道我已与皇上一心后,他一定会很生气,会对我做出怎么样的举措我是不敢想的;而皇上倘使知道我一早就是师父的人、是师父特意安插在他身边怀有别样目的的人,那他兴许会直接杀了我……

    所以,我又如何能面对?如何能举措?每次一触及至此,我就会烦躁不堪,就会下意识的逃避。

    但眼下这在前遭才离开敬国公府没几日便又回来的当口,我更多的是脸上无光,觉的自己当真是很没有出息,不止是一个姜淮,便连这敬国公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我都觉的无力面对了!

    呵,人家娘娘出宫省亲,归宁是得着宠爱、享着权势的象征;可我出宫省亲,则是被逼的……这又是多么无奈、多么嘲讽的事情?

    但这也算是一缕绵薄的温暖吧,姜淮没有怨怪我。不知道这样的不怨怪究竟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样子,还是他的内心深处当真也是这样想的。

    “娘娘,回来就好。”行过礼后,他忽然这样静静的看着我,静静的跟我说。

    他的声音不高,但他的神色很专注,这双目里积蓄了一湾浅浅的雾气,而眼底深处分明有着练达的筹谋、些微的沉淀。

    我这心就被他引着动了一动。说实在的,此情此景也是让我很觉感动的。

    “……”启口微微,我想应景儿的说些什么,但我唇兮缓动,归根到底就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而这时姜淮已经把身子侧了开去,对我又颔一颔首,做了个礼让的姿态。

    我便只得先行调整好思绪,旋即在冉幸的搀扶下,一步步进了府中去。

    免却许多接风洗尘的繁冗礼仪,我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整个人看似很平静、甚至淡漠而理性的连我自己都害怕,但这心其实是久久都不能平静的。但细细想来,又诚然不知道自己不能平静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因为千丝万缕已经太多了,委实难以梳理出个头绪、不知道桩桩件件该从哪里说道起来。

    “娘娘。”偏偏这时候自门外传来了姜淮的低唤,声音沉稳,有着微微的仄。

    我猛地回一回神,这才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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