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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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棠-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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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承泽轻声笑了:“鶒儿,你难道不觉得,死实则是一种解脱?”他无可奈何的停了一瞬:“就譬如我吧,实则到愿意等到这一死,即不用为了活命而作孽,又让他人有那么一种血债血还的快感,于我来讲,那才是可喜可贺。”
我抬眼看他,并不明白他话中含义。刘承泽面上神色真挚:“性命这东西,实则同赏月差不太多,仰头看着的那一片清辉固然好,可实则真正要得到的,却是月色映下的美丽影子。”他低头把玩着手上扳指,续道:“众人皆道活着好,可此生要等的,不就是这么一死而已。”
他这样解释似乎也并无什么不妥,虽是消极了些,可却也超然。他见我不辩驳,好言劝道:“送也送了,你在此处也帮不上什么,身子重,也还需好生养着,咱们这就回吧。”


☆、第十五章 温柔梦里(1)

那一夜,我起初睡得并不沉,刘承泽看我这一番形容,寸步都未离开。大约四更时,我才朦朦胧胧失去了意识,过了些时候便又清醒起来。醒来屋中也无一人半影,虽门窗尚掩,屋外争吵声却此起彼伏。
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嚣张跋扈:“你将那丫头叫出来,大家当面对峙对峙才罢。”
我踮脚走到窗畔,侧耳细听,刘承泽调子里隐含了冷漠:“你自说是十三福晋的姑姑,可惜并无真凭实据,我如何能叫你进去?”停了停,续道:“若说你们这一族却也有些意思,前日将十三福晋赶出宅邸,说她并非嫡亲闺女。今日又言,你是鶒儿姑娘的姑姑,她这姑姑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从不知晓?”
我在屋中皱了皱眉的功夫,那陌生女子又叫嚣道:“我不识得你,同你说不着,你只管将那丫头叫出来!”原想着她是一人而来,不想,这头阵唱过,便有那么三、五人一同在她身后应和起来,呼声此起彼伏。
刘承泽冷笑了一下:“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的身影在窗子另一头动了动,扬了声音,语气却依旧平静:“也怪我思虑不周,未在这驿站布些人手。卢岽,叫他们来,乱棒打出去。”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我一贯的行事作风,刘承泽这人行事作风与我当真不同了一些,我眼见情形不妙,匆匆披了衣裳大氅,理了理散乱的长发,将海棠短簪戴了,推开屏风机括,向外室走去。
少了屏风的间隔,那女人声音越发凄厉起来。再看院门早被住店的看客堵了个水泄不通,我心中暗自后悔,这一步踏出来的早了一些。那女人叫道:“你这样便是仗势欺人了!好歹也是个皇子福晋,怎么这样欺压别人。”院门外蚊子哼哼的几个声音飘入耳朵,竟是赞同这女人的意思。
刘承泽疑惑道:“哦?只许你们用一些手段,却不许……”他声音顿了一下,循着众人目光,回身看了过来,神色这一瞬里,变了好几遍。
院中一时极静,众人皆在打量我,我顺着他们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衣襟理得很齐整,一阵柔风吹过,长发和风飞舞,或是懒散了一些。可月盈不在屋中,我自己也难收拾,这倒也怨不得我。我凝神提步跨出了屋子,一派淡然,心中暗暗盘算,即便长发懒散了一些,皇子福晋的款儿却得拿出来。
院中站着的列为,除了刘承泽外,都含糊地一一行礼,我不说话,步子不紧不慢,他们也不敢起身。
刘承泽不再看我,负手瞧着诸人,待我站到他身旁,他瞟了我一眼,轻声怨道:“不在屋中呆着,出来做什么。”
我摆出了一个有分寸的和蔼笑容,朗声问道:“是谁要见我?”
为首的女子已上了些年岁,大约同我阿玛岁数相仿,她长得可不和善,稍稍福了一福身子,答道:“福晋恐还不识得我,我是福晋的姑母。”
静了一阵,她道:“你玛法昨日故去,闻芑莲所言,阿玛委实喜欢福晋,将其毕生所留的财富皆转赠于福晋。”我不动声色,她以为我理亏,就继续道:“可这有些不合规矩,如方才这位公子所言,姑娘是否为我阿玛嫡亲的孙女还是个迷……还请福晋尽数拿出来,大家好好分配了,才算罢了。”
这段谈话的开篇当真直爽。我垂着头,指甲嵌入掌中,方才这一番话,无疑是芑莲顺水推舟,栽赃给我的。她盘算的妙极了,既知我并不觊觎玛法的财物,便自己私吞了玛法生前尽数财富。如今财物皆扣在她一人手中,这些亲戚友人自然不会相信我这个未入族谱的外人。是以,这事有口难辩,又需顾及十三爷皇子的身份,不宜同这一群泼皮无赖拼个你死我活,算来,只能吃个哑巴亏。
见我迟迟不语,这位“姑母”想必觉得我自知理亏,语气就更强硬了起来:“福晋有所不知,我私下里是带了一群女学生的,好歹也算个教书的女先生,福晋这行径委实称不上爽快。”我心中微恼,却不辩白,想好声听听,她还能说出些什么。果不其然,她面上含了几分得意的笑意,再起声道:“我这个教书的女先生倒有些后悔,悔不如当初将你领回家中教养一番。”
我忽然有些触动,轻叹:“玛法的银钱不在我手中,你们也自然该找那位芑莲姑娘去讨。”
姑母身后的一个男子走上前来,冲我拱了拱手,和蔼诚恳又略带包容道:“福晋,大家早就料及你会这般回应,莲儿都同我们讲了,福晋吃住在石宅,那一笔还来也是一样的。”
他一手攀上姑母肩头,二人默契有加,想必是她夫君。他虽然言语和蔼,也不犀利,可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却忽得向我袭来。我还不曾深思,姑母又道:“福晋今日不给,我们今日也不走,来日不给,即便闹到当今圣上那里去,也不会罢休。”
院门外有人咳了一咳,引得众人回首看去,却皆瞧得木呆呆的了。人群让出了条路来,人还未至,熟悉的声音已拢在了我周身,我心下一松,身子晃了一晃,眼中竟有股热流。刘承泽一手扶了我,一边似我一般循着声音望去,那人不紧不慢跨进院门,漫不经心开口道:“呦,瞧瞧这许多人,在下可是憋闷了三个月,有热闹是该往前凑上一凑。”十三爷在院门处站定,遥遥提起唇角,冲我安慰的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温柔梦里(2)

难怪众人一看便皆瞧得木呆呆的,十三爷这一张俊美端肃的面貌让神态冷静的姑母都僵了一下,这一下,院里院外是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间,刘承泽一个千儿便要打下去。十三爷连忙朗声道:“刘兄此刻也别多礼。在下这一封书信,给刘兄添了不少麻烦,”他看着我,满眼都是柔意,道:“听说十三福晋身子重,不如刘兄先将她扶进去歇歇,这一处,我来帮忙解答解答。”他这一席话中无非是不叫刘承泽显露出他身份的意思。刘承泽也不傻,点了点头,又看向我道,“你看,他也同我说的一样,这下可该进去了吧?”
我惆怅一叹,隐隐有些担忧,却见十三爷懒洋洋的对我抬了抬下颚。他这样一副表情,引得院外几位女宾们叽叽喳喳起来。我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随着刘承泽向屋中走去,及至屋门时,我又回头看了看十三爷,他很是从容,从容间透出了几分狠意,他行至我同刘承泽站的那一处停下,接着姑母的一番话沉声道:“这一位女先生有言,福晋今日不给,你们今日便不走,来日不给,便要闹到当今圣上那里去,”冷眼道:“来日是明日之后的意思,那不如提早一些,咱们就‘明日’再谈吧?”
我一怔,看向一旁的刘承泽,他亦然。二人进得屋中,又进入了机括屏风,刘承泽扶我在窗畔竹榻上坐下,轻声道:“我知道你必然放心不下他,我倒也好奇,不如一起听听。”
透了窗纱,姑母姑父也怔在了原地,十三爷在他二人面前来回踱了两步,略赏赏这一处大殿的景致,背对着他们,又道:“女先生才说福晋不爽快,现下怎么也不爽快起来?”
姑母神色僵硬了起来,道:“你又是谁?同你这样一个闲人有什么干系?”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刘承泽唇角亦提了几分微笑,却不自然。
院中十三爷脸上有丝玩味的笑意,他挑了挑眉,转身背对着我们,掂量了片刻同姑母道:“女先生无非仗着十三福晋须得估计十三皇子的面子,即便手上没有钱财,又不得不给。”他顿了顿,逼问道:“在下说的没错吧?”
十三爷侧身对一旁的姑父道:“您这样护着女先生,想必是她的夫君了。”这个姑夫极有风度的往姑母身前一挡,迎上了十三爷,十三爷淡然道,“在下也是有妻室的人,在下的妻子温柔的无限,她看着你笑,你便觉得命格中有了这一段,此生的花都满满开放过了,除此之外,世界上什么别的事都没有。这样说来,在下是极同情您的,远远在院外听得女先生的言论计较,我觉得好似当头一棒,”十三爷提了指尖在额角点了点,“一棒之下,连天地都被打响了。”
姑母姑夫神色尴尬,十三爷嘴角浮起笑意:“再者,您这样护着自己的妻,也不曾想一想,十三爷会不会一样护着自己的福晋。”十三爷回头遥遥望着我们这一边,像是能透过窗纱看见我一般,续道:“即便尊您年长一些,又或不愿以一方权贵欺压百姓,证物这个东西还是要讲的。”
也不知十三爷哪里来得这样一股正义之气,院外瞧热闹的人群里竟起了一两句叫好的声响。十三爷并未瞧他们,理了理袖子:“若说您有石图、芑莲做人证,那十三福晋不仅有刘承泽一人,据我所知,亦还是有月盈及卢岽的。”他向院子角落立着的月盈及卢岽递了个眼色,那二人慌忙低头恭敬应了。十三爷颇为满意:“这样说来,十三福晋可当真仁义,并为抬出这些证人同你当面对质,也不同你们计较。”
姑母姑父都未来得及回话,院中一众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处传来,院外众人回首一望,无不色变,待他们回过神来,和宣早领着一众将士在院中齐齐打下千儿去,道:“给十三爷请安,爷吉祥。”十三爷站在那一处,同平日一般,威势十足,他点了点头:“都起吧。”他冲和宣招了招手,顺便向众人道:“要我这个闲人说,今日众人就散了吧。这位女先生年纪也大了,也不必在此处劳累了,就依你说的,明日吧,明日我替十三福晋等着你请来我皇阿玛的旨意。”
和宣沿着石子路走到十三爷身边,十三爷抬了抬手,和宣便将手上托着的一把剑递到他手上,他将剑由剑鞘中抽了出来,凝目瞧了片刻,悠悠道:“福晋怕还需在这院子将养两日,你叫他们将这一处围了吧。”言毕,剑入剑鞘,利落的令人瞠目结舌,他将剑提在手里,提步朝殿走来。忽然,他脚下顿了一下,沉声对和宣唔道:“出巡给福晋带的东西,叫他们抬进来。”
和宣沉吟了一声,不情不愿,他很少这样欲语还休:“现在?”
十三爷脸色渐渐起了笑意,侧身回首瞧了瞧怔在院里院外的这一众人,道:“他们瞧得惯如何,瞧不惯又如何?”他提步向前,朗声道:“今日本就便宜了他们,瞧不瞧得惯,都得给爷受着。”和宣面上也是一笑,忙招呼院外的人进来,看着小厮们抬了三口花梨大箱子来到院中的时候,我亦是怔了一怔,狠狠在心中叹道:“若三口花梨箱子中有半分东西不是给我带的,我定不罢休,总不能白白担了这奢靡的名头。”
我抬头瞧那机括屏风的时候,刘承泽已将十三爷迎了进来,他自己静候和宣及侍从将箱子抬进来。十三爷静立在屏风那一处,我本歇在竹榻上,见他不过来,便想侧身坐起来,才挪了挪,腹中又是一阵痛,叫人不敢再动弹,由着疼痛,我颤了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温柔梦里(3)

十三爷几步跨到竹榻前,将手中佩剑放到竹榻旁的小几上,矮身在竹榻外侧坐下,伸手环上我的肩,将我揽入怀里,目光中好似再无方才在院中的从容不迫:“哪里不舒服了?”
我高深的笑了一笑,贴着他,发出的声音好像被人捏了嗓子,极轻极细:“哪里都没有。”忍着疼痛轻笑了一声:“若是这三口箱子中有半件别人的东西,我定饶不了你。”
机括屏风内立着的刘承泽在远处凝眉瞧了我片刻,提步走过来,慌道:“不舒服了?”他与十三爷对视了一下,抬手号到我脉上来。
他脸色一白,十三爷立刻僵住了:“鶒儿是怎么了?”
刘承泽勉强提了笑意,沉着道:“未免还是过劳了些,房中将养几日才好,切莫再去操心了。”
十三爷轻轻舒了一口气,向刘承泽道:“是,无论怎样说,外头的那些事,还是我来处理的好些。”
刘承泽无言垂眼点了点头,答道:“福晋不宜移动,还是在这一处将养着,”他抬头端详了我一阵,“我恐要离开几日,回去看看我父亲。”
十三爷爽快道:“也劳烦了刘兄这些日子,我也着实过意不去了一些,刘兄尽管去就是了。”
我瞧着刘承泽,他眼中渐渐浮上一层怜意:“福晋这身子,太医们碍这碍那,也未必能照料得周到,卢岽算我一手□□的,不如叫他留下,日日叫他诊看了,再写予我。”我才要张口拒绝,他忙看着十三爷打断我道:“十三爷意下如何?”
听了刘承泽这句话,十三爷笑了笑:“看来鶒儿是免不得要麻烦麻烦刘兄了。”
刘承泽镇定报以一笑,又道:“并不麻烦,”他定定直视着我的眼睛,语声沉缓的听不出一丝情绪,“十三爷一路辛苦,刘某这就差人将膳食送来。”
十三爷一边放我在竹榻上靠好,一边道:“这是再好不过。”他回身冲刘承泽客气一笑,刘承泽便点点头出去了,独留一室静谧。晨雾早就沉淀了下去,天上更亮了,碧蓝的天,刺眼的光,照得空中浮动着的尘埃都清晰了一些。
十三爷在床榻上寻了一床锦被,端到竹榻上,替我盖了。才搂我一同在竹榻上靠了,我将脸埋入他怀里,离得这样近,心中突然觉得有几分不真实。他将身子俯过来了一些,叫我贴得更舒服一些,问:“你写那样四个字,我就猜到你不好。”
我浑身都没什么力道,所幸也不抬头,在他怀里嘴硬道:“怎么会不好……”
十三爷将我从他怀中抽出来,看着我的眼光微动,脸上却仍然带着那样的笑意:“如今我回来了,你又最是娇贵的时候,你怎样好,咱们便怎样来。”
我一双手勾上他的脖子,他愣了一愣,轻轻俯过来一些,好叫我省些力气。我看着他一张俊美的脸,眼中忽然就起了雾气,他目光深邃柔和地瞧着我:“来,一一将委屈说出来。我既立了誓,敢伤你的人,我必让他菹醢而亡,何况如今他们不止伤了你,也算伤了咱们的孩子,我若不叫他们菹醢而亡,这誓言也太没……”
他说话的这个空当,我利落的贴到他唇上,他难得的怔住了,我露了一丝调皮的笑意,便要离开应他的话。他手上巧用了力量,轻柔回吻了过来。他一直睁眼瞧着我,见我屏息的久了些,便放了我,又将我揽在怀里,轻轻摇晃着,柔声轻哄道:“一会儿吃了东西,你好好歇歇,我去回了皇阿玛,好叫你安心在这里静养着。白日里我得去书房,好歹有这些将士守着你,我倒也还安心,”他一手在我背后顺了一顺,“晚上我定回来陪你,可好?”
我前言不搭后语地道:“不好,我怕。”
他轻声叹了口气,道:“怨我,若让皇阿玛欢心,早立个府邸,你也不至于……”
我打断他道:“你说得似乎不大对,实则,有你在的地方便是最叫我安心的地方,无关什么府邸。”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声音却哽了一哽,室内罩纱壁上投映着树影,我闭上眼睛,由他轻轻摇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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